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景帝瞪大了眼,来来回回地上下打量萧沐,震惊又带着些怒意地道:“你......你没死?!”
萧沐看一眼皇帝,坦然道:“事急从权,当时我不得不使用了龟息功,在龟息状态下与死亡无异。”
隆景帝闻言诧异不已,望着萧沐的目光瞬间门变得凌厉起来。
有官员瞥一眼皇帝的眼色,立即高声道:“萧沐,你这可是欺君之罪!”他说时冲皇帝义正辞严道:“陛下,此等行径绝不可姑息!”
云阳明淡淡地朝堂上扫了一眼,立刻就有人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加入声讨。
“正是!更何况他还是当着陛下的面假死,此等大逆不道之罪不可轻饶!”
却见殷离一提衣摆下跪道:“假死之事是儿臣设计的,事出有因,父皇容禀。”
萧衍亦跪了下来,“吾儿行事莽撞是老臣教子无方,但萧家一门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老臣恳请陛下给吾儿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沐扭头看向跪地的两人,都争先恐后为自己辩解,不由心头一暖。
张栋之见隆景帝面色不虞,连忙打起圆场,“三位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实在是前无古人,陛下又亲自给三位接风,若是有什么误会,不如等接风完了再进殿解释吧?”
那官员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张大人这是什么话?难道欺君之罪是一句误会就能糊弄过去的吗?”
“正是!你可要记着自己的陛下的臣子!不是他们萧家的!”
见到众人围攻张栋之的局面,云阳明微微一笑。
落入殷离的局已经是注定的了,云阳明想着。虽然落入了下乘,但萧沐欺君这一点却可以为他所用。就算如今皇帝不听他的,但凭借皇帝对萧氏的忌惮,加上萧沐此举冒犯天威,他还是可以好好拿捏一番。
隆景帝目光扫过跪地的二人,又看一眼仍笔挺站着面色淡然的萧沐,忍不住不悦地皱了皱眉,抬手道:“都起来吧。”说完,便转身往大殿走去,头也不回道:“有何分辩,进殿再说。”
众人大步向殿内走去,走时,云阳明冷眼扫过三人,与殷离的视线相撞,闪过一道寒光。
皇帝登上高座,对萧沐道:“你为何假死?”
萧沐道:“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他正想继续,殷离却突然开口抢先道:“父皇,是儿臣受云阳明胁迫,不得已才让萧沐配合我演了一出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云阳明冷笑一声,面色坦然道:“五殿下怎可白牙诬陷?老臣何曾胁迫过你?”
殷离不理会他,兀自道:“半年前,皇后派人告诉我,母妃身中百合花毒,若不想她一尸两命,就用萧沐的命换取解药。”
隆景帝闻言脸上一沉,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又是皇后。”
殷离继续解释:“儿臣原本并不相信,可当时前来传信的宫女给了儿臣一支有毒的百合,后来儿臣果然在母妃的庭院里发现了毒株,又请了太医来给母妃查验。这才相信母妃是真的中了毒。”
听见这句,萧沐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怡妃根本没有中毒,殷离这么说是想坐实皇后下毒之事,把他们安排假死的行为说成是迫不得已之举。
想到这里萧沐明白了,殷离这是要弱化他们将计就计,引辰国来犯的动机,把自己诠释成为纯粹的受害者。
难怪殷离方才要打断他的话,若是让他照实说了,皇帝恐怕会认为他们有意放任敌国来犯。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动机却着实冒险,相当于在赌国运,皇帝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动怒。
这么想着,萧沐垂着首安心看殷离的表演。
殷离道:“母妃身怀六甲,儿臣无法,只得表面听从皇后的命令,与萧沐演了这么一出假死。后来儿臣向坤宁宫索要解药,谁知皇后想以此拿捏儿臣,每次只给稀释过的药吊着母妃的命。是儿臣从中那支百合中提炼出了毒素,并配合解药,交给太医研究解毒之法,好在上天慈悯,太医们医术精湛,母妃才终于得以解救。”
看着隆景帝目露凶光地望了过来,云阳明不为所动,冷笑一声:“这一切怕不是五殿下自导自演吧?你如何证明皇后威胁过你?”
殷离似对此言早有所料,“母妃宫内的有毒植株与那名宫女给的百合花毒素一致,皇后给的解药亦是证据。”
听见这句,云阳明眉心一松,皇后那边他早就安排把证据都销毁了,就凭殷离手上这些证据,根本攀扯不到他的身上。
却听殷离道:“当然,坤宁宫内栽培的植株,以及给儿臣传信的那名宫女或许早已被皇后毁尸灭迹,儿臣确实无法证实毒药来自坤宁宫。”
“但儿臣提起这些,只是为了解释萧沐假死的缘由,世子并非有意欺君,实在是迫不得已,他是在帮儿臣,更是在帮母妃。”
殷离抬眼瞥见皇帝的脸色在提到怡妃后逐渐缓和了些,便心知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皇帝看一眼殷离,本想质问这种事为何不早告诉他而是要自作主张,但当着群臣的面,他又不想让人察觉自己儿子竟然不信任他,便将疑问与怒意按捺下去,故作淡定地问道:“但你说的这些又与阁老有何干系?”
殷离垂首道:“儿臣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不曾想......”他说时,瞥一眼云阳明,“儿臣的暗卫无意间门查到云阳明与辰国暗探有秘密往来,其中一封信中提到,辰国意图大举进犯我国,前提是要云阳明除掉萧沐。”
“儿臣这才知道,原来皇后要挟儿臣刺杀萧沐,竟是源于云阳明与辰国的一笔交易。”
此话一出,场上瞬间门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官员纷纷垂首不敢言语,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方才帮云阳明出言的那位官员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五殿下指责的可是通敌卖国之罪啊!谁敢搭上半点干系?
云阳明眸色阴冷,咬着牙怒声:“五殿下,你可知诬蔑朝廷命官,亦是重罪!”
他说时又冲皇帝肃然道:“陛下,臣绝对没有做过通敌卖国之事,五殿下口口声声指责臣与辰国交易,可我替他们杀了萧沐,与我有何好处?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一直沉默的萧衍冷不丁沉声道:“自然是借辰国之手,消灭了镇北军,好坐收渔利。”
云阳明狠厉看一眼萧衍,萧衍亦坦然平视回去,老王爷鹰隼般的目光中带着森然的警告与怒火。
隆景帝皇帝看着云阳明与萧衍对峙的一幕,眼中冷芒一闪而逝,声音冷厉中又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怒火,对殷离道:“你所说的可有凭证?”
当朝首辅卖国!如若查实,丢的亦是他皇帝的脸面。
殷离先是看一眼云阳明,随后坦然看向高阶上的皇帝,朗声:“儿臣有证据!”
这一句掷地有声,响彻空旷的大殿。
只见殷离在云阳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取出一叠信件,交给御前近侍,近侍接过这些信后快步回到御前,递到皇帝手中。
“这是儿臣的暗卫截获云阳明传与辰国暗探的密信,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每次截获时,儿臣都会命人复制一份,辰国人收到的是复制件,儿臣手上的才是原件。”
隆景帝一目十行扫过,目光中的震惊随着纸页的翻动渐渐演变为愤怒,他一张一张地翻看,动作越来越快,明显带着怒火。
最终他怒而一把将纸页甩到云阳明面前,眼神冰冷道:“阁老,你还有何话说!”
云阳明震惊地看着洒落一地的信纸,手指略微颤抖地捡起一张,扫过后瞳仁倏地放大,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他说时,指着殷离道:“这些定是他伪造的!”
殷离连老难道连自己的字迹也认不得吗?”
云阳明的眼珠快速运转着,这怎么可能?他跟辰国的通信如此隐秘,连小公爷都不知道自己的亲随在帮他传信,殷离又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这证据还不够令人震惊似的,此时萧衍亦交出一幅城防图,道:“这是云阳明原本要送给敌军的永宁城防图,殿下截获后与老臣商议,伪造了一幅的假城防图将计就计。”
他说时望向云阳明,声音四平八稳,“阁老执掌兵部,城防图这样的军事机密,阁老想要得到自然也是轻而易举了。”
“不。”云阳明连声否认,“老臣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陛下,笔迹还有城防图,都可以伪造啊!”
萧衍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笔迹可以伪造,那给镇北军下毒之事又怎么说呢?”
听到这接二连三的指控,有官员终于忍不住瞪大眼,倒抽了口凉气,阁老胆子真大啊,这又是通敌,又是送城防图,还直接给镇北军下毒!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官员们意识到云阳明这回可能是真的要栽了,心中暗暗叫苦,若是云家倒台,他们这些依附于云阳明这棵大树的人怕是免不了要被牵连。
“什么下毒!你在胡说什么?”云阳明故作不知地怒斥。
萧衍对皇帝抱拳施礼道:“陛下,云阳明借犒军的机会,让军需官曹大人在镇北军营的水井里下药。”他说时掏出一份供状呈上,“这是曹大人的亲笔证词和手印。”
云阳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又一封供状被递到皇帝手中,隆景帝只瞥了一眼,脸上老,这你也想说是伪造的吗?!”
“不......”云阳明还想辩解什么,却忽然感到大势已去,殷离与萧衍既然敢指认他,必然是已经准备好了万全的证据要治他于死地。
他的思绪被萧衍的冷笑声打断,“阁老真是好手段呐,毁尸灭迹也是做的滴水不漏,得到辰国战败的消息便立刻暗杀曹大人,好在老臣早就安排了暗卫贴身保护,曹大人才免遭劫难,如今正安置于老臣府中,随时可以作证。”
听见还有人证,云阳明终于唇角微微一颤,闭上眼长长地叹出口气。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阁老,还有何话说?”萧衍沉声问道。
云阳明此时反倒冷静下来,他目露一丝愤恨与鄙夷地望向隆景帝,哼笑一声:“老臣,无话可说。”
隆景帝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大袖一挥:“将云阳明押入诏狱,着三法司审理!”
金吾卫迈入大殿,云阳明坦然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意欲上前的金吾卫淡淡道:“我自己会走。”
他转身时,冷厉的目光扫过殷离与萧氏父子,在迈出两步后,又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隆景帝,轻笑一声道:“陛下,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您来云府时,老臣对您说过的话吗?”
刚刚及冠不久的隆景帝,因得了云家大小姐的青睐,才终于有资格参与夺嫡之争,他拜云阳明为先生,然而当时的云阳明却并未教他如何夺嫡,只说了一句:有云家在,皇位就是他的。
云阳明教他的,是如何做皇帝。
隆景帝微微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云阳明扭过头去,一面坦然地迈起步子,一面头也不回地高声道:“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他说完,又放低了声音,扬起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然而您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学生。”话落,便迈出了大殿门槛。
隆景帝听见这一句,咬了咬牙,怒声道:“皇后云氏德不配位,着废除后位,幽禁冷宫,此生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他这一声说的响亮,足够传至殿门外。
云阳明脚步顿了一下,旋即仰起头,似是微微地叹了口气,旋即再次迈开步子,身影渐渐隐没在晨光中。
望着云阳明远去的背影,萧沐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他好像......”
殷离听见这一声,扭头看他,“怎么了?”
萧沐想了想,道:“我感觉,此前他是真的很生气,但就在刚才,他的怒火好像忽然就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
云阳明的话本令皇帝怒火上扬,偏在此时,隆景帝瞥见殷离悄悄握起萧沐的手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那视如珍宝一般的细微动作又令他面色忽地一沉。
萧沐活着固然是好事,若他深爱殷离,赐他个男妻身份嫁入皇室,皇室还能兵不血刃收了镇北军。
可若是反过来呢?如若痴心的是殷离......
只是这么一想,隆景帝忽然升起强烈的不安全感,再加之殷离悄声对他瞒了这么大一件事瞒了足足半载有余,更令他心中警铃大作。
不知不觉间门,云阳明最后那一句: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
隆景帝凝重地看一眼萧沐,忽然反身往高座走去,边走边道:“这么看来,镇北军能一战生擒辰国皇帝,确实是世子之功了。”
官员见皇帝出言转移话题,立即心领神会地嬉笑着说起恭维话来,“百姓传言,说我大渝有神仙庇佑,实在是我朝之幸。”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将方才的插曲抛诸脑后,纷纷吹起萧沐的彩虹屁来,左一个世子右一个神仙的,听得萧沐有点茫然。
萧衍与殷离却是同时拧起了眉。
殷离立即单膝跪下,取出兵符举过头顶,“儿臣当初领父皇命率三千神机营偷袭辰国后方,如今局势已定,特交还兵符。”
近侍忙接过兵符递到皇帝手上。
有官员闻言面露恍然大悟状,“原来当初五殿下奇袭辰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真是智计深远。”
附和声此起彼伏,隆景帝手中捏着兵符,终于眉心舒展道:“还是离儿用兵如神。”说完便挥挥手让殷离起身。
此时张栋之亦出列道:“凡名臣出世皆因明主,宋仁宗一朝便出了范仲淹,欧阳修,苏氏父子等等名臣贤臣逾百人,乃历朝历代之最。”
“如今我朝有萧王爷这样的护国柱石,有五殿下经世之才,又有萧世子神仙出世。这皆因我朝有明主在世,陛下之仁德不亚于宋之仁宗,才令上天庇佑,降下贤臣,助我皇立不世之功。”
此话一出,隆景帝大笑两声,“倒也不必拿朕与宋仁宗相较。”
见众官员还要跟着附和,他又挥挥手制止,“好了,马屁就不用拍了。”
见皇帝恢复如常,殷离悬起的一颗心稍松了些,忍不住偏头与萧沐对视,满眼的笑。
皇帝的目光从二人身上一掠而过,落在萧衍身上,“萧卿多年没回盛京了吧,带上世子回家团圆去吧。”说完又下令封赏了些金银布匹之类与萧氏。
萧衍与萧沐一同垂首谢恩。
一时间门君臣尽欢和乐融融。
之后隆景帝示意散朝,率先离场。
众官员见皇帝离开,又纷纷围着三人祝贺,唯有张栋之面色有些严肃,待众人散去后,他看着走出大殿的三人,缓缓步到殷离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在陛下面前,还是收敛些。”
殷离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张栋之,对方叹了口气,“您看世子爷那眼神,太明显了。”
殷离心里一沉,他作为皇位继承人,可以对萧沐有好感,但也仅限于此,但若是他明目张胆地把萧沐放在心尖上,皇帝怕是会第一时间门处理了萧沐,毕竟这对皇权是巨大的威胁。
而他的这份心思,怕是已经被皇帝看出来了。
“萧氏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陛下却只赏了些钱财,难道意味还不够明显吗?”张栋之说时摇摇头,微叹口气,“云阳明那个老狐狸,都倒台了,还不忘给陛下心里埋根刺。”
殷离微微颔首,“谢张大人提醒。”
张栋之与三人道了别,殷离本想与萧沐一起回王府,但想到方才张栋之的话,他沉默片刻,悄悄握起萧沐的手,“小呆子,你先回去,我晚些来找你。”
萧沐点点头,“好。”
他想了想,又问:“你什么时候来?”
殷离听见这句一愣,扭头看一眼萧衍,老王爷会意,清了清嗓子转身道:“哎呀,好久没回宫了,我得好好看一眼。”说完就走远了些来到凭栏处,对着一头汉白玉的石狮子上看下看,一本正经评头论足:“这宫里的东西就是精致,不比咱们北境,什么都糙。”
殷离看老王爷如此作态,眼里带着笑意,他凑到萧沐耳边,悄声道:“晚点,我翻宫墙来见你。”
萧沐连忙摇头,“那不要了,还是我来找你吧。”
总翻墙也太危险了,萧沐想着,大不了他就用离魂术,晚上还是能见到殷离的。
殷离噗嗤一笑,勾了一下萧沐的鼻尖,低声道:“不逗你了,我有母妃的腰牌,随时可以出入宫门,别担心。”
萧沐恍然大悟,点点头,“好,我等你。”
萧沐说完正要走,手却还被殷离牵着,不由疑惑看向对方,却见殷离垂着眼,指腹依依不舍地在萧沐手背上摩挲。
“阿离?”
殷离回神,这才把他的手放开,“等我。”
萧沐点点头,转身与萧衍回合。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一眼,见殷离还在原地看着他,见了他回头,冲他挥手。
萧衍见二人这黏糊样,不由感觉牙疼,“又不是见不着面了,这是做什么?你想见殿下,进宫就是了,大不了爹爹陪你。”他说时扯了一把萧沐的衣袖。
萧沐被扯着走,回头看见殷离冲他笑:“回见,小呆子。”
“嗯。”萧沐应了声,转身离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等忙完了这几天就给阿离补过个生辰吧,从北境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件事,虽然之前阿离说不用。
去年陪阿离过了生辰,今年却错过了,说起来还不是错过,而是他闭关时忘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今后的每一年都陪阿离过生辰。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老远,他再次回头时,太极殿广场前的凭栏处,还有一个笔挺修长的人影正看着他。
他唇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
......
至深夜时,世子府的卧房内依然点着灯。
萧沐托腮坐在桌案边,面前一只灰白相间门的鹰隼正用脑袋蹭萧沐的手指。
萧沐顺势摸摸海东青的脑袋,思索了一会道:“给你起个名字吧?”
这只海东青不知是不是给萧沐送信送习惯了,竟一路跟着他飞回盛京,到王府后,海东青落在世子院里,萧沐才发现它。
海东青似乎被萧沐的手指蹭得很舒服,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叫你......”萧沐冥思苦想,看着海东青腹部雪白的羽毛,最终吐出两个字:“小白。”
门外发出一声“噗嗤”。
萧沐寻声望去,眸子里闪过欣喜的光芒,“阿离?”
殷离推开门,笑着走来,“你起名这么敷衍,对得起它天天奔波给咱们送信吗?”
殷离走到面前,萧沐仰头看他,“那叫什么?”
殷离看一眼海东青,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就叫他飞得快吧。”
萧沐一愣,片刻后忍不住反驳道:“那还不如叫小白呢。”
好歹是个名字。
殷离耸肩,“可是它真的飞得很快啊。”
海东青似乎对这个名字很不满,冲着殷离扑腾翅膀还发出短促的嘶鸣声。
殷离皱眉,“怎么,我夸你飞得快还不好?”
萧沐冲海东青招招手,“小白,别闹。”
海东青这才乖乖落回桌案上,又把脑袋凑到萧沐指腹上蹭。
殷离见萧沐的注意力都在海东青身上,不满地双手捧起他的脸看向自己,“小呆子,你怎么光看它不看我?它有我好看?”
萧沐忍不住笑了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力点点头,随后起身拉起殷离就往门外去,“你跟我来。”
殷离看他这幅神秘兮兮的模样,有些诧异,“怎么了?”
萧沐拉着人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给你补过生辰。”
听见这句,殷离一双眼睛都亮起来了,甚至有点感动,“小呆子......”
呆子不呆了,竟然能想到给他补过生辰!
二人来到院子里,殷离抑制不住心情激动,正满眼期待,就见萧沐转过身来,召剑而出。
只听刺啦一声,亮银色的剑锋在眼前闪过。
殷离的脸一垮。
眼看着萧沐又将剑轻轻一抛,悬在半空,扭头望过来似是要开口说什么,他连忙打断:“我不要练剑,也不要你传我什么心法口诀。”
怕萧沐又会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殷离又补了一句:“我的生辰不想要跟追光有任何关系。”
萧沐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
萧沐微微拧了一下眉,有点为难,抿唇想了想又道:“那我试试用止水吧。”
殷离震声:“也不要止水!”
萧沐发出一声“啊”,苦恼道:“可是不用剑的话,怎么御剑呢?”
“嗯?”
殷离愣了愣,“什么?什么御剑?”
像上次小呆子在天上飞的那种御剑吗?!
殷离原本骤降的期待瞬间门又高昂了起来!
御剑!他可以!
萧沐看一眼夜空,又看一眼殷离,“我想带你御剑飞天。”
殷离的心脏重重一跳,脱口而出:“好!”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搂着萧沐的腰飞在挂满星星的夜空中的画面了,光是想想就足够激动了好吗!小呆子也这么懂浪漫的吗?!
萧沐扭头看一眼正悬在半空的追光,“那它......”
殷离一把拽过萧沐,“甭管是追光还是止水,还是其他什么破剑,无所谓。”他挥臂指向追光:“快让我上去!”
萧沐愣了愣,心中恍然,原来阿离也是可以喜欢剑的,只不过要找对方法。
看吧,现在阿离对追光的接受度就很好嘛。
他满意地点点头,拉过殷离纵身一跃,二人轻飘飘地落在剑上,殷离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踩在放大了数倍的剑背上,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
便听“嗖”地一声,一道蓝光划过院落上空,向嵌满星星的夜幕驶去。
立在窗楞上的海东青见两个主人瞬间门跑没了影,歪头疑惑了下,随即扑腾了两下翅膀,尾随而上,深夜寂静的星空下,响起一声高亢的鸣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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