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知琰郡王形容出众,平日远远瞧着,都是极惹眼的模样,今日同在一屋中相见,着实被惊艳了一番。如此天人之姿,但凡上进些,名声好些,会成为京中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谢尧臣如枫杨般高大挺拔的身姿,在这坐满人的屋里,显得竟有些挤,叫在座众人在他进来后,莫名便觉屋中逼仄。离得近了方才看清,他面容骨相亦是极好,形如刀刻,寻不见半点不完美之处。
除端顺王妃外的所有人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旁人行礼后,四公主方才起身,敷衍一礼:“哥。”
奈何谢尧臣眼里只有宋寻月,全无理会众人,那双眸中卷着深深的眷恋,唇边含笑,朝宋寻月走去。
宋寻月见他来,委实松了一口气,来得可真及时,气氛正尴尬呢。
谢尧臣站宋寻月面前站定,俯身,朝她伸手:“外头准备好了,我来接你,你肯定喜欢。”
宋寻月笑意更深,顺势搭上他的手,起身站起,转身对端顺王妃道:“二嫂,那我先告辞,你们不必着急走,等那位县主妹妹换完衣服再说,再祝诸位姐妹,今夜长乐未央。”
说罢,谢尧臣便牵着宋寻月的手,一同往外走去,自他进屋到他们一起离开,谢尧臣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宋寻月。二人鹣鲽情深的模样,尽皆被众人瞧在眼里,除却极少数夫妻感情好的,大多数人神色晦暗不明。
谢尧臣和宋寻月离开后,屋里人各怀心思,好半晌,都没再出现方才言笑晏晏的模样。
端顺王妃静静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离开更衣所,宋寻月完全将刚才的小插曲抛去脑后,神色间门已满是期待,拽拽谢尧臣的手,忙问道:“我们去哪里玩儿?”
谢尧臣冲她狡黠一眨眼,卖关子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二人一路离开皇亲贵戚所在之处,来到向百姓开放的区域,上了木拱桥,视野转而开阔,宋寻月看着眼前的景色,面露惊讶。
只见金明池到处张灯结彩,所有栈道的两侧,挂着的灯笼足有五排,各式各样,五彩缤纷,同天上圆月,一同倒影在清澈的池水中,虚实结合,美轮美奂。
不仅如此,池对岸的观景台上,还挂着一个巨大的灯笼,看一旁的参照物对比,单单那灯笼,怕是都有两层楼高,用很粗的麻绳才吊起来,那灯笼底部,雕了个巨大的福字,光线投下来,福字的影子,投射在那观景台上,震撼非常。
不仅如此,池中还行着一艘画舫,画舫上歌舞不绝,曼妙的丝乐声,清晰的钻入耳中。
宋寻月停在木拱桥最高处,拉着谢尧臣两步小跑到桥边,激动的拽他手臂:“你快瞧,还真有那么大的灯笼,我以前只是听人说过,但从没机会出来亲眼瞧瞧。”
池上有风,再兼宋寻月动作有些大,鬓边碎发落下,落在她的脸颊上,但她的注意力全在金明池盛大的气氛中,完全没有留意。
而谢尧臣的目光,却一直在她的身上,自是看到到她那一缕不听话的鬓发。他唇边含笑,抬手,指尖从她脸颊上轻轻划过,将那屡鬓发拨下,在宋寻月未曾看到的这瞬息间门,眼里满是宠溺。
谢尧臣捏捏她的手,冲她一挑眉,道:“走,带你去视野更好的地方。”
“嗯!”宋寻月冲他重重点头,恋恋不舍的再看一眼对岸的繁华,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谢尧臣拉着她,走下木拱桥,走上金明池畔白沙所铺的小道,又一路带着她,绕过余音水榭,闯过廊下聚集的人群,最终在池边一处小码头停下。
码头前靠着一艘画舫,不大,和寻常船只差不多,只是更宽敞些,但贵在精致,红纱帐幔,装点的极其漂亮,船夫站在画舫尾,已拿起了船蒿。
画舫上轻纱随风而动,宋寻月隐约见里面桌上,已经准备好酒水、糕点等食物,心下愈发喜欢。
谢尧臣转头对跟着的辰安及寄春、星儿等人道:“你们在这里候着便是。”
众人行礼应下,随后谢尧臣先一步蹬上画舫,随后转身,伸出双手来扶宋寻月。
宋寻月搭上他的手,轻轻一下跃上画舫,待船稳住后,同他一起走了进去。船夫撑蒿离岸,画舫缓缓驶入金明池中。
寄春看着远去的画舫,手肘戳戳星儿,又戳戳栀香,随后含着揶揄的笑意,低声道:“王爷好疼王妃娘娘,是不是?”
星儿和栀香都重重点头,星儿看着远去的画舫,眼眶渐红,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被赶出王府,但未成想,小姐终归是得了王爷的喜欢。就说嘛,她家那么好的小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避开了岸上的建筑、乔木,视野更为开阔,金明池盛大的节日气氛,尽皆闯入眼帘。
一时间门,栈道上的灯笼,结伴赏灯的人群,金明池恢宏的建筑,月色,倒影……构成了一副精妙绝伦的画作,叫人沉溺其中,流连忘返。
谢尧臣静静的在一旁看她喜悦的面容,见她喜欢,唇边笑意隐隐有些得意,他可是找了金明池上最好看的一艘画舫。
画舫离岸越来越远,同时也离正中那艘大画舫越来越近,其上丝乐及歌声越发清晰,为着撩人的夜色,再蒙上一层如梦般的光泽。
船夫找了个好位置,将画舫停下,以供船上贵客赏景。
宋寻月见船停,冲谢尧臣抿唇一笑,随后起身便去了船头,她盈盈立在船头上,吹着池上清风,听着不远处的乐曲,安静欣赏。如此美景,当真想什么也不做,就这般静静看着,直到金明夜宴结束。
不多时,宋寻月听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随后便觉一双手,攀上自己腰际,从身后绕了过来,抱住她的腰。宋寻月笑,顺势靠在了身后那片坚实的胸膛上,盖住自己腰间门那双手。
谢尧臣微凉的侧脸,贴上她的额角,随后便听他在耳边道:“和王爷一起游玩,肯定会很开心,是不是真的?”
他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打趣的意味,入耳却比拂过金明池的微风更显温柔。
宋寻月侧抬头看他,眼里带着些许诧异,问道:“你听见啦?”
谢尧臣点头,随后脑袋一侧,贴她更紧,解释道:“刚才去接你,听锦蓉说进去好些人,我便只好在门口等会。”
“那你不早进来!”宋寻月嗔他一句,委屈嘟囔道:“害我还得和他们掰扯。”
谢尧臣俯身脑袋侧过去,去看她的脸,再次解释道:“王妃娘娘别生气,本来听四妹说完那句话后就要进去,谁知我的王妃没给我发挥的余地。但听着可真是感动……”
宋寻月看他一眼,神色宛如小狐狸般狡黠,明知故问道:“感动什么?”
谢尧臣复又抬头,再次贴上她的额角,像一只极喜欢主人的猫,脸颊用力蹭她,道:“怎能不感动?其实我刚听到四妹那句话的时候,当真害怕,怕你听完后,会意识到我的不好,再见我会嫌我,烦我。”
宋寻月听着这话,心间门微有些奇怪,一般来说,行止不恰当的人,通常意识不到自己行止不恰当。正因如此,才会做很多错事。可谢尧臣,听他话中所传达之意,他明确知道自己的短板,既如此,为何不改呢?
不过不改更好!最好连夺位之心都没有,他们就这样平静且快乐的过一辈子。
思及至此,宋寻月温柔含笑,对他道:“我怎会嫌你,烦你?虽然四公主他们的话不好听,可我确实是那样想的……”
说着,宋寻月抿唇偷笑,指一指远处栈道上的贵女们,对谢尧臣道:“不信你瞧瞧,他们有谁过得比我幸福?”
“哈……”谢尧臣展颜笑开,故意摆出一副认真观察的神色,在宋寻月面上看了又看,片刻后,做出一副得出答案的模样,点头道:“还真是,本王的王妃,连眼底都是笑意。”
如果她在自己身边,感到幸福,那是不是证明,他这阵子表现还不错?
话音落,二人齐齐笑开,谢尧臣复又将她抱紧些,宋寻月捏捏他的手,认真跟他低语道:“旁人不知道祝东风是你的,若是知道,谁还会说你不上进,并非心在功名利禄才算上进。王爷,你很好,很好,日后切莫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那倒从来没有。”谢尧臣冲她摇头,跟着道:“你夫君我啊,便是被天下所有人都瞧不起,也不会自己瞧不起自己。”
他当真是这般想的,说罢,谢尧臣语气间门含上一丝委屈,对宋寻月道:“总是王爷王爷的叫,听着生分。”
宋寻月看向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叫什么?”
谢尧臣唇边划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唇贴近她的耳朵,低语念出两个字。
宋寻月闻言,大片的红晕立时爬上脸颊,心如小鹿乱撞,她忙摇头:“叫、叫不出口……”
这也太肉麻了些。
谢尧臣佯装委屈:“为什么叫不出口?”
宋寻月都不敢再去看他眼睛,呼吸明显紊乱:“就、就叫不出口……”
谢尧臣怎会死心,鼓励道:“习惯就好了。”
宋寻月小脸已是煞红,仍旧坚定拒绝:“不!”
谢尧臣面露些许失望之色,不过没关系,他有法子叫她开口,但不是现在。
谢尧臣暂且放过了她,正欲另起个话头,却忽听不远处的那艘大画舫上,传来一段歌声。那嗓音百转千回,如余音绕梁,徐徐不绝。
待听清唱词的瞬间门,宋寻月忽觉心跳一滞,跟着便失了半拍。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竟是《越人歌》,想想自己身后这位的身份,再想想这词曲表达的内容,她竟有一种自己的心思,被堂而皇之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感觉。既紧张,又尴尬,可心却是动荡的愈发厉害。
谢尧臣亦是觉察到气氛的怪异,目光凝在她面上,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才能缓解这种怪异。这词曲分明表达的是暗恋,可为何此时到了他们二人身上,反倒成了对彼此心思的揭示?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王子二字落下的瞬间门,宋寻月目光飞速从他面上一扫而过。她紧张的全身发软,都快站不住了,怎么会唱起这首曲子?当真煎熬。王子有了,同舟也有了,完全无法招架的心跳也有了……
谢尧臣看着她紧张至此的神色,唇边笑意愈深,她为何这般紧张?无非是曲中在唱“得与王子同舟”,她想到了谁,又是在和谁同舟?
曲子还在继续,宋寻月委实不想太没出息,纠结好半晌,终于鼓起勇气看他,试着冲他笑笑,好缓解这难忍的尴尬。
可笑过之后,看着谢尧臣的眼睛,一种此地无银百两的感觉漫上心头,她缓解尴尬的举动,好像弄得气氛更加尴尬。
“心悦君兮君不知。”
宋寻月暗自咬唇,她就是喜欢了,能怎样?
望着彼此眼里对方的倒影,宋寻月鼓起好大的勇气,轻轻抬了下下巴,谢尧臣脑中霎时一白,本能的动作比思维更快,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沾上的瞬间门,二人皆绽放出汹涌且盛大的热情,如阵阵巨浪吞噬着彼此,贪婪不尽的勾.缠。
宋寻月伸手捧住他的脸,顺势转身,垫脚抱紧他的脖颈,谢尧臣再次箍紧她的腰,将她提起,跟着再一转身,抱她进了画舫,藏匿进了轻纱帐幔后。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