第41章
桂花树下,剑冢剑灵从躺椅之上起身,背着手在桂花树下左右徘徊,神色略带几分焦虑,嘴里不时喃喃低语道:“好端端的,怎么被这把剑所选中了,不,我记得这把剑明明不应该出现在这树上啊。”
这桂花树枝干繁盛,其中有剑花千千万,但这把凶剑,确实不该出现在这树上。
换而言之,这朵剑花其实是多出来的那一朵。
念及此,剑冢剑灵震起长袖在空气中一拂,一面巨大的水镜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同这剑冢秘境相伴生,这秘境中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水镜之上进行复现。
水镜之上的波纹沿着中心朝四周缓缓漾开,剑冢剑灵念动法决,水镜之中的景色也随之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空白到逐渐凝聚成一个有形的实体,一团模糊的水晕之中,缓缓现出江天青的身影。
水镜之上,赫然是江天青同剑冢剑灵交谈那一幕。
江天青听了剑冢剑灵的话语,略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朝桂花树走过去。
桂花树接天连地,看上去颇为壮观,其上桂花在漫天剑意凝成的乌云的映衬之下更显得风姿出众。
江天青看满树剑花,略一驻足,面上划过一丝赞赏之色。
与此同时,一朵桂花凭空出现,径直落在江天青的肩头。
江天青偏头,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张嘴欲说什么,但下一瞬便消失在了空中。
水镜之外,剑冢剑灵已是满脸凝重。
它没有猜错,这朵花确实是多余的。
多出来的一朵花,多出来的一把剑,
这把剑本不应该出现在剑冢秘境年轻弟子的挑选范围之中。
剑冢秘境究其根本,自有其运行的规则。
剑冢秘境中的绝世神兵,无论其在修真界时多么的当世无敌天下无双,但剑毕竟是器,入了剑冢秘境,便要遵循这里的规则:剑树之下选剑花。
这选择的过程便是剑冢秘境的规则,而如今有一把剑,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这原本双向选择的过程。
剑冢剑灵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他诞生于规则,同样被剑冢秘境中的规则所驱使。
某种程度来说,这样做也是砸了他的铁饭碗,毕竟人家都能主动挑选主人了,还要他有何用?
左思右想之后,剑冢剑灵双目微闭,联系上了剑冢秘境中几位知名退休老大爷成员——追云剑。
追云剑平日里过着一种昏天黑地的生活,简而言之,白天睡觉,晚上蹦迪,越到晚上越精神,整柄剑一到晚上便嗖嗖泛光,此时正是剑冢秘境的上午,换言之便是这把剑最困的时候。
剑意乌云之上,只见一白衫墨发的青年人斜躺在云上,眼睛微闭,翘着二郎腿,正睡得昏天黑地。
那赫然是追云剑的剑意外化的形体。
剑灵的神识刚一触碰到这位知名退休老大爷的周身,便被一把推开,追云剑显然起床气颇大,嘴里嘟囔了一句:“滚开!”
但此时情况紧急,剑冢剑灵深吸一口气在追云剑耳边大喊:“孙文远那小子来了!”
本来还睡得不知昏天白日死去活来的追云剑乍一听这句话,便如同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眼睛“唰”一下睁开,目光锃亮,咬牙切齿道:“那小子在哪儿?”
当年孙文远选剑,这位老大爷便是受害者之一,这位老大爷当时尤其看好孙文远,但却惨遭背刺,最后孙文远选了一把美丽废物心满意得的离开了,显得这位老大爷当时的满腔真心活活像是个小丑。
因此这位老大爷放下狠话:“凡是孙文远入剑冢秘境,之后见他一回削他一回。”
老大爷睁眼,左右环顾一圈,连孙文远的影子都没发现,心知受骗了,一边打着一边哈欠一边对剑冢剑灵说道:“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听完剑冢剑灵叙述完全过程,老大爷眼睛微闭,嘴角挂上一丝略带讽刺的笑:“这换作是别的剑,或许有些奇怪,但是到你说的那柄剑身上,却十分正常。”
“这世上,凡是能称之为神兵级别的剑,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同执剑者的剑域相辅相成。”
“有些剑的天赋是净化,有些剑的天赋是恢复,而那柄剑的天赋,是杀戮。”
“极致的杀戮,绝对的攻击力,所以这剑冢秘境的规则当然拦不住它。”
“任何挡在这柄剑之前的事物,都会被它尽数毁灭。”
老大爷又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懒散,“若是能从那柄剑的剑花幻境之中活着出来,我倒是要见见这个了不得的倒霉蛋弟子,啧,能被那样一柄剑看上,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话音刚落下,老大爷便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好了,我说完了,你快滚吧!”
剑冢剑灵内心颇为复杂地滚了。
——
剑花秘境之中,江天青满身尘土和血迹,立于棋盘之上。
她的掌心遍布血迹,握军刀的手剧烈颤抖,刚才一番激烈的争杀,破破烂烂的军刀同对面兵强马壮的弯刀相对,几欲脱手而出。
对方是骑兵,兵强马壮来势汹汹,进攻之时连成一片,像是一片迎风招展的旗帜,又像是一阵所向披靡的黑色旋风。
所到之处,风霜都为之停滞。
而江天青所属的这队小卒,微不足道,战斗力弱小,十足的炮灰样子。
所以,这群黑色骑士轻敌了,他们高声吟唱着说不出曲调的战歌,高举着手中的弯刀向这一队小卒过来。
深重的铠甲震颤的声音仿佛地动山摇,面罩之后,他们的眼睛是一团团面容模糊的黑雾,黑雾之中,有隐约的诡异红光闪烁。
但是这群黑色骑士注定要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代价,一名穿着破破烂烂铠甲的小卒,趴在最接近于为首那名骑士马腹的地面之上。
飞扬的马蹄溅起无数的尘埃,那名小卒一动不动,几乎要同地面融为一体。
那名小卒,不是别人,正是江天青。
为首那名骑士刚经过,小卒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拽住他的缰绳,飞身翻到马上,她的动作极快,那名骑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江天青一把推下了马,消失在了滚滚马蹄之中。
江天青同这匹马,在黑色骑士群中横冲直撞,短兵相接,单人单骑,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将这支骑兵冲的四分五裂。
直到江天青斩下了他们头领的头颅,这群黑色骑士才终于溃败。
因为脱力,在那群黑色骑士离开之后,江天青几乎要坠下马去。
棋盘上空的虚影之上,代表江天青身份的棋子悄无声息地向前前进了了一格,渡过了楚河。
她过了河,而过了河的小卒,是不能后退的,只能前进。
再抬起眼时,眼前风景变换,滚滚楚河已经在她身后,四周荒无人烟,只有面前的敌人,是一群排列整齐的车兵。
他们架长车,持金戈,身后深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发出猎猎风声。
很显然,这群车兵要比刚才那群骑士难对付地多,但是江天青没有办法。
她懂一点围棋,过河小卒,微不足道,棋盘之上再常见不过的牺牲品,除了她自己,可能没有人会在乎她。
小卒摆脱命运的唯一办法,就在远处的高台之上。
她目力很好,可以看见敌方主帅头盔之上鲜艳的翎羽。
那么红,那么艳丽,像是一团火焰一般,烧灼着江天青的眼睛。
冥冥之中,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要你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
棋盘,秘境,小卒,江天青挥舞着手中的军刀,一瞬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但是无所谓,棋盘之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车兵看着这名小卒,她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发丝凌乱,脸上遍布着灰尘和血迹,但她的眼睛却很亮。
像是一颗流星陡然坠落到地面。
他们不该怕的,但是那一瞬间,看到这名小卒眼睛的一瞬间,他们心底竟然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丝惧怕之情。
很快,一切尘埃落定,江天青擦拭着军刀上的血迹,同样的血迹,也飞溅在她的侧脸,她的肩头。
那名小卒,又往前前进了一格。
数不清经历了多少战斗,江天青距离那座高台,越来越近。
当砍下“相”的头颅时,江天青看着那原本庞然大物怒目圆瞪的身躯跌落在地上,化作飞灰。
此时此刻,江天青同那高台,只有咫尺之遥。
那确是一座很高的高台,高台之下,披挂整齐的主帅倒提方天画戟,骑着鲜红如血四蹄雪白的战马缓缓向她靠近。
命运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伴着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棋盘之上的那名小卒,也来到了“帅”棋的正前方。
主帅的面容隐在黑雾之中看不真切,他说话的声音喑哑,像是古旧的齿轮转动,他看着江天青,说了语焉不详的一句:“你很好!”
谁知江天青看着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冲他比了一个中指,没好气道:“好你个大头鬼!”
若不是被强买强卖拖入到这个鬼地方,同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厮杀到你死我活,江天青觉得,她还能更好!
第42章
按照往常她阅读那些修仙升级流小说的经验,但凡主角入秘境之中,基本都是什么法宝灵药变着花样儿的来投靠,若是龙傲天文学甚至还可以开个后宫,但江天青这是一本狗血降智虐文,女主自带霉比属性,再加上江天青本来就是一个天生霉比的人才,两个属性一叠加,当场触发致命节奏。
这剑花秘境中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江天青根本不敢想,太让人害怕了!
随着江天青这一句话的话音落下,那主帅不怒反笑,他的面上逐渐挂上一丝猖狂的大笑,他仰起头:“哈哈哈哈!”
听她笑得这么猖狂,江天青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了,俗话说得好,自古反派死于话多,但江天青结合自己多年阅读漫画小说以及观摩动漫的经验,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其实反派最常见的死法就是突如其来一通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怪笑。
据江天青观察:笑得越大声越得意,人死得越快,像她面前这位这个笑法简直就是一个可以当场出殡的水平。
那主帅身量极高,江天青远远看过去,心中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高低得有三个她那么高了吧,并且,这主帅不仅高,他竟然还不讲武德地骑马,江天青看他过来,仿佛在看一辆可移动炮车,真是恐怖如斯!
小卒于棋盘之上行至此,已经算是末路穷途,孤军深入,唯有苦战才可搏杀出一道坦途。
但是有那么容易吗?
显然不是,但江天青别无选择。
主帅手握缰绳,高扬着得意的头颅来到了距离她十丈远的地方,倒提方天画戟,然后手腕一转,将戟尖斜斜对着她,傲慢道:“你有资格同本帅一战!”
听上去,像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施舍。
哦豁,这是什么战前必备的垃圾话环节吗,江天青眼神一亮,然后慢吞吞道:“哦,也就那样吧。”
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也就那样”,是谁也就那样,是江天青还是面前这位猖狂而又不可一世的主帅,偏偏江天青当谜语人,惜字如金,就是不把话说清楚。
但就算是江天青是个谜语人,这位主帅也能听得出来这话的不屑挑衅之意,他冷笑一声:“希望一会儿你的头颅挂在我的马鞍上时,还能继续这样嘴硬!”
“哦,那就试试吧!”
江天青握住手中的军刀,然后两指并起,偏过头,在自己脖颈之上,隔着空气轻轻划了一道,“我的头颅在这里,你若是有本事便自己来取。”
下一瞬,那主帅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愤怒的号叫。
它很明显是在为自己的主人鸣不平,觉得面前这个人挑衅了主人的荣光,理应横死当场以死谢罪。
然后,一道剧烈的罡风突袭江天青的面门。
只见那主帅鬼魅一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江天青的前方,高扬着方天画戟朝江天青发起致命的一击。
这一击居高临下且趁其不意攻其不备,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几乎叫人来不及阻挡。
江天青手中的军刀同方天画戟相比本就不适合马战。
她原以为这人骑着马行动应该是要迟缓一些,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这货骑的根本不是马,应该叫飞机才对,速度快到惊人,眨眼之间便来到江天青面前,江天青深黑的瞳孔之中倒映出那方天画戟银白色的虚影。
因为过于紧张,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一线。
下一秒,方天画戟沉重砸在地面之上,原本江天青所处的地方,青色方石制成的地面四分五裂,且裂隙还在朝着四周不断蔓延,像是蜘蛛结网一般。
方才千钧一发,江天青同方天画戟短兵相接,后借力打力,生生踩在那方天画戟之上,借着方天画戟的去势飞到了另一边。
平安落于地面之时,江天青心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古人诚不欺我也。
那方天画戟挥舞之间几乎要把那主帅周围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且他速度奇快,猪突猛进之间,被黏上就跑不掉。
但他追的快,江天青也跑得快。好几次都险险擦身而过,棋盘之上,又继续上演:“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的经典戏码。
并且,江天青从这一种行为之中获得了某种类似于遛狗的乐趣,她也逐渐掌握了诀窍,她发觉自己很难近这主帅的身,但没问题,自己可以恶心他!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之中,她宛如一条泥鳅一般在主帅四周辗转腾挪,一个劲儿的恶心他,叫他有力无处使,在原地被溜得团团转,追击的速度也越发变慢。
似乎,这货正在被自己绕晕了。
眼看目的即将达到,江天青心中一喜。
然后下一秒,她就喜不下去了,只见原本正继续被他溜着的主帅突然停下了步伐,紧接着,叫她怀疑人生的一幕出现了。
那主帅双眼之中突然迸射出两道红色光柱,下一秒,天地之间刮起一道分不清楚来路的风,然后,那主帅突然从马上起身。
不,那不应该叫做起身,江天青看着那凭空飞向半空中的身影,心道:那应该叫白日飞升。
那主帅通身被暗红色的光芒所覆盖,那原本周身鲜红四蹄雪白的战马突然消失下原地,随后化作一道微光飞至主人身前。
随后,微光散去,一张一人高的大弓横在那名主帅的身前,那张大弓通身泛着暗色的光,上面用赤金色雕刻着花纹,看上去极为华贵。
那主帅立在九天之上,接过这张大弓,大弓四周,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九支长箭。
长箭的尽头,皆指向江天青。
不仅如此,每一支长箭便是一道气机,将江天青的周身牢牢锁定。
不是?江天青整个人麻了,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还带超进化的啊,这她还玩毛线?!
近战抓不着她,改远程拿箭射她,若是对手不是悲催的自己,江天青愿意赞一声这可真是能屈能伸与时俱进啊!
周身覆盖在红光之中的主帅,挽弓搭箭,箭如流星赶月一般,携带着万钧的气力朝江天青的眉心袭来。
沉重的气机锁定叫江天青难以移动分毫,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长箭飞至她身前。
就在长箭的箭尖几乎触碰到江天青的眉心之时。
江天青动了,手中军刀在空气之中划过一道极为圆满的光弧,宛如一轮盛大圆月。
箭尖落入圆月之中,去势难免被抑制一些,紧接着,江天青手中长刀再动,两轮圆月苒苒升起。
由于箭尖的去势被拦截,沉重的气机锁定终于缓解了分毫。
她退一步,那箭身便近一步,几经拉扯之后,江天青猛然抬手,刀光如练,长箭一分为二,落于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悲鸣。
她其实不擅长用刀,她更擅长用剑,相比于刀的圆融流畅来说,剑更孤直煊赫,一往无前。
但如今是生死搏杀的致命关头,江天青没有办法,只能催眠自己:是的,你手中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把剑。
指刀为剑不过如此。
在绝顶的剑修手中,刀可以当成剑用,在绝顶的刀修手中,剑也可以当成刀用。
江天青不是绝顶的剑修,她如今刚入门,但这把刀对她来说,也勉强够用了。
第二支长箭袭来,它的后面紧跟着的,是第三支箭,两支长箭从不同方向过来,一前一后,似乎要直接将江天青捅出一个对穿。
江天青抬起手,袍袖震起,刀光如满月,一道又一道叠加起来。
棋盘之上本没有光,昏暗不明,江天青用刀光,硬生生造出来了一轮人造的月亮。
密不透风的刀光沉重的挤压在了一个空间之中,这轮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缓缓飞向高空。
周围的气机也被它所扰乱,若是没有气机锁定,这长箭便废了大半。
两支长箭很快,又折在了江天青的刀下。
主帅心中突然划过一丝不安感,原因无它,那轮月亮实在是太亮了一些,但江天青还有本事让它变得更亮。
于是,这一次,他选择,一鼓作气地射出六支长箭。
长箭破空而来,于空中组成一道玄妙的阵法,宛如周天繁星一般排兵布阵,用气机牢牢钉住江天青的周身关窍,将她活活锁死在了原地。
好在此时,江天青的月亮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刀。
它此时此刻亮得惊人。
那轮月亮同六支长箭组成的箭阵相碰撞,月亮首先四分五裂,宛如银瓶乍碎,化做点点碎片,飞向四面八方。
主帅的眼底一瞬间非常得意,“徒有其表的废物。”他如是道。
那轮月亮便是再美,又有什么用呢?
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月亮碎片,那是凛冽而又不可阻挡的刀光啊!
刀光化作碎片,盘旋飞舞,将六支长箭紧紧包裹起来,长箭困在那宛如镜花水月一般的碎片中,无法再前进分毫,然后,刀光终于伸出了他们蛰伏许久的獠牙,长箭应声而断,四分五裂地落下来。
九支长箭,被尽数摧折,江天青倒提长刀,抬眼看那悬于高空之上的主帅,他默默的收起了他的弓。
紧接着,他双臂高抬,身后黑色烟尘滚滚,一个个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像是一道道心怀叵测的幽灵。
那赫然是一路走来,倒在江天青棋盘之上的棋子。
此时,幽灵归来,皆是一副煞气冲天的眼神看着江天青。
不是!江天青很是疑惑:你打着打着,为什么开始叫人,至于这么玩不起吗?
第43章
诸天棋盘之上,那之前被江天青斩于刀下的那些相啊,车啊,此时此刻似乎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好渠道,悬浮在半空之上对江天青怒目圆瞪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会张着一个大嘴过来将她活活吞了。
江天青:按照象棋的惯例这些棋子被他击败,不应该被逐出棋盘了吗,为什么他们还可以进行场外复活,这不公平!
但她觉得不公平也没什么用,这棋盘又不是她建立的,肯定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江天青看着那一群张牙舞爪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内心很是诸葛凄然。
或许是因为有了帮手,那主帅的神情变得颇为得意,哪怕那九支长箭被江天青尽数折于刀下,他却依旧充满自信。
反正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搞车轮战也可以耗死江天青。
可能是因为江天青看起来死到临头了,那个主帅心情一得意,开始进行反派的传统艺能,开始瞎比比。
只见他高昂着头颅,眼神中尽是自得:“如何,你今日即将死于这阵中,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交代,交代什么,交代遗言吗?
江天青抬眼,语气懒散:“我不觉得我今日会死。”
“哈!”那主帅觉得她是死到临头死鸭子嘴硬,“这天罡大阵杀人无数,至今为止,还未有人活着走出去过,你以为你会是这个例外吗,如今死到临头,你若是服一个软,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服软?江天青全身上下,就这张嘴嘴硬,叫她服软,是万万不可能的。
江天青上下打量了这主帅一眼,轻蔑一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服软!”
那主帅被她浑身上下这作死且不怕死的气质给镇住了,大手一挥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便不与你废话了,将士们,同我冲杀!”
话音落下,原本那一张长弓又变成了一匹通身浴血的战马,身着重甲的主帅高举着方天画戟,身后是千军万马,跟在他身后来势汹汹。
漫天烟尘被马蹄声和拼杀声卷起,直冲向天际。
江天青站在原地,同千军万马对峙,她手中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军刀。
袭来的喊杀声几乎要将整个天地都颠覆一个遍。
她却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擦拭着手中的刀刃。
为首的车兵手握的金戈几乎要碰触到江天青脖颈之时,她终于动了。
没有像主帅想象中的和这千军万马进行殊死一搏,江天青单手翻上车兵的长车,然后,一脚将他踹了下去,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你的马车不错,现在它是我的了。”
江天青勒住缰绳,猛地将他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主帅所在的位置奔袭而去。
那主帅所居位于中军,是整个战场的最中央,被一群弓箭手团团包围起来。
此时,漫天箭雨,纷繁落下,像一出浩大的天幕。
江天青架着长车,在箭雨中艰难前行,不时路上会出现一些障碍,都被江天青凭借着她鬼斧神工的驾车技巧给硬生生规避过去了。
她就这么一路,险而又险地杀到了中军,到中军阵前之时,那两匹马的蹄子跑得直冒火星,像是踩了两个风火轮一般。
到那主帅面前,面临着弓箭手又一轮箭雨,江天青索性躲到长车底下,又一番箭雨落下后,几乎要把这辆车活活戳成了一个刺猬。
战马周身裹满了特制的铠甲,那些箭雨伤不了他们分毫,但却让他们受惊,朝着列队整齐的弓箭手阵营之中不要命的冲杀了过去。
原本排列整齐的阵营一瞬间被打散,战马在其中横冲直撞,江天青看这情形,索性直接砍断了它们身上的缰绳,让他们在其中放飞自我肆意狂奔,把整齐的阵型冲的四分五裂。
未和他们做多久的纠缠,江天青始终谨记着自己身为一个小卒的使命,那便是击杀对方的主帅。
主帅居于中军之中,哪怕如今局势混乱,四周依旧有人拱卫,那弓箭手只不过是最外层的包围圈而已。
短暂的动乱过后,很快就会恢复宁静。
到时候,自己就插翅难逃了。
所以,江天青只能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那么,如何突破重重阻碍对其进行天降正义精准打击呢?
江天青缓缓看向高台另一侧,那里有一根旗杆,旗杆很高,上面有一面战旗迎风飞舞,伴着猎猎风声显得颇为气派。
江天青算了一下抛物线,自己从旗杆飞身而下,不偏不倚会落到那主帅的头顶。
最妙的是,那旗杆底下只有两个人在防守,此时此刻,两个人正在摸鱼,一个立着一个坐着。
那怕看不清楚面容,光看这神态,江天青也觉得他们两个真是非常的惬意,同这生死拼杀的战场显得格格不入。
感谢摸鱼,赞美摸鱼。
江天青手起刀落,干掉了这两个倒霉蛋,三下五除二,孙悟空附体一般须臾之间便爬到了旗杆最顶层。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陷入那两匹战马所带来的动乱之中。
竟然没有人发现江天青大摇大摆地爬到了如今战场之上的最高处。
江天青瞅准时机,从旗杆之上飞身落下,手握长刀,整个人兔起鹘落,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
那主帅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整队弓箭手的目光都集中于前方,大家几乎是笃定江天青就藏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没有人想过她会从众人的身后以这样的姿态从天而降,且锐不可当。
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下一秒,江天青手中的长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脖颈,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俯冲在地,“噗”的一声,口中吐出一道鲜血喷泉。
他扭过头,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江天青,“你你你……好毒!”
“是吗?”江天青抽出手中长刀,挑着眉,语气轻松:“那就,承蒙夸奖?”
主帅听完,瞪大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姿态。
如此火上加油锦上添花的事情,江天青必不可能错过,正准备再来上两句。
天地之间,忽然暂停了。
是的,这只能用暂停两个字来形容。
死不瞑目的主帅,一旁正欲来救主的亲兵,在弓箭手中肆意横行的战马,此时此刻,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停留在了上一秒。
配上他们的神情,活脱脱像是一副荒唐离谱的众生相,然后,那副众生相从底下开始渐渐坍塌、崩坏,火焰自四周升腾起来。
伴着火焰的升起,天地之间,开始飘着阵阵黑色的细雪,鹅毛一般,将一切尽数掩埋。
所有的一切,都被焚毁殆尽,包括江天青手中的那把破破烂烂的军刀,燃烧过后化为一羽鹅毛一般的黑色细雪,不一会儿,便随风而逝,飘飘洒洒去了不知何方。
洋洋大雪之中,空气中又开始飘荡着婉转哀愁的楚歌,江天青沿着声音寻去,来到了楚河边上。
河对岸的地方,是她来的方向,此时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过河的小卒永远都回不去他的家乡。
飘扬的黑色细雪汇入楚河之中,不知流向何方。
江天青头顶之上的棋盘,经纬相交之处,只有一枚微小的棋子幸存了下来,棋子悬于江天青的头顶,上面方方正正地写着一个黑色“卒”字。
然后,头顶之上的棋盘从中间洞开,飞出一把用黑布包裹着的长剑。
伴着苍茫的黑色细雪和断断续续的楚歌声,楚河岸边,那柄长剑,落在了江天青的身前。
不同于一般人心中对凶剑充斥着血煞之气,并且每日都要渴饮人血的刻板印象,这把长剑长得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剑身狭长,黑色剑鞘,剑鞘上面也没有什么花纹装饰,修真界百分之八十的长剑几乎都长这德行,方才大殿之上十个剑修估计有五六个和她这把剑是同款。
江天青心道一句:就这?
然后伸手,拔出长剑,下一秒,整个人几乎顿在了原地,凛冽森寒血煞之气冲天的剑光猝不及防,宛如庭花照眼一般,同她撞了一个满怀。
江天青“唰”一下收回长剑,心道:大哥,是我失礼了。
没想到大哥如此平平无奇的外表之下,竟然有一颗如此狂野的内心,真是剑不可貌相。
——
随着这把剑的出鞘。
桂花树下,本来坐立不安的剑冢剑灵似有所感,蓦然抬起头。
只见原本静谧无声的桂花树之上,万千剑花似落雨一般,飘飘扬扬浩浩荡荡地洒下,自高台之上,飘向剑冢秘境的四面八方。
半空中,剑意凝成的乌云之上,原本白衫墨发,于云上正睡得昏天黑地的退休老大爷追云剑也睁开眼,看向云上不知某处,喃喃自语道:“我靠,今儿个什么日子,大哥居然出鞘了!”
那道凛冽森寒的剑光并未凭空消逝,那棋盘幻境直接便被那道剑光撕的粉碎,于剑冢秘境天穹之上活生生搞出来一个长长的口子。
得神兵认主,剑冢剑灵原本应负接引的责任,此番他正准备依照惯例,入剑花秘境接引江天青,心念刚一动,下一秒,江天青便提着剑,从那口子之中自己走出来了。
剑冢剑灵:???
第44章
那口子自剑冢秘境上空一线划开,宛如一道银河横贯天幕之上,口子一侧是苍茫万里无垠的黑色细雪,口子另一侧是剑意凝成的滚滚乌云。
间或有黑色细雪从那剑花秘境之中飞出,落于乌云之上,原本翻腾漫卷的乌云像一块棉花糖浸了水一般,活生生少了一大块,漫天剑意忙不迭的后退,不一会儿,天穹之上便多出来一片空白。
万千剑花如落雨一般,在剑冢秘境四处飘扬,浓烈的桂花香香气四溢,宛如一杯即将倾倒的美酒。
江天青前脚刚踏出秘境,便看到这曼妙的一幕,被剑花秘境之中各式各样妖魔鬼怪精神污染过一番的她,只觉得这场景分外洗眼睛。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捞一捧剑花细细打量。
然而,那漫天飞舞的剑花到她身边时,却忙不迭地转了一个圈,不偏不倚,正正好把她本人避了过去,在漫天剑花中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江天青:???
小老弟,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嫌弃我是吗?
这漫天剑花皆是长剑所化,此时这些长剑也是有苦说不出,江天青在剑道之上的天赋着实出彩,他们见猎心喜,其实是很想和她亲近亲近的。
但奈何江天青身边有一位大哥,大哥裹在黑布里面,十分低调,只泄露出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剑意。
但就是这一点剑意,叫这漫天剑花内心直道:退退退退退!
仅这一缕剑意,便足以见大哥的压迫力有多么强大,叫人闻风丧胆。
那剑冢剑灵见江天青背着大哥出来了,面上挂上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忌惮于这些年大哥在剑冢秘境作威作福为非作歹的淫威,他一见江天青身后背着的那把平平无奇长剑,一开口便下意识道:“您……”
嗯?看江天青一脸疑惑,剑冢剑灵察觉到不对马上改口,面上挂着尬笑,干巴巴道:“你这是从剑花秘境中出来了,挺不容易的,这一届年轻人果然了得,我没看错人,哈哈!”
语气僵硬,神情紧张,且进行了一番没什么营养的废话文学。
江天青内心疑惑更甚,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对,但来不及细想,只听剑冢剑灵又道:“你从剑花秘境中取出来的这把剑看上去真不错,怎么样,有为它取一个什么名字吗?”
这话本是一些客套,基本每个从剑冢秘境中取得神兵的弟子剑冢剑灵都会说上这么一番话。
这些神兵来自四海八荒,除了一部分成名已久的神兵上会篆刻上自己的名字外,很多神兵皆是随着主人的身死陷入长久的沉眠之中,长时间的沉睡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主人,宛如一尾小舟,无名无姓随波游荡,等待着被命中注定的年轻人,再一次从沉睡之中唤醒。
因此,若年轻弟子得了一把神兵,免不得要为它重新取名,刻上自己的烙印。
剑冢剑灵说这话本属客套,谁知江天青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摩挲了一下下巴,嘴里嘀咕道:“对,是哦,我的剑该叫什么好呢?”
一听这话,剑冢剑灵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他心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这也未免也太耿直了,有事真上,是真给它取名啊!
剑冢剑灵心惊胆战地看着江天青并她身后背着的那把长剑,生怕她起一个什么不靠谱的名字惹来这位大哥的不快。
其实说来也奇怪,大哥驰骋剑冢秘境这么多年,剑意化形的次数不过廖廖,唯几的几次都裹缠在一身血雨腥风之中对挑衅他的宵小之辈精准出击重拳打击,可以说是人狠话不多,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也因此直到现在,剑冢秘境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这位大哥的名讳,只能私底下称呼一声大哥以示尊敬。
回忆起初见这把剑时觉得平平无奇,拔剑之后那足以闪瞎人眼的震撼,江天青心想,这一声“大哥”这把剑当得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专注打脸,这可不是她大哥吗!
“要不我就叫您“大哥”吧,这样也来得亲切随和一点。”江天青对着身后这把剑道,“您意下如何,要是不满意就“吱”一声,要是满意就“喵”一声。”
这名字一出,剑冢剑灵松了一口气,大哥好啊,大哥妙啊,叫大哥可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这一声大哥,可是放诸于四海皆同行的准则,一声大哥,一世大哥好不好!
等等,她刚才在说什么,剑冢剑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眼睛猛地瞪大。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刚才是不是说要让大哥“喵”一声。
这是什么大胆发言,但片刻过后,江天青身后背着的那把长剑之上,传来一道冷而轻的“喵”声。
那声“喵”声,十分冷酷,似乎结着冰碴子,沿着尾音哗啦啦落下来,砸的人透心凉心飞扬。
剑冢剑灵宛如白日见鬼,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他上一次听到大哥开口讲话还是大哥手撕一把剑剑灵的时候,那把剑是谢乘月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的大能坟冢里提溜出来的,倒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但是太过于心高气傲了,一来剑冢秘境当中便眼皮子朝天横着走。
说来也是他幸运,那几天几位退休老大爷沉迷下象棋这种简单朴素的爱好,自是没有什么闲隙管他,也就让他在剑冢秘境中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多日。
这一作威作福,可不得了,它得罪到了大哥的头上,它竟然胆大包天去打扰大哥睡觉。
大哥能惯着他吗,那必不可能啊,大哥是什么剑,天生杀相,自带腥风血雨体质,直接将它给当场给手撕了。
没错,就是那种手撕面包一样的撕法,把这把剑的剑灵给撕吧没了,如今这把剑的剑灵散落在剑冢秘境四处,估计没个三五百年是拼不好了。
大哥上次开口是酷炫狂霸拽手撕剑灵,这次则是猛男喵喵叫,该说一声大哥确实是能屈能伸吗!
听到这一声“喵”叫,江天青十分高兴,道:“好,以后我就叫您大哥了!”
此时她心中充满了万丈豪情,一种剑修得了神兵之后油然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狂喜,整个人快要开心到模糊,恨不得当场和大哥从百草园砍到三味书屋。
剑冢剑灵一旁听得嘴角狂抽,一边脑内疯狂给谢乘月传信:你那好徒弟,认了那把剑当大哥了!
大殿之上,谢乘月收到传信,神色不由得一滞:认凶剑当大哥,他这好徒弟到底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一旁掌门察言观色,见缝插针问道:“如何,你那徒弟?”
他问得很保守,很谨慎,生怕触及到谢乘月的什么伤心事,谢乘月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她认了那凶剑当大哥。”
“当大哥啊。”掌门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下一秒,手中茶盏“啪”一下砸落到地面之上,四分五裂碎成一地,“什么,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认那把剑当大哥!”
莫不是当场走了歪路,用一天时间,直接走完了谢乘月前两个弟子入魔归妖好几年的心路历程。
这事儿不能细想,掌门越想越绝望。
——
江天青从剑冢秘境出来时,大殿之上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聂雨歇和他的狗,在灵兽峰一群长老峰主以及年轻弟子当中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仿佛来到了快乐老家,一群人放出本命灵兽,开始聚众吸狗,神情很是快活。
习远则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竟直接睡了过去,高马尾歪歪斜斜的,看样子睡得还挺死。
看她出来,大殿之上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江天青得凶剑认主之事,知道的只有掌门和谢乘月两人而已。
但她刚入宗门便破例去剑冢取剑,在整个宗门都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也正因因此,大殿之上众位长老峰主也心怀好奇,想看看她究竟取了一把什么剑出来。
有一些被方才习远聂雨歇言语所激,心怀嫉恨的年轻弟子心中不无阴暗地想:若是她众目睽睽之下,从剑冢中只取出一把平平无奇且不入流的剑,那可就有意思了!
江天青身后背着一把用黑布严严实实包裹住的长剑,遮挡住了众人从四面八方探查过来的目光。
她先朝谢乘月行了一礼,“弟子幸不辱命,从剑冢中取剑归来。”
谢乘月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众人看向掌门,以为掌门会开口说些什么,谁知掌门也只是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好”,目光便偏移向了别处。
往常从剑冢秘境当中出来的弟子,都会在掌门的首肯之下,向诸位长老峰主展示他们的长剑,可今日掌门却一句话都没说。
太奇怪了,有人心念一动:莫非,她果真从剑冢秘境中挑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
大殿之上,突然响起一道娇滴滴的温柔女声:“我刚回宗门,便听长老们说起,这宗门中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师妹,刚入宗门便入得剑冢取剑,不知我这个师姐,是否有幸一观她取得的究竟是何等神兵,也叫我等开开眼。”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姜云间座下爱徒,原著之中让江天青深恶痛绝的清华峰“哼哈二将”之一,姜雪柔。
第45章
这姜雪柔本着世上奇葩总是同气连枝殊途同归的原则,也和那姜肃一样是姜云间的同宗,虽说同样是修仙大宗门出身,但两个人算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
但毕竟有这一层关系在,两人在原著当中关系好的不得了,共同对原女主作威作福,让原女主在清华峰的生活过得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而且同喜欢私底下打小报告的姜肃不同的是,这姜雪柔是一个宫斗高手,宫心计十级学者,擅长绵里藏针软刀子杀人,三言两句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于无形之中。
两人在原文之中你唱我和,经常我来一句你来一句,你方唱罢我登场,那叫一个气人,把江天青看得是火冒三丈浑身憋屈,恨不得当场来一瓶速效救心丸。
每到小说中两个人的回合,江天青满脑子都是:这都没人管?这都没人管?这都没人管?
但就是没人管,因为姜云间这个缺德师尊就是这般放养,这般容许自己门下的弟子自由生长。
这姜雪柔不愧是宫斗专家,这番话讲得是温文尔雅滴水不漏,既吹捧了一下江天青,又不露痕迹地把她架在了火上,且语气谦卑,江天青若拒绝,显得很不给她这个师姐面子,若是答应了,则是正中她下怀。
之前大殿之上姜云间搞出来的一系列事情,让江天青同清华峰的关系很是微妙,毕竟大殿之上拿着剑架人家脖子上逼着人家拜师可不是谁都能搞出来的天才操作,若清华峰之人再出口刁难江天青,难免会显得很下头。
但姜雪柔轻飘飘一句“我刚回宗门”便将这分尴尬化解了。
我刚回宗门,自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句话,直接让自己同清华峰进行了神圣分离,将这话变为一个师姐对天才师妹的好奇。
她话音刚落下,江天青抬眸看过去,见是一个陌生的女修,雪衣墨发,发丝间缀着金玉琳琅,行动之间金玉步摇轻晃,似有流光飞舞。
一个不认识的人,但不知为何,有某种叫人火大的熟悉感觉。
听她说完,江天青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请问,你是?”
姜雪柔面容一滞,眼底划过一丝局促。
她在宗门中虽不是像孙文远那般惊才绝艳的天才,但也是宗门大比之中可以排前五的存在。
何况她刚从一大能留下的秘境中出来,在秘境中滴血认主了一把藏于玉匣之中的小剑,刚才江天青从剑冢秘境中出来之前,大殿之上这些长老峰主,对她都是一片溢美之词。
但江天青居然说不认识她,还说的如此干脆利落。
两相对比之下,剧烈的落差感让姜雪柔无法接受。
她必不可能认不出来自己,她绝对是在伪装什么,她心想。
想起族弟姜肃对自己传讯之时讲到这江天青是多么的难缠,讲话是多么的阴阳怪气,是多么的不知礼数。师尊姜云间收她为徒,她竟然不感恩戴德的接受,甚至大殿之上当着那么多长老峰主的面让师尊当场下不来台。
她当时接收玉简传讯之时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区区一个年轻弟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就算有几分本事她难不成能翻了这天不能?
但如今想来,姜雪柔轻轻吐出一口气,姜肃所言确实没错,三言两句便能调动起人内心的情绪,这弟子果然不容小觑。
她此时再看江天青,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仿佛是在看一个心眼和自己一样长着七八百个同等级别心眼的宫斗天才,内心警报疯狂鸣叫。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加上了什么诡异滤镜的江天青其实十分无辜,因为她确实不认识姜雪柔。
虽说小说世界中那“哼哈二将”江天青对其是闻风丧胆望风而逃,但见了真人,除非是姜云间那独具特色的中央制冷空调,她还真不能当场认出来。
两人之间此时陷入了一种颇为诡异的沉默,叫做:敌不动我不动。
姜雪柔心道:此人心机深沉,我必要等她先开口,然后见招拆招,如此这般,才不能落了下风,破坏自己苦心孤诣在诸位长老峰主以及弟子面前营造的良好形象。
江天青则是:???你刚才不是来势汹汹要看我的剑吗,我问你是谁怎么不说话了,莫非只是口嗨一下做一个言语上的巨人,其实是一个行动上的矮子。
看她沉默且眼神诡异,姜雪柔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我是姜峰主座下弟子姜雪柔,师妹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姜师姐,也可以直接叫我雪柔。我比你入门时间略早一些,你日后若是有什么剑道方面的疑惑,可以去清华峰找我探讨一下,我乐意之至。”
那真是大可不必。
江天青自从“姜雪柔”那三个字说出来,整个人面色一变,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整个人不着痕迹悄无声息地离姜雪柔远了一丈多。
姜雪柔话音落下,面上挂上一丝淡笑,正打算看江天青如何接招,谁料江天青只是点了一下头,又“哦”了一声,然后便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路数,倘若江天青说一句话,姜雪柔那边有成百上千句话在等她,都可兵不血刃地封死她全部退路。
但姜雪柔这些准备中确实不包括江天青这一个轻飘飘的“哦”字,谜语人一般,说了又像没说,叫人一头雾水。
姜雪柔一时间竟然猜不到江天青心里正在想什么,但她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继续从容不迫地开口:“我方才听长老交谈,得知师妹从剑冢中取剑归来,师妹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取出来的剑定是不同凡响,我一时见猎心喜,想请师妹亮剑一观,谁知却是唐突了,请师妹莫怪。”
做戏做全套,她居然还对江天青浅浅行了一礼。
这是什么能屈能伸不达目的就不罢休的高尚情操,江天青内心啧啧称奇。
但这一番唱念做打的效果确实不错,大殿之上不少人看她目光已带上了一丝谴责。
之前嫉恨江天青那群弟子,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正义发泄口,这种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江天青指指点点的机会他们必不可能放过,只听有人窃窃私语,大声密谋:“这师姐如此礼数周全,温婉清雅,不过就是想借她剑一看,她竟然如此不给这位师姐面子,真是孤傲之极!”
“就是,那师姐如此恳求,她竟然置之不理,这般无礼之辈竟然能入剑冢取剑,真是荒谬!”
“没错,师姐可是姜峰主的爱徒,她定是怀恨在心借机报复!”
“哈,她如此怕给别人看剑,谁知道她从剑冢秘境之中选出来一把什么样的破铜烂铁呢!”
……
一群人仿佛当场失忆,忘了姜云间之前那让人咋舌的操作,满心满眼都是对江天青进行正义审判!
姜雪柔这一番话,江天青捕捉到了重点,她挑眉问道:“你确定要看我的剑?”
一听这话,掌门心道一声:不好,下意识便想阻止,他传音给姜雪柔:凡事切勿鲁莽,三思而后行。
但是门中这些弟子都是些不让他省心的,这道传音直接被姜雪柔理解为是掌门怕江天青丢脸想袒护她。
毕竟,她再怎么如何也想不到,江天青的剑是那样一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剑。
怕再生什么变数,姜雪柔直接道:“多谢师妹借剑一观。”
掌门听了,暗叹一声:天生杀相的凶剑,这剑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但姜雪柔一意孤行,一副今日不看江天青的剑便不罢休的架势,掌门叹气:也罢,她若是想看那便看吧,自己若是强行阻止,说不定会生出些什么心魔出来。
江天青心想:我的剑有这么好吗,叫你这般朝思暮想,唉,再拒绝也说不过去了,你想看便给你看吧!
但大哥不是一般的剑,拔剑之前,江天青又仔细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想看我的剑?”
姜雪柔被问的不明所以,懵懂点头。
“那你可别后悔。”
话音落下,江天青反手握住剑鞘,将其横于身前。
揭开黑布,内里的那黑色剑鞘朴实无华,颇为普通,烂大街的剑修同款。
看这剑鞘,姜雪柔心中一轻,心道:看来她果然从剑冢秘境中取了一把凡剑,也难怪如此装神弄鬼遮遮掩掩。
看剑的神情,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轻蔑,嘴上却道:“师妹这剑可真是大巧不工。”
高情商:大巧不工。
低情商:烂大街。
一些语言的艺术被她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殿之上诸位长老看那剑的神情也不免带上了几丝失望,大家心里都在想:就这?
江天青垂眸,轻轻抚摸长剑剑鞘,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置之不顾,语气轻而冷,似乎沾染上了一丝剑刃之上的杀气,“此剑,是我从剑冢之中九死一生取得……”
伴着她话音落下,大殿之上渐渐平静下来。
姜雪柔心中不屑:装神弄鬼,强行挽尊而已,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
可能是为了方便近距离看那把剑,姜雪柔离江天青很近,因此她是第一个听到了江天青娓娓道来的那句:“剑刃如霜,杀人似落雪”。
她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然后,江天青拔出了她的剑。
剑刃只出鞘三寸,剑光寒凉透骨,杀气冲天,似流星划破苍穹陡然坠落。
那杀机毕露的剑光朝她面门飞来,姜雪柔躲闪不及,整个人当场倒飞出去。
江天青收剑入鞘,抬眼问道:“如何,姜师姐你看够了吗?”
但她四下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姜雪柔的身影。
江天青:???
她人呢,刚才不是非要看我的剑吗,我拔剑了,她人怎么没了?
片刻后,在大殿之上的柱子内部,一个人形大洞之后,传来姜雪柔的虚弱声音:“师妹这剑,可真是不同凡响。”
第46章
那声音自柱子内部幽幽传来,十分有气无力,并且末尾的咬字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仿佛地底下被封印的女鬼在恶狠狠地抓挠棺材板,嘴里还嘟囔着:还我命来!
倘若言语能杀人,姜雪柔现在恨不得将江天青一口吞了。
她本来只想看看剑,若是江天青真在剑冢秘境之中选出来了一把破铜烂铁,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出言嘲讽,为清华洞峰挽回一丝颜面,若江天青在剑冢秘境之中选出来的是一把神兵,她之前说的话也早就给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横竖是两不吃亏。
但是姜雪柔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江天青的剑不讲武德地击飞了出去。
她方才正打算凝神细看江天青手中的长剑,但长剑出鞘那一瞬,她旁的没见到,只见到一道雪白剑光飞来,且来势汹汹,剑光之快,杀气之腾腾竟然叫她短时间内无法视物,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当场把大殿之上的柱子砸了一个对穿。
江天青到底从剑冢之中取了一把什么剑?
不仅姜雪柔心底发出疑惑,大殿之上的长老内心也有同样的疑问。
未用任何剑诀仅凭出鞘时那道寒凉剑光便可伤人,简直是闻所未闻。
姜雪柔此时眼前一片漆黑,因为气血上涌喉咙之间还有淡淡的腥甜气息,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她心中暗自下了某种决心,扶着柱子走了出来。
她今日必不可能轻易放过江天青。
此时她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原本流光溢彩的金玉步摇也七零八落,比起之前那一见便叫人心向神往的仙子做派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兼之嘴角还有未擦拭干净的鲜血,此情此景,叫在场一些男修心生怜惜之情。
姜雪柔作为一个宫斗十级专家她必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向江天青发难的好机会。
方才她若是掐一个法决清理一下断不可能如此狼狈,但江天青既然伤了她,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她这样,江天青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开口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姜雪柔眼含热泪摇摇欲坠道:“师妹,我只想借你剑一观,你为何要拔剑伤人?”
江天青:???
啊这,你这还带碰瓷的,讲道理刚才我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吧,再说拔剑是你非要叫我拔剑给你看的,这怪我喽?
但吃姜雪柔这一套的修士还挺多的,大殿之上不一会儿就响起很多对江天青的谴责之声:
“啧,一入宗门便拔剑伤人,这可真是飞扬跋扈!”
“以为拜入谢剑主门下便有恃无恐了,哈,看她这样,迟早要步谢剑主前两位弟子的后尘!”
“唉,师姐真可怜,只想借剑一观,便被伤成这样,这人可真是霸道!”
……
林林总总,各种言论不一而足,仿佛一枚枚利剑一般狠狠扎在江天青的后背之上。
众口铄金,金石可毁,这世上,最可畏的便是人言,一时间,就连一些长老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
江天青确实是没用剑诀,但她说不定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禁术呢?
若是一些面皮薄的,胆子小的弟子被这般千夫所指,各种怀疑猜测,定会战战兢兢口不择言不知所措,但江天青不是一般人,她人生宗旨之一就是:我惹事且不怕事。
我就惹你了怎么了,不服来揍我啊?
她打了一个哈欠,听了四面八方对自己阴阳怪气的各种猜测,懒散道:“你说我伤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
证据不就在你手上,那么明晃晃的一把剑,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嘛?
“啪”的一下,有正义人士挺身而出,开口道:“自从你拔剑之后,姜师姐便倒飞出去,定是你用了什么隐秘的禁术,被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休想抵赖!”
“对,没错!”
“休想抵赖!”
……
一时间,大殿之上群情激愤,大家义愤填膺,非要替姜雪柔讨一个公道。
看目的达成,姜雪柔嘴角挂上了一丝隐秘的笑容。
这种情况,便是掌门力排众议一意孤行非要保下江天青也无济于事了。
身为掌门,他必须给这些年轻弟子们一个交代。
江天青又打了一个哈欠,这群人说来说去就这几句话,都给她说困了,她站久了,觉得有些累,于是找了一个柱子靠着,整个人没骨头一样,连个眼神对这些人都欠奉,“她要看我的剑,我便拔给她看,听诸位所言,难不成是我摁着她的头到我剑上的吗?”
“还有,你们说我用了禁术?”她嘴角勾起了一个无所谓的笑,“有证据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这般说,但非要说起来证据,他们还真没有。
刚才江天青拔剑,姜雪柔倒飞出去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甚清楚。
见众人沉默,江天青又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柱子上,看着众人道:“你们若是有证据证明,真是我做的,我悉听诸位长老处置,绝无二话,你们既然没证据,那就别在这里乱叫,听得叫人怪晦气的。”
一人舌战数人,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让原本理直气壮的弟子哑口无言,一时间,诸位长老峰主内心复杂。
有人叹道:“谢剑主收了个好徒弟啊!”
“确实,一人独对天下,真有剑修的风范啊!”
“唉,这谢剑主确实在收徒一道上有点东西啊,他门下弟子,若只论修为天赋,不论品行,那个不是出类拔萃的天骄!”
……
那群弟子被江天青搞了一个大红脸,心中自是十分难堪,有人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姜雪柔,意思很明显:师姐,你说句话啊?
姜雪柔此时异常尴尬,她本想搅动风云让舆论兵不血刃地完成对江天青的报复,但奈何江天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整个人皮糙肉厚,方才大殿之上唇枪舌战不能伤她分毫,她甚至还把那该死的球抛给了自己。
你说我伤了你,那证据呢?
姜雪柔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道:“方才我飞出去之前,只见一道雪白剑光朝我飞来,之后我整个人便不省人事了,敢问师妹那是何物?”
是何物?
江天青人懵了,你都知道那是剑光还问我,是何物,不是剑光还能是刀光啊?
江天青看姜雪柔,心中十分怀疑她是不是撞在柱子上把脑子给撞傻了。
“别何物了,那就是剑光。”江天青斩钉截铁道。
姜雪柔面上温婉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我知神兵出鞘之时皆有剑光盘旋周身,以示神兵之锋芒叫人心生敬意,可这世间再无双的神兵,哪怕是我师尊那把剑,都只不过是叫人触之寒凉四面生寒,如师妹这般白日伤人的,真是闻所未闻。”
她疑惑的,也是诸位长老所疑惑的。
倒是一些主修剑道的剑修长老,心中有了某种猜测,神色一变,看江天青的目光中带上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你闻所未闻,不代表它不存在,我的剑便是如此,怎么了?”江天青的声音冷冷淡淡,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另一边,她拼命安抚袖中长剑,心中高呼:大哥冷静,咱忍一忍别冲动啊!
只见她袖中长剑,剑身之上不时传来嗡鸣声阵阵,识海深处,大哥声音异常暴躁:“她闻所未闻个头!”
被她这话所激,姜雪柔面色一白,她抬眸看向掌门,掌门看她如此,叹了口气道:“她说得确实没错,她的剑便是如此。”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何?”听这话,姜雪柔面色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这是一把天生杀相的杀剑,你那般近的直视她的剑光,不是作大死还能是什么?”谢乘月没好气道。
“杀剑?”姜雪柔喃喃重复道,一时间之前大殿之上的一幕幕都在她脑中浮现出来,原本叫她疑惑的地方都显得合情合理。
她看向江天青,眼含泪光,柔弱道:“既是杀剑,师妹便这般看着我入火海,为何不提醒我一句?”
“我问过你了。”江天青两手一摊,语气十分无辜:“你确定想看我的剑,然后,你点头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写着三个大字:怪我喽?
姜雪柔看她如此,只觉喉中的腥甜更浓郁了几分,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倒。
想起族弟和自己视若神明的师尊以及自己的遭遇,姜雪柔心中禁不住想:莫非江天青这人,天生和他们清华峰八字犯冲?
而另一边,随着一声“杀剑”的落下,在长老峰主之间掀起轩然大波。
杀剑是何物?
天生凶相,触之不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物,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自鸿钧道祖为天地立心,创立天下道统以来,千万年间,修士若非走投无路绝对是对杀剑敬而远之的,像江天青这般主动选杀剑的,可以说是修真界一朵根正苗红的奇葩了。
偏偏奇葩本人一脸坦荡,十分无所畏惧,大有“我就选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之意。
第47章
世间万物,无外乎不知者无畏。
就算江天青对这杀剑一无所知,凭借着修士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也能分辨出来这把凶兵的不详。
但她还是选了。
有长老禁不住感慨道:“年轻人,果然是天真烂漫无所畏惧啊!”
也有弟子不理解,在一旁窃窃私语道:“修真界历来将凶兵作为武器者,大部分都走火入魔神魂颠倒了,她选了这么一把剑,就不怕被凶兵反噬陷入魔障吗?”
“我看她是因小失大,贪图一时的神兵威力,随着修为越高,凶兵的反噬越强烈,到时候有她后悔的地方!”
“什么后悔,哈!”有一位天玄宗修二代出身的年轻弟子语带嘲讽,“我看她是想步她那两个师兄的后尘,谁不知谢剑主门下妖魔并存,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这句话,其实也是大殿之上一些长老弟子的心声,但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并没有如这一个弟子一样进行低情商发言。
但大家嘴上不说,实际落在江天青身上的目光中则带着属于各方的打量,这些打量有疑惑,有探究,但更多的则是某种惋惜和同情。
毕竟一个可以在秘境考核之中技压群雄排名第一的少年天才,因为一时的行程踏错,马上要在邪魔外道的道路之中策马奔腾一往无前,这确实是该叫人同情。
但在目光最中心,万众瞩目之处,江天青神色从容,在一堆如同送葬一样的注视中甚至还优哉游哉地打了一个哈欠,向旁边一位神情温婉的师姐要了一个小垫子。
向师姐道谢完之后,她窝在小垫子上,半依在柱子上,竟然闭着眼睡着了。
是的,她就这么睡着了。
你这到底是有多困啊?
有几位执法堂出身的长老看她这般肆无忌惮的摸鱼,已经控制不住想要把她绳之以法的冲动了。
但奈何这不是他们的弟子,如此这般越俎代庖难免显得有些许冒犯。
于是这些长老按兵不动,将目光转向谢乘月,期望他能发挥一点作用。
但这些长老注定要失望了,谢乘月不愧是门下全员恶人的师尊?
众人看向他时,他单手撑着下巴,也在那里开睡,并且睡得颇为专注,对外界纷争一概不知。
只见大殿之上,一师一徒,一坐一靠,两相呼应,在梦境□□同和周公展开亲切会晤。
这其实也不怪江天青,方才剑冢秘境一番折腾实在是耗费心神,更别提刚才和姜雪柔又一轮唇枪舌战,整个人几乎累的快魂飞天外了。
但毕竟在大殿之上,她原本有所收敛,只想闭目养神一番,但奈何刚才谢乘月给她传音:“一会儿掌门要开始絮叨了,爱徒你赶紧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掌门每逢门中重大事件必然会激情开讲,而他讲话的絮絮叨叨啰哩啰嗦在整个宗门也是出了名的,甚至衍生出了一个趣闻:一位散修大能天生受失眠隐疾所困扰,某一次来天玄宗参加论道会,正正好赶上掌门开讲,只听了不到半刻钟,那位大能便昏昏欲睡,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振臂高呼:“老夫三千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好眠!”
那位大能离开之前特意把掌门所有论道的影像都收入到玉简之中,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由此可见,掌门催眠功力之高深。
此番是收徒大典,为宗门一年之中的几大盛会之一,掌门自然稳定发挥他唠叨的功力,从正午一直讲到日暮西沉,且掌门越讲越精神,越讲越来劲,甚至还追忆往昔,回忆起作为年轻弟子时的一系列经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怀念之意。
江天青大概在他讲到过往回忆三分之二的时候醒的,她本以为自己睡了这么久,掌门应该讲完了,可谁知掌门功力如此深厚,每次在要结尾的时候突然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继续开讲,甚至讲的更加神采飞扬。
身后习远和聂雨歇也受不住了,尤其是聂雨歇他的狗。
一只萨摩耶,摊在地上,化为了某种液体,眼神呆滞,彻底失去了梦想。
两人见江天青看过来,立马迫不及待传音道:“打牌吗?”
江天青四下环顾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立马传音回去:“打打打!”
一边回,一边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摸了过去。
这一打,便打到昏天黑地,这牌是特制的骨牌,三人打得是如痴如醉。
旁边有长老见他们三人打得这般热闹,禁不住分出一缕神识看过去,这一看可了不得,当场血压升高。
原因无他,这三人打牌实在太臭了一些。
而且还臭的不同,各有各的臭法,习远和聂雨歇是牌技堪忧,而江天青则是运气极差霉比附体,每把的牌都极为抽象,叫人看了就直接想点。
但三人凑在一起却十分势均力敌。
那长老看了半刻,实在受不了了,心道:他这要再多看两眼这三人打牌,很难不道心受损。
台上掌门那大水漫灌一般的演讲的主题终于转到了这一届秘境之中的年轻弟子了,作为此次秘境试炼的第一,江天青自然是被第一个提到的。
随着掌门的话语落下,大殿正中心的水镜之上悄然浮现出来她本人的虚影,这水镜联通宗门两处大殿,叫那一处的年轻弟子也可以看见此处大殿之上的情景。
掌门提到江天青的时候,她本人正在打牌,自是没听清楚掌门说了什么,但大殿正中心的水镜之上忠实地把这一幕记录下来了。
一时间,大殿之上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沉默,就连掌门本人也顿了一下。
入门大典之上,三人沉迷打牌成何体统!
并且看江天青满脸的白条,她这牌,居然还打得挺烂!
江天青本人则是万万没想到,她在入门第一天,被众人记住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秘境试炼第一的辉煌成绩,也不是孤身入剑冢、身负凶剑的特立独行,而是这人打牌真烂。
若江天青可以为自己辩解,她定会苦口婆心道:“我那是打得烂吗,我那是霉比附体,把把都被迫负重前行,我牌技真没问题!”
但此时此刻,江天青对此一无所知,重新一轮洗牌过后,她看着自己手中那一副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臭牌,丢下手中牌,闭着眼痛苦面具道:“寄!”
——
待掌门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他长篇大论的废话文学,三人的牌搭子也宣告结束。
此时此刻,已经是深夜,天玄宗夜幕无垠,漆黑深沉的夜空之上,偶有繁星点点闪烁,其中间或有修真界用于传信的仙鸢沿着九天之上的天轨蹁跹掠过,如一羽白鹤。
大殿之上的长老峰主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一时间主峰大殿登时空旷了许多。
长老峰主皆离去之后,大殿之上,只剩下这些年轻的弟子。
秘境排名前十,此时泾渭分明。
除了早就同姜云间一道离开的姜肃,六人在大殿之上另一处,正和执事长老攀谈。
而江天青三人,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柱子边上,面前是散落一地的骨牌。
执事长老的谈话并不避讳他们三人,从他们的言语之中,江天青得知:天玄宗新入门的弟子,无论师承如何,都要去文华台受一年半的教习,文华台各种课业共有一百门,若弟子可在一年半后的结业考核中考过六十门,便算过关了,若考不过,就要重修一年。
刚结束高考,便要悲催的在修真界重新面对考试洗礼的江天青登时愣住,心道:考考考,一天就知道考个破试,真是没完没了!
本来在另一边正闭目发呆的习远听了,下意识问道:“若是再重修也考不过呢?”
那执事长老闻言看他,眼含怜悯:“那便再重修一年,直到考过。”
只听那执事长老又道:“你们刚入宗门,切勿轻视这结业考核,每年都有弟子未考过重修,有些弟子重修一次也就罢了,偏偏每回重修都考不过,都元婴修为了还在同这秘境考核纠缠不休,你们切勿同他们一样!”
——
主峰另一处,某洞府之内,黄天洋正秉烛夜读,刻苦钻研修真界通识,为明天的补考而奋斗。
只见他面前的桌子之上,洋洋洒洒一字排开各种同修真界通识相关的典籍,他本人一边背一边痛苦面具。
一旁正钻研剑谱的主峰大师兄谢生秋见此,叹了口气,问:“你可改悔了?”
“我改悔了。”黄天洋一边背书一边悔不当初,“我若知道这修真界通识这般难过,我当初定要好好准备,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
大殿之上,诸位弟子都在等诸峰的接引长老接引他们前往诸峰,那里有已经为他们安排好的洞府。
往往这种时候,都是诸峰进行攀比的时候,主峰大殿之上这十位弟子,皆是有名有姓的长老亲传,因此,来接引的排场也是很大。
有青鸾驾车伴着漫天星火来接引的,也有乘坐着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几乎要照亮半边天的仙器来接引的。
最令人称奇的是灵兽峰,竟然派来了一只有半座山峰高的巨型天狗。
在冷月寒星的照耀之下,天狗通身银白威风凛凛,聂雨歇见了,登时便走不动道了,嘴里喃喃道:“好俊的狗!”
同快乐坐狗离开的习远聂雨歇二人挥手告别,大殿之上,只剩下江天青一人。
只听身后传来谢乘月懒散声线,“走,徒弟,为师带你御剑回峰!”
说罢,谢乘月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江天青眉心之处的金色鸢尾花印记,又道:“回峰之前,还得先带你去九玄塔九层把那本秘籍挑了!”
第48章
他这番话音刚落下,江天青心中一动,之前又是拜师又是去剑冢取剑的,她竟然把去九玄塔中取秘籍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真是罪过罪过,她在心里默念道。
她本想同谢乘月一道御剑过去,谁知谢乘月嫌弃看她和她的剑一眼,并指唤出本命灵剑作飞剑形态道:“就你那御剑速度,不比乌龟爬快多少,赶紧过来吧你!”
超速御剑飞行许久,被之前大殿之上诸位长老称赞过御剑飞行水平的江天青:???
然后在踩上谢乘月的剑下一秒江天青便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是的,真的只需要一秒钟。
她前脚刚踩上谢乘月的飞剑,下一秒四周景色“唰”的一下飞速变幻,从庄严而又静谧的大殿换到一座灯火通明的玄色高塔之前。
江天青从飞剑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面上的神情是极为懵逼的。
这就到了?
如果说她御剑飞行的速度是绿皮小火车,那么谢乘月御剑飞行的速度便是堪比高铁,两者之间似乎差了一场工业革命,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语。
“师尊?”江天青声音梦幻,似乎沉浸在这御高铁飞行的感觉中无法自拔,“敢问您有何御剑飞行的诀窍?”
“诀窍嘛?”谢乘月还真细细想了一下。
这个可以有,但是真没有。
谢剑主完全是一名御剑飞行无师自通的天赋型选手,修真生涯中御剑飞行的格言便是:没有最快,只有更快。
但若问他本人,是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飞这么快的。
他苦苦思索一番,最后只道:“无他,唯手熟尔。”
——
那玄色高塔临水而建,四周山环水绕,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并且玄色高塔四周围绕着一圈阵法。
那阵法如同一个倒扣的半圆一般结结实实地罩在玄色高塔之上,阵法外围如萤火一般闪着微光,明明此时是黑夜,那半圆内部却依旧如白天一般明亮。
微光闪烁之下,里面九层高塔每一层都被映照的纤毫毕现,高塔整体造型古朴,且檐角四周镶嵌着鹅蛋大小的照夜白夜明珠,照夜白温润的光同萤火之光两相映衬,愈发显得美轮美奂。
似乎察觉到有人御剑飞行而来且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最外层那道阵法,一道黑色身影自高塔中飞出。
不像江天青和谢乘月两人御剑飞行,那人脚踩着一本摊开的书,行动之间御风驾雾墨色淋漓,自带一身的风流落拓气质,朝两人飞来。
因为谢乘月收敛着身上的气息,那人一眼便看到江天青,目光在她眉心之处的金色鸢尾花上停了片刻,没好气道:“好端端的大晚上不睡觉,非要来本座这九玄塔找不痛快,你师尊没告诉过你这九玄塔只白天允许弟子进入吗,赶紧从哪个峰来的回哪个峰去,别在本座面前碍眼!”
这黑衣儒修,顶着一头及腰的秀发,模样清俊,但言语颇为尖酸刻薄,见面二话不说先叫人打道回府。
只见他发丝凌乱,一头飘逸的秀发之上还立着几根顽强的呆毛,面上还有未散去的起床气,显然是刚从被窝中爬出来。
本着实事求是是一种美德,江天青老实摇头道:“没有。”
那黑衣儒修更火冒三丈了,“哈?你师尊是谁,本座今天便要找他讨个说法,看谁这么有本事敢半夜让徒弟闯本座这九玄塔!”
那黑衣儒修名宁流升,百年间执掌九玄塔,他地位尊崇修为高深,平日里连掌门见了他都要敬他三分。
宁流升遵循着修士一天一定要睡四个时辰的养生定律,一到夜半,九玄塔便实行宵禁制度,且他放出话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本座都不给他开门!
“她师尊是我!”一道声音,冷而轻的自宁流升身后响起,谢乘月抱剑立在原地,略带玩味地看着宁流升,眼神里写着:呦,几天不见,你小子挺狂啊!
那声音响起之时,宁流升先一惊,这么久了,他竟然没发现这里除了他和江天青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足以见得那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宁流升缓缓转头,看清那人面容之后,整个人差点没原地蹦起来,表情管理当场失控,一脸不可置信道:“谢乘月,怎么会是你?”
他把谢乘月刚才说得那句话在心里转了一圈,悚然道:“你别告诉我,这个是你新收的徒弟?”
说罢,他整个人小心翼翼不露痕迹地离这师徒二人远了一点。
也不怪宁流升如此这般胆战心惊,实在是他和谢乘月和他的徒弟有着不可说的奇妙缘分。
谢乘月二徒弟由人变鸟,啊不变凤凰的宗门大典之上,宁流升刚好在场,不仅在场他还好死不死地站在谢乘月二徒弟的旁边,那二徒弟羽化涅槃之时,他在旁边躲闪不及,被那涅槃时的凤凰真火燎了一个正着。
若是根正苗红的凤凰涅槃真火,必将会是焚毁一切,燃烧一切,百日不停,也幸亏谢乘月那二徒弟是个人妖混血,这凤凰血脉不太纯。
但饶是如此,宁流升平日里最引以为豪的一头飘逸的秀发转瞬即逝,整个人原地变成了一个秃瓢。
肉眼可见的,由儒修当场转了佛修。
并且凤凰真火自带破坏属性,宁流升这些年来一直寻找着生发秘方,直到前些年才找到一位妙手回春的医修,让自己一头秀发重焕新生。
也就是说,拜谢乘月徒弟所赐,他当了快一百年的秃头战士。
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啊!
也不怪宁流升见到谢乘月和他徒弟当场PTSD。
“没错。”谢乘月点头答道,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宁流升,随口道:“你这头发长得不错啊!”
退退退!
这是宁流升心中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
那痛苦的,只能戴假发的秃瓢岁月如在昨日。
可以说,他此生最不想见的就是谢乘月和他这群冤种徒弟了!
好在那二徒弟当着全宗门的面表演一出大变活妖之后,便离开天玄宗回妖族继承家业去了,宁流升大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谢乘月又收徒弟了。
这天玄宗上下谁人不知谢乘月门下是出了名的全员恶人无一幸存,且每一个弟子的离谱程度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江天青看着人模狗样,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对他的头发行不轨之事!
宁流升越想越后怕,恨不得当场送走这两尊大佛。
下一秒,他袍袖一挥,伴着一声鹤唳之声,九玄塔大门之上的禁制应声而解。
宁流升抬手抚平袖口皱褶,看着江天青道:“两个时辰,天玄塔九层,你可以自行选择一本秘籍带出来。”
“还有,根据天玄塔规则默认,你碰触到那本秘籍便是自行选择了它。”
“一经选择,便再不可更改。”
九玄塔九层,据说储藏秘籍千万,浩如烟海,短短两个时辰,在其中选择一本秘籍,还是一本适合自己的秘籍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两个时辰,江天青心道,能不能把第九层逛完还说不定呢。
但修真一途,本就是充满了许多未知的可能,江天青在秘境之中几番生死边缘走过,方夺得秘境试炼的第一,如此机会她定不会轻易放过。
左右来都来了,选什么自己都认了!
打定主意,她便走入九玄塔大门。
入大门之前,她额心的那朵金色鸢尾花同大门之上的阵法相互呼应,江天青脚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小型的传送阵法。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睁开眼时,眼前场景已是大变,只见四周明亮如昼日,一排排一列列巨型的书架从江天青目光所及之处一直延伸到她的视野范围之外。
不仅如此,高空之上,巨大的书架渐次盘旋而上,仿佛一架登天的云梯,一直延伸到苍穹之上。
书,许多书,一眼望不到头的书。
江天青望书兴叹,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为之咋舌,她心道:这要看到猴年马月啊?
并且这些书架之上完全没有任何标签,且排序杂乱无章,就拿江天青面前这个书架来说,阵法炼丹以及体修之术杂七杂八地混成一堆,甚至江天青还在角落里看到一本有着五彩斑斓花里胡哨封面的《我同高冷仙尊不可说的二三事》。
啊这,这名字一看就是什么不正经的风月话本吧!
江天青继续向前走,然后同一本黑底白字封皮的书狭路相逢了,那书封皮颜色简单粗暴且朴实无华,那封面之上的书名更是离谱,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九十九天,教你如何成为绝世剑神!
书名之下的作者,赫然是简单粗暴的四个字:绝世剑神。
这个旁人一见便十有八九要疯狂摇头的土味升级流名字,江天青却可耻的心动了。
她是土狗,她就好这一口。
下一秒,或许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的召唤,那本书“啪”地一下不讲武德地朝她飞过来,正正好砸了她满头满脸。
然后,江天青整个人便直接被传送出去。
落地的一瞬间,江天青把书从头上扒拉下来,火速翻开书的封面,只见书的第一页上,同样用着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一排大字:骗你的,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江天青:……可恶!
第49章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惊天大冤种,就很气,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
江天青内心开始疯狂辱骂这个绝世剑神数万条。
但无论她再骂,她选择的这本书也已经是木已成舟、无法再更改了。
只好作罢。
她从那九玄塔正门出来之后,一眼就看见两位大爷靠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躺椅之上,一人怀里捧着一杯枸杞泡茶,神情悠然,一眼看过去分外的养生,十分的健康。
见她出来,宁流升转过头看了一眼在另一侧摆放的一只精巧的沙漏。
那沙漏用某种晶莹剔透的灵精制成,内里用星河流沙填充,流沙下滑时宛如星河流淌,看上去美轮美奂。
而此时,那星河流沙方流淌过十分之一。
宁流升大惊,他看向谢乘月,语气中透着一丝惊讶:“你这徒弟,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
谢乘月打了一个哈欠,幽幽道:“你问我我问谁。”
九玄塔每本秘籍的进出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宁流升依照惯例要对江天青挑选的秘籍进行记录。
他朝着虚空一抓,空气中凭空出现一支通身漆黑的笔杆,那笔杆玄黑为底,上面烙印着金色的繁复阵纹,一层层阵纹在其上错落有致的重叠。若是有器修在这里,定会惊讶这是哪位器修大能的作品。
这便是宁流升赖以成名的本命法器——判官笔。
一笔落下顷刻之间便可断人生死。
同旁的善于舞文弄墨吟诗作画的儒修不同,他独辟一门“七杀笔”,一笔一杀,同判官笔相得益彰锦上添花,一笔一画行云流水之间便叫修士死不瞑目。
这同儒门讲求和平的理念截然不同,因此宁流升在外还有一个名号——儒门弃徒。
此时这在外面叱咤风云叫人闻风丧胆的判官笔,在主人手中却收敛起了一身的锋芒,温顺平静的像一直平平无奇的社畜毛笔,浑身上下盘踞着打了上千年白工的怨念。
宁流升大爷一般把腿一翘,从洞府之中拎出来一本册子,那册子破破烂烂的,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有些年头了,但其上却散发着属于上品灵器的微光。
这是流传千万年的九玄塔造化生册,这册子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羊皮小本子,为天玄宗开山老祖创宗时在山下随手买得,用以记录门中弟子在九玄塔中的典籍借阅情况。
它本为凡品,但和九玄塔相伴相生多年,受这万万千修真典籍影响,也沾染了上了几分灵气,经年累月之下,便进化出了神识,由凡品变为灵器。
那灵器无人翻动,便自行平摊于半空之中。
随后书页哗啦啦疯狂转动,别看那册子只有两指的厚度,却足足翻动了有半刻钟,翻过去的每一页其上都布满着密密麻麻的借阅情况。
等到最新一页的空白之上,宁流升抬手一挥,半空之上的判官笔便悬浮于造化生册之上。
落笔之前,宁流升开口问道:“你这徒弟姓甚名甚,借阅为何书,告知完了我好登记造册。”
宁流升作为一个再标准不过的死宅,常年盘踞于九玄塔之中,除了修真界某些点名道姓推脱不得非要他去的盛会,他活动范围一向不超过九玄塔方圆半里之内,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终极缚地灵。
正因如此,他消息极为滞后,对方才大殿之上江天青一战成名的情况一无所知。
“万剑峰,江天青。”说到此,江天青禁不住顿了一下,“借阅书为……”
她此时此刻满脸痛苦面具,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那个鬼迷日眼的自己。
但自己选的书,哭着也要把它的名字念完。
江天青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闭着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九十九天,教你成为绝世剑神!”
她每往外蹦一个字,宁流升和谢乘月的神色便诡异一分。
最初她说出“九十九天”那四个字时,两人以为她选了一本什么调息的术法,要运行九十九周天。
等最后“绝世剑神”那四个字说出口之时,宁流升没忍住,笑出来了鹅叫声。
待笑够了,宁流升抹着眼泪,一边咳嗦一边道:“谢剑主,你这徒弟是真了不得,本座执掌这九玄塔百年来,第一次知道这九玄塔中竟然有这样一本叫人闻风丧胆的奇书,偏偏还叫你徒弟给挑中了!”
九十九天,教人成为绝世剑神,真是好大的口气!
江天青在原地,因为过度社死,整个人宛如被美杜莎直视,通身僵硬,脚趾头快在地上扣出来了一整座宫殿。
谢乘月则是感叹了一句:“没想到爱徒这般有追求,为师真是甚是感动。”
那悬浮于半空之前和判官笔则是尽职尽责,笔走龙蛇把那又尬又中二的书名兼作者记录在册。
那造化生册之上,除了记录这些,还要记录这秘籍的品级,众所周知,修真界的秘籍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级。
一般这些年轻修士在浩如烟海的九玄塔九层之中能挑选出一本玄品往上走且和自身修行属性相合的秘籍,便是烧了高香了。
更多的修士则是在其中被乱花迷了眼,明明进入九玄塔之前心里想的好好的,要挑一本什么样的秘籍,但往往进入了九玄塔,便手不随心,捡了芝麻漏了西瓜,因着心中源源不断的贪欲,老是想着下一本更好,到最后只能囫囵吞枣找一本离自己最近的秘籍草草带出去。
宁流升看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猖狂无比的书名,执掌九玄塔百年,他也算见多识广了,这秘籍既然能出现在这九玄塔九层,便说明他还是有点东西的,自然不是什么市井流传的修真话本凡俗之流。
便是之前被江天青见到的那本封面花里胡哨名字极为不正经的《我同高冷仙尊不可说的二三事》,其中记录的也不是什么风月相关的内容,而是货真价实干货满满的器修修炼心得。
之所以取这一个名字,全是因为写这本书的大能的师尊太过于严苛。
按照大能宗门的惯例,这位大能本该顺利结业然后出宗门自己收徒开宗立派,却因为他的师尊过于严苛导致这位大能足足延毕了一百年。
这本书,便是他这一百年间的器修炼器心得,因为师尊延毕,所以高冷,因为延毕一百年太痛苦,所以不可说。
正因如此,这位大能于是挥笔这下这本书,这其中蕴藏着对他师尊的血泪控诉。
这本器修秘籍,也是可以排到地品的修真典籍里的。
这本不可说的秘籍毕竟可以追根溯源到作者之上,但江天青这本书的作者只有简单粗暴四个字“绝世剑神”,除此之外,没有留下什么可追溯的东西。
而且好巧不巧,这本书入九玄塔时候天玄宗正逢大变,因此,关于这一时期收入塔中秘籍的记载皆是杂乱无章,其中关于这本书的记载更是一片空白。
这可真是一件坏事!
宁流升沉思片刻,下了结论,这本书大抵有东西,但不多,至多不过玄品。
判官笔随着他的心意而动,正欲在册子之上写下“玄品”两个墨字,可谁知,在那造化生册之上畅行百年无阻的判官笔,却遭遇了了它作笔生涯的第一个滑铁卢。
那判官笔悬于造化生册之上,明明饱蘸了墨汁,却在造化生册之上不得寸进。
那大小不过半寸长的空格,对判官笔来说却犹如天堑,虽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宁流升一惊,莫不是这本秘籍竟是地品的,他因为判断错误所以被开了灵识的造化生册所排斥。
这个猜测虽有一些离谱,但也符合常理。
然而“地品”二字也在造化生册之上无法显现。
宁流升从躺椅之上坐直了身躯,面色难得正经了几分。
他喃喃自语道:“这秘籍莫非是天品的?”
判官笔随他心意,但“天品”二字也依旧无法显现。
宁流升此时面上十分严肃,修真界流行的修炼秘籍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级,然而极少数人知道,有些秘籍因为过于逆天,威力过于强大,是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天地玄黄四个品级无法约束它们,它们自成一派。
这些秘籍少之又少,多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便是有侥幸传世的,也为大宗门密不见人之物,多无秘籍之形体,只在大宗门历代亲传弟子之间进行传承。
造化生册同九玄塔相伴相生,其灵识对秘籍的判断从未出错过的。
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九十九天,教你成为绝世剑神”几个大字,宁流升喃喃自语道:“莫非写这本书的人当真是一位到了白日飞升地步的绝世剑神?”
但宁流升扪心自问:哪有绝世剑神会起这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大言不惭的书名啊!
宁流升在一旁喃喃自语自我怀疑,谢乘月沉思片刻,开口道:“徒弟,可否借你这秘籍一观?”
“当然可以。”
江天青心道:就怕你们和我一样被这本书给气死,方才她闲着无聊翻开了这本书的下一页,只见上面用同样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一排大字:练剑第一步,从入门到放弃!
哪有秘籍教人学剑第一步就教人怎么放弃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加气死人不偿命吗?
出于某种剑修大能的感知,谢乘月觉察到了这秘籍有所古怪,且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古怪。
他试着感知了一下,终于明白这丝古怪从何而来:这秘籍似乎有点看不上他?
那秘籍落入他手中,他随手翻开,孰料触目之间便是一片空白。
宁流升也凑过来看了两眼,惊奇道:“这怎的是一本无字天书啊?”
目光所及之处,雪白一片的书页,似乎是对两个人□□裸的嘲讽。
谢乘月区起手指,在书页之上轻敲了两下,翻到江天青之前翻到的那一页上,递了回去。
他清瘦如竹的指节之下,恰好压着那句“从入门到放弃”。
许是看出她面上的不自在,谢乘月随口问道:“这一页上究竟写了什么,叫你神情这般为难?”
“师尊你确定要听?”
“但说无妨。”谢乘月道。
“练剑第一步,从入门到放弃。”
第50章
“什么?”一旁宁流升挑眉,对这本书的狂野程度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他问江天青:“你再说一遍,从入门到什么?”
“到放弃。”
宁流升很是疑惑,他是儒修,和剑修虽专业不对口,但也没想到两者差距如此之大,他又转头问谢乘月:“谢剑主,本座见识短浅,对你们剑修一道知之甚少,请问你们剑修若想成为绝世剑神的第一步都是先学会放弃吗?”
什么放弃?
莫名其妙被这绝世剑神一番离大谱言论株连到的谢乘月一时有些失语,“他愿意放弃是他的事,与我们剑修何干?”
“再说这世间剑修修行的道途有千千万,有苦修的,有顿悟的,有练手中剑的,也有练心中剑的,他若主修“遇事不决先放弃”一道也能成为绝世剑神,那也是他的本事,我们旁人也羡慕不来。”
只能尊重祝福。
因着江天青在面前,他也存着一丝为人师者传道解惑的心思,讲得便多了一些:“我天玄宗剑修一脉,修习的是人剑,讲究剑诚于心,剑诚于己。心之所动,长剑便随之出鞘,同剑阁那群老白菜帮子修习的出世剑是截然相反的。”
宁流升身为儒修,第一次如此具体的听到关于天玄宗和剑阁关于剑修道统之争,往常他只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类似两派那两个剑修在秘境之中一言不合又干起来了,一时间只觉十分新奇。
剑阁和天玄宗的剑修因为出世剑和入世剑的道统之争历来针锋相对。
且道统之争一贯水深火热,因此,两宗门的修士见面皆要冷嘲热讽一番,对对方的道统指手画脚,而对自己的道统则是不露痕迹的进行吹捧,更有甚者,不光动嘴,还要当场动手。
剑阁对天玄宗修士的认知是不成体统不守规矩,为所欲为到了极致。
而天玄宗修士对剑阁弟子的普遍认知则可以参考谢乘月所言,老的叫老白菜帮子,而小的则叫小白菜帮子,可以说是雨露均沾,老的小的,谁也没落下谁。
谢乘月看向那本秘籍对江天青道:“这秘籍旁人见了皆是无字天书,而独对你一人清晰,你可知为何?”
为何?
“是因为我和它有缘吗?”江天青思索了半天,只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毕竟这世上的事情,缘分到了谁也拦不住。
谢乘月顿了一下,道:“你这般想也没错,我方才用神识感知了一番,这秘籍虽说一些言语有待考量,但它气质清直刚正,同邪魔外道是不沾边的,你练剑之余,略做参考也无妨。”
“毕竟我辈剑修练剑,最重要的便是不可故步自封,而应吸取百家之长处,通万剑方可晓一剑。”
当然,想到之前这秘籍一番“从入门到放弃”的奇葩剑修言论,谢乘月神色微妙,又加了一句:“当然,对这秘籍也不可以全信,如什么“放弃”之言,你听听就得了,不必当真。”
遇事不决先放弃,像什么样子!
谢乘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身负此等秘籍之事,对外切记保密,不可叫外人所知,这外面多的是杀人夺宝之人,那些修为到了瓶颈之处寿元即将耗尽的老妖怪行事作风之疯魔癫狂,不是你一个年轻修士可以想象的。”
毕竟,一本超越品级的秘籍,便代表了一丝突破瓶颈的希望,那些寿元将尽走投无路的老妖怪若是疯魔起来,连大宗的亲传弟子都敢劫过去通过一些秘法强行索要其宗门密不外传的修真法门的,甚至有些丧心病狂起来还会对这些天赋出众的弟子进行夺舍。
并且江天青这本秘籍,是说不清来路的,焉知其中没有那位大能留下的飞升突破要诀。
毕竟这世间万物,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江天青身负秘籍这消息传出去,她整个人便原地变成一块唐僧肉,修为大成之前下山怕是都难了。
话音刚落,谢乘月转头看向宁流升,手中长剑出鞘半寸,周身威压释放的淋漓尽致,似笑非笑道:“宗门那边,宁塔主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宁流升?
宁流升此时此刻巴不得他们师徒二人赶紧从他视野之内离开,他一见谢乘月和他徒弟,就忍不住缅怀自己的秃头岁月。
顶着谢乘月一身的剑修威压,对外一向自诩手无缚鸡之力的宁流升面色如常,对着谢乘月没好气道:“放心,一定给你们两个糊弄过去。”
他摸鱼百年,是老糊弄学大师了!
谢乘月收剑入鞘,真诚道:“如此这般,我和我徒弟便谢谢宁塔主了!”
“不必言谢。”宁流升十分冷漠,“你和你徒弟快点从我这九玄塔中离开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这师徒二人在他面前多呆一会儿,他便觉得头皮发麻,真是哈人!
——
来到万剑峰之前,江天青曾经幻想过万剑峰之上是如何景象。
峰名万剑,其上又有剑冢秘境居于此地,兼之又有谢乘月这个真人剑仙,这万剑峰必定是有万剑盘踞,且壁立千仞,该是十分险峻,叫人一见便心生肃杀寒意才对。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谢乘月带江天青御剑归来,落在平平无奇一座山峰之上,这座山峰同天玄宗剩余诸峰相距甚远,四周有云海相隔,目光所及之处,四周皆是一片荒凉。
且和江天青预先设想过的险峻不同,这座山峰十分平平无奇,他们脚下的小土坡之上,有花,有草,还有一棵在微风中摇摇欲坠的歪脖子松树。
荒山都有的,它都有,就是没有剑。
等等,是有剑的,歪脖子松树边上有一块石头,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刻着两个字“万剑”。
字体十分抽象,像是幼童随手勾勒而成。
没事,江天青安慰自己,这一定是伪装,然后翻过这个小土坡。
下一秒她看到的景象叫江天青难以置信地揉了两下自己的双眼。
天啊,为什么这万剑峰之上会有一群雪白的大白鹅。
以及大白鹅身后,竟然是漫山遍野的菜地,且一眼看过去菜品种类十分齐全。
“这是鹅吗?”她喃喃自语道,以及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菜啊?
“没错,这就是鹅。”谢乘月语气中透着一丝复杂,还有几分带着怀念的玩味,“你以后要尽量和它们好好相处。”
这话乍一听有些古怪。
但很快,江天青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那大白鹅丝毫不怕生,见了她挥舞着两只大翅膀便赶了过来。
江天青本以为这鹅是来友善问好的。
然而,事实证明是江天青想多了。
她严重低估了万剑峰一霸的凶悍程度。
事后江天青回忆起来,痛心疾首道:“我真傻,真的!”
那鹅,见了江天青一言不合便伸直脖子开始猛啄。
那凶悍程度,比之江天青在秘境考核之中遇见的凶兽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细究起来,凶悍程度更甚!
很快,江天青便被大鹅追的满峰乱窜,后来实在无法走地只好拔出剑御剑飞行。
本以为如此便可逃过一劫。
可谁知,她飞,大鹅也飞,飞得竟然还比她快。
那大鹅成群结伴北雁南飞一般在她身后排成一长串,对她左右围堵上下夹击。
入门第一天,江天青便被大鹅连追带啄了足足三个时辰。
当天夜里,江天青脑子被这鹅叫声给洗脑了。
夜半做噩梦,甚至梦到把被子掀开里面全是大白鹅,直接把她给吓醒了。
——
隔天文华台,江天青并着聂雨歇和习远三人稳稳盘踞在学堂的最后一排。
且江天青这个位置还是后排靠窗,可以说是风水绝佳。
第一天入文华台,年轻弟子皆想给讲习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精神势头十分饱满昂扬。
在一群群高昂着头的年轻弟子之中,便显得在最后一排一动不动趴着睡觉的江天青十分格格不入。
她趴在桌子上,睡得十分忘乎所以。
待早修结束,第一节 课开始之后,江天青才悠悠转醒。
她偏过头,问习远:“第一节 课上什么?”
“修真界通识。”习远瞄了一眼前座的课表答道,看她一脸困倦,忍不住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是找人干了一架吗,怎么这般困?”
“不是人,是鹅,昨天夜里加今天早上,我被鹅追了快一路。”
“啊?哪里的鹅这般可恶,要不要我们一道帮你出气去!”聂雨歇摩拳擦掌道。
“多谢好意。”但想起师尊昨天夜里在她被一通猛追后对这群大白鹅的科普,江天青语气沧桑、两眼无光道:“那鹅是我们峰的,并且那不是鹅,那是一群祖宗!”
那群鹅由她师尊的师祖亲手养大的,辈分极高,傲视全峰,在阖峰上下横行霸道多年,每个万剑峰刚入门的年轻弟子都会惨遭它们的毒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那两个已经离开宗门快进到人生有梦各自精彩阶段的师兄,可不就是一群活祖宗!
而且若是真要动手,江天青心道:他们三个人加起来可能还真不是这群大白鹅的对手。
区区大白鹅,恐怖如斯!
第51章
“啊这!”聂雨歇面色一变,同情道:“那祝你好运吧!”
早日脱离那祖宗级别的大白鹅的毒手。
习远在一旁同样点头,他的脸上也带着如出一辙的同情之色。
他们两个看江天青的神情犹如看下葬,江天青心道:这倒也不必。
不就是天天被那大白鹅摁着头爆锤吗,自己都是要修仙的人了,这点大风大浪算什么,她要坚强!
修真界通识作为一节听上去就带着一点水课意味的课,江天青在上这节课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节课会有多水了。
然而事实总是胜于想象,这节课水的奇葩离谱程度简直超出江天青的想象。
原因很简单,那教修真界通识课的讲习老师竟然是个姜云间的脑残粉,还是那种狂热类型的。
他上课过程通常是这样的:介绍一个门派势力,讲上两三句话,话锋一转,突然便转到姜云间身上,讨论他某年某月和这势力的某某大能进行交手,因为他是个究极无敌脑残粉,自然都是挑选姜云间打赢了的场次,一讲便是大半个时辰。
第一次,江天青没什么经验,觉得他讲完一个回合就应该偃旗息鼓了,孰料讲完一个交锋,那老师还有些意犹未尽。
讲下一个门派势力的时候,宛如回合制游戏一般,又转到了姜云间身上,而且为了突出一个有来有回,不让大家审美疲惫,这次,则是对方主动向姜云间发出战帖,姜云间前去应战。
江天青:???不是,这有什么区别吗?
他讲那些门派势力交锋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讲得敷衍至极,而讲姜云间的时候,则是两眼放光,讲得跌宕起伏全情投入,若是讲到一些精彩紧张的关窍,他甚至还会当场吟诗一首。
但他作诗的水准有些堪忧,听起来只有一个三句半的水准。
江天青:差不多得了,您搁这儿给我们说书呢!
她上的不是修真界通识吗,怎么听起来更像是奇迹姜云间环游修真界!
她原本作为一个外来人士,对这修真界通识一课是存在着一点好好修习的心思的,可谁知这老师太过于不讲武德。
旁人水课是水里飘着知识点,水的理直气壮大水漫灌。
而这老师水课,去除一些微不足道泛泛而谈的知识点,沥干之后里面全是姜云间。
求人不如求己,江天青于是果断选择自学,那修真界通识的课本编的颇厚一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砖头一般,很是有分量,就算拿出去打架也是够用的。
或许是编写这课本的长老对这堂课老师的大水漫灌程度很是了解,这课本竟然编写的颇有趣味,按照地域对这天下十二仙洲分门别类的进行介绍。
这与其说是一个课本,倒不如说是一本游记,编写者笔风随意,且他显然是亲身去过这些地方,上面记载的东西都经过他真人的考证,十分详尽准确。
这其实作为一个课本来讲有些过于松散了,但有那修真界通识老师珠玉在前,江天青只觉编写这修真界通识的人是一个活菩萨,救她与诸位弟子于水火之中。
这不比那老师强一百倍?
台上那老师依旧在高谈阔论,姜云间已经开始打他的第三场架了。
起初大家听他讲课程之外的东西,还觉得这老师别出心裁颇有一番趣味,叫人耳目一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大部分人开始痛苦面具,一些人在顽强支撑,抵挡着周身的睡意,而有些人干脆放过自己也放过这个老师,选择了原地躺平,在桌子之上开始倒头大睡。
聂雨歇和习远二人便是如此,他们两个颇有先见之明,在那老师还没开口之前便睡得东倒西歪找不着北了。
此时此刻,但见二人,一个趴在桌子上睡,一个躺在地上睡,面上皆挂着朴实憨厚的睡意,睡得全情投入心无旁骛。
江天青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这二人睡得太有感染力了,多看两眼她也眼皮打架开始犯困了。
江天青看书极快,那修真界通识不一会儿便被她翻完了小半本,本想今天一鼓作气将其看完。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江天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阖上了这本书。
修真界通识是一本大课,还是要上一上午的那种究极大课,分为上下两节,如今这上节才上到不到一半,若是将这为数不多的快乐看完,自己第二节 课干嘛,总不能也趴在桌子之上睡觉吧!
思来想去,江天青便从储物灵戒之中掏出那本“九十九天,教你成为绝世剑神”的修真典籍。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江天青给它包上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封皮,那封皮颜色七彩斑斓,一股子杀马特夜店风,上面用粉色字体写着一排大字“霸道剑神爱上我”。
封面辣眼睛,这上面的字更是辣眼睛到了极点。
江天青之前在大殿之上孤身拔剑对姜云间,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场风头,还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种,一夜之间闻名全宗门。
一时间全宗门上下对江天青这个名字算是如雷贯耳:毕竟胆子大到敢对姜云间拔剑,这不是实打实的疯子狠人是什么?
尤其是她还拜了谢乘月为师,谢乘月那两个冤种徒弟在宗门知道的人甚多,同一般讲究一点门下有问题弟子便闭口不谈,恨不得将他们从宗门之中原地抹消的师尊不同,谢乘月对此十分宽泛:你们随便说,只要别在我面前大声嚷嚷就行。
因此,一群人还在暗中讨论江天青是否会步她那前两个师兄的后尘,在邪魔外道的路上策马狂奔。
原本一些人对此还持着怀疑态度,毕竟一师门三个邪魔外道的中坚力量可能性太小,几率几乎等同于白日飞升。
然而江天青从剑冢秘境中取了一把绝世凶剑,让这个可能性变得无限大。
这些讨论也引来一堆莫名其妙的关注,江天青从早上坐在这里,便被万众瞩目,她为了低调已经坐在最后一排了,却还是逃不脱。
上着上着课,时不时就有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像是看什么行走在人间的大熊猫国宝一般,眼神里全是稀奇。
江天青本来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看修真界通识课本,一群人心里啧啧感叹:不愧是天骄,果然同他们这等咸鱼不同之时。
孰料看着看着,江天青便从袖中掏出一本颜色花里胡哨,看一眼便辣眼睛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那封皮之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霸道剑神爱上我!
书名土味,颜色更土味。
目前修真界风月话本最流行的已经不是什么霸道剑神,霸道仙尊了,而是什么霸道师兄,霸道小师叔,动不动就来一个红眼给命文学。
谁知江天青低头看这过了时的土味爱情话本,偏偏看得很是认真极为专注。
一群人看她的目光更是精彩纷呈,若是目光能混在一起,江天青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定是能开一个大染坊。
她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自顾自地看着手中书。
翻开那“练剑第一步,从入门到放弃”金句的下一页,只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四排大字:
吾日三省吾身:
我为何要练剑?
我为何要练剑?
我为何要练剑?
那字体中似乎含着万般愁绪千般痛苦,叫人看了便不由得感同身受,也不由得心中思考起同样的问题。
江天青看了这四排大字,也不由得掩卷沉思,陷入思索:是啊,她为何要练剑?
练剑一途甚苦,且磨练极多,同人打架殊死一搏对剑修来说更是如家常便饭一般常见,修真界若论起各路修士的凶险程度,剑修常年雷打不动的稳居前二,且是万年老二不动不如山的那一种。
一言不合就拔剑更是剑修最真实的写照。
为何要练剑呢?
江天青沉思良久,然后伸出手指,在这一页之上轻轻勾了几个字的轮廓:我拔剑,因为我天生便该当一个剑修。
一个剑修,只有在拔剑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在她划过一行字之后,这一页书无风自动,悄无声息地翻到了下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我这样的天才不练剑是全修真界的损失,因此我必须练剑!
您这还挺自恋的!
江天青继续向下看,接下来都是一些天马行空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有的没的:与其说是一本秘籍,倒更像一篇随笔日记,充斥着极强的个人情绪。
例如:今日,天气晴,和小师妹约出门踏青,结果师妹约了大师兄,可恶,回去练了三个时辰的剑,好难过!
看上去本是流水账一类的文字,可谁知这人对这一次长达三个时辰的练剑经历写得甚是详尽,甚至具体到了每招每式。
关于这一次练剑,江天青翻到后面粗略看了一眼:嚯,他这一练便练了足足有五页纸!
江天青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这可真是十分了不得的一剑啊!
同之前言语的随性不同,这本书的作者绝世剑神对练剑的记载一反前文那吊儿郎当的姿态,写得颇为正经,时不时还要引用几句不知道来自于那本书之上的剑法心诀,那些剑诀看着十分高大上,给人感觉十分上流。
结果翻过下一页看到底下标着的注释,下面赫然写着:本书参考心决全出自于本人胡编。
不是,您这怎么还自己编参考文献呢?
到了这了不得,一练便练了足足五页纸的一剑最后,绝世剑神本人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只见他在最后写道:你还在为平常的练剑而困扰吗,那样可太逊啦,作为一名剑修,就要一口气将九道剑风叠加而出,来,试试看!
第52章
这段话仿佛自带特效,恍惚之间江天青似乎真的看见面前有一位白衣翩翩的剑修老哥,用剑尖指着她,然后对她自信十足地邪魅一笑:“来,试试看!”
啊这。
江天青心道:好,试试就试试!
此时此刻高台之上那教授修真界通识的老师依旧在自顾自的高谈阔论,江天青听了一耳朵,他似乎已经讲到姜云间第五次同某个门派的某位不知名大能进行交锋了。
或许是终于发现台下这群学生在他这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课堂氛围之中,已经睡倒一大片了。
剩下少部分没睡着的则都是在苦苦支撑,只见他们脸上都挂着虚假营业假笑,不时还要随着老师的语气频频顿首,有时还要配合他激昂的情绪恰到好处地鼓掌。
那老师终于大发慈悲,做了些许改变。
不过他的大发慈悲同旁人内心想的不同,旁人认为的大发慈悲应该是原地改邪归正,把课堂回归到正确的路上,而这位老师改邪归正则是:既然弟子们听我讲打斗觉得无趣,那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其中加入感情戏。
然后,那个原本正和姜云间你来我回,宛如武松打虎一般正进行殊死搏斗的大能,随着这个讲习老师灵机一动的神来之笔,原地变了一个性别。
原来那大能竟然是女扮男装,面具之下是个极美的姑娘,剧情自然从原来的殊死搏斗变成了相爱相杀。
那讲习老师一人分饰两角,表演的是不亦乐乎,剧情也越来越往土味玛丽苏文学发展。
就是可怜了底下一堆无辜的弟子,平白无故受到了一大波精神冲击,然后还敢怒不敢言。
江天青:???
她此时此刻觉得这一门课真是无比的降智,再多看一眼这位讲习老师都是对她本人智商的极大侮辱。
权衡利弊之下,江天青果断选择脚底抹油开溜。
原本第一天上课还想当一个好学生的,奈何老天都不愿意帮她,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旁边习远和聂雨歇一个抱着剑,一个抱着狗,睡得醉生梦死十分香甜。
看这架势逃课是指望不上他们两个人了。
她目光看向前面一排,李邬正好坐在她前面,正在原地发呆,看样子还没完全睡过去。
她在后面猛地一踹前头坐着的李邬的椅子,李邬原本徘徊在要见不见周公的边缘地带,此时上下眼皮子马上便要突破万般艰难险阻和好如初时,“梆”一下直接一脚被江天青原地踹清醒了。
李邬屁股着火一般,差点没当场蹦起来,他左右看了两眼,见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死,心里正在纳罕这莫不是做梦做上头了,梦见有人踹自己椅子。
正在自我开解之时,身后江天青幽幽道:“呦,睡神醒了!”
李邬和每个上课睡觉未遂被人发现的人一样恼羞成怒,小声反驳道:“我我……我没睡觉!”你别乱冤枉人。
“行行,你说你没睡就没睡!”江天青懒得在这件事上同他争论起来,于是干脆顺着他说。
李邬见她语气轻松,禁不住问道:“对了,你方才好端端的踹我椅子干嘛?”
他心念一动,各种猜想便浮了上来,先被自己给吓了一跳:“莫非有执法堂的长老过来巡查?”
执法堂的长老没有,倒是有想要逃课的年轻剑修一枚吖!
“没有长老过来巡查。”江天青单手转着桌子上的玉笔,“只是我想逃课,跟你说一声,一会儿他若是要点名,给我玉简传个讯就行!”
指望李邬帮自己点名答到这种高难度事情江天青想都没有想。
如今她风头正盛,若是点名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阴阳颠倒,指不定那位正义人士又要对她进行重拳出击,当场逮捕她。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李邬答应的也很是痛快,临到最后,他却突然犯了难,看着江天青犹犹豫豫道:“那个……我没有你玉简的通讯好友?”
那玉简是在收徒大典结束之后伴着第一个月的月例交由到这些年轻弟子的手中,如李邬这般普通弟子,在大殿之上,便和许多人交换过通讯好友了。
只是江天青情况更特殊一点,她先在大殿之上和姜云间对上,又拜谢乘月为师,然后去剑冢秘境取剑,取完剑之后再去九玄塔取秘籍,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紧锣密鼓。
因此,这玉简隔了好久才被送到万剑峰她的手中,自然,她也根本没时间同别人交换过玉简的通讯好友。
这玉简同之前秘境之中那个外观类似,只不过内在的功能要比那个玉简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持有玉简的弟子不仅可以相加通讯好友方便彼此联络,这玉简之中,还有让门中弟子进行沟通交流各式各样的论坛,论坛分为几个不同的板块,有交流修真心得的,有发布任务或者悬赏令的,还有挂山下一些无良店铺的,林林总总,包罗万象。
可以说,这一个玉简之上,承载的便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宗门小社会。
江天青玉简之上的头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纯黑色头像,名字也是一开始自动分配的随机名字,是一串数字:九九一零。
昨天晚上她被大白鹅追的筋疲力尽,对这玉简只是草草看了两眼,头像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改。
江天青抬手,对这玉简之上注入了一缕灵力,那玉简之上闪过一缕微光,转瞬之间消逝不见。
玉简头像之下是一排排颜色古色古香的框框,方才江天青瞄了一眼李邬的,那一排排的框框填的很满,显然李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交达人。
而看看自己的,则是可怜巴巴的一片空白,一个通讯好友都没有。
“你传讯玉简的名字叫什么?”
“小李不是乌鸦嘴。”
他很快便接到了来自江天青的好友请求,李邬看她那朴实无华的黑色头像,看那一串数字的自定义名字。
李邬心道:果然天才就是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他拥有这传讯玉简第一天,便没忍住换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头像,和起了一个他觉得十分有趣的名字。
加了通讯好友之后,李邬本着社交的基本原则发来一句问候:你好!
江天青也回了一句:你好。
回完这句,江天青放下玉简,台下那老师正讲到激情处,正闭着眼摇头晃脑自我陶醉时,趁他不注意,江天青背着长剑,单手撑着窗户边,轻巧地翻了出去,末了扔下一句:“你们慢慢上课,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背着长剑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只有桌子上那半翻开的修真界通识课本,还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一个人。
和所有逃课的人一样,此时此刻的江天青行走在宗门的路上,只觉得看天天蓝,看草草绿,看花花香,看什么都顺眼。
她心道:这不比待在那修真界通识课上听那老师讲姜云间的传奇一生要来的快活!
她此行前去的地方是宗门的演武广场,那广场居于宗门最中心,为门中弟子演练之地,在其中演练的,多是剑修刀修和体修之流,若论起数量,则是剑修一骑绝尘。
同传讯玉简送来的还有一个关于宗门各处粗略介绍的小册子,对别处江天青只是草草一眼带过,唯独对这演武广场,江天青却上了心。
原因很简单,这演武广场之上有一个演武台,这演武台自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擂台,它高居于演武广场之上,按照修为分为筑基擂、金丹擂等,每一级修为都有一个单独的擂台。
这擂台排名同宗门大比那一比便定住了的排名不同,那擂台排名是流动的,你击败了擂台之上排名比你靠前的那人,你便可以取代他的位次,名次在擂台旁边的石碑之上再进一名。
并且这擂台的排名和宗门的奖赏是挂钩的,也同每个峰的荣誉相挂钩,若是一些极为严厉的师尊,则必须要求弟子在演武台排名前多少多少名。
正因如此,这擂台之上也是宗门最残酷的地方,在这里,几乎没有花里胡哨,全是真刀真枪的搏斗。
一群人,为了各峰和自己的荣誉而战。
那演武台位于宗门最中心的位置,若是高居于那演武台石碑的榜首,来来往往的弟子以及长老峰主经过此地时,一眼便会看到你的名字,这确实是一件极为风光的事情。
对少年人来说,这种荣耀更是无法阻挡。
毕竟谁不想万众瞩目,谁不想一夜成名呢?
江天青不想,她来此地,只是平平无奇地想练一个剑。
在演武广场,她练了两个多时辰剑,道道剑风相互叠加,在剑刃之上如花瓣一般层层叠叠的渐次绽放,看上去美轮美奂。
可是,上天好像在和她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她剑刃之上的剑风,永远只能叠加到八道。
每次叠加到第九道之时,前八道剑风便不堪重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嗖”地一下化为乌有,剑刃之上剑风叠加的花朵转瞬凋零,在空中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剑风叠加的剑花本来是很美的,可是它凋零的样子却很狼狈。
江天青面前摆放的练剑铜人之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那水火不侵刀剑不入的铜人脖颈处,因着江天青这一剑,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痕迹。
江天青收剑入鞘,长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之上的汗水,喃喃自语道:“可恶,还是不行吗?”
方才她把那绝世剑神记载那了不得一剑的五页纸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自认为是烂熟于心融会贯通,闭着眼都能挥好这一剑。
脑子告诉她:是的,你会了。
自己的手却告诉自己:不,你不会。
她目前依旧卡在八道剑风这道大关之上,难以寸进。
演武广场之上有一些长老在这些弟子之间徘徊,他们皆是面容刚毅,通身肌肉十分夸张,宛如大力水手在世。
他们身上散发着和大殿之上那群养尊处优优哉游哉长老截然不同的气质,叫人一看便知道是精通于战斗之术的猛男长老。
这群长老在演武广场之上徘徊巡视的主要任务便是劝架。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劝架。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劝架,演武广场之上每天从早到晚来演练的弟子,便是不加上那些演武台之上那些攻擂守擂的,少说也得有个小一千号人。
这小一千号人,来自不同的峰,修炼的方向也不同,但是在演武广场这个大家全员沉迷演武杀声震天的氛围之中,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变得相当好斗。
如炮仗一般,一言不合就会爆炸!
若是爆了一个也无妨,毕竟一个人发疯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该那边凉快就去那边凉快去!
但这可是演武广场,其中各峰弟子混杂,两个人的口角很容易便上升为一场集体性质的各峰大混战。
曾经演武广场还没有这些专门司职劝架的猛男长老时,最高纪录是一天打了九场群架,还都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内,从清晨天刚蒙蒙亮一直打到夜深人静,演武广场全天都武德充沛杀声震天响。
这群长老的劝架手段也别具一格,遇见人吵架先文劝,若是劝说不得两人还执意要动手,那便按照宗门规矩把两个人扔到专门的擂台之上,叫他们吵个够或者打个够,等两个人冷静下来了还要去乖乖关上半天的禁闭。
除了劝架之外,那群长老若遇弟子陷入瓶颈之时也会指点一二,毕竟他们身经百战千战,只言片语对大多数年轻弟子都很有参考价值。
那黑衣长老在一旁观察了江天青许久,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江天青这一手剑使得太漂亮了,剑刃如繁花,层叠绽放,轻而易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和他一样看江天青练剑的人有许多,本来一片赞叹声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多出来几道不一样的声音:
“我看她这剑法也就那样,华而不实而已。”
“确实,我辈剑修练剑推崇一击毙命,花里胡哨算什么样子?”
“她竟然想将这九道剑风叠加起来,真是荒唐可笑!”
“确实,这修真界谁不知道,那剑风叠加最多只能叠加到八道,她想叠到九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哈哈,就是。”
……
这几道不一祥的声音甚嚣直上,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江天青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练着自己的剑。
她心想:既然有人能做到,那么我也可以。
第53章
那群看热闹的人这般说,还故意说得很大声,便是想看到江天青放弃这种无意义的挣扎。
可谁知道他们越高谈阔论,说得越眉飞色舞,江天青似乎跟他们作对一般,练剑越练得虎虎生风,一剑覆着一剑出,叫人看了便忍不住暗叹一声好剑法。
尽管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失败,江天青还是固执地在原地挥出一剑又一剑。
面前的练剑铜人之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各种痕迹,若是有心人在一旁观看则会发现:
江天青每出一剑在铜人之上留下的痕迹,都比前一剑要来的更深一些,且痕迹之上附着的剑意愈发得圆融。
原先那一道剑痕是深深浅浅前后凹凸不平的,而后出的那一剑,平滑的剑痕一气呵成,以一点为中心,连成纵横捭阖的一线。
她失败次数多了,那些围观之人觉得无趣,嘟囔了一句“冥顽不灵”,也就渐渐的散去了。
毕竟他们看江天青练剑便是被其剑刃之上用剑风叠成的繁花所吸引,江天青初练剑时,剑花只叠六七道,至多八道,剑花完整无缺,便显得极为雍容美丽。
而如今她执着于九道剑风,那剑花刚出一个轮廓便转瞬凋零,自然叫人看不下去。
又是一剑斜斜刺出,这一剑江天青运用了十成十的心力,那由第九道剑风组成的剑花终于维持的久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远没有达到可以伤人的地步。
江天青叹了一口气,蹲坐在地上开始怀疑人生: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此时她周围人烟尽数散尽,只有最开始驻足在她身后观看她练剑的黑衣长老留在了原地。
那黑衣长老见江天青一脸怀疑人生的神情,便缓步上前,他面容严肃,须发皆白,通身散发着渊停岳峙的气息,显然是一位修为颇高的大能。
“老夫虽为刀修,同你不是一个门道的,但看你如今剑术落入瓶颈,自古刀剑相通,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那黑衣长老撩起衣摆坐于江天青身侧的石阶之上,开口说道。
江天青蹲在地上,正抱剑沉思,看这位大爷一身旁若无人的架势,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无妨,大爷您尽管讲!”
那大爷看她如此,心中传道授业解惑之心愈发强烈,他本是宗门长老,因修为陷入瓶颈期,便闭关突破,谁知修真岁月如沧海桑田,待他破关,已是三百年过去了。
他门下原有两个弟子,他出关那时,已经离开师门出去自立门户了,毕竟三百年过去了,昔日师徒也渐行渐远了。
那大爷如今是空巢老人,每日极大的爱好便是来这演武广场看年轻弟子练剑舞刀,借此聊以慰藉。
黑衣长老轻咳一声,道:“你练剑陷入瓶颈,便是对着这铜人练再多剑都是纸上谈兵,若是想要寻求突破,依老夫所见,最好的法子,便是去那演武台之上找上三五个人打上那么几架,生死相搏之间你定能有所收获。”
那黑衣长老一番话拨云见日,江天青当场悟了,连忙对这长老行了一礼,“多谢长老指点,弟子这便去演武台之上试试。”
话音落下,她双指并起,竟是片刻也等不了,直接御剑飞行到那演武台报名的地方。
那主管演武台报名的师兄原本正喝着茶看着修仙话本,优哉游哉不亦乐乎,突然之间,面前晃过一道虚影,他本以为是错觉。
可谁知下一秒,那御剑飞行的剑修收剑入鞘,落于他身前,来了一出大变活人,江天青从袖中排出两块灵石,直截了当道:“演武台,报名!”
灵石滚在桌子上,转了好几圈,就在下一秒即将滚落在地的时候,那师兄眼疾手快地打开手中折扇,将两块灵石虚虚拢住。
然后扇子一开一合之间,两块灵石便不见了踪影。
只见那师兄长舒一口气,“幸亏我眼疾手快。”
他生了一双狐狸眼,看上去便分外多情。
再加上方才用折扇接灵石的举止,简直是十成十的风流浪子的做派。
然后,下一秒,江天青便见那一身风流浪子做派的师兄,看着桌子,嘟囔了一句:“诶,我那报名册子呢?”
只见他面前那四四方方的桌子之上,瓜子话本茶水什么的一应俱全,把桌子上塞了一个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都找不到一点缝隙。
没想到这风流浪子做派的师兄外表之下,潜伏的竟然是个邋遢大王历险记。
他师兄挽起袖子,终于从那堆杂物里面翻出一个漆黑封皮的册子,他面上肉眼可见的长舒了一口气。
正欲翻开册子,询问江天青姓甚名谁,来自何峰,谁知下一秒,那师兄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了,他看江天青,江天青也看他,两人面面相觑。
师兄硬着头皮道:“师妹,你稍等,我再找一下我笔在哪里。”
那师兄又埋首在这杂物堆里一通翻找,继登记册子之后,终于又翻腾出来了他的笔。
“师妹姓甚名谁,来自何峰,师尊为谁,如今何等修为?”
“江天青,万剑峰,师尊谢乘月,如今金丹修为。”
那狐狸眼师兄“哦”了一声,便面色如常的一一记下来,他干这些事久了,这些消息不过脑便付诸于笔下,他几乎不假思索一气呵成。
待记录完毕,那师兄朝身后一指,道:“那金丹擂台就在前面不远处,你第一次来,若想登擂台,先过了底下的那十二铜人阵,才有资格登擂台找人比试。”
说起那十二铜人阵,也是宗门无可奈何之下设立的东西,演武台自建立第一日起,便受到了全宗门修士的热烈追捧,一时间大家无论几斤几两便都想去上面试一试。
但擂台之上可是刀剑无眼,再加上有些修士修炼的方向根本不适合同人真刀真枪的打斗。
你一个主业画符的符修同人家刀修剑修近身格斗厮杀,不是自找苦吃吗?
偏偏有些修士人菜瘾大,就喜欢上擂台上面去给人家当沙包,还乐此不疲。
符峰和天阵峰一天之内时不时便有几个修士缺胳膊断腿被抬去药峰,一时间药峰上下人满为患,并且还不断有新的弟子被抬过来。
宗门痛定思痛,便在擂台之下设了十二铜人阵,每个修为等级铜人阵的难度也不尽相同,修士只有过了十二铜人阵,证明自己确实有几斤几两后,才被允许登上擂台。
一时间,不知多少有志青年饮恨倒在十二铜人阵前,距离擂台之上只差一步之遥。
出于好心提醒,那师兄又道:“这十二铜人阵难度颇高,你们这些刚入门的年轻弟子第一次容易折在那上面,顺带吃些苦头,这也正常,不必挂怀于心。”
“再说,你毕竟是剑修,除非思想有问题,过这十二铜人阵大抵是没什么难的!”
“多谢师兄。”江天青道谢完,便提着剑冲着十二铜人阵走了过去。
徒留师兄在原地捧着一杯茶水,一脸寂寞如雪,他低头瞄了一眼册子,喃喃道:“天剑峰?”
他有些不以为意,以为是新入门弟子不懂事的恶作剧。
下一秒,在看到“谢乘月”名字时口中茶水便直接喷了出来。
门中,大抵是没有那个胆大包天的敢冒充谢剑主的徒弟,师兄在桌子上又一通扑棱,翻腾出自己的传讯玉简,传讯给自己的师姐:“师姐,谢剑主收徒了?”
他师姐十分无语,给他回了一排“……”
下面附带一句调侃:“看来谢剑主收徒果真是一件天大的事,连师弟你都知道了!”
除了每月宗门要求必须来演武台轮值一日报名管事,剩下时间绝不出门沉迷画符的修真界标准死宅,裴年心道:什么叫连他也知道了,他有那般重要吗?
——
那十二铜人在擂台之下不远处,似乎察觉有人过来,那原本排列东倒西歪颤颤巍巍的铜人如向日葵一般,几乎一瞬间便火速支愣了起来。
这十二铜人阵出于天阵峰峰主之手,颇有灵性,且同别的阵法不同的是,这十二铜人阵不需要修士操纵,铜人自己便可以将这个对弟子的考核从头到尾的完成。
铜人无人操纵,便排成一个标准的圆圈,从四面八方朝江天青围堵过来,且这些铜人的站位也十分讲究,进可攻退可守,堵住了江天青四面八方所有的逃生路线,逼迫江天青只能和他们进行真刀真枪的格斗。
十二铜人外表普普通通,颜色也是寻常可见的黄铜一色。
它们周身之上布满了剑痕刀痕,还有一些火烧冰冻的痕迹,看着像是法修的大范围攻击法诀。
这样看上去其实有些破烂,叫人忍不住掉以轻心,但那铜人眼神却古井无波,江天青禁不住心生警惕之情。
那铜人和之前演武广场之上的练剑铜人不同,那铜人是沉默且内敛的,是一种死物,而这十二铜人阵,因为修士的妙手天工强行赋予了人的色彩,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活物。
他们手中,或提着剑,或扛着刀,还有举着红缨枪的。
十二铜人,手中拿着的兵器也不尽相同。
第54章
目光所及之处,十二铜人踏着某种诡异的步调朝江天青走过来。
铜人为铜所铸造,按理来说应该极为笨重才对。
这铜人靠过来的时候,一开始是极为笨重的,随着行动次数的增多,变得愈发的轻盈矫健,到了最后完全看不出来铜人本身自带的笨重属性,同正常的修士相差无二。
而且看那轻飘飘的身法,若是真要仔细比较,大抵可以薄纱好多天天在演武广场看似努力实则摸鱼,进行一些虚假学习的宗门弟子。
那铜人手提着的武器,表面之上遍布着一层黑漆漆的光泽,在那朴实无华的外表之下,你若仔细观察,是可以感知到其上若隐若现的锋芒之气的。
显然对这十二铜人,宗门是下了血本的。
可能是为了给这紧张而又略显压抑的十二铜人阵增加一丝轻松而又不是活泼的色彩,那十二铜人面上的表情是十分精彩,只见那十二张脸上,赫然是十二张如出一辙的滑稽脸。
眼睛全朝一边看去,嘴角弯出魔性的弧度,十二个铜人顶着十二张滑稽脸一起过来,别说还真有点精神污染那内味。
也不知道给这十二铜人画脸的是那位人才,真是匠心独具,江天青对着那十二张如出一辙的滑稽脸,内心麻木想到。
——
演武广场之上,那原本陷在躺椅之上,整个人一脸咸鱼躺平无欲无求的器峰首徒许嘉年打了一个喷嚏,他平日里十分喜欢缺德,如今很有自知之明道:“啧,谁又在背后念叨我?”
许嘉年在心里转了一圈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那可海了去了,包括且不限于前天炸了自己亲亲师尊的炼器火炉,让器峰峰主一个壮汉无语凝噎,迎风留下两条长长的面条泪,一个劲儿的感叹自己收徒时遇人不淑,为自己门下招了一个祸害进来。
知道的明白许嘉年是炼器的,不知道的看他那炸炉的频率,以为他是什么诺贝尔转世,一门心思在修真界闭门造炸弹呢!
许嘉年身为器峰自己天才兼宗门弟子语言艺术大师,闻言立马不甘示弱道:“呦,既然您这么不愿意收我当徒弟,那索性换一下好了,我当师尊,您当徒弟,正好我这人也好为人师,如此大家两相愉快多好!”
这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器峰长老被这缺德徒弟气上头了,当场红温,他身为一个猛男,红温的架势自然同旁人比不相同,具体表现为:一把扯下脚上穿的靴子,拎在手里追着许嘉年满峰跑!
不把这没大没小的缺德徒弟摁在地上来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他简直有愧于自己的猛男之名!
“约莫是师尊吧?”许嘉年这般想到,然后又很快否决道,“不,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孙文远也有可能。”
毕竟昨日上午他马不停蹄无缝连接地又干了一件缺德事情。
这事说来也不全怪他,那日他去灵兽峰受人嘱托修理他们峰的某样播种用的灵器,那灵器常年超负荷工作,如一头老黄牛一般,幸幸苦苦007五百年,终于一声不吭地报废了。
事后,每当许嘉年回想起自己当时看到路边巨型仙人掌那一幕时,都要在心里忍不住质问自己一句:自己,为什么手贱的非要自己上去戳两下呢?
那看似茁壮的仙人掌,被它碰了一下,如碰瓷一般原地“啪”一下瘫倒,然后连根拔起,头朝下仙人掌根朝上,在原地仿佛打了一个滚。
那仙人掌是孙文远的,宗门出了名的有“种啥啥死”魔咒的灵植杀手,这巨型仙人掌在他手里可是撑过了三天。
可别小瞧这三天,这对于寻常种植灵植的弟子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于孙文远本人则是巨大的一步,是从零到零点五的突破。
孙师兄大喜过望,本想带这棵巨型仙人掌全宗门游览一圈,可谁知万事开头难,孙师兄正广发英雄贴,邀请诸峰好友观看自己种植灵植最新进展,可谁知一不留神这巨型仙人掌晒一个太阳的功夫,就让许嘉年把家给偷了。
知道这仙人掌是孙文远的,许嘉年心道一声坏,正打算脚底抹油开溜,可谁知下一秒一转头,便被孙文远当场逮捕,两人一剑修一器修在灵植峰上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对孙文远来说,这简直是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两人最终还是在同门言辞恳切地劝架之下收了手,孙文远连夜在灵植峰下立了一个木牌,上面写道:本峰狗可以进,许嘉年不能进!
但许嘉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被人背地里念叨竟然是他不知多久前一时兴起给那十二铜人扑克脸改成了滑稽脸这回事。
用许嘉年的话来说:那扑克脸忒晦气,看着就不让人好过。
他那日过十二铜人阵,看那十二张扑克脸心里烦的要命,通过阵法之后直接给这十二铜人易了一个容。
感受到十二铜人阵之上传来的气息,许嘉年双眼微眯道:“哦,今日有人闯这十二铜人阵?”
他大手一挥,半空之上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屏幕。
随着这水镜屏幕的出现,演武广场本来正激情挥洒汗水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练剑的也不练了,舞刀的也不舞了,在原地胸口碎大石的体修也站起身子。
大家的目光,均炯炯有神地看向那水镜屏幕的方向。
原因无他,可以用简单粗暴的三个字解释:看热闹。
过十二铜人阵不像之后擂台上的比试要付灵石观看的,它是允许演武广场的修士共同免费观看的,毕竟难度如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看别人踩自己之前走过的坑心中则会有一丝微妙的爽感。
众人一边看,一边在底下窃窃私语:“这是谁来过这十二铜人阵,有没有人有人脉,去问问报名那边的师兄啊?”
“今日报名那边是裴年,平日里跟他不太熟,不太好意思去问。”
“这还用问,稍微猜猜就知道,来的肯定是这一届新来的那群弟子。”
“确实,能过这十二铜人阵的早过了,不能过的也确实没办法,谁让专业不对口呢!”
“让我猜猜,这个年轻弟子第一次能在这十二铜人阵坚持多久?”
“我看她顶多坚持一刻钟。”一位弟子不假思索道,“我不信她不被这铜人阵给阴那么一下,毕竟,谁能想到这十二铜人之上还埋伏着一个小金人呢!”
他这一言既出,纷纷引起大家的共鸣:
“没错,说好的十二铜人,也没人告诉我们会头顶突然窜出来一个小的,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
“太歹毒了,设计这十二铜人阵的人心真脏!”
这个标准受害者发言引得一群人纷纷点头。
一时间,大家三言两语地感慨着自己在那十二铜人阵中的大冤种经历。
水镜之上,逐渐现出江天青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新入门的弟子袍,手里拎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黑色长剑。
出于对过这十二铜人阵弟子的隐私保护,这水镜之上是不显示修士的容貌的,只见水镜中,江天青面容被一团模糊的雾气所覆盖,叫人看不真切。
她面前正对着的,便是那来势汹汹的十二铜人。
本以为是一番苦战,可谁知江天青在原地略一挑眉,手中长剑出鞘。
其实除了一些特定场合,平日里大哥这把剑是很低调的,杀气隐于剑刃之中不外露,但见一抹孤光如飞雪,顷刻之间便是八道剑风斩出。
出于速战速决的考虑,这八道剑风不同于之前叠成剑花一般考究,而是如海浪一般一剑接一剑地斩出,剑风在空中舒展成一道又一道的弧光。
剑势连绵,如暴风,似骤雨。
本来依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十二铜人连成阵法同江天青展开一番苦战,厮杀的难解难分之时,十二铜人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诱江天青追击,追击之时江天青因为心急,必定空门大开,那在一旁高树之上的小金人便瞅准时机,从天而降,通过一个天降正义将江天青当场淘汰。
这一番计划可以说是胆大心细环环相扣,修士稍有不慎便会中招,若非如此,每一年也不会有这么多弟子第一次过这十二铜人阵猝不及防原地小丑竟是我自己。
但这计划之中可没有十二铜人第一次便被人秋风扫落叶一般扫了一地的备用选项,但见十二铜人原本志得意满,江天青平平无奇一剑过来,便溃不成军四散开来。
好了这下不用卖破绽了,它们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高树之上的小金人也傻了:所以,它该干什么?
江天青也愣住了:这一剑是她根据那九道剑风叠加带来的启发,自我创造出来的,本来存着试一试的心思,可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强?
她本以为无论如何也要经过一番恶战的。
她犹豫了一下,出于谨慎,问十二铜人:“你们,这是演的吗?”
十二铜人:我们倒是想演,可是你不给机会啊!
第55章
那十二铜人心道:他们虽为死物,却也在设阵之人高超的水平之上强行附加上了些许的灵性。虽然这点灵性不多,但顾及到它们所要面对的情况来说,其实也够用了。
况且这十二铜人阵本就是在宗门催促之下连夜赶工的产物,指望他们如什么神机天造之物一般成为一群精通人性的老铜人也不太现实。
总而言之,这金丹期所要通过的十二铜人阵的战术储备只有这么一套,如今,它们战术的第一步直接被江天青给暴力打断了。
预订之下的战术执行不下去,公式铜人在原地有些无措。
就这般原地认输?十二铜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很可惜,按照这十二铜人预设的要求,他们是无法这么轻易的认输的,怎么着也要和江天青大战到两败俱伤才勉强可以。
但如今的情况很现实,这十二铜人是打不过江天青的,但那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十二铜人纠结万分之时,他们这十二铜人阵内部的程序设计突然产生了变动。
江天青只听道一阵齿轮咬合“嘎吱”一般的脆响,那原本分散站立各自为营的十二铜人突然走到一起。
江天青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干什么,是还有我不知道的花活吗?
下一秒,那十二铜人周身爆发出一阵惊人的亮光,十二铜人冲到一处,十二道光,“唰”的一下合为了一体。
这还没有完,江天青头顶传来一声鸣叫,似乎是回应那道亮光。
江天青抬头望去,只见树梢之上,一个半人高的小金人身上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辉,紧接着,那团光辉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那十二铜人会聚出那道惊人的光亮冲了进去,下一秒便同他们融为了一体。
江天青此时满头满脑都是问号:不是说十二铜人吗,怎么她头顶之上还有一个?
以及,这十三个铜人加一个金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一言不合就化成光拯救世界了?
这离谱吗,这太离谱了?
那团耀眼的金色光芒宛如一个大茧一般,在原地似乎有生命力的跳跃,一鼓一鼓的,仿佛在孕育着什么,在生成着什么。
江天青更愿意称呼其为至尊金色传说品级的咸鸭蛋。
寻常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定会退避三尺避其锋芒,但江天青不一样,她的人生宗旨就是:我爱惹事也不怕事!
这旁人看了心下犹疑退缩的东西,她反而靠过去,还手欠地拔剑戳了戳。
那团金色的东西外表软绵绵的,富有弹性,看似脆弱,某种程度来说却硬如钢铁一般,江天青在这至尊金色传说的咸鸭蛋个处都砍了砍。
但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都只能改变它外在的情况,却无法触及到它的内部分毫。
她该怎么办,不,她能怎么办?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江天青沉思片刻,突然灵机一动。
——
演武广场水镜之外,此时一片静谧。
那些原本对江天青一次通过十二铜人阵充满怀疑的弟子此时此刻都闭紧了嘴巴,他们疯狂交换眼神,眼神中传达的信息别无二致,清一色的:这是什么怪物?
方才江天青同十二铜人阵打了一个照面的时候,他们在一旁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背地里打赌,赌山下酒馆一顿烈酒赌江天青能坚持多久。
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猜想,却唯独没想到这么一种情况:江天青拔剑,那十二铜人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倒了一地,甚至连她的身都没有成功近到。
这种诡异离奇的情况完全超出了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弟子的思考范围,让他们只能原地阿巴阿巴震惊异常。
许久,有人窃窃私语道:“这十二铜人阵,就这?”
是的,对江天青来说,确实是就这?
说出这话的修士是个刀修,他修炼的刀法是那种势大力沉,挥动起来宛如泰山压顶一般风格,简单点来说就是一力破十会,以力压人。
这种风格有好有坏,但通过十二铜人阵这不讲武德其中有麻烦的阵法,则绝大部分是坏处,因为那小金人太灵活了,这般势大力沉的刀法很容易被其趁虚而入,且那负责吸引主要火力的十二铜人也不是吃素的,也是可以同他掰掰手腕的。
因此,这个刀修通过这十二铜人阵的时候可是狠狠的吃了一番苦头,被各种天降正义不讲武德之后才勉强过关。
这话又沉默了一些人,半晌有人禁不住感慨道:“她过的这十二铜人阵,和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
他们过得时候是殊死搏斗奋力拼杀,还要躲着那是不是从天而降的小金人,而江天青,同他们相比,像是在玩什么过家家游戏,轻而易举的,吃饭喝水一般的,一倒就一大片。
这实在是是叫人心底很不平衡,忍不住怀疑人生。
到底是江天青太强,还是我太菜,怎么会被人全方位碾压的如此彻底,连一点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一群人正在心理极度不平衡,内心深处的小人在进行扭曲阴暗爬行的时候,那水镜之上,又变幻了景象。
那强光从天而降,十二铜人并小金人汇聚一堂,在原地变成了一个大金蛋,啊不大金茧。
“这是什么?”有人失声叫道,“我过了十八次金丹十二铜人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可有道友知道这为何物?”
“这十二铜人阵这么多年好好的,怎么突然汇聚在一起了?”
“没错,按理说,刚才师妹所作所为已经完全可以过关了,谁知平添这一番周折,真是倒霉透顶!”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在许嘉年身上,毕竟身为器峰峰主的首徒,许嘉年是个名副其实的动手小天才,除了炼器的时候容易炸炉一点,许嘉年的器修生涯堪称完美无缺。
在宗门内,器修之道遇事不决找许嘉年已经算是一个传统了,虽然许师兄这人嘴毒一点,还是一个死傲娇,平日里师弟师妹们若问他们器修相关的问题,少不了被他结结实实的数落鄙视一顿。
但许嘉年这人好就好在他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虽说数落你,但还是会尽心尽力地讲给你听。
“看我干嘛?”许嘉年靠在躺椅之上,没好气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十二铜人阵又不是我出品的,你们看我也没用!”
相比于看我,还不如看空气要来的更痛快一点。
虽说如此,但许师兄的傲娇属性还是拼命上分,他嘴上虽然说得这般冷酷无情,但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落在传讯玉简之上。
冤有头债有主,这十二铜人的异常情况,便要去找天阵峰峰主,也就是一手打造这十二铜人阵的人。
当初创立这十二铜人阵的时候,本想由器峰打造,但是时间紧迫,器峰连开炉再到成品,纵使器峰峰主亲自出手,也起码要四五天时间。
毕竟炼器一道不同于别的,最是慢工出细活,尤其这种大型工程,根本无法也不能一蹴而就。
于是最终还有由天阵峰峰主出手由阵法之术代替炼器一途。
天阵峰峰主不像别的峰主那般忙碌,他本人沉迷玄学,从小立志靠给人算命为生,可是造化弄人,本该成为神棍界中流砥柱的天阵峰峰主,却最终走了阵法一途。
但或许各行各业都有相通之处,天阵峰峰主凭借着百折不挠的精神,将阴阳同阵法相结合,创的阴阳方生大阵独步阵修界。
据说入阵者,皆会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阵法杀伤力无比强大。
天阵峰峰主传讯几乎是秒回,许嘉年三言两句交代完了目前的情况,只见传讯那边的天阵峰峰主沉默了一瞬,随即发过来三个字:“我忘了。”
许嘉年:……
请问您老还能记得点啥?
片刻之后,那天阵峰峰主似乎终于想起来了这桩陈年旧事,又回道:“你说的大抵是我当年一时兴起设置的隐藏阵法。”
“宗门规定的难度实在是无趣,我觉得正常弟子用脚都能过,于是在那十二铜人阵的阵法背面又加了一重阵法,不过那阵法开启难度极大,也就是一个摆设而已。”
“你既然这般问,便是有人已经开启了这隐藏阵法,哈,这一届果然有许多了不得的年轻弟子。”
许嘉年看着那“一时兴起”沉默了许久,没忍住心中疑惑,问:“这隐藏阵法开启的要求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触发成功?”
“啊,我想想。”天阵峰峰主又想了半天,回复道:“是不经由十二铜人的反抗便将其击倒在地。”
听着很简单,但确实难度很大,因为纵使是天才如许嘉年孙文远之流,过这十二铜人阵时都是先让这铜人出第一手,自己再见招拆招,之后虽有波折,但也是一路的碾压。
许嘉年正沉思,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她这是在干什么,为何对这金茧一边火烤一边冰冻?”
但见水镜之上,江天青蹲坐在不远处抬着头,看着那金茧。
只见金茧一边置于一团火海之中,另一边则是被厚厚一层冰块冻结着。
金茧上下距离,便是冰火两重天。
那火海是由一大从灵松枝燃烧而成的,灵松枝上覆盖某种松脂,若是烧起来,必须烧满七天七夜才会熄灭。
江天青一边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树叶子对其使劲儿煽风点火,一边一心二用的操纵冰属性灵气让金茧上半部分的坚冰层更厚实一分。
风助火势,那火海顷刻之间便几乎烧至有一人高。
修真界的树枝子果然不同凡响,江天青心道。
若是她此时能听见外面一片疑惑声,定会语重心长道:“任你武功再高,也怕冷冻热烧!”
毕竟热胀冷缩这可不是吃素的。
那原本千变万化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金色传说咸鸭蛋在这冷热交织之下终于是待不住了,它外面之上,开始剧烈的收缩膨胀,比之之前的小打小闹,这简直是拳打脚踢。
似乎,里面终于有什么东西要强行破茧而出了。
江天青继续煽风点火不亦乐乎。
终于,伴着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金光自其上朝四面八方射出,金光万丈,无比辉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那原本各自为政的十二铜人此时凝聚成了一体,化为一个六头十二臂的罗汉金身相,罗汉手中还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罗汉通身气质不怒自威,看一眼便叫人心惊胆战。
江天青:???
来个人告诉她,好端端的铜人为什么会这等合体神技?
第56章
这发生的一切确实超出了江天青的认知,但见日光之下,巨型罗汉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通身金光闪闪,简直要将围观者的眼睛给活生生地闪瞎了。
江天青迷茫了,江天青不知所措了,江天青开始怀疑人生。
这不是十二铜人阵吗,你给我弄出来一个小金人在旁边伺机偷袭我我还能理解,但为什么突然给我整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花活?
江天青觉得这十二铜人阵在针对她,且她证据确凿,可以将其当场逮捕。
但她再觉得也没有办法,这十二铜人阵该过还得过,总不能一言不合就当摆子开摆吧?
遇事不决先放弃这可不是江天青的风格,再不济,她也会努力扑腾两下的!
这金身罗汉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看其神态气质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江天青选择不轻举妄动,她做了一个剑修遇事不决标准的应对方法:拔剑。
是的,毕竟剑修便是这么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单细胞生物。
剑光如雪,照亮了江天青眉眼。
那居高临下的金身罗汉瞳孔之上有金光一闪而过,若是江天青此时此刻同其直视,定会发现,那一排排如流星一般飞逝而过的金光,是一道道佛门经文。
金身罗汉的眼睛,宛如一个传经筒。
修士同其直视,便会被那满天飞来的佛经摄去了心神,这也算是一种扰乱修士神识的方法。
很巧的是,江天青压根儿没看它眼睛。
见它不动,江天青拔剑同其对峙了一会儿,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江天青也不动。
毕竟你不都动,我凭什么动啊!
时间久了,江天青觉得无趣,便半坐在地上,开始慢条斯理地磨剑,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她这般做派,却让这金身罗汉第一招经文惑心落了一个空,宛如媚眼放给瞎子看,一点反应都没有。
金身罗汉:可恶!
——
水镜之外,自那金身罗汉破茧而出,演武广场一片哗然。
这这这,十二铜人阵怎么突然合体了,还合成了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东西?
一群人原地开始怀疑人生:“我怕不是过了一个假的十二铜人阵吧?”
“我也觉得,我记得当初我是好运一次性过的,那从天而降的小金人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扑歪我了,我因此侥幸通过了。”一位师兄见江天青过这十二铜人阵的全过程,禁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仅仅一年时间,这十二铜人阵便提升到了这般地步,里头暗藏如此玄机,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这番话语,引来众人纷纷赞同,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过这十二铜人阵的弟子里面不乏一些实力欠点火候但却深受好运眷顾进而顺利通过的修士。
他们心中禁不住一阵后怕:若当初他们考核的是这种难度的话,他们估计还没扑腾两下,便会直接顺理成章的放弃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也有人幸灾乐祸道:“遇到这金身罗汉算她倒霉,看她刚才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真叫人不爽!”
他说得便是刚才江天青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挥出的那从容一剑。
有人喜爱那一剑,自然也有人讨厌那一剑,
有人爱那一剑锋芒,也有人嫉妒那一剑的张狂。
毕竟有喜有恨才是这林林总总的众生相。
众人看那金身罗汉同江天青遥遥对峙,一副剑拔虏张的姿态,就在大家一位接下来会爆发出一场恶战之时,正摩拳擦掌地等待之时,
世界聚焦中心,原本正拔剑而立的江天青,在水镜之外众多人翘首以盼的神情当中,她坐下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她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坐下了。
就在大家满头问号之时,江天青从储物灵戒中掏出一块颜色深黑的磨剑石,以及一坛子清泉水。
然后,她开始磨剑。
一边磨剑,一边往上浇清泉水。
泉水寒冽,剑光森寒,那磨剑石上,悄无声息地结了一层薄薄的碎冰。
江天青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磨剑,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那金身罗汉可能是觉得江天青举止过于异常,超出了它平常的认知范围,第一时间竟然是觉得其中有诈。
然后,它竟然也选择了敌不动我不动。
它如同一个傻大个一般支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江天青磨剑。
很显然,它被江天青给拉扯了,还被拉扯麻了。
它眼睛里金色经文转的飞快,简直快要转出来火星子了,可惜江天青垂着头,连个施展的舞台都不给它,整个人旁若无人熟视无睹的磨剑,
清泉磨剑,最是婉转动人。
看两个人在原地上演“一二三,木头人”,有人麻了,禁不住开口怀疑人生道:“他们两个这是在干嘛?”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你死我活厮杀到底的恶战,结果和平的宛如老大爷在公园里提着鸟笼子早起遛鸟,突出一个不紧不慢以及和平。
一个瞪人,一个磨剑,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和平吗?
江天青垂着头,还在自顾自地磨剑。
磨剑是剑修的一门必修课,江天青磨剑磨的很慢,似乎有些许生疏,但配上她周身的气质,很有“十年磨一剑”那种感觉。
毕竟出于对弟子隐私信息的保护,容貌显露不出来,便只能分辨她周身的气质了。
此时此刻,水镜之外的那群看热闹的弟子在等江天青磨完剑,对面那个金身罗汉也在等江天青磨完剑。
世界聚焦于江天青手中的这把剑,终于,江天青舀完了最后一勺清泉水,磨完了最后一剑。
修士磨剑的这一个过程,也是一个修心的过程。
江天青手指放在大哥剑上,轻轻拭去剑上的些许尘埃。
大哥之所以是大哥,除了是一把天生杀相的凶剑之外,大哥的话还很少,平日里江天青若是想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只能心里去猜。
但是此时,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挡的便感知到了大哥剑刃之上的一股浓浓杀气。
她和她的剑都做好准备了。
江天青起身,拂袖收起磨刀石,她远远望去,看那近乎一动不动地金身罗汉,她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之意:“我在等我的剑磨完,而你在等什么?”
江天青沉思片刻道:“难道你是在等从天而降一道雷活活将我劈死,好叫你坐收渔翁之利?”
要不然江天青实在不能理解这金身罗汉远远观望她这么久的原因,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那金身罗汉虽说是原先十二个铜人相加,十二个脑子连接熔铸在一起,按理说智商应该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但很可惜,并没有。
因为十二个零蛋相加,它还是零蛋。
金身罗汉的思维依旧同最初那十二铜人如出一辙,江天青说得这番话,它只能听懂几个字,余下的便是一团雾水。
体内预设的阵法告诉它:你该动手了。
于是它眼转金光,手持各种各样的利器朝江天青扑过来。
速度极快,配上它这个体型,宛如泰山压顶一般。
若是反应慢的修士,怕不是会被他当场一屁股坐住,随后丧失抵抗能力,被这金身罗汉当场淘汰出局功亏一篑。
江天青反应当然不慢,要不然以为她在秘境之中几番生死来回是打白工的,那经历带给江天青了几样东西,一往无前的勇气是一个,剩下的,便是对生死危险的敏锐感知。
这种感知很奇怪,无关任何事,只同自己的直觉有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在毫厘之间,若是稍微迟疑一下,便会同这感知错身而过。
在那金身罗汉飞身而起的当场,江天青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朝另一边飞快闪过去。
不仅如此,她还趁那金身罗汉自高空落下站立不稳的一瞬间,从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斜斜探出一剑,那一剑,正对着的是,那金身罗汉的心脏。
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江天青再熟悉不过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不成还要温尔文雅的谦让一番吗?
此时金身罗汉身上的要害完全是未知,于是江天青便一个个去试。
心脏不行,那便再试头颅。
那金身罗汉周围武器环绕,本不那么容易叫人得手,但江天青这一剑太快,太狠,找的机会又太准,几乎让其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一柄长剑几乎要洞穿那金身罗汉的胸膛之际,江天青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同那金身罗汉对上了。
那一瞬,漫天经文隔空搅乱江天青的神识。
她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两三秒的空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隐隐有诸天神佛,漫天梵音。
生死关头,两三秒的空白,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质的,江天青见一击不得,反手拔剑,如一尾游鱼一般脱身而退。
好一个佛门清净的梵音之声!
江天青扶住树干,片刻后才回归过来,那漫天钟声似乎还在她耳边回荡,叫人防不胜防。
“坏!”水镜之外见此情景,有人扼腕叹息道,“这经文攻心,真是叫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慎便会着了他的道去!”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你总不能闭着眼不看它吧,你只要睁开眼,便不可能不同其对视,一对视就坏事儿!
这几乎是一个死胡同。
“不看它不就成了吗?”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修闻言道。
“你说的倒是简单,不看它,你凭什么不看它,这金身罗汉行动这般矫健,若是真的闭眼叫其仗着一身神通为所欲为,给你八条命也过不了这关……哎,她在干什么?”
待看清楚江天青究竟在干什么,有人真情实感地问道:“她这莫不是被这金身罗汉逼得神志不清了吧?”
“对啊,也不是不能打,干什么平白无故自寻死路啊?”
但见水镜之中倒映的画面之上,江天青从衣袍的袖口之处,抽出两根长长的系带。
接着,她用系带将自己的眼睛遮挡的严严实实,连一点光亮都透不过来,那金身罗汉眼底的金光自然也不可以。
金身罗汉闪转腾挪,灵活异常,此时似乎是察觉到江天青眼前不太方便,移动的越发迅速,几个闪身,顶着好几个头,便直接飞到江天青面前。
江天青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呆呆站在原地,倒提着她那一把剑。
“这是在干什么,快动手啊!”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这金身罗汉离你就一步了?”
“天啊,我不看了,出结果告诉我一声!”
水镜之外,因着这揪心的一幕出现了许多讨论声,许多人开始着急。
江天青在干什么?
她在听风声,察觉到自己无法抵御那金光侵袭,江天青便直接选择以绝后患地蒙上整双眼睛。
她没练过盲剑,自然一开始有些迷茫。
但她此时看不见,不代表她的耳朵也听不见。
毕竟,什么都会骗人,只有扑面而来的风声不会欺骗你。
除非这金身罗汉用了什么傀儡之类的遮蔽手段,要不然这演武台左右的疾风会将它的位置给暴露了一个干净。
风声在江天青脑海之中勾勒出来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也足够了。
下一秒,江天青手中的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洞穿了那金身罗汉的后心。
金身罗汉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金身罗汉移动速度飞快,宛如白日见鬼,而江天青这般冷不丁的出现在别人身后给人后心来上这么一剑,比之前者更像鬼三分,叫人防不胜防。
文华台的衣饰本就宽松繁琐,江天青来之前用系带将袖口系好,免得干扰行动。
如今随着两边系带的离去,宽松袖口垂下,遮住半边剑刃,加之她长发垂落,目光凛冽,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颇有几分剑修风骨。
她收剑入鞘之前思索片刻,在金身罗汉身上勾勒了几笔,这一幕自然也被水镜忠实记录下来了。
只见,那赫然是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是吧,宁就这?
第57章
六个字,言简意赅,极为符合江天青的个人风格,并且极具个人英雄主义。
那六个字几乎一瞬间便在演武广场之上激起一片哗然之声,也不怪这些人如此一惊一乍。
如此这般,在演武广场这样狂妄的人才天玄宗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个。
你这么狂?
这句话,便是大家对江天青的第一印象。
那金身罗汉真身消散的时候,十二铜人便从消散的光芒之中缓缓显现了出来,只不过不同于之前凌乱而又整齐的姿态。
此时的十二铜人,俱是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连一向迷之微笑的滑稽脸也不再滑稽,通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斗败公鸡一般的落寞之感。
天阵峰峰主为他们设定阵法的时候,自然也包括了落败这一项,等战败这一结果被正式录入到玉简之中。
下一秒,那一群垂头丧气的铜人脑子突然从中间裂开。
见此情景,江天青一愣,以为它们还不讲武德,有什么后招,手指搭在剑柄之上,下意识便想拔剑。
然后,出乎她意料的是,一面白旗自他们一分为二的脑壳之中缓缓升起,然后迎风招展。
这场景若是细细观看确实有点让人觉得瘆得慌,毕竟从脑子里蹦出一面白旗实在是有些哈人。
但江天青内心毫无负担,她甚至还负手,饶有兴致地围着这十二铜人转了一圈,十分胆大包天。
伴随着十二铜人阵的落败,在演武广场之上放置的水镜也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化为一团朦朦胧胧的水雾,风一吹,便留不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
演武台报名之处,信奉“生命的价值在于摸鱼”的裴年正一边喝茶,一边看话本,通身透着一股愉快自由工作摆烂的咸鱼气息。
这宗门规定的每月一次在演武台轮值一日的报名管事是真的非常难为他这种修真界死宅,裴年心道。
他常年窝在自己洞府当一个快乐画符的符修,但宗门却强迫每个人都必须要当现充,为宗门添砖加瓦壮大繁荣无悔付出。
好在自己的师姐深知他这德行,比较照顾他,安排每月轮值时替他上下打点了一番,让其可以分到每个月最清闲的那一天。
毕竟,来演武台之上报名的也分淡季和旺季,大家虽为修士,但也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武德充沛一门心思想找人打架的,当然,除了一些天生沉迷于战斗的疯子。
那种人和普通修士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裴年正翻开面前话本新的一页,留存在报名册之上的神识感应轻轻地震颤了一下。
报名册子变幻,说明有要紧事发生。
这册子只记那些来演武台报名参加的人,之后演武台之上的胜负记载,便不归他管了,那工作量大的可怕,一般直接分配给主峰的师兄师姐们。
今日来报名的只有江天青一人,所以,这报名册子之上的异常只可能和她有关。
这报名册子也通灵识,若是过了,江天青册子之上名字之后便会出现一个用金色笔迹勾勒的一个“过”字,若是失败了,她的名字背后便会出现一个用鲜红笔迹勾勒而出的“败”字。
勾勒“败”字用的颜色极为鲜红,配上一个明晃晃的“败”字,叫人看了便心生懊悔之气,心里想着下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裴年翻到江天青那一页,正欲盖上自己的玉印对这一信息进行近一步的确认之时,只见同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是,江天青名字身后跟着一个用金色笔迹勾勒而出的一个“优”字。
优,什么优?
这报名册子之上难道不是一直只有“过”和“败”两个评级吗,什么时候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多了一个“优”字。
裴年此时心中充满困惑,出于打工人对未知事情的敬畏感,他收回手中玉印,看着那一页轻飘飘的纸沉思许久。
这事,自己万万不可背锅。
他挺喜欢自己现在干得这个清闲而又快活,每日只需要点卯上班,并且可以在上班期间允许自由自在看书摸鱼的职业的。
别看这个职业平平无奇,但同他被分配到各种离奇职位上的同门师兄师姐已经好很多了。
他们有些人,便被分配到文华台助理教习这个位置上,这助理教习听着是很体面,但是问题是,这是给幼竹班当助理教习。
幼竹班:平均年龄不超过五六岁,里面人均天赋异凛的修二代,可以说是一个修真界版托儿所和少年班的合成产物。
里面全员熊孩子,同凡人界生气时候顶多进行一些发疯文学的熊孩子不同,这些熊孩子若是发起火来,是真的会原地头顶鬼火冒三丈。
给他们当助理教习,干活一天生气十天,每天都在斗智斗勇,有时候甚至还要同他们斗法,叫他们心服口服。
这个职位对裴年这种一般社恐来说就是噩梦。
因此裴年平日里一向小心行事,一门心思当糊弄学大师,生怕自己被分配到文华台当助理教习去。
看那报名册子,裴年沉默许久,片刻之后,他决定请教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自是许嘉年,身为器峰首徒,修真界动手小达人,许嘉年在灵器方面一向是最为靠谱不过的。
收到裴年传讯之时,许嘉年正在和天阵峰峰主传讯,天阵峰峰主自发觉有人开启了自己这个隐藏礼物,整个人便显得振奋无比,
一时间,连命也懒得算了,手中原本烧灼到一半的龟壳扔到一边,一个劲儿的询问许嘉年关于江天青同这十二铜人厮杀的细节。
他问得太过于详细,几乎要具体到每招每式,且问得乐此不疲。
一开始,许嘉年内心提醒自己一定要尊师重道,于是便好声好气地给他解答。
然而,随着天阵峰峰主问得越来越多,整个人如同好奇宝宝一般,许嘉年觉得他再问下去自己可能要欺师灭祖了。
好在此时裴年给其传讯问报名册子之上的发生的异状,许嘉年心道来的正好,于是便趁着这个理由,脚底抹油瞬间开溜,还不忘留下一句:“峰主若是想看,可以去玉简之上的弟子论坛,我估计演武台那边过几天便会上传关于此次比试的完整录像,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峰主若是真感兴趣不如自己前去一观。”
下一秒,他便单方面切断了同天阵峰峰主的传讯,全过程十分干净利落。
切断这通讯之后,许嘉年松了口气:很好,他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天阵峰峰主不愧是阵修大能,连大家手中千篇一律的传讯玉简在他手中都能玩出不一样的花样出来,之前交谈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只是普普通通的你问我答,但后来随着天阵峰峰主对江天青同十二铜人交手的好奇心旺盛,他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对那传讯玉简的改造。
旁人传来的讯息安安静静躺在传讯玉简之上的对话框里,而天阵峰峰主则是特立独行,一排排字在许嘉年面上乱飞,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许嘉年估摸着他应该是用了某种阵法,但自己毕竟不是主修此道的,只能心中做了些许猜测,一时之间也下不了什么定论。
待看清裴年讲明的报名册子之上的异状之时,许嘉年将方才江天青同十二铜人一番争斗用简练的语言做了一番表述,他的话主旨意思就是:江天青这个“优”没问题,是天阵峰峰主留下的一个隐藏彩蛋,算是一个正常情况,你尽可以让她通过就行。
裴年听完,道了一声谢。
然后便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在江天青那一排的最后面印上自己的玉印。
身为演武台的报名管事,他的玉印是有效力的。
下一秒,一道细而轻的流光自报名册子之上飞出,落于不远处正靠树发呆的江天青的玉简之上。
江天青似有所觉,在原本玉简之上划分的那些板块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板块,那个板块之上赫然写着“演武台”三个大字。
和其他设计精美排列有序,看上去便十分典雅的其他几个板块的字体相比,这三个字要显得血腥许多,叫人一看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心中不由得一肃。
江天青点进去一看,不像其他板块点进去之时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讨论,这个板块点进去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榜单。
重点十分突出。
榜单按照修为的划分分门别类的有序排好,且这排序之间等级颇为分明,第一用大红色,第二第三用黑色,叫人看了便一目了然。
在这榜单之上,江天青还发现了几个熟人,那个在宗门之中声名远扬的孙文远孙师兄,便居于某个榜单的最前列,可见孙师兄虽然沉迷于灵兽杂交,但对自己的剑术一道却并没有落下什么。
当第一名确实很风光,不仅在这论坛之上一骑绝尘将八方英豪压在底下,且在那演武台旁边的石碑之上,当第一名又是另一种风光法。
反正,哪一种都很爽,并且爽到叫人头皮发麻。
江天青原本是怀着很朴素的念头,只想平平无奇练一个剑而来的,但几乎是看到这个排行榜的一瞬间,她便改了主意。
她想当这擂台之上的第一,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和诸位天骄一般高居于榜首之上。
并且那演武台位于宗门的最中心,几乎每个路过此地的弟子长老都要不经意间看那擂台旁边的石碑一眼,但凡想到那哼哈二将那般不待见她,每次却第一眼就能看见她时,江天青心中只觉得暗爽万分。
以及,文中针对这演武台还有一段叫江天青当时看了便痛苦万分满脑子“???”的剧情,本着虐文女主无论干什么事一定要倒大霉的惯例,原文女主过那十二铜人阵之时,便被人摆了一道。
还记得女主在那秘境之中飞机拖航母强行一拖四带人过关吗,那被女主强行拖进宗门的其中一艘航母,心怀感激之情来向女主表示感谢,甚至还脱下了手腕之上的一枚玉镯送给女主,女主本想拒绝,但在她百般恳求花言巧语之下只得收下。
这本是一个十分真善美的剧情,知恩图报简直不要太正能量。
但身为虐文女主,这件事必定不会如此简单,这个镯子也必不会是一个普通的镯子。
原来这个人是姜雪柔安排好的,镯子也是她提前准备好的,是她的一件法器。
原主过这十二铜人阵当天,还没动手便被姜雪柔给正义举报了,说她为了过十二铜人阵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偷窃峰上师姐的灵器。
原主本想解释一二,但奈何姜雪柔人证物证齐全,那艘航母不愧是航母,见风使舵比谁都快,甚至还反咬了原主一口。
江天青当时看到这里,简直是目瞪口呆:真有你的,这勾心斗角水平,宫心计没你我不看,宫斗大师就是宁啊!
想到这个情节,江天青心中得第一之情愈发浓烈。
她刚通过十二铜人阵,擂台一次没打过。
正因如此,她在目前金丹擂之上的排名是倒数第一。
甚至,在她的名次旁边还有一个“菜鸟”的备注。
这是每一个第一天登上这个论坛的弟子,都要承受着的来自师兄师姐们的恶趣味。
然后,江天青看那擂台之上,高居榜首名为“简居”的弟子,毫不犹豫地向其发送了约战申请。
——
这擂台排行榜之上的第一有很多种,有凭借实力的,还有如简居这般,凭借自己的好运莫名其妙就当了这排行榜的第一的。
他能当这个第一,原因很简单粗暴:因为排在他前面那三个人,都晋升到了元婴,飞升到了元婴榜,剩下他这个第四,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第一。
简居心知自己这个第一坐不长久,但谁不想当第一呢?
因此,在每日必须接受一次的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的约战申请时,简居没有选择和他实力相差无几的第二第三,而是选择了一个名字后面跟着一个菜鸟备注的约战申请。
这很显然是一个第一天刚登上这擂台之上的新人,简居心想,敢直接向第一发送约战申请,算她胆大包天,但也方便他能在这第一位次之上多苟一天。
没仔细看她的名字,简居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江天青的约战申请。
事后,简居回忆起自己此时此刻的心路历程,后悔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看见她身后跟着一个菜鸟称号,却没想到就算菜鸟也会啄人。
还把他啄的几乎不能自理。
第58章
但此时此刻的简居则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内心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毕竟能在第一的位次之上多苟一天就是一天好嘛!
他之前在第四第五上下徘徊的时候梦寐以求第一的位次,觉得这演武台第一真的是无尽光荣无上荣耀。
但奈何自己实力不济,穷尽浑身解数都被之前那个第一按在地上爆锤,其中的心酸,真是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是老天都在帮他,之前的第一第二第三他们原地晋升分流去元婴榜了,去那里发光发热努力奋斗勇夺元婴榜第一,独留他一人在金丹榜。
虽说在这第一继续苟下去绝非易事,毕竟这世上没有人永远金丹期,但永远有人金丹期。
宗门那些出类拔萃的天才可是如麦子一般,一茬接一茬的过来的。
便如那个江天青,在大殿之上敢当场对姜云间拔剑,听上去便是一个狠人,而且这个狠人还是一个剑修诶。
我的老天,她是一个剑修,那就是狠人x2,双倍的狠人好不好!
身为一个体修,简居平日里沉迷术法炼体,除了擂台之上的争杀可以说是极为爱好和平,平日里若非必要绝不同人争斗,但那群剑修可和他不同,剑修总是喜欢拎着他们的剑,前赴后继地各种愉快作死。
更别说她还拜入了谢乘月谢剑主门下,光是想想谢乘月前两个徒弟在修真界的所作所为,简居就觉得十分哈人。
他听门内师兄师姐八卦的时候听到这里,觉得到了这里已经是离谱的尽头,不能再离谱了。
但是很快,江天青告诉他,自己还可以再离谱一点。
她她她……居然在剑冢秘境之中选择了一把天生杀相的凶剑。
凶剑这东西是能随便选的吗?
旁的修士都避之不及,在秘境之中见了凶剑恨不得烧香拜佛速速离开,心中求这位凶剑大爷放自己一马。
简居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觉得天玄宗的年轻弟子真是一届更比一届强。
他光以为上一届的孙文远已经是极为奇葩离谱了,毕竟放着好好的清华峰不去非要去灵植峰种菜这件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而且据小道消息说孙文远他种菜还种不活,整个人就是一个灵植杀手,灵植峰各种灵植见了他都是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那你去哪里干什么呢?
简居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来细细想这件事了,因为擂台传送的光芒已经来到他眼前。
一个一身白袍的剑修背着剑,缓缓出现在他面前。
文华台的衣袍是极为宽大的,为了讲求在里面修习的修士有温然的风度,行走起来翩若惊鸿。
因此,将衣袍的袖子强行拉大,行走起来宛如两面巨大的床单。
所以,穿着这个衣服,只能慢悠悠的走,若是走得快了,两片袖子便会原地腾空,肆无忌惮地开始扑棱。
但江天青根本没有选择,这东西算是文华台的校服,在里面修习的修士必须要穿这个。因此,她在衣服两侧穿了两根系带。
这种系带很麻烦,江天青方才在同那金身罗汉厮杀的时候,将两根系带尽数解了下来,但这东西解了下去再穿进去就很麻烦。
因此,直到登上这擂台之上的前一刻,江天青都在全神贯注地同她这该死的系带做斗争。
万幸的是,传送阵法亮起那一瞬间,江天青顺利地将两边的系带都系好了,让袖口不至于迎风招展,自己如一个扑棱蛾子一般同人打架。
江天青松了一口气,抬眸打量了一眼这位在金丹榜排名第一的师兄。
这一打量不要紧,江天青一看便惊了,这师兄为何生的如此方正啊?
对,不是端正,就是方正。
这位师兄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股“我很方”的气质,就连他的下巴,也是平直的一条线,宛如正方形成了精。
他立在那里,便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墙,沉稳,厚重,并且,很方。
江天青大受震撼,觉得天玄宗真是人才辈出。
演武台之上虽厮杀甚多,但是细细说来,大家还是讲武德的。
这集中体现在来打之前要互相行一个礼,并且这行礼时靠的还不能太近,一定要距离产生美。
之所以有这个规定,便是因为之前有一个缺德弟子喜欢在大家互相行礼的时候对人家重拳出击,乘其不意攻其不备,十分不讲武德。
虽说很快这位仁兄便被宗门制裁了,但行礼相隔甚远的规矩便是从他开始就成了演武台之上的一种惯例,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谁趁着你不注意突然给你来一下呢,你辛辛苦苦打到这里来的秘境排名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两人此时居于演武台的对角线两端,十分谨慎地遥遥行了一礼。
简居身为体修,自是出于金刚峰门下,金刚峰峰主身为佛修转体修,虽然修行的方向变了,但平日里教习弟子还是禁不住有一些佛门的影子在的,具体表现为门中弟子十分有好生之德,若非必要轻易不会物理超度别人。
旁的峰上的师兄师姐们若是见了这种年轻气盛,刚登上演武台便心高气傲敢直接挑战第一名的年轻弟子,定是要对其重拳出击,叫其狠狠地感受一番演武台之上的凶险的。
但简居不同,身为金刚峰峰主十八位亲传弟子之一,他没有这般爱好,他爱好和平。
因此,开打之前,他便率先开口道:“这擂台之上凶险万分,你一个初入演武台的弟子本应该循序渐进,而不应该一蹴而就,若你现在便自行走下擂台,我不会对你出手。”
简居这话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但江天青显然没有领他这个情。
她拎着剑鞘,长发垂在额前,遮住半只眼睛,闻言她回道:“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意已决,师兄不必多说。”
“请动手吧!”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擂台之上顿时风云变幻,简居收了他一身好好师兄的做派,整个人气息一变,如山岳一般厚重。
他的皮肤之上,慢慢覆盖上厚厚一层骨甲。
那骨甲通身漆黑,其上透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叫人一眼见了便心生坚不可摧之感。
这就是简居所修习的方向:将身体各处化炼成武器,每一处皆可以伤人,同其对敌之人稍有不慎便会着了他的道。
那骨甲宛如一具完美的盔甲一般,将简居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待完成这一步,简居立在原地,等江天青下一步动作。
如今优势在他,敌不动我不动,他也存了看看江天青修为水平的心思。
江天青看他这样,嘴角不住抽动:这叫人怎么打,天生自带五十点防御值还有没有天理了?
但再没有天理她也要硬着头皮嗯上,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对手。
她拔剑,整个人逆风而上,几个呼吸之间便落于简居身侧,拔剑在他周身要害之处印上了几道深深的剑痕。
她的剑是好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她的剑法也是好剑法,八道剑风交相叠加,于剑刃之上绽放了一朵剑花。
剑花落下,便如一道雪白长虹,一去不回。
但那几道深深剑痕斩在简居的骨甲之上很快便消失了,骨甲依旧光洁平整如新。
因为江天青同简居之间差的不是别的,差的是修为,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巅峰,而且简居还是一个体修,修炼的还是体修界防御力最高的那门功法。
江天青一击既退,闪身落于不远处。
看那骨甲之上变幻,深深剑痕转瞬无影踪。
她面色古怪,心道:不是吧,您这壳这么结实?
——
“坏!”原本水镜之外,正跃跃欲试观战的诸位弟子禁不住拍大腿叹道,“若是遇到旁人还能硬碰硬拔剑支愣支愣,好死不死的,偏偏遇到简居这个老乌龟!”
这演武台之上的比试也是可以通过水镜围观的,只不过同看十二铜人阵时免费不同,看这演武台之上的比斗是要花灵石的,依据战斗的品级不同,花费的灵石也不尽相同。
在这演武广场之上,除了自己亲自上手打架之外,观看别人打架也是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
方才江天青过十二铜人阵时,一番操作引得众人惊叹,因此在其登上擂台之上,演武台诸位便想看看她选了谁当对手。
江天青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一选就选了第一名,狂的要命!
只见偌大一个演武广场之上,大家架都不打了,抬头专心致志看江天青同人打架。
有知道简居底细的师兄叹了口气道,“简居这老乌龟功法着实离谱,上一次我同其打斗,全程剑刃都没没入过他的那身龟壳两寸之内,最后灵力耗尽迫不得已才下了场。”
“那时候他还是金丹中期,如今到了金丹巅峰只会更离谱。”
换而言之,他的龟壳便会更坚实,更叫人无从下手。
简居这门功法的外在表现便是“因为怕痛便全点防御了”,若论对敌来说,他的这套功法行动较为迟缓,毕竟凡事有利有弊,你得到什么,便必须要付出什么东西出来。
但你防御都这么高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演武广场之上众人看江天青,此时她倒提长剑,居于演武台之上一角,低头看着手中玉简不知沉思什么,整个人如同一个站立着的思想者。
演武台悬于空中,四面皆是翻腾的云海,用铁索同四面廊柱相连。
见她如此,有些看不惯她的人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尖出来:
“哈,叫她如此狂妄,同其同等级的不选,一门心心思挑这金丹榜第一妄图好高骛远一蹴而就,如此这般,就是她咎由自取!”
“没错!”竟然还有人同其一唱一和,“这简居何等修为,加之功法高深,岂是她一个一入门的年轻弟子可以企及的,真是自不量力!”
“看她的样子一定是在悔不当初吧!”
……
——
这群人是错怪江天青了,她没有悔不当初,也没有自不量力,更没有咎由自取。
她如此这般沉思的缘故,全在于李邬给他传讯玉简之上发的讯息:
【小李不是乌鸦嘴】:你快回来,修真界通识老师点名了!
【小李不是乌鸦嘴】:快快快,已经点到我们峰了,你抓紧回来!!!
【小李不是乌鸦嘴】:不是,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复啊?
【九九一零】: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抽身,可能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文华台之上,李邬看着手中玉简之上的讯息,一脸怀疑人生。
这这这?
李邬的小脑袋瓜子,根本想不出来,她目前能有什么事,比这修真界通识点名还要重要。
毕竟,若是被抓住逃课,并且还是第一天,执法堂那些长老定会对其精准打击杀鸡儆猴的。
台上修真界通识老师上课虽然水漫金山,但很离谱的是,他上课不积极,点名却很积极。
看他那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李邬心想:算了,毁灭吧!
江天青收回玉简,看那坚硬如乌龟壳一般的简居,他居于原地,看上去不动如山沉静如渊。
方才简居是试探,她也是试探,试探一下这乌龟壳到底有多坚硬。
毕竟,这擂台之上同人比拼,往往就是看你还剩下多少张底牌的。
若是一开始底牌尽出,岂不是落于下风?
但现在不同了,江天青内心苍凉道:她目前赶时间,谁知道这修真界通识老师突然发大疯开始点名啊,这谁能想到?
她这心境变幻,演武广场之外的那些弟子没有发觉到什么,毕竟他们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面面俱到。
而同其近距离交手的简居却发觉到了。
江天青此后出的每一剑,同之前相比,都要来得更加狠厉几分,剑风也越来越连绵不绝,叫人喘不过气来。
简居:???须臾之间,她这是经历了什么?
同他之前交手过的剑修一剑既出剑出无回的剑法不同,江天青颇为喜欢将剑风叠加而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剑,其上叠加的却是好几道剑风。
几道剑风落在一处,只一下还看不出什么,好几剑落下,他一身骨甲的外表便变得坑坑洼洼了。
简居心下一凛,看向江天青的神情之中少了几分轻敌之色,多了几分忌惮。
但见他并指为爪,长长的骨刀从手背之上迸射而出,毫不留情地朝江天青面上袭来。
他这套功法唯一的弊端便是行动较为迟缓,但体修如泰山压顶一般带来的气机锁定,叫江天青周身上下难以寸移,只能眼见着骨刀扑面而来。
这一招算是简居的大杀招,讲求的便是一击毙敌。
简居原以为江天青会选择原地弃权传送出去,这在擂台之上是被允许的。
要不然生生吃他这一套骨爪加泰山压顶,少说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但江天青只是抬眼看他,漆黑的眼底一片从容不迫。
见她如此,一种不妙感在简居心中猛然浮现出来。
第59章
这本不该如此,按照此时交锋来看,他算是占尽了上风。
论修为,他比江天青来的要高。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体修,同等级修士进行比较的话,剑修为攻击力第一,而体修则是防御力第一。
加之他的功法是一门上限很低但下限很高的体修功法,叫做《元龟诀》。
顾名思义,这通身上下的骨甲便是水火不侵的王八壳子。
若是遇见之前在金丹榜常年霸榜第一的那名法修,简居还会忌惮一二,毕竟那位天生单属性火灵很,每次在这演武台之上遇见简居,一言不合便开始火烤王八,直接快把简居烤出来了心理阴影。
——
演武广场之上,一位身穿上面缀着五光十色挂饰玄色法袍的女法修,见此情景,朗笑一声:“简居这人不地道啊,和这小师妹打便是骨刀出鞘加泰山压顶,和我打的时候便缩在他那个王八壳里一整个擂台全程见不到他半个人影,怎么,他是看不起我不成?”
那女法修喝的醉醺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玉白面容之上挂着两团颜红,但她眼神依旧雪亮,神志看上去颇为清明。
那女法修一语落下,便又醉向一边,嘴里嘟囔着:“哈,待简居打完这场我定要同其好好讨教一番!”
此人便是之前金丹榜第一法修风非霜,为主峰亲传弟子,是半个酒鬼。
只所以是半个,便是因为她和旁的酒鬼越喝越昏沉不同,她则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来劲儿。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风非霜修行的一门火系功法,其中有个秘窍,便是运功之前饮烈酒通身灵力便会运转更加通畅,正因如此,风非霜每回同强敌交手便会痛饮一番。
此番她初入元婴榜,便越级挑战了一位修为元婴中期,在元婴榜上排名前二十的修士,在烈酒助兴之下,将其当场斩下,从元婴榜的末尾一跃而上前二十名。
和金丹榜时常有修士晋升而上不同,修士越往上修行越不易,到了元婴期,修士便常常陷入瓶颈期,这个瓶颈期,可以是任何事情,或修行之上的困惑,也可能是心魔。
便是主峰之上的大师兄,掌门亲传弟子谢生秋,也因心魔困境困于元婴初期修为不得寸进大半年之久,前一阵儿才突破心魔入元婴中期。
他天资甚高,又师承大能,尚且如此,更别说这芸芸的普通修士。
因此,这元婴榜不像金丹榜那般多变,它相当固定,来来回回,若无什么大的变故,它总是那些人。
像风非霜这般初入元婴榜,便一路杀入前二十,便十分惊世骇俗了。
但此时演武广场之上,众人目光却都集中在这水镜之上江天青同简居这场交锋之上。
见简居来势汹汹这一招,有位剑修师兄一拍大腿,叹道:“师妹这坏了,这气机锁定外加骨刀之术如何能逃脱的了,这一眼看去便知是要原地等死的战局!”
“非也!”身旁一位阵修开口道。
他为天阵峰峰主亲传弟子,阵法上承袭天阵峰峰主,算命一套自然也承袭了他师尊的优良传统,但见他将四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抛于地面之上,看完卦象高深莫测道:“你焉知这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怎么可能!”那剑修师兄闻言嗤笑一声,“她若是能逃的了,我原地给你们表演一个倒立鼻孔喝酒!”
他话音刚落,水镜之上风云霎时变动,但见一柄雪色寒刃自简居后心横贯而入,寒刃通身狭长,在简居胸口之处露出一个雪色尖角,汩汩鲜血从其上如泉眼一般冒出。
见此情景,天阵峰峰主亲传弟子摸了摸下巴,看向那位剑修师兄,此时他脸上宛如打翻了颜料盘,五光十色走马灯一般颇为好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悠悠开口道:“若道友不介意,我有好酒愿双手奉上助道友一臂之力。”
——
擂台之上,霎时之间风云变幻,简居从方才的占尽上风到突然落败也只不过一瞬。
江天青出完这几乎用尽她浑身气力的一剑面前也一片漆黑,差点昏死当场。
世间万物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也没有绝对安全的防御,简居这身骨甲制成的王八壳子自然也不是绝对防御,他一定是有弱点所在的。
方才江天青同简居第一次交手之时,便在他周身要害之处几经试探,到他后心处时,简居浑身的肌肉一瞬间不太正常的绷紧了,且那后心之上骨甲的恢复速度要比旁处来的要慢一些。
因此,江天青断定,这后心之处,定是这简居骨甲之上的要害关窍。
但简居对后心之处的防卫何其严密,唯有趁其动手之机方可趁虚而入。
因此,在其飞身挥动骨刀之术加泰山压顶之时,江天青没有当场闪避开来。
电光火石之间,凭她的御剑之术是可以躲过去的,但江天青没躲。
因为她心里清楚,唯有挥动骨刀之时,简居通身注意力都会在骨刀刀锋之上,会稍稍放松一些对后心之处的戒备。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下次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同体修之流拖下去是最不理智的。
因此,江天青拖不得,也不能拖,她必须速战速决,要不然等待她的便是和她之前的剑修一般灵力耗尽原地淘汰出局的局面。
这一击,江天青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大有不成功不成仁的魄力,但见骨刀扑面而来,她却不慌不忙沉着万分地出了九剑。
九剑,九道剑风,连绵不绝,朝着简居后心袭来。
或是生死存亡之际最容易顿悟,出到第九剑的时候,江天青突然有如神助,手中长剑无风自动,传来一阵清越的剑鸣之声。
最后那一道剑风如流星赶月一般,追上前面的八道剑风,一朵剑花霎时盛开。
那朵剑花比之江天青之前凝结出来的姿态来得都要更盛大,且曼妙非凡,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那朵剑花落于简居心口之处,化为一道雪色寒刃,寒刃之上剑风交叠盘旋。
其上剑风有九道,如破体钢锥一般一路向下,顷刻之间便在那骨甲之上钻磨出一个大洞,寒刃趁虚而入。
体修虽炼体,但□□再坚硬也不能同骨甲同日而语,寒刃又何等锋利,顷刻之间便直贯简居后心。
这铤而走险的一招,江天青是存在着赌的成分。
见那骨刀破空朝她面上来之时,她心下冰凉,心道:她做到了这种地步,难道还不行吗?
万幸骨刀因为体修的突然遭受重创而原地偏移,掠过她面门,只在她肩头扯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然后,如玉山崩塌一般,简居捂住自己的心口,跌坐在地,浑身骨甲也一寸寸消退。
他为体修,虽伤到后心要害,面色依旧平静,只脸色稍显苍白一些,受了这一剑,不像旁人咬牙切齿怨天尤人,简居面色十分平静,毕竟能练就这一身龟壳,简居心境本就超乎寻常修士之上。
他面上挂着一丝浅笑,面上有遗憾,还有同强敌交手所带来的愉悦:“师妹不愧为剑修,果真是好快的剑,我此番确实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了,敢问师妹师承哪位长老门下,改天我定要上门再和师妹讨教一二。”
江天青收剑,开口道:“江天青,师承万剑峰谢剑主门下。”
“哦,谢剑主啊!”简居重复了一句,突然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对,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古怪。
等等,叫江天青,又师承万剑峰谢乘月门下,这不就是那个一入门就搅的满城风雨的年轻弟子吗?
这是什么狠人就在我面前!
简居被擂台之上阵法传送出去的那一刻,心中便是万分后悔,若是下一次他接受邀战,定要仔细看过对方的名姓,对方名字后面挂着“菜鸟”二字,人家不一定是个真的菜鸟啊,说不定是个狠人呢!
见简居被传送出去,下一秒,江天青“啪”一下原地栽倒在地,方才她怕简居看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直在咬着牙面带诡异微笑的死撑。
简居问她师承之时,她已经晕的快飞上天和太阳月亮肩并肩了,但万幸没露出什么纰漏。
江天青晕过去前一秒,她猛然想到:坏了,自己那修真界通识点名怎么办?
但演武台这等生死之间武德充沛交手之地,怕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医修在一旁轮值,见江天青晕倒在当场,几位医修在一位黄衣师姐的引导下,把她抬上担架,抬到演武广场一侧二层高的竹制小楼之上,那里,一位青衣医修正埋首写医案,听到动静,从案上抬头,皱眉道:“这演武台开了才不到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抬过来了两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起身过来为二人诊治。
只见两台担架之上,一个抬着简居,另一个抬着江天青,两人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东,昏迷的还很对称。
简居伤势看上去血呼啦的,要来得厉害一些,那医修便先伸手把了他的脉,垂眸道:“虽被人当胸横穿了一剑,若是旁的修士,起码要歇息个一两个月,不过他是个体修,皮糙肉厚的,一会儿给他上个药调养半天就行了。”
他目光又落到江天青身上,伸手欲把脉之时,却见江天青双手紧握长剑之上,分毫不让人近身。
不用问了,只看江天青这抱着剑不撒手的德行,便明白这铁定是一个剑修。
第60章
但为人医者,尤其还是在这演武台附近轮值的医修,见此情景可是见怪不怪了
别人是双拳难敌四手,江天青这不仅敌了,还打得虎虎生风。
那位青衣师兄眉心微皱,让两位师妹退下。
他身为医者,平生最烦这种过于活泼的病人,于是笔下药方便毫不留情地多加了两斤黄连。
反正这东西吃多了也没坏处,还能让其降降火气。
撂下笔时,他道,“看其行动,不过是一时气血损耗太重,等她醒来开几副药回去吃两三天便好了。”
话音落下,他递过去了手中药方,“先给她煎一副喝着。”
顶级的医修,望闻问切四种只需要一种便可以明晰送来的伤者症状,但切脉之术毕竟是医修祖祖辈辈们传下来的规矩,纵使不太必要医修们问诊时还是遵循这一传统。
师妹看了一眼江天青,她此时面色苍白,去煎药之前问了一句:“那她什么时候醒啊?”
“一刻钟之后。”
果然,一刻钟之后,江天青悠悠转醒,睁眼一瞬间,她先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然后扯过玉简看了一眼上面的讯息,松了口气。
万幸,这修真界通识老师点名和他讲课一样磨蹭,这点了半天这名还没点到她头上。
真是天助我也!江天青心中大喜。
她从床上跳下来,挽起袖子便准备翻窗户开溜。
一枚金针冷不丁地从她身后袭来,不偏不倚钉在离她脖颈一寸远的地方。
那金针通身狭长,长约两寸,和旁的粗制滥造的金针不同,这金针颇为别致,尾端篆刻着深浅不一的纹路。
那出针的人手极稳,金针没入窗棂半寸,尾端却不震颤半分。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枚金针从出针到落针,全程都是悄无声息的。
江天青此时蹲在窗户上,缓缓转身,只见一位青衣医修坐在不远处的竹椅上,低头正看手中医书,头也不抬道:“药还没喝,你走什么?”
这问题问得好。
“我赶时间。”江天青开口道。
“哦,请问你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急着去做吗,连喝一碗药的的时间都没有?”闻言,青衣医修语气带上了三分刻薄。
江天青同青衣医修此时一个蹲一个坐,面面相觑。
她只好无可奈何开口道:“我是逃课出来的,修真界通识老师快点名了,我急着回去。”
“果真是天大的事情。”青衣医修凉凉道,“但再天大的事情,你也把药给我喝完再走。”
话音刚落下,一位黄衣师妹便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款款而来,那药汤还冒着咕噜咕噜的热气。苦涩的味道隔着五米开外直直冲着江天青天灵盖过来。
江天青当即就被震了一下,下意识想退,但那黄衣师妹面带微笑,语气温柔,温声细语道:“来,把药喝了?”
这是什么“大郎,喝药”的剧情?
江天青捏着鼻子,内心宽面条泪流一地,硬着头皮把这一碗“不明魔法药水”喝完。
该如何形容那股味道呢,江天青喝完它仿佛在双黄连口服液的海洋之中遨游,路过的每一瓶口服液都在对她身手,妖娆道:“大爷,过来玩啊?”
玩你个头!
江天青忍辱负重地将这一碗“魔法药水”喝完,正准备翻窗有人。
只见不远处那演武广场之上突然异彩纷呈,有仙鹤绕着那擂台之上的石碑盘旋了足足三周半,还伴着不知从哪处传来的仙音阵阵。
“这是在干什么?”
她心中突然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有错。
然后只听到,一道中气十足声音嘹亮的男声宛如村口大喇叭一般开始播报:“恭喜万剑峰江天青夺取金丹榜第一!”
为了防止有人听不清楚,他还播报了三次,声音响遏行云,一次比一次大,传遍了整个天玄宗。
江天青本人彻底麻了。
她只是想平平无奇逃个课,根本没想整成这般轰轰烈烈啊!
——
演武广场之上,那一群群看热闹的热心天玄宗围观群众听闻这播报,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江天青入门之时那惊人行径,早就让她名扬整个宗门了。
可奈何众人一直没机会见到她本人,通俗一点来说,便是江天青这个人的名气和她真人还对不上号,总给人一些名不副实的嫌疑。
但此番众人围观水镜之上,江天青对简居悍然拔剑,九道剑风齐出高洁凛冽,最终凭一剑胜于简居,夺了他这金丹第一的位次。
入门第一天,便夺了金丹榜第一。
这人,有点东西啊!
且她还是一个剑修,还是一个看上去剑法颇为高妙的剑修,一时间,朝江天青发来的约战请求如雪片一般,一封接着一封。
江天青再打开玉简的时候被卡的要命。
她看了一眼这些约战请求,只见那些人的头像清一色是一把把长剑,一眼看过去,或长或短,各种剑刃争奇斗艳,仿佛在开什么神兵展览会一般。
名字也是什么“一剑开天”“一剑封神”什么之类的,甚至还有一位大言不惭地起了一个“天玄宗第一剑修”!
您挺牛的啊?
但此时江天青无暇他顾,她目光苍凉地打开同“小李不是乌鸦嘴”的传讯。
刚才,李邬给他传来了一条讯息:“那位讲习,被你气得火冒三丈了!”
并且还是字面意义上的鬼火冒三丈,那修真界通识的讲习,虽说是姜云间脑残粉,但他是个法修,还是一个火系灵力的法修。
方才他正一边点名还在一边不露痕迹地吹捧姜云间。
这种行为具体表现为吹捧姜云间的弟子姜肃,点名点到姜肃的时候,他满口都是些什么“惊世之才”“定能继承姜云间姜剑主衣钵”之类的话语。
宗门之内吹捧弟子自然离不了演武台,那讲习自然不能免俗,但见他大手一挥,开口便是:“我看姜少爷假以时日定能夺取这金丹榜第一的位次!”
那姜肃闻言,他老演员了,此时面上虽是一贯的谦逊,但还是不可抑制地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今早出门之时,姜云间提了两句关于演武台的排名之事,他平日里对门中弟子一向爱搭不理,如今提了两句,姜肃只觉如获至宝,心中暗下决心,自己今日定要去演武台之上试试深浅,不辜负师尊对自己的信任。
他内心已经将这金丹榜第一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妙,那位讲习这话音刚落下,那边演武台之上中气十足武德充沛的中年人声音大喇叭便随后而至:“恭喜万剑峰江天青夺取金丹榜第一!”
为了避免他们听不清楚,这大喇叭还播放了整整三遍。
并且看声音的高低来看,这一遍更比一遍强。
万剑峰江天青,除了刚入门那位,还有谁?
刚一入门不用假以时日便夺得金丹榜第一!
一时间文华台之上宛如炸开了锅一般,响起阵阵议论声。
在这讨论声当中,姜肃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然后,紧接着,大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这讨论声突然降低了。
等等,这新入门的年轻弟子按理说此时此刻应该都在文华台之上闪上修真界通识课,江天青她既然去了演武台,便说明:她一定是逃课了!
还逃的如此明目张胆,视修真界通识讲习如无物,把“我行我素”四个字几乎快要写在了脸上,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新仇加旧恨,众人只见那修真界通识讲习面色宛如打翻了颜料铺,十分五彩斑斓,然后他的头上突然冒了三丈高的火焰。
字面意义上的火冒三丈。
收到这条讯息,江天青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回了一句:哈哈,那我还真是万分荣幸啊!
——
执法堂长老接到修真界通识讲习的举报,奉命来逮捕这第一天便逃课逃到全宗皆知的年轻弟子。
不像他们之前逮捕那些逃课弟子面如死灰惭愧万分,被他们找到的时候,江天青正和一群围观群众一起窝在演武广场四周高树之下的躺椅上,正优哉游哉的晒太阳,听各种宗门八卦。
她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既然追求刺激,就贯彻到底喽!
见那灰衣长老过来,江天青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从容道:“呦,怎么又是您老?”
那灰衣长老赫然是之前那让她和习远二人社死当场的那位执法堂堂主。
灰衣长老闻言,呵呵一笑,“看来你命中注定今日要和老夫走上这么一遭了!”
大可不必,心中这般想,江天青还和执法堂堂主一同去了主峰大殿。
大殿之上,天玄十二峰峰主来了一个齐全,其中自然包括姜云间那个冷面男。
江天青同其两看两生厌,很快便移开了目光,百无聊赖地靠在廊柱上。
一边受害人修真界通识讲习恶狠狠地看着这位逃学威龙,脸色十分难看。
然后“啪”一下,他头顶又亮起了三丈高的火焰。
“哇哦!”江天青很给面子地鼓掌赞叹道,“没想到您还有这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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