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逢月睨了他一眼,接油卡的时候余光瞥见他惨白的手腕上好像有抹血色。
因为男人很快就收回手,所以等她想细看的时候已经错过了。
加了五百块钱油,她把油卡还回去,重新坐上车发动车子,对于刚才的事两人谁都没有提及。
特别是温珩,很沉得住气,完全不在乎她刚才有没有看到。
这样的人心理素质太恐怖了,楚逢月不喜欢带着脑子跟别人打交道,弯弯绕太多心很累。
总不能他说句什么话你还得掐指算算是真是假吧。
车辆重新驶入高速,她脑子里在想刚刚看到的东西。
有点像南星手腕上那条血线,但是加油站灯光太暗,而且他的手也就是晃了一下,楚逢月没看真切。
温珩手里握着油卡,掌心被坚硬的边缘刮得发红。
他目光平和地看向前面,眼底始终带着零星笑意。
过了大概五分钟,楚逢月才开口:“说说花瓶的事。”
对于她会问,男人丝毫不意外,语气缓缓道:“上一周开始,我们发现戌城有异样,派人过来监视。”
“在赵家出现异常后,戌城特殊部门的负责人特别关注。”温珩轻声笑,“可这件事好像是赵家有意为之的。”
所以玄学部门一直没出手,暗中观察他们的动作。
在这期间,赵莹从来没出过门,一直把自己关在别墅,更别说什么收寄快递了。
楚逢月打着方向盘,反应过来:“是赵先生利用他女儿的名义,向外寄出花瓶?”
“是,接下来就是你所知道的,信号传递。”温珩眉眼柔和,垂眸时睫毛落下淡淡阴翳。
“周进在拍卖会上买了花瓶,所以他家和巫蛊一族有关系。”楚逢月恍然,这样确实就能解释的通了。
而且她之前也是这样猜的,周进可能有点问题。
就像时诩说的,那个花瓶看起来平平无奇,质量也就只能算是一般吧,最多是花纹出点彩。
所有的豪门子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偏偏就让周进拍下来了。
而且安堡只是包装了一下就出了事,周进又是搂又是抱的,屁事没有,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赵竹音在赵家,你们玄学部门知道吗?”楚逢月想看看他们的消息到底灵不灵通。
“已经跑了。”温珩摇头道:“她不重要,她身上的蛊王最重要,现在暂时还不能拿回来。”
“回来?”楚逢月捕捉到关键词,骤然眯眼,随后冷笑道:“温部长,你不会是巫蛊一组派来的卧底吧。”
温珩没有说话,只是淡笑看着她。
自觉没趣,楚逢月撇嘴,加快速度。
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就是时刻要提起戒备,他有时候会给你一些信息,但也会无意间从你嘴里套信息。
至于为什么邀她同行,大概就是想把信息透露给她,看她会如何应对。
这点心思摆在明面上,属于阳谋,楚逢月也无可奈何。
不过她并不打算做什么,赵竹音那边有村长紧咬不放,南星的性命系于赵竹音身上,而且还要随时准备给她当个移动血包。
至于南家,和纪家摊了牌,现在这两家暗地里打得不可开交。
季河……噢,现在应该是纪河的车已经无缘无故出了两次故障了,第一次幸免于难,第二次他本人不在车上,司机受了伤。
因为抓不到南章的把柄,没有证据,纪凯云有气也只能受着。
楚逢月估摸着他多半会以牙还牙,对南晚枫和南昭下手,不过南昭最近有点奇怪。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距离上次见面也过了段时间,还是南星逃婚那次。
“楚小姐。”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人单手掩唇,咳了两声:“你要是累了,我可以换班。”
“好啊。”楚逢月连虚伪的推脱都没有,直接回道:“再过四十公里有个服务区,到时候我们换一下,正好下半夜你开。”
温珩唇角的笑凝固:“……好。”
见他吃瘪,楚逢月难得开心,又想起了自家那个好大儿。
楚逢月不在家,灰仙拿楚巫也是没多大办法。
趁他不注意,时诩跑回家把男孩接走了,还说不用等,到了时间自然会回来。
凌晨两点多的网吧,还有不少人在打游戏。
楚巫第一次看到别人操控电脑,有些入神。
家里也有,但是灰仙不让他用。
时诩简单地告诉他游戏规则,“这个很好上手,顺子、对子、炸.弹,懂了吧?”
“这两个穿花衣服的是大小王,王炸是最大的牌。”
“行,就这样。”时诩松开鼠标,把椅子拉近点:“你玩这个,舅舅要玩大人的游戏了。”
楚巫看着他的电脑屏幕,问:“这些方方正正的是什么?”
“麻将,小孩子不能学这个,太费脑子了。”时诩忽悠他:“你看我这牌比你的多很多吧?只有大人才能玩的通这个。”
网吧里人不少,看电视的打游戏的谈情说爱的抽烟叫外卖的,管理台倚着两个人,都穿着花衬衫,胳膊上露出半拉纹身。
纹老虎的叼着烟,对纹米老鼠的说:“那是楚小姐的儿子?这小崽子不是明天要去学校报到吗?要不把网断了?”
玄学部门的人消息灵通,而且楚逢月作为陵城风水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对于她的事自然了如指掌。
像她这种人,会有专人收集她每天的动态上报,以免生出什么祸端。
毕竟有些风水师受到境外势力糖衣炮.弹的腐蚀后,就会缴械投降,这种价格的风水师要是有了这个念头,那真是完他妈的犊子。
“是吧,断网恐怕不行,客人都走光了,我们部门还得自己赚经费,老大要是知道了又发飙。”
“那我再想想……”见有人往他这看,纹老虎的不耐烦道:“三块钱一个小时,包夜另算。”
“不是,”那人见他气势汹汹,小心翼翼道:“大哥,你老虎耳朵掉了。”
老虎哥一看,“啪”地把松了的老虎纹身贴拍回去,对米老鼠说:“他开的哪台机?送他一个小时。”
时诩发现一件事,网吧那个老虎哥总在他身后溜达,目光不善。
终于,他忍无可忍,回头说:“我们交钱了!”
“嗯,我就看看。”老虎哥眯着眼:“你带来这小家伙没成年吧,偷的别人身份证?”
时诩忽然有些心虚,身份证是辛奈的,因为管的不严,他用自己和辛奈的身份证开了两台机,楚巫后面才进来。
“你这不是黑网吧吗?以前也没查过啊。”
他读高中的时候还经常来呢。
“谁跟你说我们是黑网吧?原来的老板早就跑了。”老虎哥把营业执照拍桌上:“看到没?今天就不收你钱了,带着这个小家伙赶紧走,不然我报警说未成年来上网了啊。”
先不说这孩子和楚小姐有关系,再就是被警察知道他们穷到连未成年的钱都赚,能被拷回去笑一年。
到时候老大来捞人多没面子啊。
时诩有些无语,偏头对神情懒散一脸倦意的大外甥说:“得,我们赶紧回去吧,指不定你妈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到时候没看到我们又没好果子吃。”
“以后我还是不带你玩游戏了,不然考试不及格,灰老师又得抓狂。”
那就是个斯文败类,手里的戒尺除了楚逢月,家里几个人都挨过抽。
“可以弄个文昌符啊揣兜里啊……”拿了两瓶饮料过来的米老鼠下意识来了一句。
说要才意识到坏菜了。
他讪讪地把冰红茶放在桌上,在老虎哥要杀人的目光中赶紧开溜:“给你们关机子了啊,卡里的钱退回去了,下次不能带未成年来了”
“不用管他,家里祖祖辈辈搞神棍的,他爸在天桥下算命吃不上饭,他才来当网管。”老虎哥信口胡诌,把饮料塞他们怀里:“赶紧走吧,让警察看到了你俩都得让家长去局子里领人,多丢人啊。”
迷迷糊糊被他推搡出去,时诩茫然道:“他俩刚才说的啥?”
楚巫拧开冰红茶,仰头灌了大半瓶,嘴角滴落的水珠顺着下颚线流到锁骨上,他狂放不羁道:“放屁呢。”
“别说脏话!”时诩拍了一下他脑袋,“让我姐听见还以为是我教你的。”
“难道不是?”
男孩慢悠悠往前走,街边很热闹,大排档里坐满了人,吃烧烤的喝啤酒的,好不热闹。
时诩嘀咕两句跟上,揽着他肩膀:“想吃什么?舅舅请客!”
“我有钱。”男孩指尖划了一下电话手表,打开微信里面的钱包,给他看:“还有十五万四千七百三十二块五毛三。”
时诩立马给他转了四万多过去,让他凑个整。
“唉没位置了,二位能等等吗?或者打包回去吃?”
老板站在炭火炉子前面,烟熏雾燎的,两只手不停翻着烤串,肩膀上搭了一块擦汗的白毛巾。
哪怕是炭火炉子,依旧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凝结的油烟渣子落在上面。
“你这挺卫生的,我们在这吃吧,那一桌快吃完了,等几分钟。”时诩目光落在斜对面那一家四口上。
男人和女人大概是五十来岁吧,大的孩子才十二三的样子,小的那个七八岁。
一家四口点的东西不多,几根淀粉肠和一把肉串,还有烤豆干以及两瓶饮料。
“行,那待会儿麻烦你们自己收拾一下。”老板忙的不可开交,也没空管他们。
这就是个夫妻档,老板烤串老板娘负责送串给客人拿啤酒饮料以及算账。
料想的那一家四口没走,倒是他旁边的那桌受不了闷热,招手道:“老板娘,帮我打包,结一下帐。”
“来了来了。”系着围裙的短发干练女人拿着底单过来,“一共是二百零三块五,给您抹个零头,两百整。”
“行,下次我还来你家。”客人也挺开心。
见终于有座位了,趁老板娘还在收拾的时候,时诩赶紧拉着大外甥坐下。
这家烧烤排档实在是太火爆了,这还是不承接外卖,不然压根忙不过来。
“老板娘,我已经点好了,麻烦你等下送过来。”时诩看向冰柜:“再帮我拿一瓶大的酸梅汁。”
“行,稍等哈。”
等老板娘走了,时诩听旁边那桌喝酒的大老爷们聊天——
“哥们我最近有点苦恼啊,半年换了五个丈母娘,每次都要重新送礼,家底都快掏空了。”
时诩眼睛瞪得溜圆,这他妈比余典还离谱呢。
他对面那人也觉得震惊:“兄弟,你真是好命啊,不像我,一个老婆十八亲到八十。”
“什么跟什么啊,”那人猛灌一口酒,愁眉苦脸道:“好命的是我老丈人,房子拆迁分了十多套,还有几千万现金,半年给我换了五个丈母娘!”
“……”
时诩和对面的兄弟同时在心里说了一句——
“牛批!”
“乌云,你听……”时诩转头跟对面的大外甥说话,发现他一直在看旁边桌。
“怎么了?喜欢小孩子?等你放假我带你去福利院看望那些小朋友。”正好买点物资送过去。
“他们没有影子。”楚巫却答非所问,轻飘飘落下这句话。
“?”时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往地上挪。
“!”果然,那一家四口脚下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阴影。
他们顶上就有个日光灯管,不可能会没有影子。
“乌云……”时诩后脊背发凉,摸着手腕上的五帝钱:“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把安堡从胳膊上拽开跑出来,怎么又遇到这事啊!
“吃完再回去。”楚巫接过老板娘端过来的烧烤和酸梅汁,道了声谢,拿起钢签开始撸串。
时诩如芒在背,这他哪吃的下啊?对面那桌到底是人还是……
大半夜的不能说那个字,他心里慌得很。
见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看过来,他哆哆嗦嗦随便拿了串玉米,孜然全都蹭在下巴上了。
“乌云……啊,你明天去了学校要好好读书啊,长大报效祖国,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还要继续往下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时诩直接“妈呀”一声,招手:“老板娘!打包!我们也打包!”
楚巫差点笑出声,老板娘过来给他们打包的时候,时诩哆嗦着从兜里摸手机,怎么样也摸不出来。
还是楚巫打开付款码,让老板娘扫他,这才算完事。
快走出大排档的时候,时诩回头看,那一家四口也站了起来,他赶紧拉着楚巫往停车的地方跑。
这段时间再也不大半夜出来吃烧烤了,真的要给他整出阴影来了。
跑了一段距离,楚巫懒洋洋道:“舅舅,没在后面。”
“呼——”时诩停下来,弓着身子,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那就行,吓死我了。”
“在你前面。”男孩慢悠悠把后半句补完,时诩茫然抬头,看到站在前面两三米远的一家四口,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
“……混沌灵体。”女人惊喜道:“吸收了它我们就能在世间多存留半年!”
她牵着的一儿一女看到楚巫,双眼放光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楚巫见这模样,想起了他独自出去溜达时,看到的一条边牧。
也是被主人牵着,朝他叫唤。
倒是男人比较理智,他伸手拦住妻儿,凝眸道:“能幻形的混沌灵体我从来没有见过,恐怕它背后还有人。”
时诩听不懂这些人……呸,东西在说什么,好像是在打他大外甥的主意,那眼神就像周进看到了官窑精品陶瓷,直勾勾的,目不转睛。
他摘下手腕上的五帝钱往大外甥手里塞,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你快跑回去,记得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救我!”
看到手里的五帝钱,楚巫动了下嘴角,内心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幻形到现在,接触的人不少,可他唯一信赖的只有妈妈楚逢月。
就连村长也留了几分防备。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舅舅,说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只是觉得这个人类和灰仙不一样,而且可以帮他躲避灰仙的折磨。
没想到,在危急关头,他会毫不犹豫把护身的东西交给自己,明明他已经吓到腿抖了。
手收拢,握紧五帝钱,灼热的能量从掌心传来,男孩往前一步,站在时诩前面。
时诩诧异不已,要伸手拉开他:“听舅舅的话,赶紧走!”
那一家四口没有动,像饿狼一样看着他们。
男孩漆黑的瞳孔透出一丝阴诡:“你们刚才说要吸收了我。”
他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凭你们这群孤魂野鬼,也配?”
女人被人这样侮辱,控制不住扑过去,楚巫抬手一挥,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把她掀飞。
作为存在于厉鬼母体里的混沌灵体,他天生就凌驾于普通的鬼魂之上。
吸引他?正好他需要能量。
见他又抬手,男人怒目猩红:“住手!”
楚巫没有停手,黑暗中走出一胖一瘦,其中一个手臂上纹着老虎,另外一个是米老鼠。
深秋夜里竟然还在穿半袖,也是不怕冷的。
“哎,那个小孩儿,给个面子。”老虎哥从腰后摸出特制的手铐,上面还贴了符纸。
“这种事交给我们来嘛,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打打杀杀……”说话的时候他刚好从楚巫旁边过去,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对上男孩阴冷的目光,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
“……别激动。”米老鼠看着在他手里苦苦挣扎的女人,吞了下口水:“楚小姐是你妈妈吧?她肯定不想你干这种事,小孩子还是学习要紧。”
说到最后,米老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
在女人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一阵铃声响起,时诩扶住他的胳膊,颤颤巍巍道:“你妈打电话过来了。”
楚巫这才松手,眼底浓郁的黑气逐渐散去,开心地喊了一声:“妈,你回来了吗?”
“嗯?”楚逢月第一时间感觉不对劲,这小屁孩别扭着呢,哪会总这么亲昵的口吻喊他。
“还在高速上。你在哪?”
“学习到半夜,有点饿,舅舅带我出来吃烧烤。”男孩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就连胖瘦纹身哥都不由挑起大拇指。
在一家四口想要偷偷溜走之前,哥俩赶紧给拷上。
因为上面贴了符,而且这些手铐也是请专人定制的,都是法器,不管它们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哦,是吗。让你舅舅接电话。”
时诩手里拿着手机,心虚地喊了一声:“姐,我现在在外面呢,你别骂我。不是故意撇下安堡的,那小子睡着了还打呼,我就出来了。”
“不是这件事。”楚逢月坐在副驾驶,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揉着眉心:“周进的资料你发我一份。”
“……好。”见她没有追问大半夜出来吃烧烤的事,时诩赶忙应了,“五分钟后发给你。”
挂断电话,他直接呼叫肖晃。
那边接通后骂了两分钟,然后怒气冲冲道:“你他妈要是放不出个屁来,我明天就去你家踹门!”
“姐让你查查周进,还有三分钟,资料必须整理成文档发给我。”说完,不管那边什么反应,他直接撂了。
这一手也让胖瘦纹身哥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楚小姐吧?你平时就是这么帮她做事的?”
也是这时,时诩才反应过来:“关你屁事。你俩不是网管吗?不给上网还要报警让我们家长去警察局领人——”
他目光落在被拷住一家四口身上,心里的害怕也少了几分,嘲讽道:“怎么还干起兼职来了?”
“搞个副业,养家糊口嘛。”老虎哥率先反应过来,随便搪塞几句,余光不停往时诩那边瞟。
“你们赶紧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不太平,容易招东西。”
“呵……”时诩要是信了他们的话就真的是傻子,不过经过这么一遭,确实不想在外面多待了。
“你们先走,我和我外甥还有点话要说。”时诩摆手道。
楚巫一直没吭声,从进网吧他就发现了这两个网管不对劲,身上的气息是鬼怪很反感的那种。
到后来听到他说文昌符,基本上就确定了身份。
“行行行。”正好他们也想赶紧收工,把人拿回去交差,带走一家四口之前,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恐怕有人在暗中散布陵城有混沌灵体的事,不少那什么都在往这赶。”
“你最近还是注意点,等楚小姐回来了可以告诉她,让她给你点护身的东西。”
说完,老虎哥朝他们一颔首,和米老鼠回去交差。
等他们走了,时诩绷不住了,呲牙咧嘴伸手道:“快快快,扶舅舅一把。”
他的腿已经软得像面条一样,站都站不稳了。
男孩虽然清瘦,力气还是有的,随便一捞就把时诩提了起来。
“……”虽然很丢人,但时诩还是指挥:“那里有条椅子,我们过去坐会儿。”
楚巫没意见,把他提溜过去,等他坐下,将缠着红绳的五帝钱还给他:“我是……”
“你是我外甥。”时诩接过五帝钱,搭在手腕,慢慢系上:“以后咱俩大半夜还是可以偷偷出来的,毕竟我外甥这么厉害,夜路随便走嘛。”
楚巫点头,在他旁边坐下。
“那你知道灰老师的身份吗?”
“高级家教?以前是不是什么教授?”时诩用牙齿咬着红绳系紧,然后又揉着软绵绵的双腿,尴尬道:“灰老师应该是学术圈里面的大佬,不过我平时不爱学习,所以对于这些也不太了解。”
“耗子。”
“啊?”
男孩一脸平静地重述:“他是只耗子。”
“……?”别说三观了,时诩的五官都扭曲了。
耗子穿西装当家教?还把一家人都管的服服帖帖的?
他楚姐还真是个人才啊!
什么东西都敢往家里领。
“那你呢……”时诩问了一句,立马摆手:“算了,别告诉我,我怕我大外甥是什么青蛙□□癞皮蛇。”
“?”楚巫嗤笑:“你还真敢想啊。”
也确实没把他往好处想。
坐在长椅上平复了大概十来分钟,舅甥俩把烤串吃完了才往车那边走。
时诩面色有些纠结:“你说灰老师是只活了几千年的耗子,那你呢?你不会也有这么大年纪吧。那咱俩辈分怎么论啊。”
“没有。”见旁边的人眼里放光,男孩酷酷道:“我也就上千年而已吧。”
其实记不清了,他之前一直是团灵体,在枯井中待了太久,对时间没有概念。
但不妨碍他瞎编。
“……额,虽然但是,你妈是我姐。”时诩手搭在他肩膀上,以此支撑自己:“所以不管你多大,我永远是你舅舅哈。”
“当然了,这种遇到事就挡在舅舅前面的态度很好,以后请继续保持,谢谢。”缓过神来,他又开始贫。
看穿他转移注意力的伎俩,男孩瞥了眼他的脚,问:“还能踩油门吗?”
“……”时诩试了一下,沉默片刻,大眼睛里透露出清澈和真诚:“要不你叫个代驾吧。”
收到肖晃直接发来的文件,楚逢月打开查阅。
周家往上数五代就在陵城扎了根,跟暴发户沾不上边,有点底蕴,但是和赵家陆家这些来比,差了很多。
至于他们的来历,据说是从虞城那边迁过来的,在那边还有亲戚。
关于这一点很好求证,打个电话给司徒正就行了。
考虑到他现在每晚都在为延续香火奋斗,楚逢月看了眼时间,打消了直接拨号的念头。
哪怕没看到屏幕,温珩也知道她在查什么。
厚重的外套将男人裹得严严实实,手腕都没有露出来一点,黑色的呢子衣衬得他面白如纸。
“周家分为嫡系和支脉,周进是嫡系。”他目视前方,语气缓缓道。
可周进又是个倒霉的嫡系,要么培养起来给以后的继承人当左右手,要么就只能赋闲在家拿分红。
分家产也是一些边角料,何况周家的家产也没有那些豪门世家丰厚。
像陆致远,虽然轮不到他继承家业,但是分到的公司商铺还有不动产以及股份现金都很乐观,抵得上南家三分之一资产了。
“你的意思是,周家不一定出自巫蛊一族。”楚逢月熄灭屏幕,看着他的侧脸,说:“也有可能是周进单独勾结巫蛊一脉的人,想要夺权。”
“我也只是猜测。”男人笑了笑,温文尔雅道:“没有经过证实的只能当成玩笑话,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
楚逢月别开眼,在想另外一种可能。
赵鹤可能不是赵家的,那周进呢?巫蛊另外一族的人到底去哪了,不可能隐藏的这么深吧。
会不会是分散了?
脑洞越来越大,她陷入沉思,在想怎么和周进接近。
真的太奇怪了,玄学部门的情报并不弱,再加上有玄学协会辅助,不可能有没有丝毫音讯。
风水师们确实传回了消息,可那些都是不重要的,或者说找到的只是被巫蛊之术蛊惑了的人,而不是施展巫术和下蛊的。
赵竹音这种明面上的棋子并不重要,只是一个饵,一个用来钓蛊母的饵。
巫蛊一脉的两方都在等对方的动静,村长也是真的能沉住气。
凌晨四点多,温珩把楚逢月送回了南湾别墅,没有按照之前的说法,在网吧停车。
楚逢月解开安全带,正要推车门的时候想到什么,又忽然坐了回来。
“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了吗?”温珩笑着询问。
“我在想一件事。”女人嗓音很淡,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
“什么?”
“你最多二十六吧,这个年纪就凭孱弱之躯当上特殊部门总部的部长,恐怕不是单靠心计这么简单。”
在这种部门玩弄城府是最没用的,你没有实力,压不住下面的人。
“温珩,我很好奇。”楚逢月逼近他,盯着他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道:“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
呼吸近在咫尺,却没有半分男女之间的温情,她刻意释放的压迫感让他脸色更白。
“楚小姐。”男人低咳一声,唇角隐隐有血丝:“你不是会算吗。”
他弯眸笑:“算一卦吧。”
……
片刻后。
女人冷着脸从车上下去,车门“啪”地甩上。
温珩也不恼,降下车窗,笑着和她说晚安:“辛苦楚小姐替班,有机会再聚。”
对此,楚逢月只是轻嗤道:“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男人笑容不减,启动车辆离开。
等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视野,楚逢月才轻扬眉梢:“读心术?有意思。”
径直往别墅走,进门惊动了灰仙。
或者说他根本没睡,坐在沙发上,也没开灯,两只眼睛红彤彤的。
随手将钥匙扔在玄关旁边的柜台上,楚逢月弯腰换鞋:“去了哪?”
“村子。”灰仙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有人冒充药材收购商,进了村。”
他回趟村子很简单,耗子最擅长的是什么?灰仙一样不漏。
而且作为家仙,他现在还在老爻家的堂口上供奉着呢,随时都能回去。
一个念头的事。
“怎么发现的?村长不在村子里吧。”楚逢月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摁下电源开关,客厅顿时被暖橘色的光芒填满。
“老爻把野草当成中草药试探他们,没有人察觉有问题,买了一车。”灰仙脸上依旧带着优雅得体的笑:“他们在村里留宿,不过可能要失望了。”
蛊母并不在村子里。
“哦,那只黑猫被村长带走了吧。”楚逢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示意他去给自己下碗饺子:“现在是四点五十分,吃完还能再睡两个小时。”
煮饺子很快,速冻的,也就几分钟。
灰仙之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家教,更没预料到现在会被她当成保姆。
但是打又打不过,阴沉木落在她手里只会拿去给青玄道长做法器,灰仙叹了口气,默不吭声往厨房走。
躺在沙发上,楚逢月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光线看得眼晕,她伸手挡在眼前。
听到厨房里开火的声音,她觉得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偏头睡着了。
灰仙端着饺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人背对着他,双眸紧闭。
弯腰轻轻地将瓷碟放下,灰仙拿了张毯子过来。
到了七点,被闹钟吵醒,楚逢月揉着眼睛从沙发上起身。
刚坐直身子,就对上三双直勾勾的眼睛。
依次看过去为时诩、楚巫、灰仙。
“看我干嘛?”因为没喝水,嗓音有些干涩:“奈哥做好饭了吗?吃完去学校。”
“就等你了。”时诩见她一脸疲惫的样,心疼道:“姐,要不你别去送乌云了吧,再补补觉,我送他是一样的。”
“是吗。”楚逢月将身上的薄毯扯开,随手搭在沙发椅背上,语气平静道:“然后你带他去网吧?”
时诩仿佛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转头看向男孩:“你都说了?”
“没有。”楚巫白了他一眼:“肯定是昨晚那两人打的小报告。”
“别猜了,温珩告诉我的。”下面的人碰到了她儿子,自然会上报,当时楚逢月就坐在副驾驶听陵城的玄学部门处长跟他汇报工作。
“?”这又是谁?
还没见面,时诩已经讨厌上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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