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尴尬, 但江知闲很快就反应过来，连连后退了几步，沉下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纪寻澈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在江知闲那刚刚差点擦过自己脸庞的薄唇上。
他的耳尖泛起微红。
“我……猜想哥已经醒过来了。”
和之前一样，纪寻澈依旧保持着醒来第一件事就直奔自己房间的习惯。
江知闲本来也应该习惯了的, 但他像是想起什么, 开口说道：“以后你不必再叫我哥了。”
“哥？”纪寻澈的脸上浮过一丝慌乱。
杰西卡更是一脸奇怪：“你们不是表兄弟吗？”
“并不是, 我们没有关系。”就算会被自己队员指责, 江知闲也做好了向他们坦白一切的准备，“我和他只是同学而已。”
说完, 江知闲并没有得到关于杰西卡的任何指责。
相反，他听到面前女人的一声轻笑：“我说呢，其实你俩的表现早就出卖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江知闲感觉确实是这样。
杰西卡又道：“如果江队愿意让我和莉莉入队的话，那就麻烦你去办理一下增员手续了？我会跟其他人解释清楚你俩的关系的，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误解了。”
江知闲点点头, 他确实还没想好怎么跟其他人开诚布公地坦白这一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总感觉杰西卡的话语里略有深意。
“哥，我和你一起去。”江知闲正准备推开门时, 纪寻澈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江知闲干脆地拒绝了他，他也不知道纪寻澈怎么会那么黏人，“去抽卡。”
接下来的四星副本，可绝对不能再让他抽了。
因为保不准他又会抽出一个惊为天人的副本。
纪寻澈面上虽然还有几分不舍, 但既然江知闲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乖乖地嗯了一声。
江知闲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放到了他的脑袋上。
“咳。”杰西卡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表示先不要把她当空气。
江知闲瞬间像触电一样将手放了下来。
纪寻澈的脸上闪过一丝无辜。
“那我去找莉莉他们, 抽卡和手续的事就拜托你俩了。”杰西卡微微一笑, 对于江知闲和纪寻澈这对高智商组合，她当然是放一百个心的。
但如果他俩不要总是搞出诡异的暧昧气氛的话那就更好了。
杰西卡说完，拉开江知闲的房门走了出去。
江知闲也看了一眼身后的纪寻澈，准备再去一趟那个系统办公室。
“我依旧想叫你哥。”纪寻澈声音有些沉闷。
“随便你。”江知闲简直怀疑他就是个三岁宝宝。
等江知闲处理完杰西卡和莉莉的入队手续后，他便直接走到了游戏大厅内。
这时候的游戏大厅里十分热闹，江知闲从门口走进来时，差点错以为自己进了什么斗兽场。
“江哥，你怎么才来……”杜从心一眼就看到了江知闲，他赶忙过去拉住了他，然后指向面前的巨大屏幕说道：“你看，你和纪哥都上榜了诶！”
江知闲抬起眼向上扫去，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他和纪寻澈的名字被排在了一起。
两人的名字整齐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是玩家积分榜啊江哥……你俩实在太棒了……一个副本就让你俩成功上榜了！”
杜从心还在兴奋地说着，江知闲却已经无心继续听下去了，对于他来说，《深海巨物》这个副本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但或许这对于其他人，光是在那群村民中找到关键人物海达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很明显，这次游戏大厅内热闹非凡的原因也都是在讨论他们竟然一次性那么多人一起通关了《深海巨物》。
许志民拉着自己的侄子许诚站在人群中央，正一脸兴奋地诉说着江知闲在这个副本里的完美表现，在他心里，江知闲毕竟是救了他和小诚的恩人。
“哇！他好帅啊！”人群当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
之后，其他的玩家也开始纷纷赞同起来。
虽然江知闲的人生中已经听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但在那么多人面前，他还是感到有些奇怪。
“纪寻澈抽完卡牌了吗？”江知闲转头问向身旁的杜从心，试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杜从心也赶忙朝着另外一边看过去，突然他像是发现目标似的揪了揪江知闲的袖子说道：“纪哥……好像在那儿被人堵起来了！”
被堵了？
听到这话，江知闲有些忍不住了，径直朝着抽卡机走了过去。
让他去抽个副本卡牌，怎么还被人堵在那儿了？
可等江知闲走到机子旁时，他才反应过来杜从心说的「堵」是什么意思。
面前几个年轻漂亮的女玩家正堵在他的面前，红润光泽的脸上都藏不住羞涩之意。
“小哥哥，可以一起过个副本吗？”
“听说你很厉害，是积分榜上的玩家吧，要不要和我凑个伴？”
其中一个女玩家一边说着，还一边拉了拉自己的胸前的衣领，面带期待地等着纪寻澈的回答。
纪寻澈冷着脸，刚想开口拒绝时，一道清润的声音打断了他。
“让一让，他有伴了。”
那几个女玩家瞬间转过头来，此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同样板着脸的江知闲。
她们瞬间沸腾起来。
“小哥哥你也好帅啊，不如加上你我们一起？”
“不行。”江知闲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俩是一队。”
“……”空气安静了两秒之后，她们中有的人脸上瞬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有的却表现出一种奇怪的高兴来。
“原来你俩是一对啊……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嘻嘻嘻祝你俩活到最后，百年好合！”
几个女玩家抛下这些话，一溜烟地跑开了。
江知闲感到有些莫名，怎么活到最后的后面还要加上个百年好合呢？
“哥，你刚刚说我们……”
纪寻澈开口的一瞬间，江知闲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那些女玩家是那种反应了。
“对啊，我们是一队的，难道不是吗？”他面无表情道。
“……”纪寻澈垂下了头，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好反比的了，忽然他又抬起头来，将手中的卡牌递给了江知闲。
江知闲低头看向卡牌，上面写着「十里红妆」。
而卡牌上的图案则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
她似乎是悬在半空中的，那双惨白色的脚毫无生气地耷拉着。
“中式恐怖本？”江知闲喃喃道，随后又看向卡面下方的两行小字。
难度值：70；
惊悚值：50；
这个数值可以算得上中规中矩的四星副本了，虽然两项都不低，却也没有高得让人感到奇怪。
不愧是纪寻澈的手气。
【四星副本《十里红妆》即将开启，请抽取到的玩家前往05号出发口！】
“那我们走吧。”只要过了这个四星副本，那么离回到现实世界也就不远了。
江知闲莫名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来。
也许是因为身为四星副本的《十里红妆》难度值居然还没有三星副本《深海巨物》那么高，又或许是自己的某种预感，总之江知闲觉得这次的副本已经不会再给他们带来什么威胁了。
他和纪寻澈杜从心一起走到五号出发口时，发现莉莉他们三人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
莉莉、杰西卡还有……
“？”江知闲疑惑地看着面前穿着白色运动衫和球鞋的红发青年。
“哈哈哈，我就知道江队会一脸帅哥你谁的表情，这是我给曹和沐精心挑选的衣服，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变了个人？”莉莉拍了拍曹和沐的肩膀，笑着对江知闲说道。
曹和沐骂骂咧咧道：“靠别瞎说，我本来就很帅好吧……”
江知闲笑了笑：“是很帅。”
“哦哟，江队都承认了，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呀。”莉莉瞬间来了精神，她觉得自己给曹和沐挑选的衣服实在是十分适合他的类型，再加上他那头个性的红发。
现在已经完全是个酷哥了。
“那也得我本身长得不错！”曹和沐似乎并不想承认自己之前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他们这边还在嘻嘻哈哈时，一个身形欣长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眼神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正笑着的莉莉身上。
“人到齐了吧？”
轻松的语调让他们几人同时转头看向他，而他也将视线转移到了江知闲的身上。
“久闻不如一见，唐如许。”
江知闲记得他，他是当时那个排行榜上积分最高的玩家，而且之前在游戏大厅里遇到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目光还让他感到奇怪。
“江知闲。”
莉莉的面色在看到唐如许的瞬间沉了下去。她身旁的杰西卡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可她都还来不及再多说两句时，那扇门「哐」地一声打开了。
白光再次笼罩过来。
【正在载入四星副本《十里红妆》……】
【副本《十里红妆》正式开启。】
【副本任务：找到张莹莹的嫁妆。】
【此次副本没有时间限制。】
白光散去，江知闲正站在一个荒坟边。
荒坟处的墓碑上刻着几个红色的大字。
张莹莹之墓。
第72章 十里红妆（2）
张莹莹之墓。
江知闲站在这座荒坟旁, 莫名感到身上有阵阵凉意袭来。
而现在所处的整座山上，似乎都没有任何人的样子。
安静得让人感到惊悚。
【请玩家们尽快前往副本所在地，林家大宅。】
看来这次的系统，又没把他们统一送到地方了。
江知闲感到有些无奈, 更重要是面前荒山野岭的, 也找不到什么人问路。
他思考了片刻, 决定先往上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 江知闲才来到了这座山的顶点，向下望时, 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暗红色宅院卧躺在北面的山地里，而旁边正种着许多枯树。
枯树上，似乎悬挂了个红色的影子。
江知闲揉了揉眼睛，本想看清楚些，那红色的影子却在下个瞬间消失不见了。
……
他敢肯定自己刚刚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虽然有些诡异，但江知闲也没管那么多, 他朝着那座宅院的方向往山下走去。
阴恻恻的凉风向他袭来, 天色也逐渐阴沉了下去。
而江知闲身边的几棵枯树上则悬挂着一条又一条的白色飘带，似乎是白事所做, 随着风的刮动而四处飘飞。
这座荒山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良辰吉日已到——”
突然，明明荒寂无人的山路上，传来了男人掐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活脱脱像个太监。
江知闲皱了皱眉，旁边枯树上挂着的白色带子也在这一刻莫名染红, 而那抹红，实在诡异可怖。
眼前, 出现了一片血红色的雾。
这片雾来得实在奇怪, 江知闲赶紧蹲到附近的碎石边, 朦胧的雾气中，他依稀能够看到一座红色的轿子正缓缓向前移动着。
而这座轿子的旁边则是一些穿着红衣的纸人。
十里红妆……
这不就是旧时女子出嫁的场面，而这样场面却没有出现在系统让他们到达的地点处，而是出现在了江知闲的面前。
副本任务是找到张莹莹的嫁妆。
那么，这个轿子上的新娘会不会就是她？
江知闲回想起自己面前的荒坟上正是张莹莹之墓。
面前这个送亲大队完全就不像是阳间里会出现的，纸扎的假人身上都穿的一模一样的红色长衫，而手上拿的铜锣和唢呐，则似乎是真材实料的。
“呜呜呜——”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哭泣声，随着送亲队伍的行进，女人的哭声还越来越大。
同时，铜锣和唢呐声也一起响了起来。
江知闲感觉他们完全不像是在送亲的，反而是来送葬的。
这音乐也实在太过阴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脚下一滑，朝着面前的石子路一路滑到了下面。
“！”
事出突然，江知闲只能赶紧抓住了路旁的枯树干，他向下看去，一个穿着白衣的小纸人正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
察觉到江知闲的目光，小纸人抬起头来，那张仿佛用面粉刷过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阴险狡诈的笑容来。
江知闲心里一紧，用脚使劲甩了一下它。
可小纸人的手却完全不像是纸糊的，无论江知闲多用力去甩，它依旧死死抓住了江知闲的脚踝。
它扒拉着脚踝向他的身上爬去，诡异空灵的声音也逐渐爬上江知闲的耳边。
“良辰吉日已到……”
“恭送江知闲出葬！”
“！”
“哥哥！”江知闲还来不及反应纸人是如何得知自己名字时，他就突然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转过身回望时，纪寻澈的脸上出现了担心的神色。
而下一秒，纪寻澈就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张明黄色符纸，贴到了纸人的头上。
本来还活蹦乱跳的纸人瞬间失去了动作。
而刚刚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送亲队伍的注意力。
那群身着红衣的纸人纷纷转过头来，用着那双明显就是画出来的呆滞眼睛死死盯着江知闲和纪寻澈。
江知闲心里暗道不妙。
“良辰吉日已到——”
领头的纸人再次开口，这次他却将前进的方向转朝江知闲和纪寻澈这边。
“恭送夫妻出葬！”
纸人说完，那群送亲队伍瞬间抛下了自己手中的铜锣和唢呐，甚至对那个红轿子也不管不问，直接冲着他们二人追了过来。
纪寻澈拉住了江知闲的手，迅速带着他朝山下跑去。
身后的一众纸人依旧在追逐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也离二人越来越近，江知闲感觉自己的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面前马上就要到那家宅院了，纪寻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江知闲刚开口问前面的纪寻澈时，就看到了挡在面前的一个红色身影。
这个身影是一个披散着浓密黑发的女人，她的头无力地垂下，身上的嫁衣红得胜火，纤细惨白的手腕上正戴着一个翡翠镯子。
以这副样貌来看，她绝对不是个人。
但他们的身后就是那群送亲的纸人了。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纪寻澈突然一把揽住江知闲的腰，将他横抱了起来。
“？”江知闲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纪寻澈。
这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显得格外冷静，抱着他直接冲向了面前的女鬼。
就在江知闲还没从纪寻澈的这个决定中缓过神来时，包围着他们的女鬼和纸人瞬间消失了。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俩的一个幻觉罢了。
“怎么会这样？”
纪寻澈不紧不慢回道：“因为林家宅贴了很多符纸，只要进了这个区域女鬼和纸人都会离开。”
“你怎么知道的？”
纪寻澈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进来的时候就在林家。”
“那你，”江知闲本还想问纪寻澈是怎么找到自己时，就看到面前的杜从心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俩。
对了，他还和纪寻澈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
江知闲皱起眉，拍了一下纪寻澈的肩膀，他就主动地将江知闲放了下来。
“江哥……你们……”杜从心张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刚刚被副本的鬼追了，纪寻澈知道解决的办法，就……”
江知闲本来想和杜从心解释清楚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说不出后面那句「他把我抱起来」的话。
真麻烦，索性不解释了。
江知闲觉得解释起来也很怪，直接闭上了嘴。
虽然杜从心没有再多问什么，但他那张秀气可爱的脸上却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纪寻澈也没再多解释，他跟在江知闲的身后，三人一起走进了林家宅院。
刚跨过门槛，出现在三人面前的就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老人看到三人时，显得格外高兴，连忙笑道：“诶哟，亲家，你们来了！”
亲家？
这又是副本给他们设定的什么人设？
看到江知闲脸上疑惑的表情时，杜从心开口解释道：“在这个副本里，我们玩家好像扮演了张莹莹的家人，而面前这个老人就是林老爷，他就是张莹莹丈夫的父亲。”
原来，张莹莹是和林家少爷成的亲，所以副本的所在地也设置在这里。
那么张莹莹的嫁妆也应该就藏在林家。
林老爷：“你们那么大老远赶过来还真是辛苦了，快进正堂里坐坐，我让小翠给你们沏茶。”
说完，他便朝着身旁的绿衣小姑娘使了个眼色。
这个叫小翠的丫鬟马上明白过来，立马跑向了后堂。
林老爷的脸上始终堆着笑，似乎对自己的亲家十分恭顺。
江知闲怀疑这个叫张莹莹的女子也是个富家千金。
可她却被埋在了那座荒山上。
“林老爷客气了，请问我家莹莹现在在哪儿呢？”江知闲回之一笑，问道。
提到这个，林老爷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思考了半天才缓缓回道：“咱家建业啊，带着莹莹去城里玩了！”
对于林老爷这个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江知闲一点儿也不意外。
嫁入林家的张莹莹莫名惨死，却被埋在了荒山之上，林家一定在背后做了什么，而且还不敢讲这一切公之于众。
想起副本任务所提到的嫁妆，江知闲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剧情。
那就是林家看上了张莹莹的嫁妆，在把她娶过来后因为某些原因害死了她，却还要在自己亲家面前隐瞒着此事。
可是，这样的事情真的瞒得住吗？
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三人跟着林老爷一起走进了正堂中，明明说是林家的老爷，他却始终没有什么架子，谄笑着跟他们唠着家常。
而林老爷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咱家建业可喜欢莹莹了！
建业，林建业，这应该就是林家少爷的名字。
可他现在在哪儿呢？
江知闲正低着头思考时，之前跑去沏茶的小翠又小跑着回来了。
她将手中的茶壶倾斜着，清香的茶水瞬间就进了面前几人的茶杯中。
这绝对是一壶好茶，而且说明了林家老爷很懂茶。
江知闲只是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
“亲家可是不喜欢？我们这儿太过荒凉了，交通不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茶招待您……”
林老爷似乎是察觉到江知闲不甚喜欢，连忙开口说道。
“不，”江知闲回道，“您这壶可当真是好茶，不知老爷是从何处寻来的？”
第73章 十里红妆（3）
“好茶？”林老爷愣了一下, 瞬间反应过来，又陪笑道：“诶哟，亲家，您可真爱说笑, 我们这些茶左不过就是亲朋好友过年过节时带过来的物什, 算不了怎么好东西！”
这个林老爷的态度也太奇怪了。
从他们进门以来, 就一直恭顺陪笑, 现在对待他这个明显是自己小辈的人还用上「您」这样的字眼。
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亲家。
想到这儿, 江知闲便扫视了一下林家的宅院。
虽然地处在交通不便的荒山野岭之外，但林家单从装横上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大户人家。
上好的木椅以及摆满翡翠玉石的展柜都能说明这一切。
难道说张家的财力要更加强盛吗？
想到这儿，江知闲问道：“那过两天，我们给亲家带点上好的茶叶来。”
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林老爷的反应，可他们三人怎么也没想到, 听到这话的林老爷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亲家啊！饶过我们吧, 您想要什么都行，但是独独不能……”
“哎呀！”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一旁的小翠突然打碎了茶壶，茶壶的碎瓷片瞬间被砸得到处飞散。
林老爷看向了小翠：“你怎么回事？”
小翠被吓得浑身发抖。
“还不快去把地面收拾干净！要是让江少爷他们受伤了，你吃不了兜着走！亲家啊……您没事吧？”
林老爷始终跪在地上，他还匍匐着向前查看了一眼江知闲的手，似乎在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纪寻澈一把抓住了林老爷的手：“别随便碰。”
江知闲没在意这突然的小插曲, 他只觉得很奇怪，刚刚这个林老爷称呼他为江少爷……说明他是知道自己的姓名的, 就像之前在那座荒山上的纸人。
可是既然都知道他姓江了, 为何还会叫他亲家, 明明和张家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还是说这只是副本系统的一种设置，无论玩家贵姓，在林老爷的眼里，都是张家的人。
江知闲：“我没事，不知道林老爷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吗？”
林老爷也趁此机会岔开了话题：“诶哟，没有了，我这就带亲家去后宅找个房间安置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我就好了。”
“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身体其实还健朗着呢。”林老爷说完，终于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谄笑着就要带他们往后院走。
跟着林老爷走过朱红色的长廊时，江知闲轻声问纪寻澈：“其他玩家呢？”
纪寻澈如实回道：“没见到。”
还真是和江知闲想的一样，纪寻澈这人压根不留意别的玩家。
既然他这边问不出什么了，江知闲只好又转头问向杜从心。
杜从心倒是一副知道点的样子：“我当时在这个宅院门口的时候，看到曹和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山坡上？”江知闲皱起眉，那不就是他之前所在的那座荒山上吗？
原来他和曹和沐被送到了同一个地方，但是那里太过荒凉，江知闲压根就没有看到曹和沐的身影。
而且在之后出现纸人送亲后，整座山都被红色浓雾所包围，他根本就找不到其他人。
也不知道纪寻澈怎么找到他的。
江知闲这么想的时候，目光忍不住瞥向了身旁的纪寻澈，而纪寻澈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眼神，立刻转过头来用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来回应江知闲。
江知闲愣了愣，转回了头去。
“林老爷，你们这座荒山上会用来埋尸作墓吗？”
“怎么会！”林老爷就像听到了什么惊悚的话语，瞬间颤抖了一下。
那还真是让人好奇。
江知闲很想知道如果直接告诉林老爷自己看到了张莹莹的墓，他会作何反应。
既然自己都这么想了，江知闲也不打算继续和面前的老人绕弯子了，他直接开口问道：“那荒山上的张莹莹之墓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的话刚问出口，不只是林老爷，连杜从心都表现出了震惊。
“亲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建业明明才刚带着莹莹出了林府去城里。不信，你就问你身旁这位小哥！”
杜从心犹豫了片刻，回道：“江哥……张莹莹刚刚离开林府的时候，我确实在旁边看到了。”
张莹莹还活着？
那荒山的坟墓又是谁的？
既然杜从心也已经为林老爷作证了，就算跟着林建业出门的女人不是张莹莹，他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微微一笑：“那或许……是同名同姓之人。”
他这句话说得冰冷，林老爷的脸色竟然瞬间发白了起来。
这个副本还真是奇怪。
其他副本都是玩家怕NPC，可这个副本却偏偏是NPC怕起玩家来。
那就能说明，他们林家恐惧自己的亲家，如果不是内心有诡的话，就只能是张家这边有问题了。
可是现在线索太少，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晚点的时候，建业他会带着莹莹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聚一聚了，莹莹她啊一定十分想念你们。”
林老爷一边说着，一边还动容地留下一滴眼泪来。
江知闲看着他，莫名想到鳄鱼眼泪这个词。
不过既然林老爷肯让张莹莹与他们见面，那就说明她确实还活着，但荒山上那座荒坟和山脚下的嫁衣女鬼，就都让人感到奇怪了。
谈话间，四人已经走到了林府的客房外，林老爷推开沉重的房门，随着「吱呀」的一声，房内精致的布置也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哇……好大啊。”这个房间除了装修布置特别用心精细以外，面积也十分大，
林老爷微微躬下身来说道：“亲家，这几日就睡在这儿吧。”
“那莹莹呢？”江知闲突然问道。
林老爷赶忙回道：“莹莹睡在建业旁边那屋呢，现在两人还没有举办酒席，自然不会让他俩直接睡婚房。”
说完，林老爷又赶紧补了一句「我们建业很老实的」，似乎生怕让他们误会了什么。
这个年代，未婚夫妻确实不会直接就睡到一间房里。
不过没想到，他们的酒席竟然还没有办。
林老爷把三人安顿到客房后，就以有其他事为由离开了这里，看他背影匆匆的样子，江知闲总感觉林家似乎还有什么急事要忙。
杜从心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他低头看了看血红的床垫，感到有些渗人地说道：“呃啊……林家这装横还真是……到处都是红色。”
“也许是因为喜事要到了吧。”江知闲猜测以这个副本的尿性来看，等到张莹莹和林建业结为夫妻的时候，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比如说那些纸人……
“他们四个人到底是被送到哪了呀……怎么现在都还没有到达这里。”杜从心看向窗外，现在的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如果他们今晚不睡在林府的话，其他地方岂不是很不安全？
江知闲看透了杜从心心里所担心的事情，主动安慰道：“外面也不一定就危险，林府说不定其实更不安全。”
“……”杜从心沉默了，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江哥如果会安慰人的话就完美了……
可是他每次安慰自己的话都那么让人感到惊悚！
也许是心理作用，杜从心突然感觉房间内冷了下来，窗外面的风呼呼作响，他赶紧把窗子关了起来。
可杜从心的手刚触摸到窗子边沿时，他就看到外面的一棵枯树上，正悬挂着一个红色的人。
不，是红衣女鬼！
她的身体无力地垂挂下来，整个躯体又长又细，看起来似乎死了很久，肌肤都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绿色。
“啊！”
杜从心被吓得尖叫一声，江知闲赶紧把目光移了过来。
“怎么了？”
杜从心缩在床榻边，指着窗外的枯树说道：“刚刚那里……有个红衣女鬼……”
可此时的枯树上什么都没有。
江知闲想起自己在荒山上的时候，也曾见过杜从心口中的红衣女鬼。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没看得清楚，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看来，这个林家确实有大问题。
杜从心最怕女鬼了，刚刚那幅场景确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跪坐在床上正想朝着江知闲的方向移动过来时，纪寻澈却先他一步走到了江知闲的面前。
江知闲：？
杜从心：？
虽然不明白纪寻澈这三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杜从心此时也只是想离他们二人进一点来缓和自己恐惧的心理，所以他也没多琢磨纪寻澈的意思。
不过在江知闲的眼里，纪寻澈这个行为就有点争风吃醋的感觉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去把窗户关了起来。
“江哥，我们今晚就这么睡下吗？”杜从心看着客房里的这张床榻，感觉有些奇怪。
明明房间很大，却只放下了这么一张床，实在不合理啊。
江哥和纪哥还都是成年男人，虽然自己未成年，但还也得挤一挤才能睡下的样子。
“嗯。”江知闲也注意到了床的问题，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睡地板也行。”
“我也睡地板。”纪寻澈连忙说道。
第74章 十里红妆（4）
江知闲无奈, 纪寻澈有时候活脱脱像个小孩子，无论是做什么都想跟着他。
“床够两个人睡了。”他虽然没有直接拒绝纪寻澈，但这句话已经摆明了让纪寻澈和杜从心睡床的意思。
但纪寻澈却开始装起了糊涂：“一个人睡确实轻松些。”
杜从心茫然地看着两人，虽然明明感觉聊的都不是一件事, 但他也能从中理解出意思：
纪哥想和江哥睡。
那他也就只好心安理得地一个人躺下了吧。
夜色倾注, 江知闲找了一块毛毯就地躺下思考着这个副本里的线索, 突然, 他感受到自己后背有阵温热的触感。
江知闲转过身来，正好面对上纪寻澈那张俊美的脸庞。
“……”江知闲默了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睡床上去。”
“杜从心年纪小，我们成年人让着他是应该的。”
纪寻澈说的话已经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了，江知闲无奈，只好选择退让几步：“那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纪寻澈几乎没有思考就问了出来。
还没睡着的杜从心闭着眼睛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动静。
“因为……”江知闲想了想，“你离我太近我会睡不着。”
“好吧。”纪寻澈出人意外地听话，他乖乖地往另外一边挪了挪, 似乎生怕再次触碰到江知闲。
江知闲放心下来, 他又转了回去。
林府的夜晚并不安静。
窗外的风声吹得玻璃哐哐作响，而屋内又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声音。
江知闲竟然意外地睡不着了, 他翻了个身子面朝天花板，这里的天花板也是红色的，让人莫名感到一种渗人的压抑感。
到底是谁教林府这么装修的。
他的翻身似乎吵醒了旁边的纪寻澈，黑暗之中，江知闲注意到纪寻澈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哥, 睡不着吗？”纪寻澈压低了声音，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其实江知闲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要是他回答了是, 岂不是侧面反映了刚刚拒绝纪寻澈靠近的理由是假的。
他摇了摇头回：“我在想……其他人去哪儿了。”
难道他们四个今晚都流浪在外吗？
想到外面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迎亲纸人, 江知闲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不, ”纪寻澈那双眼睛就像看透了江知闲心中所想，他用手点了点二人正躺着的地板回道：“他们在这儿。”
“？”江知闲还没来得及反应纪寻澈这话是什么意思时，一阵狂风瞬间吹开了之前关上的窗户。
躺在床上的杜从心也被这个动静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怎…怎么了……”
杜从心的声音还有些迷糊，但眼睛早就被吓得老大。
江知闲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的窗外那棵枯树上，正悬挂着之前出现的红衣女鬼。
“还我——还我——”女鬼伸出自己惨白的手臂，张牙舞爪地朝着三人爬过来。
杜从心被吓得惨叫了一声，他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像个脱兔似的跳到了江知闲和纪寻澈的身边。
“江哥……这……”杜从心浑身都抖了起来。
虽然前几次也有遇到女鬼的经历，可从来都没有那么近距离过啊！
女鬼拉长了脖子，将头整个都伸进了房间内，发青的脸颊上，血红的眼睛正肆意地转动着。
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还我——还我——”
女鬼一边连声惨叫，一边逐渐移动到三人的面前来，江知闲刚退后几步，却被女鬼如同枯枝的手牢牢抓住了。
“我的铃铛呢——还给我——”
铃铛？江知闲扫了一眼现在这个房间，压根就没看到有类似铃铛的道具。
“没拿你铃铛。”江知闲坦言道。
可女鬼却不打算放开他，那张脸也离他越来越近：“还我——还我——”
好吧，果然不能指望副本里的鬼能听懂人话。
江知闲刚把手放到了女鬼抓着自己的手臂上，身后就突然出现了几个纸人。
他们狞笑着，发出了「嘻嘻嘻」的声音。
杜从心颤抖着转过头去。
——
山洞中，柴火烧得正旺。
也许是因为周围阴风阵阵，曹和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去！这鬼地方怎么会是这样的啊？睡衣女，你不冷吗？靠过来点儿啊。”
此时的莉莉正脸色苍白地缩在角落，她一动不动，完全没了和他斗嘴的心情。
这和平时的莉莉反差太大了。
曹和沐刚想再对她说点什么，那个唐如许却突然开口了：“睡衣女……是什么意思？”
“哦，这是我给她取的外号。”曹和沐挠了挠头，想不通唐如许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可更诡异的是唐如许马上义正言辞道：“她叫王莉莉……”
他本来还想补充一句什么，却被角落里的莉莉打断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莉莉的语气里充满了寒意，曹和沐就算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了——她对唐如许这个人没什么好感，而且他俩还认识！
曹和沐瞬间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莉莉……”唐如许对于莉莉这样的反应似乎丝毫不吃惊，他的脸上只是浮现出难过的神色。
“你俩不会……”曹和沐看了眼莉莉，又看了一眼唐如许，思考了半天他才缓缓开口：“是……前任的关系？”
“不是。”还没等莉莉开口，唐如许立马否定了曹和沐的猜想：“莉莉是我的妹妹……”
“我不是你妹。”莉莉死死瞪着他，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脸颊正微微泛红。
杰西卡默不作声地用一根树枝拨动了下柴火。
“莉莉。”唐如许再次开口，莉莉却坐不住了，她从角落里站起来，语气恶狠狠地问道：“我不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说完，她似乎就要直接离开这个山洞。
杰西卡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外面危险，别去。”
就连曹和沐也赶紧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是啊莉莉，就算你现在去那个所谓的林家住也不安全啊。不知道系统怎么想的，居然让我去那儿！”
说完，曹和沐就回想起那个荒芜渗人的林府来，里面明明什么人都没有，而且还到处都刷满了朱红色的漆，给人的感觉阴森可怖。
“是啊，林府没办法住人的。”杰西卡继续劝阻道，“我们不是还在附近看到了送葬纸人吗？”
“我去！说到那些送葬纸人我就害怕！一个个白得跟个鬼似的，都穿着惨白色的衣服裤子，连头上的帽子都是白色的，而且更诡异的是——”
“是他们说恭迎张莹莹出嫁。”唐如许皱着眉接上了他的话。
曹和沐点了点头，一脸愤懑：“明明那个装扮就是送葬的，搞得好像送亲似的。”
“这就是传统的红白喜事吗……”杰西卡低下头喃喃道。
而莉莉虽然还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但想想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纸人，她还是选择坐了回去。
只不过，她再也没有把视线放到唐如许身上。
杰西卡和唐如许依旧认真想着这其中的蹊跷，而曹和沐则好奇起莉莉和唐如许的关系来，他慢慢挪了过去，轻声问道：“莉莉？”
莉莉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看来还在气头上。
曹和沐想了想以前和莉莉斗嘴的经历，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看来唐如许这小子一定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
想到这儿，曹和沐心里对唐如许的印象分正在狂掉。
“莉莉，今晚上我们只能睡在这儿了。”曹和沐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开心起来，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可他好不容易说出的温柔话语无人搭理，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曹和沐忍不住了，大声道：“我靠，要是接下来我们还找不到江知闲他们的话，也不能一直这样僵着啊！”
唐如许和莉莉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紧张，曹和沐都有些受不了了。
更何况，同行的杰西卡还是一个寡言寡语的人。
曹和沐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希望回到江知闲的身边，虽然他旁边那个冰块脸也很让人不自在，但总也不会闹得这么尴尬的局面。
说到冰块脸，曹和沐还觉得挺神奇的。
听杰西卡说过，江知闲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就在欺骗冰块脸是他的哥哥，而现在被捅穿之后，他俩的关系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甚至他感觉到……冰块脸更加依赖江知闲了。
有时候他看向江知闲的眼神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反正换做是他，绝对不会对一个欺骗过自己的死敌用那样的表情。
他会不会是？
想到这儿，曹和沐开口问道：“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冰块脸对我们队长不怀好意？”
“冰块脸？”杰西卡愣住了。
“哎呀，就是那个纪寻澈啦。”
“聊队长的八卦……你可真够闲的。”终于，莉莉开口说话了。
曹和沐听到莉莉说话，瞬间高兴起来，继续道：“你们真的不觉得吗？我觉得很奇怪啊！”
杰西卡明白过来他想说的是什么，在之前的两个副本里，她也有过这样的猜想。
“这不奇怪，”杰西卡缓缓回道，“他俩不是很配吗？”
“什么？”本来还保持沉默的唐如许瞬间拔高了音量，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75章 十里红妆（5）
“不是, 你惊讶个什么劲儿啊？”察觉到莉莉在唐如许开口后明显有些不开心，曹和沐不甘示弱，颇有几分护崽的气质，立马开口问道, “你和江知闲很熟吗？”
唐如许沉默了一会儿, 才缓缓道：“有过一面之缘。但是, 你们说的那个纪寻澈……”
“你很熟？不是吧, 莉莉，这件事你知道吗？”曹和沐赶紧回过头去看向了莉莉, 那双眼睛里出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莉莉有些嫌弃地推开了曹和沐这突然靠过来的脸。
杰西卡面色一凛：“你认识他？”
“不认识，”唐如许老实答道，“但是我见过他。”
“切——”听到这个回答，曹和沐显然感到十分失望，幽幽地说道：“见过有什么了不得的，之前他们也见过你啊。”
“不是在这儿。”唐如许声音冷了下来, “是在系统办公室。”
“系统办公室！？”曹和沐拔高了音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纪寻澈就只去过一次系统办公室, 而且还是和他们组队去的。
难道那天，唐如许也在场吗？
曹和沐刚想继续追问，却看到唐如许脸色黯淡下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我刚出副本，大概是五月十号左右。”
“……”听到这句话,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猜到项圈上的代码就是玩家进入副本的时间了。
可是纪寻澈的项圈代码分明是六月九号, 不仅和江知闲同一天, 而且还紧跟在他后面。
这一点, 身为两人队友的他们早就牢记于心了。
可是，为什么唐如许第一次看到纪寻澈是在五月份？
这比他们进入副本的时候还要早了整整一个月啊！
想到这儿，曹和沐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不是看错了啊，他和我们进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已经六月份了，高考都结束了！”
而且之前曹和沐就从江知闲那里得知过，纪寻澈和他是同学，是一起参加高考的，作为一个备考生，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系统办公室呢？
唐如许愣了一下，但依旧坚定着自己的回答：“我没有看错，他的脸很有辨识度，就和江知闲一样。而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脖子上并没有项圈……”
——
江知闲睁开双眼，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正躺在一张雍容华贵的玉红床榻上，而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红色。
上好的朱漆家具、蚕丝红帷幔以及地上血红的地毯。
甚至在床头，还贴了一张红色的囍字。
这似乎是一间婚房。
就在刚刚，纸人和女鬼突然出现在他们房间里的时候，江知闲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这间婚房除了他以外，似乎已经没有别人，江知闲刚想从床上爬下去时，就被绊了一跤，才发现自己的脚踝莫名被绑上了红色的丝带。
长长的丝带从床尾一直延伸到他的脚踝处，他试图用手解开脚上的死结，但完全没用，而且丝带质地出奇的好，用手是无法扯坏的。
看了看面前这个除了基础家具一无所有的婚房，江知闲知道自己一时间难以离开这张床了。
更离谱的是，他身上不知道被谁套上一件火红的婚服。
“……”江知闲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预感也在接下来得到了验证。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房间的玻璃窗被吹得嘎吱作响，房里的烛火也被风熄灭了，黑暗之中，江知闲看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是之前的那个鬼新娘！
“夫君……你要上哪儿去呀？”女鬼拉长了音调，凄冷的声音在这片漆黑中显得格外渗人。
江知闲又用力扯了扯红丝带，依旧没有任何的作用。
女鬼看出来他想要逃离这里的意图，立刻扑了过来，长长的指甲划到江知闲的脸上，一抹赤红流了下来。
“你……能不能别刮花我的脸……”江知闲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而面前的女鬼听到他这样的话，似乎还很兴奋一样，继续用指甲在他的脸上乱动，然后紧接着，她将手伸向了江知闲的衣领。
“夫君，礼过之后……我们是不是该洞房了？”
“！”江知闲微怔，立马用手推开了面前的女鬼。
而女鬼似乎没有预料到他这般举动，整个身体往后倾斜，差点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夫君……”女鬼那张恐怖的脸终于露了出来，黑色的眼睛就像两颗巨大的珠子，泪眼婆娑地惨叫道，“你不是说过要下来陪我的吗，为何——”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扇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哥！”纪寻澈脸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在看到江知闲衣服不整地躺在床上、双脚还被丝带牢牢绑住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女鬼看到来人，笑得更加放肆，嘴边涂抹出去的口红就像是鲜血般红艳，她将惨白的手伸出来朝着纪寻澈一字一句道：
“还，我，铃，铛。”
“你动他了？”纪寻澈不答，脸色阴沉得就像化不开的墨。
“嘻嘻嘻……”女鬼又痴笑起来，“他是我夫君，我动他也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为什么，江知闲总有种预感：如果不阻拦住女鬼的话，要发生可怕的事。
他赶忙张口解释道：“没动我，她是鬼，哪有什么人之常情。”
“鬼之常情。”女鬼不甘心地补充道。
说完，她似乎还害怕纪寻澈不相信，用手扯开了江知闲的衣领，长指甲又狠又快地在他雪白的胸膛上划开一条伤痕，血滴顺着一路滴落下来。
江知闲心下一凉，这下好了，拦都不拦不住她。
下一秒，女鬼就彻底被定住了。
她睁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微微扭动着脖子转过去看身后的纪寻澈——那是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
女鬼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她的身体猛地溃散开来，变得七零八落，最后化作了一小撮灰烬。
江知闲愣住了，他知道以纪寻澈的性格，一定是找到对付女鬼的办法才进来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能直接让她瞬间溃散消失。
“那是什么？”江知闲开口问道。
纪寻澈听话地展开手心，是一张明黄色的符纸。
之前他就曾说过，林府内有贴过这些符纸。可当天晚上，女鬼和纸人不照旧闯进了他们的房间里吗？
虽然江知闲现在还有疑惑，但纪寻澈明显并不想讨论这个，他迅速走了过来，手指抚上了江知闲脸颊上的伤口。
“痛吗？”
“不痛。”只是一条细小的伤口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痛感。
纪寻澈又看了看他裸/露出来的胸膛，问道：“那这儿呢？”
他没有敢去触碰那个敏感的地方，但江知闲知道纪寻澈现在的心情，虽然这里确实有一丝疼痛感，但也只能摇了摇头。
纪寻澈垂下头来，内疚道：“对不起，哥，我来晚了。”
他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从低沉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来，纪寻澈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江知闲心里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好像……不想看到纪寻澈现在这个样子。
突然，江知闲注意到纪寻澈腰部的白衬衫上有一抹血红。
他一把抓住了纪寻澈的手问道：“这是什么？”
纪寻澈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那是他刚刚在外面被纸人弄出来的伤口，但现在已经没了痛感。
“没什么，哥你真的不痛吗？”纪寻澈的语气里满是温柔的关怀，但江知闲却高兴不起来。
相反，他现在有满腔的怒火。
江知闲直接解开了纪寻澈的衬衫，他紧致性感的肌肉线条也就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来不及多想，江知闲在积分商店里快速地买下了擦拭伤口的药和绷带。
纪寻澈乖乖地看着他，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为什么不早点说？”明明比起自己的伤口，纪寻澈的看起来要更深。
纪寻澈：“因为哥哥更重要。”
江知闲将药擦到他腰部的伤口处时，就听到他嘶了一声，江知闲的手都抖了一下，放轻了动作。
“你的伤口挺深的。”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埋怨，纪寻澈自然也能读懂江知闲现在的不满，只能好声好气地回道：“对不起。”
可江知闲总觉得，这个道歉没有任何的分量。
“你说我更重要？比起你自己来说，更在意我？”
“对，哥，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无论发生什么，纪寻澈都会选择把他放在第一位。
包括自己，也没有他重要。
江知闲不说话了，他安静地帮纪寻澈包扎好伤口。
纪寻澈察觉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后，便看向江知闲双腿上的红丝带，开口说道：“哥，那我先帮你解开……”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温热好闻的气息突然覆盖而下。
而那些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语也被他无声地吞尽了腹中。
这是一个生疏而强势的吻。
纪寻澈睁大了双眼，他的脑内在这刻只剩下一片空白。
第76章 十里红妆（6）
纪寻澈在脑海里不知道已经想过多少次这样的画面。
可他从来没想过……会是江知闲主动吻上了自己。
这一刻, 他感觉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变得黯然失色，脑袋里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占有他。
江知闲用行动来回应了纪寻澈之前所说的话，在他的薄唇离开纪寻澈的瞬间，自己的心跳也快得不像话。
在这之前, 他绝对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反应, 自己就已经这么做了。就好像他也在等待这一天。
江知闲感到一阵燥热冲上了自己的小腹。
他抓着纪寻澈的衬衫领口, 本来想说点什么来缓解现在暧昧的氛围，但才刚张开口, 纪寻澈就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纪寻澈的吻和自己刚才那个完全不同，充满了侵略和占有，他只用一只手就牢牢抓住了江知闲的两只手臂，自然而然地将他抵到了床上。
江知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纪寻澈束缚住了，所有未尽的话语也全都消失在这个吻中，他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直到神情都已经开始恍惚, 纪寻澈才离开了他的唇。
但是，纪寻澈并没有结束的打算, 他依旧死死抓住江知闲的手腕，温柔的吻落在了他脸颊上的伤口，随后又吻上了他的喉结。
纪寻澈几乎是顺着他的身体线条一路吻了下来，最后落在胸膛那条细小的伤口上。
“真的不疼吗？”纪寻澈声音沙哑。
江知闲咬咬牙，依旧摇了摇头。
下一秒, 纪寻澈伸出舌头，轻柔地舔了起来。江知闲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变得滚烫起来, 陌生的酥麻感就像一股电流, 从胸膛处的伤口流向了四肢。
“别舔……”江知闲感觉自己声音的音调都变得怪怪的, 但更奇怪的是现在身体的反应，那双被牢牢禁锢住的手忍不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纪寻澈严丝合缝地贴在江知闲的身上，感受到身下人的微颤，他的目光也逐渐灼热。
“纪寻澈，解开我脚踝上的丝带。”江知闲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让他先解开这麻烦的东西了。
纪寻澈听话地将手伸向了他的脚踝，只是用力一扯，原本系得结实的红丝带便被完全解开了，江知闲松了一口气，双腿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
但接下来，纪寻澈就用丝带捆住了江知闲的双手。
“你……放开……”
腿上的束缚才刚被解开，手上却又再次被禁锢住，江知闲眼眶有些发红，但也只能吐出破碎的喘息声，他仰起头，似乎想要从这种感觉中得到解脱。
但得到的只是纪寻澈举动的更加用力猛烈。
“哥……”
纪寻澈低下头，向来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温热的气息，他一声又一声地叫着江知闲，嗓音里沁着说不出的温柔。
“帮我治病好吗？”
江知闲感觉快要疯了。
果然，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纵这个家伙。
——
日光洒到山洞的洞口时，莉莉才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抱着手臂坐着的曹和沐还紧闭着双眼，沉沉地睡着，有些不忍惊醒他，悄悄地挪开身子，站了起来。
莉莉记得昨晚上自己就这么靠在曹和沐的肩上睡了一整晚。
估计等这家伙醒了，肯定要嚷嚷自己的肩膀酸痛。
想到这儿，莉莉感到有些忍俊不禁。
她走出洞口，想要看看外面是否安全时，迎面就撞上了面色不好的唐如许。
“……”
“莉莉，你醒了？”
莉莉并不想搭理他，撇开了头就想往前走。
唐如许一把抱住了她的手，开口说道：“不要去，外面不安全。”
和他在一个洞穴里呆一晚上已经是莉莉能忍受的极致了，而现在唐如许竟然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莉莉感到一阵恶心，猛地甩开了他。
“别碰我。”
虽然莉莉嘴上依旧凶狠，但她还是听话地转头回了洞里。
唐如许应该早就起床出了山洞，既然他说外面危险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莉莉的直觉向来很准，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刚走回山洞，就看到曹和沐睁开了眼睛。
“卧槽，老子的肩膀怎么这么酸啊啊啊要命……”不出所料，曹和沐惨叫起来，他用另一只揉了揉自己几乎快要酸得没知觉的肩膀，抱怨道。
莉莉只是瞥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情况很不好，我们估计还不能出山洞。”
睡在另外一边的杰西卡也醒了过来，她那双有神的眼睛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正目光炯炯地看向洞外，莉莉忍不住感叹一声不愧是赏金猎人。
而唐如许则拿着几张符纸走了进来。
“那是什么？”杰西卡皱了皱眉问道。
唐如许：“刚从外面捡到的，感觉会派上用场就带来了，那些白衣服纸人还围在林府附近。”
“怎么这样啊！”曹和沐瞬间没了精神，“不愧是四星副本……真TM麻烦，诶，唐如许，我记得你不是有队友的吗？怎么这次副本是一个人来？”
提到这儿，唐如许的目光瞬间阴沉下来，他缓缓回道：“他们……都留在上一个副本里了。”
“留在上一个副本？”曹和沐一脸的疑惑，似乎完全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傻！”莉莉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曹和沐瞬间疼得叫了起来。
面对唐如许现在低沉的心情，就连莉莉也忍不住沉默起来。
杰西卡当然知道留在上一个副本意味着什么，她走过来拍了拍唐如许的肩膀，认真道：“你绝对不能放弃。”
作为团队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唐如许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他永远无法忘记队友在被那些怪物吞噬时，将所有活下来的期许都寄托给自己的样子。
唐如许曾经有很多队友，而他们都说过拥有着高智商的自己是最有希望活着离开副本世界的人。
所以，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他们几乎都选择了保护自己。
唐如许感觉自己眼眶逐渐湿润起来，杰西卡无声地看着这幕，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巾递给了他。
“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寻突破那些纸人的办法。”
要不然，他们就只能被困在这个山洞里，没有任何再次出去的机会。
虽然还没有亲身体会过这些纸人会给玩家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但杰西卡能够肯定的是，如果无法清理这些纸人，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就会变得异常艰难。
莉莉对杰西卡的话表示了肯定：“等我们解决了这些纸人，就去找江知闲他们汇合吧。”
这个副本将他们分散开来，本来就是增加了难度，只要他们能够碰面，一定会想出找到张莹莹嫁妆的办法。
既然都决定下来了，四人也就不再继续停留在这个山洞里，他们一起向外探头，找寻着能够离开这里的路径。
曹和沐抢先开了口：“诶，你们有没有想过，往山上走？”
“山上？”杰西卡默念了一声，又猛地开了口，“山上可以，这些纸人似乎都停留在山腰及以下的地方。”
从一开始，系统让他们去往林府的时候，他们的思路就被固定住了，总是想着往山脚走，可是山脚处几乎全是送葬的白色纸人。
他们密集得就像蚁穴里的蚂蚁，如果没有想出什么有奇效的办法，根本就突破不了这些大军。
那么往山上走，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儿，四个人都一起向着山顶爬去，不知道爬了多久，一座荒坟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莉莉感到这座坟的一瞬间，就有种找到线索的感觉，她连忙狂奔过去，荒坟立起的墓碑上，正写上了墓主人的名字。
“林建业之墓。”
曹和沐忍不住念了出来，随后他狐疑地问道：“林建业？这难道说是林家的人？”
毕竟整个副本里的NPC都只出现了两个姓氏，一个是张，另一个也就是这个林了。
杰西卡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觉得，林建业应该是张莹莹的丈夫。”
“为什么？”曹和沐瞬间问道，这明明只是山上的一座荒坟，怎么就肯定了墓主人和张莹莹有关？而且……张莹莹怎么会嫁给一个死人啊？
察觉到曹和沐脸上的惊恐，杰西卡把自己心里猜测的都说了出来：“我觉得张莹莹也不一定就是个活人。你忘了这个副本卡牌上的画面了吗？那是个鬼新娘……至于画的是谁，八九不离十就是张莹莹了。”
这个副本里出现的NPC极其的少，他们也没能再看到过什么女子。
而林建业这个明显是男性的名字，自然也就成了杰西卡怀疑的点。
莉莉无声地绕到荒坟的后面，突然她看到一束白色的花正摆放在坟后，花的旁边还放了个小巧玲珑的铃铛。
她蹲下身，将白花和铃铛一起拿了起来，开口朝着面前三人说道：“诶，你们快看这个！”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七千字么么叽
第77章 十里红妆（7）
听到莉莉的话, 三个人赶紧看了过来，在看到她手中的铃铛和白花时，唐如许脸上浮现了错愕的神情。
“这是什么啊？别人给他上坟带的东西吗？”曹和沐抢先走到莉莉面前，他从莉莉手中接过那个铃铛, 把玩着问道。
莉莉翻了个白眼：“要是给他上坟的话, 为什么要把这个铃铛藏在墓碑后面呢？而且白花就够了吧？”
这个铃铛出现得实在诡异。
曹和沐不再说话, 只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接着也把铃铛传给了杰西卡。
杰西卡观察了一下，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铃铛, 只不过看上去摆放的时间有些久了，上面的花纹都有些腐朽了。
“我能看看吗？”唐如许凑了过来，开口问道。
杰西卡自然没什么异议，她将铃铛递给了唐如许。
唐如许翻看了一下，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低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这个是……赶尸人的东西。”
——
林府内。
江知闲一脸严肃地举着一盏烛火, 安静地走在走廊上。
他的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纪寻澈，和以前都不同的是, 纪寻澈脸上充满了愧疚。
“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身上有好几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江知闲懒得搭理他，只是在走廊的分叉道上思考了片刻, 选择了左边的一条。
他健步如飞，完全没有等身后纪寻澈的意思, 但没过多会儿, 腰上的酸痛感便席卷而来, 江知闲忍不住「嘶」了一声，脚步也慢了下来。
纪寻澈一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他关切地看着江知闲：“哥，真的很痛吗……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还想有下次？”听到这番话，江知闲实在气不过，最终还是开口回答了他。
纪寻澈耷拉下头，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也是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拉了拉江知闲的衣袖，说道：“哥，要不我抱着你走，不然……”
“不要。”江知闲立刻打断了他。
他现在也不愿意回头看纪寻澈。
因为江知闲知道，自己看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一定会心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纪寻澈就已经变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了。
明明一开始是校园内的死敌，后来是他相中的最好搭档，到了现在，却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想到这儿，江知闲就觉得自己实在糊涂。
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他撩拨到。
不过，他其实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地方。
那就是纪寻澈真的是他记忆里的那样吗？江知闲伸手摸了摸放在裤包里的那瓶药，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纪寻澈进入副本后是失忆了不假，可他呢？他能确定自己记得的一切就都是真实的吗？
看着江知闲沉默不语，纪寻澈内心也难过极了，他感觉自己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只能委屈巴巴地跟在主人身后，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从不后悔。
江知闲是他最重要的人。
不知道向前走了多久，江知闲终于停下脚步来，他用手敲了敲房门：“杜从心，你在里面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房内的杜从心瞬间乐得跳了起来，他走过来为江知闲拉开了房门，眼里的激动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江哥，纪哥，你们终于来了呜呜呜……这里好可怕，窗外全是那些红衣服纸人。”
“别怕。”江知闲拍了拍他的背，冷静道：“他们现在正在送亲。”
“送亲？”杜从心喃喃了一声，随后又表示出疑惑来：“可是他们嘴里嘟囔的，分明就是送葬啊……”
这一点，江知闲从来到这个副本的时候就感到违和了。
分明都是穿着大红的喜服，嘴里念叨的却是给人送葬，尤其是纪寻澈刚找到自己的时候，那些纸人还说要给夫妻俩送葬……
难道是在说林建业和张莹莹吗？
那个被纪寻澈直接干掉的女鬼会是张莹莹吗？
这些疑问堆积在江知闲的心中已经很久了，不过现在要紧的就是去找林老爷。
杜从心：“江哥，你脖子上这个是什么？蚊子叮的吗？”
他一脸天真地看着江知闲脖颈处被衣领微微遮掩住的红色咬痕。
想到杜从心还是个未满十八的少年，江知闲赶紧敷衍道：“狗啃的。”
说完，他又拉了拉衣领，想把这个痕迹遮得更严实些，可这却激起了杜从心的好奇心，他依旧不肯放过江知闲：“狗啃的？江哥，林府上还有恶犬吗！”
听到恶犬两字的时候，纪寻澈有些无辜地看了过来，他紧盯着江知闲，似乎很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江知闲自然也感受到了纪寻澈的目光，他勾起嘴角，压低声音回道：“对，不过不是林府的，是我的恶犬。”
“？”这下，杜从心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虽然他还是没搞懂江哥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么一条恶犬，但眼下重要的还是找到张莹莹的嫁妆离开副本，所以杜从心也只能压下满腔的疑惑，跟着他俩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杜从心发现在江哥说完那句话后，纪哥的心情似乎变得特别好。
甚至能在他那张往日里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杜从心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走出这条长廊后，杜从心心有余悸：“那个女鬼不会再次出现了吧？”
“不会了。”江知闲坚定地答道，“她早就被你纪哥干掉了。”
说到这个，江知闲还感觉有些惋惜。
那个女鬼明显是抓他来陪自己成亲的，但最后都还没从她口中得知点什么，就已经被纪寻澈就这么当场消灭了。
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
江知闲侧头看了一眼纪寻澈，说他是恶犬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委屈他。
走到一个厢房外的时候，杜从心拉了拉江知闲的衣袖说道：“江哥，我闻到了，那个林老爷的味道。”
“干得不错。”江知闲简单地夸了一句，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林老爷，睡了吗？”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就在他们都以为林老爷不会回应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拉开了。
三个人都正对上了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林老爷哪还是白日里的那个谄笑的样子，他现在仿佛一具溺亡在水里的尸体，狰狞的脸都变成了青色，嘴唇泛白：“亲家……”
“哇啊……鬼啊！”杜从心被狠狠吓了一跳，他立马跳到江知闲的身后，看都不敢看一眼面前的林老爷。
江知闲现在的脸色也难看极了，他完全没想到林老爷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现在的他就像一具腐尸，但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江知闲很快也就平静下来，问道：“林老爷，我家莹莹的嫁妆现在是不是在府上？”
“莹莹的嫁妆？”林老爷喃喃自语，“莹莹没有嫁妆啊……我怎么敢奢求张家的嫁妆呢？”
林家不敢奢求张莹莹的嫁妆？
可是既然任务目标已经明确是找到嫁妆，那说明了张家还是给张莹莹准备了嫁妆。
江知闲盯着林老爷那张发青的脸，他似乎并没有骗人，依旧在喃喃着没有嫁妆。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江知闲刚想转头离开林老爷的房间，一双手却拍上了他的肩膀。
江知闲转过头去，林老爷瞪大了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我们林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
一向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的林老爷此刻一脸狰狞，眼睛里似乎都泛着凶狠的光。
原来，之前那些恭维也不过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江知闲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明是红衣却高喊送葬的纸人、出现在林府的女鬼还有这个突然改变态度的林老爷。
再联想起之前纪寻澈曾经说的，林府因为有明黄色符纸所以安全。
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白天的时候。
这是个中式的副本，所以副本里的规则也就遵循着中式阴阳相生的理念。
而他们那么长时间也没能遇到其他四人，也是这个原因。
他们三个现在所处在阴，而其他四人所处在阳。
“他们在这儿。”
夜里纪寻澈所说的那句话，也并不是他的胡言乱语。
“没想到你早就发现了。”江知闲笑着看了一眼纪寻澈，而纪寻澈听到他的话就仿佛得到什么夸赞似的有些高兴地勾起了嘴角。
杜从心一脸懵逼地看着二人。
察觉到面前的林老爷越来越近，江知闲抓起杜从心的手问道：“你能跑吗？”
“啊？”杜从心不明觉厉。
“简单来说，我们三个有点倒霉，被分到了阴曹地府，但现在我们要躲开这些陈年老尸的追击，找到其他四个人。”江知闲语速极快，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浪费了。
林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锃亮的斧头，正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过来。
他张开嘴，绿色的腐气从中吐露出来：“我要你们张家偿命！”
说完，他就直接追了过来。
而江知闲三人也不含糊，立刻朝着林府外跑了出去。
前有女鬼索铃，后有腐尸索命。
他们三个的运气还真是……
烂透了。江知闲在心里暗暗想着。
抛出林府后，面前就是那些穿着红衣的纸人军，他们在看到三人从林府里蹿出来的时候都咯咯笑了起来。
诡异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夜晚。
“良辰吉日已到！”
杜从心怕极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腐尸林老爷也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急得他叫了起来：“怎，怎么办啊江哥……啊！！”
“上轿。”江知闲迅速回道。
听他这么说，杜从心彻底傻眼了。
面前这些红纸人确实抬着轿子过来不假，但他们现在上轿是不是不太合理！？
不管怎么看，这些纸人都不比那个女鬼安全啊？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身后的林老爷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杜从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上了轿子。
而江知闲和纪寻澈也一起上了轿。
“恭送夫妻出葬！”
纸人们尖细的嗓音让杜从心后背发麻，而此时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个花轿实在是太窄了。
他们三个人几乎都要挤到一块儿了。
但更难受的是江知闲，因为他前胸贴着纪寻澈，而背后就是杜从心。
他完全没有想到怎么会是自己被挤在中间。
等到他们三人都上了轿后，纸人们瞬间抬起了轿子，兴高采烈地吹着唢呐离开了林府，而身后追逐他们的林老爷也没了踪影。
“这是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杜从心一想起轿子外面就是那些惊悚的纸人，就怕得有些发抖。
江知闲摇了摇头，安抚道：“不会的，他们会把我们顺利送到地点的。”
“什么地点？”杜从心挠了挠头。
江知闲：“墓穴。”
“？？”杜从心有些着急了，“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是送葬的？”
明明穿着喜事的红衣，又吹着唢呐敲着铜锣，笑得那么开心，竟然是送葬的？
杜从心感觉这个副本颠覆了自己平日里的认知。
“阴阳相克又相生，我想曹和沐他们那边应该是穿着白衣的送亲纸人。”
江知闲提出了自己的设想，过了会儿，他放大了声音，问着外面的纸人：“现在是何时？”
“正月十八，宜丧葬，忌嫁娶，是个好日子呀——”外面的纸人拉长了声音回道。
“这算什么好日子……”杜从心抖了抖身子，他现在算是搞明白一点了，他们估计真的是在阴间！
“那我们要不要和曹和沐他们联系……”杜从心小声问道。
“先等等。”江知闲不紧不慢，“我们先确认一个事情，张莹莹的嫁妆到底是在我们这儿还是他们那儿。”
纸人们似乎带着他们走上了山路，花轿也变得颠簸起来，杜从心一个不稳，头砸到了江知闲的背上，而江知闲也被这个惯性所害，摔进了纪寻澈的怀里。
“对不起，江哥。”杜从心赶紧移了移身子，他刚抬起头，就看到江知闲此刻趴在纪寻澈的身上。
而纪寻澈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了。
“……”杜从心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情节。
江知闲赶紧起身：“没事，应该快到了。”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冷静，但此刻的心跳却不平静。
过了会儿，花轿果然停了下来，领头的红衣纸人将红帘掀开，笑着看向轿子中的三人问道：“三位新郎，出葬吧？”
纸人问完，又咯咯咯笑了起来。
江知闲没理他们，径直下了花轿，果然，如他所料的是纸人把他们送到了原先自己所在的地方。
张莹莹之墓。
那些纸人等他们三人都走下花轿的那一刻，高声道：“一拜天地！”
杜从心完全懵了。
这出葬还要拜天地的？
但面前的纸人发现他们无动于衷后，立马将三人按倒在了地上。
“我靠江哥……好可怕啊啊，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对着张莹莹的坟墓拜堂吧。
江知闲知道他很恐惧，但现在三人势单力薄，只能回道：“先按他们说的来。”
看着面前三人乖巧跪在地上的样子，纸人们瞬间满意了，继续高声说道：
“一拜天地——”
三人抬头看向面前的天空，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逐渐浮现了赤如朝霞的颜色。
“二拜高堂——”
张莹莹的坟墓口缓缓开启，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妈呀……”杜从心被狠狠吓了一跳，但那只手只是从坟里伸出，再没了下一步动作。
“夫妻对拜——”纸人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高喊道。
而这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知闲只感觉到一道视线正牢牢地盯住自己，他转过头望去，是纪寻澈。
视线交织的瞬间，江知闲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不断攀升着。
而纪寻澈明显也是，他在看到江知闲转过来的一瞬间，又一次红了脸。
“……”江知闲感觉在婚房之夜后的纪寻澈莫名变得更加容易娇羞了。
在拜完「堂」后，那些红衣纸人对面前的三人似乎已经没了兴趣，抬起之前的花轿继续往回走去。
杜从心：“他们……就走了吗？”
“不然你还想跟着他们一起走吗？”
“完全不想！”杜从心秒答道。
那些纸人走后，四周又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逐渐变成血色的天和坟边的手依旧显得诡异可怖。
看出杜从心的疑惑，江知闲解释道：“我们这儿的纸人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相反，曹和沐那边的纸人可能要危险点。”
“这居然也能判断出来的吗？”杜从心感到震撼。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惊讶于江知闲的判断了。
江知闲站起身来，他走到那座荒坟旁四处查看了一下后回道：“阴间的纸人只会把我们当作同类，而且……整个林府估计早就完全家破人亡了，我们白天所看到的，只是林府过去的样貌。”
“那曹和沐他们那边……”杜从心感觉自己似懂非懂地理解了一些，“林府就已经变成无人居住的荒地了吗？”
“对。”江知闲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之前的副本也出现过类似于现在的表里世界，但将他们玩家分到不同地方的，这还是同一次。
而且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是，这个副本是个团队合作的本。
如果都是互不相识的玩家，那么可能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联系的工具，阴阳两界被分隔开，想要确定张莹莹的嫁妆就已经足够困难了。
纪寻澈的手气果然还是一如寻常的好。
“对了，现在联系一下曹和沐他们吧。”确认荒坟处没有其他可以注意的东西后，江知闲站起身来，“我知道张莹莹的嫁妆在哪儿了。”
“！”杜从心有些崇拜地看着江知闲，赶紧点开了和曹和沐的通讯，没过多久，项圈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你们现在在哪儿呢？我靠我跟你们说，我们现在在一座荒山上，山腰下面全TM白色的纸人！他们看起来好像吃了我们似的，根本就下不去啊！”
曹和沐不停地骂骂咧咧道。
江知闲回：“我们现在在一个地方，只不过在不同的空间里。我能确定张莹莹的嫁妆就在你们那边。”
“啊？”曹和沐愣了会儿，“在哪儿呢？”
“具体方位还不知道，总之你们先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吧。”江知闲皱起眉来，他们这边唯一能够追寻的线索已经被纪寻澈一怒之下完全斩断了，能依靠的就只有另外一边了。
而且，对于张莹莹的嫁妆，他也没有什么头绪。
“噢，知道了。那你们注意点，我们要是找到什么就联系你们咯？”
“嗯。”
说完后，杜从心便关掉了系统页面，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没什么可做的了？”
江知闲沉默了，如果那个女鬼还在的话，他们是可以去调查关于她的身世的，保不准那个女鬼正是张莹莹。
可现在……
他正想从坟墓旁走过来时，那只惨白的手却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江知闲的脚踝。
江知闲转头望去，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快要从坟里爬出来了。
“江哥！”杜从心赶忙叫道，想要他快点跑开。
可江知闲依旧一动不动，似乎还怕尸体无法顺利爬出，拉了拉他的手臂。
“……”杜从心看呆了，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最后，那具尸体还是成功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他身上血红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满头的黑发也早已不见，光秃秃的头上只剩下几根颜色杂乱的发丝。
从身形上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女人。
可这分明是张莹莹的墓啊……杜从心擦了擦眼眶，再次确认般地看向墓碑上的字，没错啊。
“……”面前的尸体浑身发白，似乎还有些站不稳。
江知闲问道：“林建业？”
尸体点了点头，他抓着江知闲的衣服，似乎想让他看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坑洞。
“这个尸体是林建业？”虽然杜从心有些恐惧，但还是看了过来，他所指的坑洞里，正安静地躺着一把梳子。
林建业张开嘴，里面一颗牙齿都没有，却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
难道那把梳子……是张莹莹的嫁妆吗？
杜从心看到梳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毕竟这是张莹莹的墓，而且……林建业似乎很希望他们去拿到它。
想到这儿，杜从心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他刚想把手伸向墓坑里的梳子时，却被江知闲阻拦了。
“这个不是她的嫁妆，别被林建业骗了。”
听到江知闲这话，林建业似乎瞬间怒了，他高高举起自己的手，瞬间就冲着江知闲扑了过来。
不知道他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江知闲注意到此时他的手上已经没了指甲。
林建业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对江知闲做什么，但他却一把把江知闲推进了坑洞里，随后，他转过身，用空洞的眼睛看向了杜从心。
“你不要过来啊！”杜从心怕极了，正退后几步时。
身旁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闪到自己面前，然后紧跟着一起跳进了墓坑里。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纪寻澈自愿也跟着进了那个坑洞。
杜从心瞬间放弃了挣扎：“要不……你也把我推进去吧。”
林建业那张千疮百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个坟墓的坑洞比江知闲想象中的还要深，他坠落下来，却迟迟没有见底，让他忍不住好奇起林建业的尸体到底是挖了多久才来到坟口边的。
终于，江知闲落到结实的地面上，纷飞的尘土害得他被摔得咳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面前是一个小型的地窖。
而面前这个地窖里，似乎正藏着什么林建业想要他们发掘的线索。
江知闲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却突然看到头顶坠落下来的纪寻澈。
纪寻澈就好像猜到底下是什么一般，稳稳地跳了下来，在和江知闲对视的瞬间乖巧地说道：“哥，我陪你。”
“……”江知闲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样的陪伴。
但毕竟是寻找线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江知闲没再说什么，默认了纪寻澈跟着自己。
进入地窖后，江知闲忍不住感叹道：旧时代的墓穴内果然别有洞天。
在这个并不宽大的地窖里，摆放了数十部书籍，这些书籍看起来还很崭新的样子，似乎墓穴也是刚修出来的。
至于墓主人，江知闲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张莹莹还是林建业了。
他翻开面前的一本书籍，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林家长子聘取张家小女为妻。
而下一行则是：正月□□婚。
虽然他们挑选的时间过于诡异，但目前该在意的不是这些，江知闲继续朝下读去。
而下面的一行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阴阳两隔，替魂作衣，行合婚祭，并骨合葬。
第78章 十里红妆（完）
“冥婚？”江知闲开口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原本他们察觉到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了。
为了确定自己内心所想，江知闲又翻开了其他几本书籍。
其中有两本正是张莹莹和林建业的家谱。
他先打开张家家谱读了几页，从中得到了几个线索：张家远在湘西, 张莹莹是远嫁来林家的；而林家家业并不大, 并且逐渐落魄下来。
所以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张莹莹不仅是远嫁, 而且还是下嫁给比自己家低微很多的林家。
难怪林老爷说过不敢奢望张莹莹的嫁妆。
这样的家庭, 确实是高攀了张家。
“我大概懂了。”江知闲看完这些书籍后，选择先和曹和沐联系。
“喂, 江知闲，又怎么啦？”
曹和沐的声音有些急促，看起来似乎正在忙。
江知闲：“你们现在在哪儿？”
说到这儿，曹和沐变得气愤起来：“我靠，那些死纸人现在在追我们！受不了了，怎么那么能跑啊！”
“追你们？”难道, 曹和沐他们现在往山下走了吗。
江知闲沉默了会儿, 又立刻吩咐道：“你们现在掉头，回山顶附近的荒坟。”
他的话才刚说完, 一个白衣纸人的手就瞬间抓住了曹和沐的手臂。
纸人咯咯咯地笑着，另一手上正拿着把长长的尖刀。
曹和沐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可下一秒，他就一拳打在了纸人的脸上。
“我去，真有你的啊。”莉莉在旁边看到这幕，忍不住感叹道。
纸人被他打得往后一仰, 手上的尖刀也因此掉落下来，曹和沐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赶紧朝着莉莉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你还好意思说,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还说要下山看看……你不是觉得这个铃铛有妙用吗？”因为刚刚的事情，曹和沐现在全身都快湿透了。
莉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可是这是我的直觉啊-而且这个铃铛真的很管用吧，我拿着它的时候，这些纸人都不敢围过来的。”
确实如她所说，刚刚他们四人一起向山下走去的时候，只有保管着铃铛的莉莉没有遭到纸人的攻击。
唐如许：“会不会……这个铃铛就是张莹莹的东西？”
“应该是她的，但不是嫁妆。”杰西卡很快就回到，通过之前他们所得的线索和江知闲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来，张莹莹身为湘西某个不同寻常的家族，素来有赶尸的习惯，而这个铃铛正是赶尸人所用。
曹和沐感到一阵无语：“好端端一姑娘，干赶尸这活？太离谱了。”
“这有什么好离谱的，”莉莉回怼道，“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听到莉莉这么说，曹和沐瞬间又怒了，他再次和莉莉斗起嘴来。
项圈通讯器那边的江知闲听到这副动静，知道他们已经平安无事了，便开口说道：“你们的铃铛是从林建业的坟墓边找到的吗？”
“啊，是的，江队，你有什么高见呀？”听到江知闲的声音再次传出，莉莉停止了和曹和沐的斗嘴。
江知闲继续道：“我现在需要你们去挖坟。”
“挖坟！？”曹和沐瞬间感觉不乐意了，他一个三好青年，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啊。
就算这是在副本，也太……
“我们在张莹莹的墓穴里找到的资料显示着他们二人应当是并骨合葬的。”江知闲解释道，“而且提到了以魂作衣，就在刚刚，林建业的尸体从坟墓里爬出来了，所以我猜测你们那边埋葬的，应该就是他们的魂。”
说到这儿，江知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嫁妆，应该就在荒坟里。”
“好，我们知道了。”莉莉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江知闲所说的这些，但既然他说得头头是道，那么多半不会错。
关闭通讯后，四人又朝着山坡上爬去。
曹和沐一脸不耐烦：“真是服了，进入副本以来，我们就一直在不停地爬山下山爬山下山，我都快累死了。”
“就你刚刚打纸人那猛劲儿，居然还会累？”莉莉显得有些惊讶。
而唐如许和杰西卡则始终沉默着，安静地听着两人一路上说个不停。
终于，他们再次回到了那座坟墓旁。
“说他俩是合骨而葬，可这坟墓上怎么只刻着一方的名字啊？”曹和沐感到疑惑，他伸手摸了摸墓碑，却不想，在下一刻，墓碑的一边突然掉下了一层厚实的土。
“哇哇哇——”曹和沐吓得往后一跳，那层土掉下后，墓碑上又多出了几个鲜红的字。
张莹莹之夫；
林建业之墓；
“啊我去……可这不还是表明了就林建业一个人的坟吗？”
唐如许皱了皱眉：“从文字上理解确实是这样，不过既然你们队长那样猜测了，我们就挖挖看吧？”
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开了积分商店购买了铁铲。
曹和沐一边挖着，一边念叨道：“希望可千万别挖出什么鬼东西……”
荒坟的泥土十分坚硬，莉莉的力气小，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挖出一条缝隙，曹和沐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挖，开口嘲讽道：“你要是力气实在小就去一边歇着吧，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的话刚说完，就感觉旁边扫过来的视线。
是唐如许正用着不太友善的眼神盯视着他。
曹和沐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声喃喃着：“这还是个死妹控……”
不过虽然莉莉的力气很小，但他们队伍里还有个力气出了名大的杰西卡，没过多久，几人就已经看到被埋在土层里的衣裳了。
“太好了！”莉莉赶紧凑过头来看，杰西卡已经挖出了两件火红的衣服。
曹和沐也看了过来：“没有尸骨啊？”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江队说话啊，他都说过在我们这边荒坟里应该只有魂，没有尸。”
“那魂呢？”曹和沐不理解了，两件破衣服能代表了什么？
“等等，除了衣服以外，好像没有别的东西了。”唐如许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难道衣服就是嫁妆？不像啊，而且我们也没有触发任务完成的系统音。”曹和沐看了看那两件衣服，大胆地猜测道，“你说，会不会在鬼魂的手里？”
他刚说出自己的猜测，唐如许瞬间一副了然入心的表情：
“没错，我们要再回一趟林府。”
曹和沐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怨种过，恐怕他们今天走的山路都可以得个诺贝尔奖了。
“唉我真是服了……还要去找什么鬼魂，好好的活人没有，这副本全是死鬼！”
走到山腰处时，那些白衣纸人又一次出现了。
“大家跟好莉莉，千万不要松开她的手。”杰西卡说完，牵住了莉莉的手。
他们现在是没有办法去抵抗这些纸人的，毕竟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这些纸人都很畏惧莉莉手上的铃铛，只要和她贴在一起，纸人也就不会袭击他们。
虽然有些别扭，但曹和沐也只能牢牢拉住了莉莉另一边手。
只有唐如许无所谓地走在三人的旁边。
杰西卡皱起眉：“你过来点，可以抓住她的裙子。”
“我才不要他抓我裙子！”莉莉立刻反抗道，“反正他和我们又不是一个队伍的，管他是死是活呢！”
“莉莉……”杰西卡轻声念道。
可莉莉依旧无动于衷，她扫了一眼唐如许后就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纸人军。
“唐如许，你现在别和莉莉斗气，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如果不依靠铃铛，很难在这群纸人的袭击里活下去。”杰西卡认真地对着唐如许说道。
可他只是摇了摇头：“别小看我了，我也是能活到四星副本的玩家，就算了铃铛也会有别的办法。”
听到这句话，莉莉微微皱起眉来。
她毫不在意地说道：“那直接冲吧。”
说完，她拉住了杰西卡和曹和沐，朝着面前的白衣纸人扑了过去，如他们所料，纸人在感受到三人的靠近时，瞬间四散开来，似乎生怕触碰到他们一样。
莉莉对于铃铛的效果十分满意。
而他们身后的唐如许，则使用了别的方法。
他在积分商店里购买了两把火把，每当纸人想要靠近时，他就会用手上的火把去点燃他们，那些纸人也不愧是纸做的，在被火灼烧的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有的甚至还痛苦地趴在地上，可这样依旧没能阻止身上火的蔓延。
莉莉转过头看向了唐如许。
他一路点着火走下来，而整座荒山上的纸人也因此被火点燃，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海。
唐如许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不依靠铃铛走了下来。
“没事吧你们？”唐如许刚走到三人面前，就先一步把目光放到了莉莉的身上。
在确认莉莉没什么大碍后，唐如许似乎松下一口气来。
“你这招还怪管用的，早知道我也这么干，多帅气啊。”曹和沐双眼闪着激动的光。
“还帅气……一个不留神你全身就和头发一样红了。”莉莉不留情面地讽刺道。
刚刚在看到唐如许那样的行动时，她确实大吃了一惊，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
明明只要和自己说说好话，厚脸皮点跟着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非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来完成……
莉莉垂下眼，心里莫名泛起一阵苦楚。
但她依旧无法接受唐如许。
四人来到林府门口时，就听到府内传来了一阵铃声，这声音凄凉哀怨，似乎在向着他们传递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赶快踏进了林府，找了一会儿，才在一个房门外看到了靠在床边的火红身影。
这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似乎感受到背后来人，瞬间转过身来，而随着他的转身，四人面前房间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破败不堪的房间只是在眨眼间便变得富丽堂皇，而那个男人手中的铜铃也变得焕然一新了。
男人看着面前四人，开口问道：“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什么开始？
四人摸不着头脑。
曹和沐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马连声道：“是啊是啊，你该去娶媳妇了。”
他的话刚说完，莉莉变用手肘捅了捅他，暗示他不要再这么瞎说。
面前这个男人不出所料的话就是林建业了，而且看他这个打扮，现在应该是要去接娶张莹莹了。
可是……从江知闲所给的线索来看，他和张莹莹不是冥婚吗？
曹和沐的心里瞬间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他转过头问莉莉：“他现在不是没死吗……难道说林府要把他活埋？”
莉莉点了点头，而其他两人脸上也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
曹和沐彻底惊了：“原来，你们早就想到了？！”
那么恐怖的事情，他们怎么想到的？！
虽然曹和沐脸上一脸惊恐，但这也并没有给林建业造成什么不好的反应，他只是微微垂下头来，用着落寞的声音说道：“我……非死不可吗。”
面前的四人并没有回他，但林建业还是站起身子来，他朝着远处的花轿走去，每一步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步。
莉莉忍不住有点心疼他来：“因为他家族没有张家强盛，所以就被强逼着和早已入土的张莹莹结亲吗？”
“真是难以相信……”曹和沐忍不住吐槽道，“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坐花轿。”
“我们跟上去看看。”杰西卡说道，四人便一起跟上了林建业的花轿。
花轿中，林建业手上依旧不停把弄着那个铜铃。
花轿两侧的小厮也开始吹起唢呐，他们高声道：“良辰吉日已到——”
“恭送林建业迎亲！”
明明是大喜的红色，却不知为何比送葬的白色更加渗人。
林建业被高抬大轿到山顶上时，花轿才将他从轿子里放了下来。
他朝着面前土坑望了又望，心里恐惧极了。
而土坑旁正站着的就是他的父亲林老爷。
林老爷看到林建业走过来，脸上瞬间堆起笑容：“诶哟，建业，你可算来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哭丧个脸呢？”
林建业沉默了会儿，开口问道：“爹，我在您眼里真的就只是换取官职的工具吗？您当真一点也不惋惜我？”
林老爷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色，他在林建业的肩膀上拍了拍，认真回道：“你可是我们林家的长子，我向来是重视你的，而且再说了，能娶张家独女可是你的一件幸事，莹莹啊人长得漂亮，你跟着她到了下面，可定有你的快活日子！”
林老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而站在旁边的四个人却听不下去了。
原来这个林老爷就为了从张家手上得到官职而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长子活埋了！甚至还美名其曰为迎娶张家独女！
这话实在太过讽刺，曹和沐脸上已经有了愠色：“恶心死了，怎么会有这种爹啊。”
唐如许则一脸平静：“在那个封建时期，他们都认为人死后会有魂，并且鬼魂都生活在阴曹地府里，这个林老爷恐怕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就算再怎么觉得，也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
“嘘，我们先别说了，现在重要的是拿到他手中的铜铃。”唐如许比了个手势。
曹和沐声音也就小了下来，可他依旧想不通：林老爷到底怎么想的会同意自己的儿子被活埋……而且林建业也没有做出什么反抗吗？
“孝道为先。”似乎是猜到了曹和沐心中的疑惑，唐如许又补充了一句。
旧时代的人们确实会麻木地做出一些愚孝的行为，而也正因如此，林老爷会肆无忌惮地答应下张家的这门亲事。
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官职，而为了谋取这私利，林老爷甚至肯牺牲掉一个儿子。
林建业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四人看到，他的脸颊上滑下了一滴泪珠。
最后，抬花轿的小厮怯懦地说了一声「冒犯」后把林建业推下了坑洞中。
随即几个小厮一起开始铲起土，将林建业活埋了进去。
“……”曹和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惊悚的景象。
可旁边的林老爷却一点儿也不怕，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就在完全看不到林建业的脸颊后，面前的场景变换起来，他们四人又一次回到了林府中。
可这时的林府，却是一副荒凉的景象。
林府的各个房间门处都贴上了明黄色的符纸，而林老爷则痛心疾首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对身边的丫鬟小翠说道：“那个骗子……张家全家人都是骗子……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
小翠赶忙回道：“老爷，您别太生气了，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控告张家……明明我们都按他们所说的让大少爷娶了张小姐，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翠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瞬间多了个火红的印子。
她完全没想到林老爷会这么不留情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瞬间跪倒在地上：“老爷，我发誓，我和大少爷真的没有染！”
林老爷啐了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过去我就当让你做建业的通房丫鬟也无碍，可现在，他迎娶的可是张家的独女！那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怎会容得了你！看吧，整个林府都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得安宁！”
“那个女鬼……”林老爷咬牙切齿道，“她一定是知道你肚子里孩子的事情，现在每天晚上我们林府都在闹鬼……张家也不愿意给说好的官位……我看他们是想逼死我们！”
说完，林老爷狠狠打碎了面前的茶杯，杯子碎片砸到了小翠的脸上，她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翠才壮起胆子回道：“老爷……其实我和大少爷那晚并没有……同房……”
“什么？”林老爷瞪大了眼睛。
被他这么一盯，小翠的身子又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怯懦地回道：“大少爷很温柔……那晚上，他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时候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只是给我披了件衣服让我回来……”
“那你的意思是？”林老爷嘴角上扬，充满了嘲讽，“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咯？”
“……”小翠不敢说话了，她只是默默跪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曹和沐惊讶万分，他赶紧看向身旁的莉莉，开口问道：“我靠林家玩得真花啊，小翠应该是林老爷的人吧，怎么会被林老爷送给林建业？”
莉莉皱了皱眉，猜测道：“这林老爷应该是想让小翠给他留个子，却没想到现在府上闹了鬼。”
“还是女鬼。”曹和沐补充道，“那不就指明了是张莹莹吗？而且张家还真是不守诚信，现在居然不给说好的官位。”
“这冥婚本来就不是正经交易，”杰西卡冷静地说道，“就算张家不守诚信，他们林家在法规上也没有任何办法。”
“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曹和沐忍不住地感叹道，而且这女鬼张莹莹也真是奇怪，明明黄泉路上有了个伴，为什么还要来林府闹呢？
曹和沐想不通，于是便干脆不想了，只是看着面前的林府再次变换，最后差不多已经是他们来到这时的模样了。
林老爷几乎已经瘦得快不成人形了，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看样子，那些明黄符纸并没有成功帮他们阻挡到女鬼张莹莹，现在林府上下，都被这女鬼闹得不得安宁。
就连丫鬟小翠，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顶着个大肚子平躺在地上，眼睛失神地看向天空，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感到后悔。
没有人知道她在后悔什么。
因为很快，她最后一丝气息都要消失了。
“好惨啊……”莉莉忍不住道，“这明明一切都是林老爷和张家的错，现在却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也一起赔罪。”
就是，他们依旧想不通张莹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过了一会儿，面前林府的人就仿佛被风吹散的黄沙一样消失在他们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起初那个穿着红衣的男人。
男人手中拿着铜铃，正慢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吗？”林建业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道。
曹和沐赶紧点了点头：“那个铜铃就是张莹莹的嫁妆？”
林建业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是啊，你们知道她的嫁妆为何就只是一只铜铃吗？”
虽然不知道林建业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但曹和沐已经急不可耐想要拿到铜铃了，他不假思索地回道：“你媳妇不是湘西赶尸人吗，她嫁妆是这个挺正常的。”
说完，莉莉就无语了。
先不说林建业心里到底有没有承认张莹莹这个妻子，就拿嫁妆是只铜铃来说本来就很不合理了。
林建业却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不对，虽然她是湘西人，但她和家里其他人不同，她并不会赶尸。”
“哈？”曹和沐傻眼了，“那你还在这儿说那么多干嘛？能不能先把铜铃给我们？”
虽然林建业确实是个可怜人，但他现在拿着铜铃说个没完没了的事情也确实让曹和沐异常火大。
有什么事是不能先给他们再说的呢？
况且，拿了铜铃后，听到系统的结算音他也会更加安心一些。
林建业笑了：“这是张莹莹给我的礼物，名为复仇。”
他这话说得极其冷血无情，可那一瞬间唐如许就像听懂了什么似的，立马抓住了莉莉：“快跑。”
“跑什么？”曹和沐脸上不解。
还没等他们四个人反应过来，林建业就摇晃起了铜铃，顿时，他们四周出现了无数个身着红衣的女鬼。
原来……把林府害成这个样子的人根本就不是早就死去的张莹莹……而是林建业用铜铃所召唤出来的红衣女鬼。
女鬼们嘶吼着朝他们扑了过来，曹和沐的项圈通讯器却正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了江知闲略有些着急的声音：
“我们刚刚发现造成林府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林建业……你们现在是已经和他交锋了吗？”
察觉到那边氛围的不对劲，江知闲赶忙问道。
曹和沐才刚把扑到自己身上的女鬼推开，就立刻回复道：“是的，他能召唤出好多只女鬼来啊啊啊好烦啊，真是受不了了！”
“你们现在的目标只是那只铜铃，只要抓住它就好了，其他的先别管！哦对了，你们那儿有明黄色符纸吗？”江知闲想起之前在撞见女鬼时，纪寻澈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应付它的。
曹和沐听完他这番话，赶忙站起身朝着林建业扑了过去，既然目标只是铜铃，他也顾不得其他女鬼对自己如何了，不过他还是挣扎地回复了江知闲一句：“那个破符纸压根没用！”
听到这话，江知闲脸上表情微微一变。
他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纪寻澈，向来平静的声音里有些颤抖：“老实跟我交代。”
江知闲想知道的不仅是纪寻澈为什么能够用符纸解决掉那个女鬼，还有上次被雪女带走时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为什么纪寻澈在这个副本世界里就好像完全没有恐惧的东西？
纪寻澈知道自己已经被江知闲怀疑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哥，等出了这个副本我再告诉你可以吗？”
江知闲不答。
他原以为是自己耍了纪寻澈那么多个副本，内心还为此过意不去；可怎么也想到，最后被欺骗的人，原来是自己。
江知闲冷冷道：“但愿你能在我死前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
说完，江知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曹和沐这边，他正扑向林建业时，身体却瞬间被几个女鬼狠狠抓住，动弹不得。
唐如许敏锐地发现了这点缝隙，穿过面前的几只女鬼，狠狠抓住了林建业的手。
林建业没想到会突然跑出一个唐如许，他眸色微动，几只女鬼瞬间又围了过来。
“快！”唐如许赶忙喊道。
杰西卡的速度极其快，而且她的力气很大，很快就抢走了林建业手上的铜铃。
就在手上铜铃脱离的瞬间，系统的声音也如期而至。
【四星副本《十里红妆》任务完成！开始结算玩家积分……】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刹那，曹和沐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没等到他们高兴时，就发现一抹献血从唐如许的身上喷涌而出。
莉莉的瞳孔瞬间睁大了。
女鬼的手穿过他的肩膀打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出来，而他的伤口处也流出巨量的鲜血。
莉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不顾一切地跑到唐如许的面前，摇晃了那只藏在包里的铃铛，而伤害唐如许的女鬼似乎很是畏惧这只铃铛，她捂住了自己的脸，飞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正剩下林建业一个人跪坐在地上，一行血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他看着莉莉手中的铃铛，声音颤抖：“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莉莉已经完全顾不得理睬林建业了，他只是想尽办法去堵住了唐如许流血的地方，嘴唇发白道：“怎么副本还不结束！？”
“一般是要系统结算一段时间的。”曹和沐也满头是汗，他看着地上的唐如许，内心感到一阵恐慌。
只要能活着离开副本，那么无论伤成什么样子在现实直接都不会留下残缺，可一旦死了……
面前的唐如许流血速度十分凶猛，整块地板上几乎都快要被他的血染红。
而莉莉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急躁和恐惧。
“怎么还不结束！！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他会没命的！！”
唐如许将目光移到了莉莉的脸上，他将手微微抬起：“妹妹……”
“别这么叫我！”莉莉恶狠狠地回道，可她的脸上此刻已经没了之前的厌恶，只剩下担忧。
明明之前的结算时间都并不长，可在现在莉莉的眼里，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唐如许缓缓闭上了眼睛。
【四星副本《十里红妆》即将关闭，剩余玩家即将脱离副本！】
【检测到玩家通关四星副本，积分达标，正在匹配中……】
【匹配到五星副本《娱乐至死》，请玩家做好准备，正在载入副本……】
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副本迅速塌陷，而四个人一起跌落到了无底的黑暗中。
在林建业逐渐消失时，他们听到从他口中吐出了话语：“原来……是有两个铃铛的，莹莹，是我欠你的……”
面前的黑暗逐渐消失，出现在他们眼里的是两个幼小的孩子。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笑容满面，对着自己身边的男孩说道：“建业，以后你会娶我吗？”
被称呼建业的男孩瞬间点了点头：“我最喜欢你了，所以就算阴阳相隔，我也会娶你的！”
女孩听到这话后甜甜地笑了起来，和男孩勾起了小指允诺道：“我外婆是很厉害的赶尸人，她还通阴阳，如果我俩真的有阴阳相隔那天，我也一定会让她找到办法让我们相聚的！对了，这只铜铃送给你，你就先把它当作我的嫁妆吧！”
建业接过铜铃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措：“可是……我还没有为你准备聘礼。”
“要不，你送我一只铃铛作聘吧，只要最普通的那种就可以了。”女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表情温柔。
建业瞬间又高兴起来，那张圆圆的脸蛋上充满了幸福：“好的，莹莹，那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他稚嫩的话语说完，四人一起跌落到了陌生的地方。
而过了会儿，他们旁边出现了失散一整个副本的江知闲三人。
系统冰冷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副本《娱乐至死》正式开启！】
【副本任务：杀死系统，离开这里。】
【倒计时：24小时，请玩家们抓紧时间，脱离副本世界！】
几人听到这话脸上都是一惊。
系统竟然直接把他们送到了下一个副本里？
副本结束后不是应该回到他们的房间吗？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太多，因为这个副本不仅有了倒计时限制，而且任务要求是……杀死系统。
江知闲身上莫名起了一层冷汗。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副本世界，全息投影的高楼大厦，闪着霓虹灯光的街道，五光十色的广告牌被悬挂在这座遮天蔽日的城市中，密密麻麻的飞行汽车正穿行在这些广告牌附近，有序地按着他们的运行轨道传递着高科技货物。
而城市的上空，有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正写着四个大字。
娱乐之城。
这座城市的风格就和之前他们进入的系统办公室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刚进入副本的莉莉却无心观察这一切，她赶紧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唐如许，现在他的肩膀上已经恢复如初，就好像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
莉莉悄悄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而曹和沐则忍不住反弹起来：“好壮观啊——等等，这里不会就是系统的老家吧？”
他的话刚说完，项圈里就传出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然后便是系统那依旧机械的声音：
【是的，请玩家们进入娱乐之城的高塔，主神正在等待着你们。】
“我去！”曹和沐惊了一下，“这五星副本的系统还可以对话了……”
高科技，不愧是五星副本。
但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几人赶忙朝着面前挂着「娱乐之城」的高塔跑去。
路过娱乐之城里的街道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城市并不如他们外表所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相反，四周都是肮脏的垃圾，身上长满结晶的人类四处流浪在这条街道上，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物，似乎已经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江知闲默默地看了一眼这些「高科技人类」，继续朝着高塔方向走去。
街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结晶体人类，他们几乎都穿着破烂衣衫，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而那些穿戴整齐的仔细一看，却只是仿生人。
他们不是真正的人类。
莉莉忍不住了：“主神都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五星副本布置成这个样子？”
回答她的只有几人的沉默，现在这个城市从外表上看虽然光鲜亮丽、充满了科技感，可在他们走进后才发现这其实是在资本重压下的苦难城市，他们脸上的空洞都是在痛苦哀嚎。
相反，生活得最为体面的反而成了设计初衷为帮助人类的仿生人和系统。
“这个城市真是烂透了。”曹和沐毫不留情地评价道，在他眼里，世界的未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莉莉难得地赞同了一次他的看法。
就在他们走到高塔内后，一个穿着西装的仿生人就迎了上来，他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礼貌地问道：“请问几位是否有预约……”
“滚你妈的预约！”曹和沐忍了一路，终于发泄了出来，“我问你，主神在哪儿？”
仿生人却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说！副本世界的那个主神在哪儿？”曹和沐拔高了音量。
可接待他们的仿生人依旧一无所知，江知闲看着这幕，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们的意思是，缔造者……在哪儿？”
说到缔造者，仿生人瞬间懂了，他脸上又出现了标准的笑容，恭敬地回道：“他正在顶楼，请你们往这边乘电梯上去。”
仿生人说完，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几人对视一眼，迅速地跑向了电梯处。
这座电梯宽大豪华，几乎整体都是水晶材质所做成的，让江知闲回想起，在游戏大厅的时候，他们也是搭乘着这样的电梯。
这肯定是主神的个人爱好。
电梯平稳地上行，最终将他们送到了顶楼。
刚到顶楼，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落地窗。
以及站在落地窗旁身材高挑的男人背影。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真正的样子，但江知闲还是能够猜测到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创造一切的主神。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副本ovo要揭晓真相啦！
第79章 娱乐至死（1）
“你们终于来了？”
身材高挑的男人转过头来,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等你们好久了。”
“直白点吧，你想要什么？”
江知闲冷冷地看着他。
主神花费时间创造了这些副本，又把他们召集到一起, 制定了规则规定, 他肯定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但江知闲实在搞不懂主神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存在, 对于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主神听到他这不咸不淡的话语, 脸上笑意更深了，他思考了片刻才缓缓道：“如果我直接告诉你, 你一定会拒绝我，所以——”
“先完成现在的副本任务，如何？”
“那你告诉我们系统在哪儿？”莉莉瞬间开口问道，在之前的副本里，系统好像随时都在他们身边，而现在, 他们也摸不透这个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主神想了想：“其实, 我制造了很多系统……每一个系统都负责了不同的副本，而你们要消灭的, 就是《娱乐至死》副本中的系统。”
说了半天，他还是没能把答案公之于众。
曹和沐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喂，所以你倒是告诉我们这个副本的系统在哪儿啊？”
“要是直接告诉你们，这个副本就不能称之为五星副本了吧，不如你们自己找找吧, 有那样一个聪明决断的队长，找一个系统而已, 很简单吧。”主神嘴角上扬,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落地窗瞬间破裂开，而每片碎开的玻璃上，都映出了不同的副本NPC……
伯特、珍妮、千花、海达……
还有很多个，他们并不认识的NPC。
看着面前几人的反应，主神似乎很满意地说道：“有很多是你们的熟人吧？这都是我创造的怪物……”
“他们不是怪物，”江知闲反驳道，“真正的怪物，是你。”
“是我，但也不只有我，你们不觉得，系统本身其实也是怪物吗？”
主神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到江知闲脸上，他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江知闲感到身上一阵恶寒。
“你有很多事想问我吧？但是在你们抹除这个副本的系统之前，我是不会再出现的哦？”主神说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几人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而这些玻璃碎片中的NPC们都在用着一种憎恨的眼神凝视着他们。
“我的妈呀！”曹和沐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莉莉身后。
莉莉被他这个行为惹得想笑，明明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男人，每次遇到事情时，却总爱躲在自己身后，莉莉正想转过头取消他，却看到了身旁唐如许的目光。
莉莉赶忙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曹和沐却觉得奇怪：“你刚刚看我一眼干嘛？”
“……”
江知闲脸色始终不好，而纪寻澈也感受到这点，没敢再多说什么。
杰西卡走了过来，她焦急地问道：“江队，你觉得系统会在哪儿？”
也许是因为离回到现实世界不远了，她现在显得格外的急切。
每个人都有着想要回到现实世界的理由。
那自己呢……
江知闲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药，递给了杰西卡。
他没有直接回答杰西卡的问题，而是抛了个问题给她：“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杰西卡看了看药瓶，上面的包装纸已经被撕得干干净净了，只能打开瓶盖，从里面取出药片观察。
过了一会儿，杰西卡才犹豫不决地答道：“这也许……是一瓶治疗失忆的药物。”
她是职业赏金猎人，江知闲知道对于某些药物她一定会有所了解。
而杰西卡给出的这个答案，他也并不吃惊。
倒不如说，如他所料。
江知闲身旁的纪寻澈脸色苍白起来，他抓住了江知闲的手，自己的手却不断地颤抖着：“哥……你都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江知闲叹了口气，他对上了纪寻澈的目光，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寒冷，“你想什么时候说实话？”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还在斗嘴的莉莉和曹和沐也看了过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他们都是一脸的懵逼。
难道纪寻澈跟他们隐瞒了什么？
杰西卡皱了皱眉：“江队，副本时间只有24小时，我们可以先去找到系统，再来商量这些问题……”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江知闲打断了：“不用去找了，系统就在这儿。”
江知闲的声音冰冷，纪寻澈的心中骤然一紧，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慌乱。
“哥……”
“你说过，在那个副本结束后，就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纪寻澈垂下头来，低沉的声音中也没了任何情绪：“我就是这个副本的系统。”
——
面前其他人都睁大了双眼，对于纪寻澈所说的话，他们都感到不可置信。
虽然绝大部分人和纪寻澈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来往，只知道他原本是江知闲失忆的同学，可现在，居然告诉他们纪寻澈是系统？
而且，还是这个副本的？
面对众人的震惊，江知闲也开口了：“失忆的人，一直都是我。”
也许是在珍妮房间里看到那瓶治疗精神的药物之后，江知闲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主神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完全是按照现实世界来布置的，他床头柜里的这瓶药，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关于过去模糊的记忆，平日里和纪寻澈想处产生的违和感也全部都有了一个解释……
纪寻澈，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哪怕只有一刻。
“为什么……纪哥怎么可能是系统啊！？”杜从心一脸茫然，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可就算在内心欺骗自己，他确实也察觉到纪寻澈在某些方面的不同寻常……
很多时候，他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对于副本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并不意外，唯一能够牵动他情绪的仿佛只有江知闲一人。
“怎么会这样，”莉莉也一脸的无措，“那我们的任务目标……”
不就成了纪寻澈吗？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江知闲抓住了纪寻澈的手，将他顺势抵在墙上，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在他空白的记忆中增添自己？
又为什么要给自己设定出一个死对头的形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寻澈的心中就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大石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在无尽的岁月里看到了你。”
“我原本只是主神创造出来的……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系统，就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系统一样，只知道按部就班地迎接玩家……或者是毁灭他们。”
“但这毕竟是个五星副本，能够抵达这儿的玩家实在太少了……漫长的岁月里我逐渐产生了自我的意识。”
纪寻澈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江知闲看到他的眼眶内竟难得地染上了一层雾气。
“主神意外地发现我有了自我意识，他给我创造了独立的身体，并且让我和他一起欣赏人类世界。”
这听上去很荒唐，但江知闲知道，这都是纪寻澈深藏太久的事实。
“所以……你看到了我？”
看到了身在现实世界中的我？
纪寻澈点了点头：“原本我并没有太在意你，可主神却说你是他最看好的人类……如果是你的话，也许真的能通关这个副本世界。从那之后，我就对你充满了好奇。”
在那时候纪寻澈的眼里，能够创造出这一切且高高在上的缔造者所看好的人类，这对于刚获得人身的系统来说，实在是太令人疑惑了。
江知闲仿佛都能看到，纪寻澈趴在这座高塔之上，透过全息投影注视着自己的样子。
“我对你第一次产生了人类的感情是在那年夏天的走廊上……你被罚站的时候，微风吹过你的发梢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有了心跳的感觉。”
江知闲想起记忆中与纪寻澈的初次相遇，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你还真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啊。”
“所以，之后，你的感情也被主神察觉到了吗？”
纪寻澈乖乖地点了点头：“我是被他创造出来的，所有情绪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而那时候，他已经准备将你带入这个世界了，主神是个充满恶趣味的人，从知道我的心思后，他就提出了要把我送到你身边。”
“你答应了？所以为什么要以死对头的人设？”江知闲冷笑了一声，明明直接以男友的身份，不是更好得到他吗？
“我了解你，对于当时的你来说，死敌胜过一切的好友……只有实力相当的死敌，会激发你的好胜心。”纪寻澈说完，手指微动，一把银白色的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所以，我请求他也抹除我的记忆，把我送到了你的身边，以死对头的身份。对不起，我瞒了你太久。”
“我也没有想到，主神他真的会把最后一个副本设置成这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恐怕是因为这对于普通玩家来说，是最困难的副本吧。”
“但是这对于哥哥来说，是最简单的副本。”
“杀了我，离开这里。”
第80章 娱乐至死（2）
纪寻澈说完这句话, 将银白色的枪放到了江知闲的手上。
“虽然我是系统，但只要照着心脏的地方打，就可以彻底杀死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江知闲的手, 将江知闲紧握□□的手对准了自己。
“哥, 我的意识因你而生, 纪寻澈这个人和他的一切也都是为你而活的。”
一抹笑意逐渐浮上纪寻澈那张熟悉的脸颊。
江知闲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只是默默地问了一句：“你早就想到了吗？”
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吗？
纪寻澈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你最后的心愿吗？”江知闲的语气冰冷。
“对, 还有……之后能不能抱抱我？”纪寻澈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抱什么？抱他残缺的身体？
江知闲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人真是无可救药。
“好，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江知闲勾起嘴角，他眼眸一转，冷光闪动着。
就在他马上就要对准纪寻澈扣动扳机时, 旁边的杜从心赶紧扑了过来, 江知闲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那么震耳欲聋的声音：
“江哥！！你再怎么生纪哥的气也千万不要杀了他啊！！呜呜呜肯定还有别的出副本的办法，你俩别着急……”
说完, 他眼眶中的泪水就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旁边的曹和沐也憋不住了，忍不住说道：“我靠，你俩以前在副本里情深义重得跟对老夫老妻似的！现在怎么要互相残杀了？！”
纪寻澈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江知闲此刻冰冷的眼眸，回道：“除了这个，你们别无选择。”
“这个副本的任务目标以及重要npc都是我, 如果不杀掉我，绝对无法离开副本。”
说到「绝对」两个字时, 纪寻澈加重了语气。
杜从心、曹和沐和莉莉依旧无法接受要亲手解决往日队友的事情, 可杰西卡和唐如许在听到他这番话后, 眸色微变，不再说话。
他俩把选择权交给了江知闲。
而其他三人依旧坚持用其他办法离开副本。
杜从心虽然和纪寻澈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平时也只觉得他是一个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大腿，可在这个时候，他是真正感受到自己的队友可能就要这么离去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哥……上次在《长廊鬼婴》那个副本的时候……你不是也想出了别的办法来带我们脱离副本了吗……这次，这次不行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和乞求，可江知闲的手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抬着□□直直地指向了纪寻澈。
“动手吧。”纪寻澈闭上了眼。
就在其他三人还想说什么时，一阵响亮的枪声却瞬间穿透了这座娱乐之城。
江知闲开枪了。
他真的对着纪寻澈的胸口开了一枪。
而纪寻澈的胸膛并没有流出他们想象中的血红液体，只是被子弹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只有冰冷的机械零件。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纪寻澈也倒在了地面上。
“原来，你真的连心都没有。”
江知闲放下了手中的枪，手指抚上自己的细碎的刘海，似乎想要遮掩住眼底失落的光彩。
【五星副本《娱乐至死》即将关闭！剩余玩家即将脱离副本！】
【恭喜玩家060901、玩家060903……通关副本世界，积分清零后即将返回现实世界！感谢体验！】
脖颈上的电子项圈最后一次发出了冰冷机械的声音，与此同时也自然地脱落下来。
杜从心停下了哭泣，他茫然无措地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纪寻澈。
就连曹和沐也难得地哑口无言下来。
江知闲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措。
纪寻澈对于他们其他人来说也许并没有那么的亲近和熟悉，可是在他们眼里，江知闲分明就是纪寻澈最喜欢的人，而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也觉得江知闲最信赖和依恋的人就是纪寻澈。
江知闲蹲下身，抱住了躺在地上的纪寻澈。
他的眼里闪着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情绪。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主神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脸上表情十分激动，似乎对江知闲的选择特别满意，主神走了过来，朝着跪坐在地上的江知闲伸出了手：“你不是，有很多想和我聊的事情吗？”
“现在没有了。”江知闲冷冷回道。
主神轻笑了一声：“可我有。你的队友等会儿会被送回现实世界的，但现在我需要你，你还不能离开这儿。”
说完，主神完全不顾他的反应，伸手抓住了江知闲。
下一刻，白色的光在两人身旁四散开来，杜从心着急地拉住了江知闲另一边手。
“江哥……你别跟他走……”
江知闲转过头来看着他，眼底里竟然有了几分温柔：“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松开了杜从心的手。
主神将他带到了之前曾经来过的草坪上。
这也是他做梦梦到过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副本世界，然后挑选你们……来做我的体验官吗？”主神依旧拉着他的手，笑着问道。
江知闲眼底满是讽刺：“原来你管我们叫体验官……”
只要毫不留神就会死在副本世界里的体验官吗？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嘛，我可是很喜欢你的。”主神说着，还凑到了江知闲的面前，“尤其是你毅然决然选择抛弃爱情的样子……实在太让我满意了。”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把我也制作成你的怪物吗？”
主神笑了：“原来你猜到了啊，是啊，我需要那么一个实验品，一个既聪明又无情的完美实验品，而通关五星副本的玩家中，你是最符合这一点的。”
“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我最伟大的人形兵器。”主神愉悦地说道，“那些副本NPC都是我的兵器，可惜他们都没有你那么完美……因为他们是我创造出来的残次品，而你，是自然生成的完美实验品，你真的不考虑留在我身边吗？”
“不考虑。”对于这点，江知闲没有多余的话想说。
而且这个主神和他都想的一样，真的就只是个顽劣而无聊的怪物。
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觉得无聊而制作出这样的副本，并且将他们玩家丢进去，欣赏着他们临死前的挣扎。
他也配称之为神？
主神就像是看透了江知闲内心所想，慢慢地解释道：“你和我一样，也是天生的怪物。而且你其实很爱他吧？如果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再为你做一个纪寻澈。”
他此刻的声音不断蛊惑着江知闲：“我可以为你做一个从头到脚都符合审美的他，并且保留着过去的记忆……你真的不心动吗？”
“纪寻澈永远只有一个。”
“可你不也杀了他吗？”主神脸上闪过一丝讽刺，“你无法否定，我们是同类人。就算你嘴上再怎么说爱他，其实更重要的都是自己吧？”
主神说完，牵住了江知闲的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感受到痛苦了……所以，跟着我来吧？”
他的眼眸里闪过胜利的喜悦，而江知闲却依旧不为所动。
好无聊，本以为能从主神口中得到些什么。
但结果他做出这一切的目的竟然只是这样无聊的理由。
江知闲实在忍不住了，他将之前揣在口袋里的银色□□掏了出来。
“你要是真的是所谓的主神，根本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想要什么都能做到吧。很明显，你在畏惧什么。”
说完，他的枪口抵到了主神的胸膛上。
“你在怕我手里的这把枪……它不仅是可以抹去副本内系统和NPC的生命，也能抹去你的对吧？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自己口中的怪物罢了。”
主神苍白的脸上逐渐沁出了细汗，他依旧笑着：“漫长的岁月……我早就活够了，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那就做啊？反正你也已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一个失去大部分记忆和爱人的人……你就算回到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又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主神放声大笑起来，“你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吗？”
江知闲的呼吸在这瞬间停滞了一下，过往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他甚至想不到父母的样子。
这个主神几乎抹除了他所有的记忆……
“哈哈哈，你自己做决定吧，一个毫无牵挂的人不如留下来做我的同类，你是聪明人，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意思吧？”
“我并不是毫无牵挂的人，”江知闲这样说着，将□□高高举过头顶，“有个人还在等我。”
“砰——”
随着枪声，面前这个虚假的空间瞬间破裂开来，主神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这把枪……他都告诉你了？不可能，我明明一直在监视着你们。”
江知闲淡淡道：“我和他之间，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交流。”
作者有话说：
没死没死QAQ
第81章 娱乐至死（完）
面前的空间已经七零八碎, 江知闲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主神痛苦的表情。
江知闲知道，因为他失去的不只是刚才那个虚拟的空间，还有整个副本世界, 也会随着空间一起走向毁灭。
而那把被纪寻澈创造出来的手/枪, 就是对付主神最好的道具。
江知闲再次睁开眼时, 面前是一片纯净无暇的白色。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 他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房内。
察觉到病人已经醒过来，床边的护士一脸着急地凑了过来：“患者,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江知闲并没有感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
听到他这么说，护士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去喊了一声「江主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面前男人的面孔让江知闲感到异常的熟悉，一个莫名的猜想也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还记得，纪寻澈曾经说过自己家里人是学医的, 可他身为一个副本系统, 不应该有家人学医的记忆。
那么眼前这个被护士称为江主任的男人……
江知闲低声唤道：“爸。”
男人脸上原本紧绷着的细纹在听到他这声呼唤后瞬间施展开来，他语气亲和, 似乎正在宽慰着自己：“你没事了？头痛吗？”
江知闲摇了摇头：“我的记忆……”
江主任叹了口气，心酸道：“从你妈过世后，你就经常会这样……对了，关于高考你不用太担心，如果成绩不理想……我会送你出国的。”
说到这儿, 江主任将手放在江知闲头上揉了两把，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 他既是喜欢又是心疼。
喜欢是因为江知闲从小就很听话懂事, 成绩方面也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心痛则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惨死, 并且因为创伤过激而失去了部分记忆。自己明明是医生，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
想到这儿，江主任的眼眶有几分湿润。
“前两天，你刚走出考场就晕倒了，班主任很是担心你，现在你醒了，我去给他电话。”
他赶紧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生怕被儿子看出来滴落在脸颊上的泪滴。
江主任走后，护士为他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起交通事故。
死者的姓名是苏池，而就在对这起事故的调查中，警方意外地发现了死者就是多年来人口拐卖案件的罪魁祸首。
而在案件里的受害儿童名单中，江知闲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王莉莉。
江知闲忍不住喃喃地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有种说不出口的熟悉感，可他却一点儿都不想起名字的主人。
他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
脑袋里一团乱麻，江知闲越往下想，头也越发地疼痛，他只记得自己是从一个无限流副本里逃出来的，而身边的搭档是个叫纪寻澈的副本系统。
那纪寻澈去哪儿了？
江知闲头疼欲裂地垂下了头，一眼就瞥到自己脖子上突兀的蓝宝石挂坠。
这个……似乎是一个孩子给他的东西。
江知闲摸索了一会儿，将它从身上取了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内，照射在这颗蓝宝石上，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彩。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江知闲迅速收起了这条挂坠，将他牢牢贴在自己的胸口后，对着门外的人说了声「请进」。
推开房门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女人。
“江队，还记得我吗？”女人走进房间，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床边的座位上。
江知闲愣了一秒，回道：“不记得了。”
这是实话，他知道自己肯定忘记了很多有关那个世界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都想不到。
还有纪寻澈……
“好吧，其实这也是我料想中的情况。”女人对着他微微一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西卡，是你的队友。”
杰西卡说完，将自己的手朝他伸了过去。
江知闲握住了她的手，回道：“杰西卡，我曾经有很多队友吗？”
“是的。”杰西卡说完，似乎还怕他不相信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之后也会来看你的，我们说好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江知闲勾起了嘴角，淡淡回道。
听到他这么说，杰西卡放下心来，在确定江知闲身上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后，她试探性地问道：“至于纪寻澈……我知道你并不像那么做的，我尊重你的选择，而且这也是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唯一办法……所以……”
“你别太难过了”这样的话杰西卡实在说不出口，虽然当时江知闲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但只要换位思考都能知道那绝对不是他自愿的。
而且纪寻澈在他心里的地位杰西卡也并不难猜出。
可江知闲的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他怎么了？”
“……”杰西卡心里猛地一缩，犹豫了半天还是只能说出一句，“没什么。”
看望过后，杰西卡将带来的水果放在他床边的桌上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江知闲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
在她走后，病房又再次安静下来，他只能百般无聊地继续看着面前电视机播出的新闻节目。
“近期，连续出现了数量很多起年轻人昏迷的突发事故……”电视里的主持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江知闲却把目光转移到窗外去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太阳也逐渐落入地平线中，在落日的余晖里，江知闲好像听到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耳畔。
那是纪寻澈的声音：“哥哥，刚刚我好像说谎了。”
“我现在就在喜欢一个人。”
顷刻间，一滴眼泪如同坠落的流星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江知闲的眼眶逐渐红了，莫名其妙的悲伤喷涌而出，他还来不及擦拭刚滑落下的泪珠，眼眶又再次湿润了起来。
“我还没有听到……你真正的表白。”
——
夜深人静，江知闲躺在病床上，偏头望向了窗外的星月，因为厚重的乌云，此时的月光都显得格外黯淡。
床边的灌木树丛被风吹得窸窣作响，仿佛一只被禁锢起来的野兽。
江知闲翻了个身，挂坠再一次从里衣里掉了出来。
此时挂坠蓝色的光芒竟然要比月光还亮上几分。
江知闲用手轻柔地抚上了那颗蓝宝石，就在摸上它的那一刻，一阵奇怪的感觉在心中翻涌。
“……”江知闲沉默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身来，盯着手上这颗宝石。
“纪寻澈？”
他神使鬼差地唤出了这个一直在心底折磨自己的名字。
可过了好一会儿，蓝宝石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江知闲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就在刚才，他竟然生出了纪寻澈会不会在这颗蓝宝石里的荒唐想法。
那个名叫杰西卡的女人分明就是一副想让他节哀顺变的样子，那么纪寻澈也许是留在了最后的副本里。
虽然记忆残缺不全，但江知闲也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无法掩盖的忧伤。
这种情绪会和谁挂钩，他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语言和行动再怎么掩盖，心中的感觉永远欺骗不了自己。
江知闲躺了回去，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这次自己的记忆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过来，或许，想不起来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但是，江知闲不想忘记。
他不想忘记自己的妈妈是怎么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也不想忘记在副本世界里关于纪寻澈的一切……
虽然闭上了眼，但江知闲却感觉自己眼前浮现出了很多过去的画面。
他的妈妈倒在血泊里，而那个残忍杀害她的杀手拿着刀，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他；
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纪寻澈倒在了地面上，空洞的胸口处没有心脏，也没有流出人体本该有的液体。
江知闲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在痛苦地低吟了一声后，脖子上的吊坠突然散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哥……”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江知闲刚睁开眼，泪水就模糊了自己的眼眶。
“……”面前的场景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
枕边躺着的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人。
纪寻澈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清澈明亮的眼睛从来不曾离开他半刻。
“你……你怎么在这儿？”江知闲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对于他的反应，纪寻澈并不惊讶，只是伸出手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贴在了头痛的部位，似乎想要帮助他消除这种痛感。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并且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哥是不是想听我说点什么？”
纪寻澈微微一笑，俯下身子贴了过来，淡色的唇就在快要碰到江知闲嘴唇的那一刻，他听到面前人低沉得让人有些动情的声音。
“我一直都在爱一个人。”
“我爱你，江知闲。”
作者有话说：
只剩下点小甜饼就完结啦（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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