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工作人员说的情况,要么是村长让他们待在家不要出来,或者出去劳作了。”秦画很自然的接话。
“那为什么要避开我们?不是已经答应村长外出不带摄像了吗?”这也是她不解的地方。
“可能只是不想我们和村里人接触。”楚逢月打量周边的民房,这里没有外人又没有摄像机,她就直说了,“这些房子的位置都很有讲究,如果在高处看,应该是众星拱月之势。”
女人抬手比划道:“中间门那座檐角斜飞的屋子就是这样这座村子的中心枢纽。”
“……你属贼的吧,瞄一眼就把这里看了个透,我怎么就不知道哪座是中间门的屋子?”秦画纳闷道。
她们同时来的,楚逢月又没有登高看过,怎么能看出来啊。
“咳,秦小姐,”沈斯年无奈道:“楚老师都说了是斜飞的屋檐,你抬头看就知道了。”
这里的民房都是低矮的平房,只有那栋房子是层的木楼,屋檐盖着黑色的瓦片,在村子里应该能算地标建筑了。
秦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像似乎确实是这样。
虽然有些尴尬,可她还是嘴硬嘀咕道:“谁一进村就注意这个啊。”
楚逢月似笑非笑扫了她一眼,女孩立刻噤声。
“现在是中午了,按理说应该煮饭了吧,”沈斯年疑惑四望:“现在也没看到谁家的烟囱有炊烟升起。”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这个村子里,真的住了人吗?”
听完他的话,秦画下意识一抖。
明知道这种节目来了会有危险,但就是忍不住想来一探究竟,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
而且前几个地点都有离奇古怪的事,节目组选的这个地方肯定也难以避免。
“有人气。”楚逢月摇头道:“可能现在还没到他们的饭点吧。”
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准时十二点吃饭的,也许人家这边风俗不一样呢。
沈斯年和秦画选择保持安静,跟在女人两边,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那种瓦罐坛子,有些上面还有奇怪的花纹描金。
“是少数民族的纹饰?图腾之类的?”秦画终于忍不住,仔细打量,“看起来也不像,我以前学过少数民族的特殊纹饰,瑶族里没有这种。”
虽然她表面看起来是不学无术的大小姐,其实身为秦家人,自家的历史底蕴在那儿,该学的是一件不落。
很多稀有资料都保存的很完好,这些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
“也可能这个瑶族和我们常规认知的那个瑶族有区别。”沈斯年在旁边补充道,“节目组既然选了这个地方,肯定是有些怪异之处的。”
在车上听工作人员说注意事项他就觉得很奇怪,不能拍到村子不能拍到村民,而且不能有摄像跟拍。
更让他觉得惊心的是,嫁过来或者入赘的外来人口总是离奇死亡,虽然有思乡染病作为借口,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里……气场有不对吗?”跟着楚逢月好几天,家里又经常请风水师,秦画对这个词还是很熟悉的。
她知道气场能看出一个地方好坏,人气旺不旺。
“没问题。”楚逢月说,“比你家还正常。”
“……”行叭。
在她这吃了瘪,秦画也不凑上去了,换了个位置跟在沈斯年旁边:“你和她关系好像不错,私底下有见面吗?”
其实现在她觉得楚逢月挺不错的,正好也试探一下沈斯年的态度。
因为这男人挨她挨太近了,自己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吧,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公众人物,就不知道要避避嫌。
“秦小姐,这件事和村子有关系吗?”沈斯年好声好气道,“涉及私下生活的问题我不会回应的。”
见秦画梗的说不出话,楚逢月“噗嗤”一下乐了。
“你又不是狗仔,要把消息卖给新闻媒体吗?不把心思放在南星和陆致远身上了?”
“他们不配!”秦画咬牙切齿道:“南星这种黑心白莲花,只有陆致远才看得上,之前为了维护她竟然骂我家没教养,他们陆家算什么东西!”
不等她继续抱怨,沈斯年扶了下眼镜,出声提醒:
“有人——”
迎面而来的村民皮肤黝黑,背着柴,看到他们也明显愣了一下。
“你好,我们是过来拍节目的,和村长报备过的。”秦画脑子转得快,一改骄纵大小姐的模样,笑眯眯迎上去:“需要帮忙吗?我看你背着挺费劲的。”
一捆重重的树枝把他的腰背压弯,这话听起来确实是出于好心。
黝黑的汉子对她目露防备,退后一步避开她,摇摇头从另一侧走了。
很显然,就算是拉出村长,这汉子也不买账。
等他走了,秦画撇嘴——
“难怪这村里这么穷,连路都没修,村里的年轻人宁愿去山上砍柴也不出去打工,这样猴年马月才能赚到钱啊。”
大部分农村都是留守老人和儿童,就像她们之前去的那个古宅。
爷爷奶奶在家带孙子,爸妈务工,这才是农村常态吧。
这个村子在秦画眼里更不正常了,她问楚逢月:“你刚刚看到没,他手腕这里——”
秦画撸起自己的袖子:“就在这,有个纹身,好像是蛟。”
“可能是少数民族的图腾。”楚逢月也不太确定,她想到一个可能,但是在没证实之前,还是不好说出来。
“用蛟做图腾?会不会看错了,是龙?或者蛇?”沈斯年锁眉道。
“绝对不会,就是蛟!”秦画十分笃定:“就我这眼神,我小叔出轨都是我带小婶婶去捉的奸,那女的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楚逢月和沈斯年对视一眼,前者耸耸肩,表示自己接不上话。
沈斯年也有些无奈,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轻笑出声。
逛了大概半小时,时间门差不多他们回去吃饭。
“有什么发现吗?”刚进门,陆致远就问。
他知道楚逢月做事绝对不是那种没有目的的人,因为她看起来有点懒散,真让她没事出去走,她可能不太愿意。
其他几个人也有同感,经过几天的相处大概知道她什么性子了。
没网上说的什么耍大牌的架子,也不会像秦画那样浑身带着傲气,真有什么事哪怕关系不好也会帮一下。
齐欢觉得这大概就是她们玄学人士和普通人的区别,哪怕讨厌你,也有点除魔卫道的责任感在身上。
“是有一点。”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可沈斯年明显对自己有些怀疑,所以秦画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路上只碰到一个人,而且他手上还有纹身,是蛟。”
“图腾?”陆致远也是第一时间门想到这个。
节目组之前就说了,是有古老传承的民族,所以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可是真的会有用蛟当图腾的吗?”齐欢存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都是狼或者龙呀。”
他们在讨论,只有南星脸色煞白。
是蛟?!
赵竹音的手腕上也有,而且在蛊虫没有吸饱血的时候就会显现。
她见过一次,赵竹音当即就用袖子遮了。
古代原始部落经常用蛇做图腾,而龙是蛇的升华形象,这两种用来做图腾还能解释。
可蛟自古以来代表的就是破坏性,寓意带来灾难。
“我绝对没有看错。”秦画信誓旦旦保证:“蛟的头上只有一只独角,这一点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陆致远颔首:“既然是这样,那就没错了。”
“用蛟当图腾……”郁金有些想不通,“算了,先吃饭,都饿了吧?边吃边聊。”
沈斯年没在,这一桌菜基本上都是他和南星两个人做的,南星对于关注度没有这么迫切,他却是很需要。
有个厨艺能手的标签也比毫无辨识度要好。
在场众人都能看出他的小心思,不过对于真正付出了劳动的行为无可指摘,也就顺意坐了下来。
「我去查了一下,各种稀奇古怪的图腾都有,蛟的还真不多嗷,唯一有一族,几百年前就灭了。」
「要么是看错了,要么压根不是图腾,因为有些少数民族也会纹自己喜欢的图案嘛,不用想这么多」
郁金的手艺确实不错,豆腐蘑菇汤十分鲜美,楚逢月都喝了两碗。
借助这个机会,他也一直在解释各道菜的做法,希望网友们的目光能在他身上多停留几分钟。
「……饿了,这一期是吃播吧qwq,南星煮的菜好像也不错哎,清炒菜心隔着屏幕都能看出脆嫩欲滴,要不你别在娱乐圈给楚姐找不自在了,回去开个酒店?(狗头)」
“还有些豆角吃不完,要不放在坛子里腌两天?”齐欢也适时插话,“腌过的豆角很爽口,炒肉末最好吃。”
反正要在这呆五天,来得及的。
这话一出,南星神色有些古怪,下意识瞥了眼墙角摆放整齐的坛子。
如果刚才那个人手上的纹身真的是蛟,恐怕和赵竹音同出一脉,这些空坛子里以前放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肯定不会出声提醒,并且还想看楚逢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是学了点偏门伎俩吗,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楚逢月一直在吃,没有搭话,只有被秦画烦得不行了才嗯噢两句敷衍过去。
这顿饭各怀心思,倒是让心无城府只想多点注意力的郁金出了风头。
吃完饭,齐欢和郁金两个新人洗碗,正好也趁机秀一波恩爱,圈点cp粉。
楚逢月和秦画回房睡午觉,这个中午还算风平浪静。
医院。
在洛观施完针后的半个小时,田川真人醒了。
看到眼前的小道士,他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沙哑着嗓子——
“是你救了我?”
“嗯。”洛观不动声色摸了下口袋,原本的符已经化成灰烬,他随口道:“你如果觉得是现代医疗的功劳,我也不否认。”
“阿叔。”赵竹音推门进来,盈盈似水的眸子望向病床上的男人,“是洛小道长的针法将您从鬼门关拖了回来,我们要好好感谢他。”
“这样啊。”田川真人看到女人时,明显带着疑惑和怔愣,只是一瞬间门就藏在眼底了。
“是得好好谢谢他。”
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赵竹音拿出一张卡,交给洛观:“这算是我为长辈给贵观捐的香油钱,还希望小道长不要推辞。”
洛观从容自在地接过卡:“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心里在想,什么玩意啊还敢打小爷的算盘算计小爷,就当你先补偿一点吧。
他这坦荡的模样反而让赵竹音愣了一瞬,随即笑道:“我让人送小道长回去?改天再请你吃饭。”
她歉意道:“还要让医生检查一下阿叔的身体状况,所以今天没时间门感谢,还望小道长不要见怪。”
“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洛观摆摆手,把卡揣进兜里,又收起银针布包,往胳膊下一夹,头也不回跨出病房。
赵竹音看了一会儿,才按铃让医生来。
她柔声问:“真人现在还有觉得哪里不适吗?”
田川真人木讷摇头:“没有。”
“还是要检查一下才放心,如果医生说没事我们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等出了医院,抬头看到头顶上的晴空朗朗,洛观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种法子前所未有,那个符不是普通的符,而是往生符。
这位田川真人的情况和他有点类似,看起来像人,但又不完全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概就是那种请仙上身的。
现在的田川真人才是原本的那个人,而之前被孤金局反噬的是田川真人身上的仙家。
确认这件事,他赶紧给师父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和玄学协会汇报。
抬手拦车,洛观离开了医院。
现在再不走,被赵竹音发现断了她一臂,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
鬼门十针本来就是修复灵魂的,田川真人住院不过是赵竹音打的幌子,不然也不会番两次请他过来。
那个苟延残喘伤了根本的仙家已经被他这十二针扎没了,剩下一针没用,不会危及自身,反而用往生符把它送走。
至于田川真人,他这种请仙上身都是自愿的,而且请的仙是他自己供奉的,所以不用怕赵竹音发现了会对他怎么样。
这俩都是一丘之貉,而且他供奉的仙家没了,自身也会遭到反噬,这点和洛观没关系。
毕竟田川是人,他不可能对人下手,这有违职业道德和法律。
多半是活不了多久了,刚才那呆滞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而等他走后,医生过来看到原本昏迷不醒的病人正在喝粥,上前检查了一番,然后摇头——
“准备后事吧。”
“什么?”赵竹音眼里的笑意一凝,“大夫,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好转了吗?”
“回光返照,这个你应该听过。”身穿白大褂的主任医生拿出笔,在病历上签字,“他熬不过今晚了。”
等医生走了,赵竹音一改往日温婉的形象,掀翻了桌板。
她目露凶光:“洛、观!你竟敢耍我!”
而病床上的田川真人,忽然倒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气息,双眼圆睁。
他袖管上滑,露出手腕上的黑蛟纹身。
请仙本来就是近些年的禁忌手段,而且田川真人早先就命不久矣全靠仙家吊着,现在遭到了反噬,自然也活不了了。
女人纤细的手指抓着床边,因为用力,骨节突出。
她恨声道:“洛观、楚逢月!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因为洛观的上报,玄学协会也在暗中展开对赵竹音的调查,现在没证据,不可能贸然上门抓人。
而且这件事只能牵扯上田川真人,真要算起来和赵竹音没有直接关系,她完全可以推说自己不知情。
协会在排查近期和赵竹音走得最近的人,然后看到一个名字——
南星。
对于这些,楚逢月毫不知情,往生符原本是给洛观护体的,以防田川身上有什么邪祟。
却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睡了个舒坦的午觉,听到窗外有动静,她起身,越过睡得沉的女孩下床穿鞋。
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有个身穿青布民族服饰的小男孩在往窗上砸石头,沈斯年在旁边好言相劝,想要制止,显然没有卵用。
男孩也不怕人,扔完石头还朝他们做鬼脸,然后转身就跑。
得,这回是消停了,原本蒙着塑料布的窗户全部是洞。
“楚老师,这个小朋友听不懂普通话。”沈斯年揉了揉眉心,叹气道:“比沈二还调皮。”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很闹心了。
楚逢月看着男孩跑远的地方,若有所思。
现在是深秋,风一吹树叶哗啦啦掉,有意思的是这里到处都是枫树,没看到有其它树种。
就算有,也不过是零星两棵。
“还有一件事——”
“这个小男孩手上也有纹身,和秦小姐说的一样,是蛟。”
这个村子越来越诡异了,到处可见的空坛子,老少都有的纹身,还有这奇怪的图腾。
以及几乎空无人烟的村道。
楚逢月耐不住疑惑,再次往外走,这回她谁也没带,按照之前走过的路,步伐不紧不慢。
知道她不想带自己,沈斯年也很知情识趣,老老实实回房不给她带来麻烦。
“楚小姐,有什么发现吗?”脸颊垂落的长发遮掩住了微型耳麦,只靠卫星接收不怕没有网络。
关于之前的对话,那边的人早就尽收耳底。
“这个村子里的人恐怕都有问题,不是瑶族,只是打着瑶族的幌子。”也亏得是村长见钱眼开,大概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所以随便给村子编了个由头。
而且他之前找人查证了,这个什么节目组确实是带明星录节目的,拍啥子综艺真人秀。
不管他们怎么秀,反正村长只想要钱。
再怎么远离外界,用到钱的地方还是不少,不然村里这些孩子读书的材料费从哪来?东家凑一点西家给一点,就那点中草药的钱,哪够啊。
“那些坛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可能和意外死亡的人有关,现在我要去一趟山上。”望了眼那片红透了的枫林,楚逢月心头唏嘘:“你们有人在山上吧?”
“是,随时可以保障你的安全。”
“不是保护我,”楚逢月迟疑片刻,说:“我需要你们把山头排查一遍,看有没有坟墓。”
那边的人明显沉默,过了大概半分钟,才说:“好。”
楚逢月在村里随意走了走,强大的洞察力让她感觉到,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步伐轻松,背着手从小道上了山。
“村长,他们不会发现什么吧?”在那座屋檐斜飞的房子里,有人担忧道。
“不会,这群明星平日里哪来过农村,好奇心理而已。”村长抱着一条黑猫,抬手顺毛:“放宽心,忍五天,等他们走了咱们的钱就到手了。”
“也不知道那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去哪了,要不是她偷走了蛊王……”村长眸底寒光闪烁,外来人生的小家伙就是养不熟。
这个村远离喧嚣,村长的选举也是他们自己村民决定的,因为他们习俗特殊,上面也任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所以他不仅是村长,还是族长。
这里所有村民都姓竹,无一例外。
外来人口待不了多久就没了,所以现在依旧全部是姓竹的。
“老二。”双手拄着拐杖坐在旁边的族老不赞同:“你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外人放进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这件事你没跟我们商量,下次的族长选举我们要重新考虑人选了。”
“叔公,您教训得是。”村长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赔着笑给他倒茶,“可我也只是想让村民们过得好一些,您也知道,因为祖上的原因,我们离开不了村子多久就要回来,也不可能去外面打工赚钱……”
“村民们的生计就靠这点药材维持着,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叔公皱眉,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而楚逢月也顺利到了半山腰。
让她诧异的是,这里生机旺盛,花草丛生,却感受不到丝毫阴煞之气。
拨开树枝往前走,好的风水宝地也不是没有,可完全没有被占用。
难道是因为这个村子没有阴阳先生,所以看不出阴宅吉凶,村里人就把先辈随便找地埋了?
她不敢确定,只能继续查探。
到了下午点多接近四点,动用卫星和人力排查,警方给她发来准确消息——
“楚小姐,山里没有任何坟墓。”
这件事连他们都觉得讶异。
就村子里目前的习俗来看,他们应该还是保持土葬的,可山上不仅没有新坟,连老坟都没有。
这就产生了一个疑问——
村里人的祖辈以及去世的亲人还有那些过世的外来人口,都埋在哪儿?
楚逢月叹了口气:“知道了。”
没有再浪费时间门,她折返下山,为了掩人耳目还不忘摘了一兜蘑菇,用外套包着。
见她提着东西回来,暗处的眼睛都露出释然的神色。
女人走了一段距离,下意识回头,往村口的炮楼看。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慢悠悠往平房走。
秦画醒来没看到她还抱怨了好一会儿,找了一次南星的茬然后又坐在门口,双手撑腮无精打采地等。
听到脚步声,她蓦然抬头,惊喜道:“你回来啦!”
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太开心,又收敛点,往下压了压唇角:“不是说好去哪都带上我的吗?”
“你又没给我交保护费。”楚逢月不咸不淡睨她,“凭什么带你。”
“……”秦画语塞,知道自己说不过她,视线往下挪,转移话题:“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蘑菇。”她把外套交给迎面走来的沈斯年,“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你自己择择。”
为了凑数,显得自己去山上这么久就是为了找蘑菇,她把看到的都薅了。
“好。”沈斯年失笑,接过东西就地择选。
秦画无聊道:“我们要什么事都不干在这呆五天?谁能呆得住啊,哪怕是让我下地干点活也好。”
这是真的闲出问题来了,楚逢月却没有反驳:“确实有点无聊,正好这里有很多蘑菇。”
“沈老师,你会炸蘑菇吗?香香脆脆的那种,我们送点给旁边的邻居吧。”
平房旁边是有房子的,不过这都快一天了,还是没看到有人出进,那个熊孩子多半是趁大人不注意,溜出来的。
既然人家躲着她们,那就主动点好了,看看到底有什么名堂。
沈斯年明白她的想法,点头揶揄道:“交给我,包你满意。”
很快,炸得酥脆喷香的蘑菇新鲜出锅,再配上节目组给的孜然粉辣椒粉,齐欢和郁金都没忍住伸手去拿。
秦画先吃了一块,含糊不清道:“别送太多,自己留点,你在山上找了一下午,干嘛要便宜别人。”
“不要吃太多油炸食品,你不是要保持身材吗,小心下次宴会礼服穿不上了。”
楚逢月却没有如她的愿,装了一大盘,自己尝了一下确实很香,酥酥脆脆的。
沈斯年的手艺没得说,必须夸一波。
她端着盘子,往之前小男孩逃跑的方向走,很快就站在木门前。
女人抬手敲门,也不做声,就等里面回应。
敲了好几次还没动静,就当她以为不会开的时候,里面传来门闩的呲啦声。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面黄肌瘦,头上包着彩色方巾,穿的也是五彩斑斓的民族服饰。
身上没有任何银饰,而且看她的手就知道是常年劳作。
原先砸窗户的小男孩躲在她身后,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看着楚逢月,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盘子上。
“咕嘟——”他吞了下口水。
面对女人警惕防备的眼神,楚逢月露出灿烂笑容:“你好,我们是过来录制节目的明星,刚才在你们后山采了不少蘑菇,我们也吃不完,炸了点给小朋友送过来。”
“先前我还在院子里见过他呢,看起来就聪明好动。”
没想到就这么被她卖了,小男孩瞪她一眼,因为太可爱了没什么杀伤力。
果不其然,女人抓着小男孩的手稍微用力,看到面前这人真诚极富感染力的笑容,还是松口——
“……谢谢,留着自己吃吧,家里有。”
与此同时,楚逢月也松了口气。
还好,会讲普通话,不然她连蒙带猜的恐怕也不起作用。
“没关系,小朋友应该都爱吃这个,外面裹了一层面粉炸的,还撒了孜然。”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小男孩的反应,果不其然,他心动了。
不停扯着阿妈的衣裳,小男孩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睛里带着渴望。
女人坚持不住,只好伸手:“谢谢,家里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进来喝口茶吧。”
“算了吧,”楚逢月退后一步,故作为难道:“我们来的时候节目组就说了,你们村的人不太方便见外人,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没事,正好把盘子还给你。”原本还有些后悔和犹豫的女人听到她的话,打消疑虑。
楚逢月半推半就跟着她往厨房走,这种平房都带有院子,看得出来女人很爱干净,即便鸡鸭遍地,也没有什么粪便。
她没有四处打量,而是目不斜视跟在女人身后。
女人不经意回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睛,怔了一下,然后也不由弯唇。
虽然弧度很浅,但还是被楚逢月捕捉到了。
看得出来,女人在对她释放善意。
而且根据她推测,恐怕她很久没有说过普通话了,所以刚开始有点生涩。
女人去厨房,把炸蘑菇倒到另外一个碗里,然后把盘子还给她。
楚逢月接过盘子,看着小男孩直接用手抓着炸蘑菇往嘴里送,不由调侃:“香吗?够不够吃,我那边还有。”
“他听不懂普通话。”岂料女人却摇头,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褪色的塑料袋,里面是茶叶,她宝贝似的捻了一点放在黑色的瓦杯里。
见小男孩吃得欢,犹豫了一下,好像又下了什么大决心似的,再添了一点。
“我们这里的茶叶都是摘来卖的,自己不喝。”似乎是懂她的疑惑,女人提起开水壶加水冲泡,“我叫阿苏,我的阿爸是村里人,阿妈是外来人。”
说到这里,她脸上有抹伤感:“这些茶叶是我阿妈去世之前留下来的。”
她阿妈爱喝茶,阿爸总会在家里留一点。
楚逢月看着这杯递到眼前的茶,忽然有些胃疼。
这陈年老茶还能喝吗?看她这保存的好像也比较随意啊。
“谢谢,很香。”楚逢月说出一句违心的话,她放下盘子,双手接过茶杯。
小男孩还在吃,家里是不会做这个的,阿妈会说浪费油,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香喷喷的东西。
很想留几个和玩伴炫耀,可又舍不得。
楚逢月知道,对于有孩子的母亲来说,最好的突破口就是子女。
她捧着茶,含笑看向小男孩:“他叫什么?多大了?应该读年级了吧。”
“阿扎。”女人因为太久没说普通话,发音还是有些奇怪,咬字也很重,“村里的小学没有年级,按年龄识字。”
教书先生也都是族老们,教的是日常用字,至于剩下的是什么,阿苏不能说。
楚逢月心里腹诽,这识字大概也是用方言教的,看来这村子里的人压根就没有打算让孩子长大以后出去的意思。
稍微倚着灶台边角,她点头,试探道:“阿扎应该是所有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以后一定可以考个好大学。”
听不懂她说的话,小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茫然,见炸蘑菇不多了,突然舍不得吃了,他扯扯阿妈的衣摆,用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话说——
“阿妈,吃香香!”
阿苏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阿扎吃。”
有了阿妈的话,阿扎又开心起来。
阿苏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接眼前女人的话。
她阿妈是外地人,所以她知道上大学是什么,从小也在阿妈的期盼中听她讲以后要怎么考高中怎么考大学。
哪怕阿妈只读过初中,但丝毫不影响她对女儿的爱。
可当阿妈知道,村子里的人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村子超过一定的时间门,她崩溃了。
阿苏哭晕过去,最终还是认命。
阿爸也很无奈,即便心疼妻女,可这是族人的宿命。
这是他们的报应,是终身摆脱不了的诅咒。
见她陷入沉默,楚逢月也不好步步紧逼,笑着转移话题——
“你们屋子里放的那些瓦罐坛子是用来腌菜还是用来做泡菜的呀?还挺好看的。我们食物有些多,想着不好浪费,想做一点泡菜,到时候给你送来,我们应该是吃不完的。”
岂料听闻这话,阿苏脸色骤变,不自觉拔高了声音:“不能动!”
把旁边的小男孩都吓了一跳。
“嗯?”楚逢月脸上带着不解,“是工艺品吗?还是不能用来泡菜,是不是盐会腐蚀坛子呀。”
“阿苏!”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厨房门口传进来,因为是方言,楚逢月听不懂。
他走到妻子面前,眼风不善地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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