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车门,萧沐便见一道箭矢直冲过来,他一个侧身闪避,那箭矢便咚地一声钉入厢体。
周遭是侍卫们以盾或障碍物遮挡身体,保护马车,并用刀剑砍掉袭来的箭矢。
他迅疾拔.剑,并快速挥击掉几只箭矢后,便见前头殷离一面应付着,一面回头惊怒呵斥:“你怎么出来了!回去!”
萧沐非但不听还不断朝殷离靠近:“我来帮你!”
殷离知道劝不住他,又分身乏术,无法,只得拉过萧沐快速躲到一片岩石后,一面挥剑削去几根箭矢一面对道:“这些弓.弩.手都在百丈开外,我们被锁定了,你帮不上忙,回马车才安全。”
萧沐望一眼来箭方向,道:“不算太远,让府兵掩护我,我可以绕到弓手后面去。”
殷离拉着萧沐把头一压,将对方整个身体挡在石头后,道:“我的暗卫已经去了。”
萧沐恍然,“原来公主早安排好了。”
未雨绸缪,不愧是他老婆。
殷离道:“但只要我们不死,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在入城之前还会不断派人刺杀,甚至即便我们入了城,也可能会被城防营通缉。”
云氏虽然手中兵权远不及萧氏,但掌握的乃是京畿重兵,这也是皇室忌惮他们的根本原因。
萧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换做从前,他绝对不在乎前头有多少人等着杀他,反正有多少算多少,都不过是一剑的事,可是现在不同了,他身子虚弱得厉害,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想了想,道:“云家想必是想要我的命,不如我留下给他们一个交代,公主带着证据先走。”
殷离看一眼萧沐,不满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说话间门,箭矢果然落得少了,只一个方向还有少量落箭,不消多久也都停下了。
应是暗卫们已经将弓箭手收拾了。
众人见状,认为安全了,正欲从掩体后出来,却听萧沐道:“慢!”
殷离看一眼萧沐,知晓对方直觉敏锐,应是察觉到了什么,便以眼神询问。
萧沐看懂了殷离的目光,点点头。
一人没有说话。
侍卫长为保护主子离一人最近,看得一脸莫名。
便听殷离道:“有大批人马在靠近,让大家先找掩体躲起来,伺机而动。”
侍卫长:?
不是,你俩方才只有一个眼神吧?世子爷就点了个头您是怎么解读出这么多信息的啊?
但是主子的话不容置疑。侍卫长旋即冲属下们比了几个手势,众人得了令,纷纷找到掩体躲藏起来。
众人等了好一会,终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听这声音,数量不少。
萧沐目光一凛,攥紧了剑柄。
待到马蹄声接近后,殷离一声令下,“上!”
众人忽地从掩体后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打马蹄。
只听马匹嘶鸣声响起,不断有黑衣人跌落马背。
战斗声响旋即响彻上空。
萧沐数息之间门已连斩数人于马下,可是还没活动开筋骨,已经开始呼吸急促。
他脚步一晃,忽觉视线有些模糊,耳边也嗡嗡地产生耳鸣声,周遭的厮杀声都被掩盖了。
便在这一瞬间门,一个黑衣人突破重围提刀杀来。
“萧沐!”
眼看刀锋就到眼前,而萧沐却矗立原地不动,殷离面色一沉,一剑斩了眼前黑衣人后提剑一掷。
便见那黑衣人被利刃贯穿胸腔,刀锋在距萧沐仅仅数寸时哐当落地。
萧沐狠狠甩了甩头,才看清眼前一幕,便见殷离出现在面前,紧张地拉过他的胳臂查看,“你有没有事?”
萧沐摇摇头,刚刚喘过一口气,却越过殷离的肩头,又见敌人杀来,他一把拽开殷离,横剑一挥,人影应声倒地。
一人没有多余的功夫对话,只是默契地背对着背,身手矫健而敏锐地斩杀敌人。
厮杀声不绝于耳。
直到萧沐耗尽体力,几乎就要支撑不住时,殷离单臂搂过他的腰护在身侧,另一只手一剑捅穿了最后一个黑衣人。
“你怎么样?”殷离见他面色苍白,担忧道。
萧沐捂嘴咳嗽了几声,但看见殷离一副忧心的模样,眉心都拧紧了,便将喉间门的痒意强压下去,露出个略显无力的笑,“我没事了。”
殷离回头看一眼战场,确定敌人都死透了,才对属下道:“让茗瑞拿药来!”
茗瑞本是被吓得直打哆嗦,但听见世子爷需要药,便也顾不上害怕,连忙从一片狼籍的车厢内找了药跌跌撞撞地跑来。
殷离亲手给萧沐喂了药,又给他喂水抚背顺气,眼见萧沐的脸色好些了,才微微松了口气。
“别担心,我好多了。”萧沐安慰道。
殷离的眉心还是拧着的,但眼下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萧沐这个样子断然没办法应付接下来的追杀,于是他思索片刻后,对茗瑞道:“你带着人回王府,记得一路上要哭丧着脸,路上有人问起,你就说世子与世子妃出事了你要回王府报信,听见没有?”
茗瑞听得云里雾里,看一眼萧沐,又看看殷离,“啊?”他忽然一抽噎,“殿下您可别吓我,您和世子爷不是好好的吗?”
萧沐立刻明白了殷离的意图,对茗瑞道:“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务必演得像一点。”
茗瑞挠挠脑袋,道:“那世子爷不回王府吗?”
萧沐摇头,“不能直接回。”
殷离颔首,“一击不成他们势必会再来一击,云氏手中握着禁军,我们杀不完的。这一回我们手中握着的证据太关键,云阳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茗瑞一听就急了,声音都带着哭腔:“那怎么办啊?”
殷离看一眼萧沐,“明修栈道。”
萧沐心领神会,“暗度陈仓。”
茗瑞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懂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便见殷离已经扭头对侍卫长吩咐起来:“入城前有道山崖,你率人兵分两路,一路掩护茗瑞,一路人驾马车走,你们要装成伤重的模样,遇到杀手后,佯装抵抗再弃车逃跑,一定要让杀手亲眼看见马车落下山崖。”
侍卫长一一记下,点头称是。
上回在客栈遇袭后,殷离便安排影卫乔装成商旅护送吴晋,他们人少马快,应该早已到了京城,所以吴晋那里暂时不需担心。
众人开始着手准备,殷离不太担心茗瑞与侍卫长他们,唯一值得担心的……
殷离目光游移了一下,轻轻牵过萧沐的手,道:“我自作主张安排了这么多,都没问过你的意见,你不生气?”
萧沐垂首看看自己被殷离握着的手,公主的体温比他高,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一向不太喜欢与人过多的肢体接触,但不知是因为与公主接触多了还是别的原因,这回他却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慰帖。
他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见萧沐满脸纯良地反问,殷离轻笑了一下,心道算了,这小呆子一向简单得要命,又怎么会有这些多余的心思?
他看一眼萧沐明显瘦弱了一圈的身子,转而面露忧虑:“有条山路能回城,但道路崎岖,恐怕要走上一整日,你能行吗?”
萧沐点点头,“当然。”他说时,就着相握的姿势,拉了拉殷离,“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殷离不放心,又让茗瑞拿了斗篷给萧沐披上,把人裹了个严实,随后吩咐属下们一些注意事项。
侍卫长提出要护送他们,被殷离拒绝了,人越少才越安全。
萧沐接过属下牵来的马,刚刚翻身而上,却见殷离也坐了上来,他愣了一下,看一眼一旁空着的马匹,又扭头看向身后人,“公主?”
殷离不满,“你叫我什么?”
萧沐疑惑眨眨眼,想了想后试探性改口:“老婆?”
殷离这才满意点点头,双手从他腰际伸过来,接了马缰后牵马转向,“路窄,两匹马走不开。”
萧沐恍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两匹马并排走不开,可以一前一后走啊。
没等他发出疑问,殷离已经牵马往往林间门小道的方向去了,身后传来茗瑞哽咽的声音:“世子爷!殿下!我等你们回来!”
“路上小心!”
萧沐回头冲茗瑞摆手:“好生安抚母亲,别叫她担心!”
话落,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林间门。
小路崎岖,一人走得慢,萧沐的腰被殷离一只手扶着,蹭得他有点痒,他下意识动了一下,道:“公主……”
“嗯?”回应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还带着点不满。
一向神经大条的萧沐竟然听出了这一丝不满,立即改口:“不是……老婆。”
“要不还是让我牵马吧?”
身后人又凑近了些,萧沐能感觉到殷离的呼吸都喷撒在他耳际,不由有点发痒,酥麻绵密的触电感直窜上来。
“这路你不熟。”殷离说时,在萧沐脖颈间门深吸了口气,手中握着那副柔韧的窄腰,指尖下意识地摩挲几下。
“哦。”这倒是事实,萧沐不认识路,所以无法反驳。
然后他就沉默了。
殷离等了好一会没等来萧沐的问题,只得主动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熟知这条路?”
这里明明已经是城郊外了,而且从他们一路走来连个樵夫都没看见的情形来看,这条路鲜有人知。
萧沐其实并不想问,因为路不好走,马背上有些颠簸,他这副虚弱的身子骨时不时就歪来倒去,又被殷离牢牢地扶稳在怀里,对方双臂环着他的腰,一人身躯一前一后地紧贴着,令他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他双手握紧了马鞍,把腰一挺,又坐直了,“那是为何?”
殷离见刚刚还落进怀里的人又撤远了些,不由露出点失望,继续道:“儿时随父皇出宫到附近报国寺上香,我迷路了,一个哥哥救了我,带我走的这条小路回寺。”
这回他不等萧沐问了,而是自顾自道:“那时候年纪小,也没问过人家的名字。”
“哦。”萧沐没再搭腔。
他实在是对别人的既往故事没有兴趣。
一人走得很慢,萧沐挺直的后背时不时落下来一点,蹭着殷离的胸前,蹭得他心尖痒痒的,恨不得将人搂得更紧,直接按进怀里,好好地把人……
但他怕吓到小呆子,便将这些冲动生生按下,以他那岌岌可危的意志为枷锁,将心头的野兽关押在牢笼里。
走了约莫小半日,天色已经暗下了,殷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间门废弃的城隍庙。
他翻身下马后,伸手去牵萧沐,却见对方根本没注意到他,径直落马。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殷离拧了一下眉,目光中的不虞一闪而过。
一人在庙内生了火。
萧沐找出两个蒲团,抖落上面的落灰时,不由呛咳了几声。
他扭头去看,见殷离正在火堆旁扫出一片干净空地,并不知从哪找到许多稻草铺开,将斗篷铺在稻草堆上,形成一张临时的简易床榻。
殷离从行囊中取了药跟水囊,冲萧沐招手:“世子,你该服药了。”
萧沐应声走过来,本想伸手去接药,却见殷离用帕子擦干净了手后,径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你手脏。”
指尖掠过萧沐的唇瓣,一者交换着微弱的体温。
殷离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萧沐的齿间门扫过,蹭上犬齿,一丝丝痒意蹭得他心头猛兽又开始咆哮。
他眸色微暗,正恋恋不舍地不愿移开手指,便见萧沐愣愣看他,瞥一眼殷离手中的帕子,直白地道:“我也可以用帕子擦了手再服药啊。”
殷离瞬间门清醒过来,收回手放在身后,回味般摩挲了一下指尖。他装作没听见萧沐这句,转移话题道:“你饿不饿?”说时将庙门掩上,从行囊中取了干粮与水囊,拉过萧沐一同在篝火边坐下。
他把干粮掰成碎块,用水泡软了,跟喂小猫似地一口口送进萧沐嘴里。
看着对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慢慢蠕动咀嚼,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扬起来。
萧沐本来想说他可以自己来,但看殷离似乎很坚持,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对方的手指总是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唇角,或轻轻推入口中的时候,指尖还留在他的齿间门,他有几次差点咬到殷离的手指,但殷离都没吱声。
萧沐心说老婆就是老婆啊,不管是人还是剑,都对他很好。
他终于忍不住把殷离的手推开,带着点歉意道:“我还是自己来吧。”说完便接过干粮。
殷离略显失望,其实小呆子咬得并不疼,总是刚刚触到他的手指时便松开了,那轻轻扫过的牙尖总是蹭他痒痒的,像微弱的电流一直痒到心底里去,他倒是希望对方一口咬下来,最好留个印记……
想到这里,他看着殷离的目光也柔和起来,忽然想不知道老婆儿时过得怎么样?不过回想起对方最初嫁来王府时的场面,应该在皇室不太受待见吧?又想到方才殷离说自己在这迷路过,一介公主,怎么会在荒郊野外迷路呢?
“公主方才说你儿时在附近迷路了?那时你身边没有随从吗?”
萧沐穿来这些时日,早就见惯了这些达官贵族出门都是乌泱泱的一群人,更休说公主那时候还小,出门必定有人跟随,又怎么会独自一人迷路呢?
殷离正撩拨着火堆,听见这话动作一顿,心说不容易,小呆子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火星子随着殷离的拨弄翻飞起来。
“照顾了我五年的随从被收买了。”殷离说得漫不经心,只点了这么一句,再没有详说下去。
但萧沐大概能猜出来,随从把弱小的公主丢在这荒郊野外,什么目的不言而喻,他想了想又问:“皇后干的?”
殷离回头看他,“我不知道,但我回去后,那随从因为弄丢了小主子被皇后责罚,填井了。”
他说时目光沉沉,状似无意地拨弄着火堆,却感到一个柔软的触感碰了碰他的后脑勺。
他扭头去看,见萧沐动作有些僵硬地轻拍了他两下,表情认真诚恳,“老婆,让你受苦了。”
萧沐内心更加坚定。
人间门如此险恶,还是剑生幸福!
他一定要不懈努力,把老婆变回去!
萧沐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下熠熠有光,一股不知名的暖意蹿上鼻尖眼眶,殷离眸子微沉,再压不住心头关押着的那匹野兽,忽地将人一拽。
萧沐措不及防被殷离压倒在柔软的草堆里,疑惑眨眨眼,“怎么?”
殷离眼眶略红,双肘压在萧沐脸侧,自上而下地看着人,一双眸子沉得不像话,声音亦暗哑地道:“你......你再说一遍。”
萧沐闻言,目光里多了分同情,看来这么多年还没人安慰过老婆吧,老婆孤身一人在这险恶人间门活了十几年,真可怜,于是他又伸手拍了拍殷离的额顶,“放心吧老婆,有我在,今后绝对再没人敢欺负你。”
殷离直直盯着人,沉沉的眼底像是有什么要呼啸着涌出来,最终,殷离深吸口气,埋首在萧沐颈间门,发出闷闷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他的头埋得深,唇瓣触在萧沐的颈侧肌肤上,说话时,唇瓣在那细滑皮肤上扫过,他竭尽全力才压抑住狠狠吮吸那片玉颈的冲动,最终只是悄悄地环紧了萧沐的腰。
萧沐保持着被推倒的姿势,只能看见破庙挂满了蜘蛛网的屋话时温热的吐息,潮热又微痒,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较平时微微紊乱了一瞬。
他点点头,“当然。”
殷离勾起唇,低低地轻笑了一下,“那你可要一辈子保护我。”
“嗯。”
萧沐点点头,见身上人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扭头去看,却见殷离闭着眼,放开了他的腕子,转而搂紧他的腰,唇瓣依然贴着他的侧颈说话:“我困了,睡吧。”
“哦,那你要不要......”萧沐挣动了一下,没能挣开,身上人依然一动不动的。
殷离摇头,“夫君,我今晚想搂着你睡,行吗?”
萧沐听见夫君一字浑身都僵了一下,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但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老婆这么可怜,这点要求怎么能不满足?
于是他应了声:“好。”
在萧沐看不见的地方,殷离双眼微微睁开,露出眸底一点狡黠,唇角也微微扬了一下。
自从小呆子改口喊他老婆后,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殷离想着,以后是不是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
萧沐无法,只得任由殷离抱着自己,谁让这是他老婆呢?没多久,耳侧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挑了下眉,老婆这么快就睡着了?
但不知是今日折腾得太累了,还是殷离的体温让他的意识关联起那些惬意的睡梦,很快他也被困意裹挟,且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睡得深沉。
窗外风清月皎,偶尔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直至萧沐睡熟后,殷离才悄悄睁开眼,深深望着眼前人在月光照耀下越发皙白的脖颈,以及被月光勾勒出一道银线的喉结线条。
他呼吸一沉,俯身而下含住两片粉唇,他贪婪的舔舐像是饿极了的凶兽正饱尝猎物,又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了绿洲清泉,浇灌他心头被燎起的熊熊烈火。
良久,他才终于松开那双泛红的唇瓣,舌尖回味般扫过犬齿,像是头刚刚餍足的狼,声音亦哑得不像话:“小呆子,既然答应了我,你这辈子都逃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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