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扇醒的檀叶捂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犸哈将她从妻子身上掀开,抱起吓晕过去的老婆,对匆忙赶来的儿子说——
“现在立刻把你未婚妻带走!”
在这丢人现眼,要是被父亲知道了,明天又有一场风波。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男人脸色阴晴不定,但还是扶起未婚妻,揽着她的腰身,温声哄道:“先回房间,有什么事等下再说。”
檀叶迷迷糊糊回了房间,指甲缝里还有被她抓下来的血肉。
犸哈立刻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看到二太太身上狰狞可怖的血红抓痕,医生怔愣在原地。
过了半分钟,他拿出医药箱,先给伤口消毒然后上药。
没有问前因后果,他的职责就是做医生该做的事,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知道的。
对于他的识相,犸哈十分满意:“不管任何人问起,你就说二太太自己打碎花瓶,跌了一跤,被碎片划伤。”
“懂了吗?”
“是,如您所愿。”处理完伤口,留下消炎药,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医生提着医药箱退下。
床上的人因为惊厥还没有醒过来,犸哈抬起腕表看时间,现在是半夜三点。
坐在床边,手肘撑着床头,他偏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妻子。
医生说她受了惊吓,休息一阵会自己醒来,没什么大碍。
犸哈想不通,今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儿子订婚前他调查过儿媳檀叶的情况,没有任何的精神病史或者其它病况,难道是被下了降头?
怀疑的念头迅速萌芽,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大哥。
趁着晚宴,不动声色就抢了他谈了许久才啃下来的一块硬骨头,而刚才这件事,很有可能也是他的报复。
作为戈犸家族的长子,只有他有资格直接用戈犸这个名字作为代称,手里享有的权利也比自己多。
戈犸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肯定猜到大嫂的事和自己有关,所以现在开始回击了。
越想越觉得不安,等天一亮,父亲会宣布什么事?
直接让戈犸当继承人吗?难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做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犸哈却没有再睡觉的心思。
另外一边,楚逢月和戈犸跟在瑞晗的身后,幽暗的走廊随着她的脚步,逐渐亮起灯光。
作为戈犸家族的长子,戈犸和其余兄弟姐妹没有住在同一楼层,他有权利独享一整层。
而楼上就是他的父亲,老戈犸。
绛紫色的长裙在地上拖迤,戈犸太太眼神空洞,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环形的长走廊戈犸从小到大已经走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
楚逢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她脸上看不出喜怒,指尖却暗藏一抹蓄势待发的明黄。
前面的女人在一扇古铜色的门前停下,她伸手去拉门栓。
戈犸先生脸色大变,赶紧跑过去制止:“瑞晗!这是……不能开。”
已经失去神智的女人哪里会管这些,门栓打不开她就一直晃门,像是回应,里面也有“嘎吱嘎吱”的响声。
楚逢月就站在夫妻俩身后一米的地方,她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从入了夜开始,这座古老的城堡就散发出各种诡异,在戈犸先生眼中的古铜门,其实只是一扇安全门。
戈犸先生也中招了。
意识到这一点,楚逢月眉心微蹙。
在她想继续看看戈犸夫妻会有什么动作时,楼上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群黑衣保镖出现在她面前。
楚逢月面不改色,眸光有些冷凝。
过了两分钟,黑衣人整齐有序让到两边,戈犸老先生杵着拐杖,从后面缓缓朝她走来。
“楚小姐。”老先生嘴里吐出生涩的中文,腔调比戈犸先生更为怪异。
“很荣幸能见到您。”
楚逢月有些恍然,她侧头看向依旧躁动不安的戈犸夫妇,眼底带着不可思议。
“这是你动的手脚?”
“如您所见。”老先生微笑道:“戈犸和犸哈积怨已久,我只是从中添一把火。”
瑞晗和蕊蕊是被人下了降头,始作俑者正是他疼爱的二儿子,犸哈。
今晚的事,都是他让人做的。
楚逢月彻底不明白了,她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位看着慈蔼的老先生,会这么丧心病狂。
见她不说话,老先生笑道:“您肯定在疑惑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仅没有东方传统的父慈子孝,反而怂恿儿子们自相残杀。”
“您想要的答案都在一座隐秘的城堡中,不过想要得到它,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楚逢月觉得很可笑:“这是你们戈犸家族的事,我为什么要掺和?”她可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事给自己找麻烦。
本以为戈犸请她来是解决风水问题的,之前猜到也许有点别的问题,所以把洛观捎来了,顺便让他赚点外快。
现在才发现,什么风水,这老戈犸是脑子进水!
她现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其实心里已经在骂人了。
一堆破事,她都不想管了,收拾东西回国吧。
“楚小姐,您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老戈犸却摇头道:“二十二岁的风水宗师,半年前从未显露过半点风水方面的实力,没有人可以不显山露水藏二十年。”
从东国出了一位年轻的风水宗师的消息传出,南洋的风水师们就坐不住了。
早在十年前,大巫师早就断言,今后一百年内,不管是东国还是南洋,都不可能出现风水宗师。
现在的传承不比以前,几乎很少有完整的,这样的条件出不了刘赖那样的人物。
风水宗师,不管是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足以震撼整个玄学界的存在。
半个月前,南洋的风水师集体求见大巫师,他依旧是那句话——
“一百年内,不可能出现风水宗师。”
通灵的大巫师不管怎么算,都算不出楚逢月的来历,她好像和这个世界没有丝毫联系。
楚逢月眸色很淡,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耄耋老人。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说:“说出你所谓的代价。”
-
戈犸夫妇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顶上是老式的琉璃吊灯,上面画着南洋旧时流行的图案。
目光往下移,落在墙上的壁画上。
草绿色的背景墙有些褪色泛黄,被画框裱起来的油画是南洋以前经常用来装饰屋子的田园图。
上面画着一个正在纺布的南洋女人,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酣睡的婴儿。
晃神过后,瑞晗嗓音喑哑:“这是在哪?”
眼前的屋子不是他们的卧室,可她记得昨晚留宿在城堡。
戈犸先生也记不起发生的事,只觉得后脑勺昏昏沉沉的胀痛。
缓了一阵,他说:“出去看看。”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能还会有些慌乱,如今妻子就在旁边,他反而不能自乱阵脚,免得让她也提心吊胆。
瑞晗挽着丈夫的手臂,两人仔细查看周围的环境,从卧室走到客厅。
“吱呀——”是门推开的声音。
夫妻俩的神经顿时紧绷到极点,随时可能会断开。
戈犸盯着缓缓打开的门缝,不知道即将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在南洋,又是大家族,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他已经司空见惯,可以前都有风水师帮忙。
想到现在不知道在哪的楚小姐,戈犸头一次这么期盼能看到那张绝美的东方面孔。
而瑞晗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指尖泛白。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跃入眼帘,厚重的门页彻底被推开。
看清来人是谁后,神情提防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
“楚小姐?!”
“嗯。”楚逢月脸色不太好。
她和老戈犸那个老东西达成协议,保护戈犸安然无恙度过这三天,届时她想知道的都会有人如数告知。
“这是什么地方?”戈犸太太的面色也缓和下来,对于这位楚小姐,她带有天然的依赖。
“一座古城堡。”楚逢月走到老式碎花布沙发那里坐下,“你们现在正在代表戈犸家族参加一场豪赌。”
“赢了,可以获得失败者的赌.资,输了……”
楚逢月语气寻常道:“戈犸家族的一半资产将会被划走,以及继承人的位置将会交给犸哈。”
“昨晚你的弟弟过得很不好,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你头上,”女人抬眸,看向难以接受的夫妻俩,“如果让他当了继承人,你们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而且输了家族一半的资产,戈犸也没脸再待在家族了。
那个老东西把一切都算得死死的,兄弟俩的仇恨比海还深,完全和解不了。
戈犸如果不能度过这一劫,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被家族抛弃,被兄弟暗害,众叛亲离。
至于戈犸太太,即便不想离开他,可母族的压力以及儿女的前途都会逼她做出选择。
想到这,楚逢月还是忍不住骂——
真不是个东西!
戈犸先生不是个傻子,他是家族长子,这些年经历过的明争暗斗不计其数。
想通一切后,他反而镇定下来,拉着妻子朝楚逢月鞠躬。
“是我把您拉进这一趟浑水的,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本以为他会求自己护着他度过这次难关,没想到他开口却是说这个。
楚逢月叹了口气,摆摆手:“既然受了你的邀,只能说我命中有这个因果,不了结也很难安心。”
“算了,你们安心在这待三天。”
夫妻俩对视一眼,由衷道:“谢谢您,楚小姐。”
“只是我们不在家,绥瞿和蕊蕊……”
“我已经打了招呼,让洛观和胖哥他们盯着,不会有事,你们的处境更危险。”楚逢月捏着鼻梁骨,有些疲倦,“不管见到什么,你们要记住,都是幻觉。”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叮嘱,夫妻俩同时点头。
楚逢月坐在沙发上小憩,戈犸和太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出去或者走动走动。
又重新退回床上,她看着楚小姐闭眼休息。
瑞晗小声问丈夫:“父亲真的这么狠心吗?那犸哈不是白捡了便宜。”
他什么都不用做,在家等结果就好。
戈犸却摇头:“父亲把争取的机会给了我,如果成功,离开城堡后我就可以直接继承爵位,成为继承人。”
而犸哈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哪怕自己失败,很可能也轮不到他上位。
自己那个同胞弟弟犸扎,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表面上油嘴滑舌甜言蜜语,实则口蜜腹剑,最擅长背后捅刀。
犸哈不仅要对付犸扎,还要防备其他的兄弟。
谁让他们的父亲年轻时最多情,儿女无数。
只不过母族强大的只有他和犸哈,而自己的母亲早亡,和舅舅家的联系也日益减少,逐渐生疏。
反观犸哈,不仅有母族的帮衬,现在又和檀叶家族联姻。
想到这,戈犸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不管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他都不能输。
窗外始终是一片漆黑,他起身想去打开窗户透气,手指弄了半天,拧眉:“窗户从外面钉死了。”
人在密闭的环境容易焦躁不安,戈犸来回踱步,视线从墙上转移到地板上。
这里也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价格不菲。
他试图从房间里的一切摆设推出自己现在在哪,可却没有丝毫头绪。
因为这屋子里的一切就像是仿照他家古堡的装饰,包括墙角的斗柜。
除了墙上那幅画。
对了,画?
戈犸先生视线上移,绿墙颜色已经有些脱落了,可画依旧崭新,就像是刚画好的。
他走到画下,四处看了看从旁边搬了一条矮凳,脱了鞋子站上去。
戈犸太太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丈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男人伸手握着画框,小心翼翼地将油画取了下来。
余光瞥了眼闭目养神的楚小姐,他示意妻子来搭把手。
戈犸太太赶紧上前,接过画,画框重得差点让她承受不住松手。
在她捧不住时,戈犸下了凳子,稳稳当当接过画,放在床上。
仔细地打开画框,刚想把油画拆出来看有没有夹层或者其它的,门铃响了。
不是那种电子门铃,而是牵引铃铛的响声,清脆悦耳。
楚逢月睁开眼,起身去开门。
“戈犸先生、太太,楚小姐。”身穿燕尾服领口系着蝴蝶结的管家在门口微笑道:“该用午餐了。”
楚逢月打量他,眼前的人大概六十岁,白发微卷,一言一行就像是教科书。
她想到了灰仙。
“嗯,好。”楚逢月略微颔首,偏头看向身后的夫妻俩,“走了。”
正在拆油画的戈犸停下手,应了一声,和太太一起出去。
他们离开房间后,油画里女人背上的婴儿忽然睁开眼睛,胖乎乎的手拍打女人,发出“桀桀”的笑声。
油画中的女人也动了,反手用纺布的棉线套在婴儿脖子上,用南洋语嘟囔低骂。
在燕尾服管家的带领下,三人穿过长廊,从步梯下楼。
巨大的水晶灯从顶楼一直垂挂下来,直达一楼。
楚逢月手搭在扶梯上,开口问:“这里总共有多少层?其他人呢。”
“尊贵的小姐,古堡有十八层,他们都在餐厅等候。”管家彬彬有礼道。
戈犸太太试图从他嘴里探出更多的信息,可管家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她只能作罢。
在东国,十八是个比较敏感的数字,洛观如果在这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阴司地府。
楚逢月发现眼前的管家有些怪异,他走路脚尖没有沾地。
戈犸和太太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注意力全在古堡上,忽略了眼前面带微笑的管家脚下没有影子。
偌大的古堡格外空旷,顶上是色彩艳丽的彩画,巨大的水晶灯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下到一楼,管家引领他们到餐厅。
推开门,无数道目光同时看来。
有惊惶、有探究,也有从容冷静。
这些人都是各大家族的长子长媳,他们围坐在长桌前,面前是描金的餐具,以及精致可口的餐食。
面包、奶酪、蔬菜沙拉,还有各种果酱以及蛋糕。
楚逢月是唯一一个东国人,她收到的注目礼最多。
女人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望过去,其中那个檀叶和千叶家族的长子长媳她在昨天的晚宴上见过。
他们的身边都有类似楚逢月这样的帮手,楚逢月不知道他们是降头师还是风水师亦或是其他的,到了这里虽然谈不上敌人,但也做不了朋友。
“戈犸先生,戈犸太太。”管家微笑道:“请入座。”
左边最下角还有三个位置,明显就是给他们留的。
在这么多熟人面前,戈犸没有失了风范,他拉开椅子——
“楚小姐。”
楚逢月走过去,很自然地坐下。
在场的人对她并不陌生,长媳们记住的是她的美貌,昨天家里的弟弟们还在议论,这位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看相貌应该不是南洋人,很标准的东方面孔。
而长子们在意的则是戈犸以及他的太太对这位小姐的态度,夫妻俩隐隐有以她为主的势头。
这样恭敬的态度,一般是对待族长才有。
而他们身边的人对这位可是不陌生,在她还未踏入南洋时,她的过往事迹以及资料全部传输到他们手上,包括她展露实力以来所有的行为。
这位东方的风水宗师用符纸引起山龙水龙相斗,利用气场冲突以及雷电炸叶家祖坟的视频他们看了无数遍。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样的手段大风水师是施展不出来的,现在唯一的猜测就是,她利用了某种秘术,短暂的提升了自己的实力。
这些风水师除了陪雇主过来完成任务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想试她的深浅。
降头师和巫师符师这些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女孩只是个年少的东方漂亮姑娘,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至于这些风水师,这些年来他们不是一直都一惊一乍的吗。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等她坐下,戈犸又替妻子拉开椅子,自己最后落座。
“人齐了,各位贵客请用餐。”燕尾服管家抬手,立刻有人端上煎好的牛排,还有红酒香槟,佣人给在座的所有人都倒上。
猩红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摇晃,楚逢月抓住重点,看向空荡的主位:“既然我们是客,城堡的主人呢?他不来招待我们吗。”
“今日雷雨交加,先生被困在岸上,上不了岛。”管家歉意道,“不过贵客们可以放心,岛上的物资暂时是足够的。”
戈犸立刻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城堡的主人是位男士、外面正在下雨、这是座孤岛。
见旁边的风水师或者巫师拿起刀叉,长子长媳们也纷纷有样学样,开始切牛排。
不管怎么样,先填饱肚子,再说其它的事。
楚逢月也是这样的想法,可能是为了顾及她的东方胃,牛排几乎是全熟的。
这也是唯一让她满意的一点。
虽然没有米饭,但起码不用吃带血的牛肉,她吃不惯这个。
那个沙拉她嚼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用餐时没有人开口,只有刀叉的轻微碰撞声,戈犸太太哪怕没胃口,也强迫自己吃了两小块牛排和半块抹了果酱的面包。
吃完放下刀叉,楚逢月往椅背上一躺,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乍一看大概有十多对夫妻,说明这次的赌.资不少。
十二对夫妻,都是大家族的长子长媳,摆在桌面上的筹码十分可观,难怪老戈犸那个老东西会动心。
不过敢拿出戈犸家族半壁资产来豪赌,楚逢月不知道该说他是老糊涂了还是野心勃勃。
这完全是把宝押在这些陪同的人身上,长子长媳们不过是个摆设。
“二楼有琴房,三楼有黑胶唱片和留声机,四楼有书房。”管家示意佣人们把餐具都撤下去,面带微笑道:“贵客们可以自由活动。”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踏出城堡。”
他说完这句话,在座的人才想起往四周看,门窗都是紧闭的,刚才从客厅过来好像也没看到有出去的大门。
整个城堡就是个密闭的空间,如果不是有亮如白昼的灯光,恐怕有一半人已经陷入恐慌中了。
他们之中有大半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出现在这座城堡,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但又不是完全陌生,比如居住的房间床头的柜子以及地毯,都是家里相差无几。
仿佛就是按照家里的风格布置的。
等管家离开后,这些贵族们才开始交谈起来。
檀叶家族刚和戈犸家族联姻,虽然不是和戈犸家的儿女,但也算个名义上的亲家。
还有千叶家族,知道戈犸太太有意于千叶家的女儿,他们也凑了过来。
这三个家族不自觉间成了一个小团体,而另外九个家族也纷纷抱团。
通过他们的交谈,楚逢月也得知自己这边现在的配置是一个符师,还有一个巫师。
她对符师的了解仅限于洛观和青玄道长,道家擅长画符,只不过不知道南洋的符是哪一种。
而巫师……
想到给逆子幻形的竹村长,楚逢月气得牙根直痒痒。
见她对符师的态度更好,巫师还不知道自己受了牵连,以为这个东方来的风水师看不上他们巫师。
所以他也刻意无视楚逢月,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意。
“不仅是拿一般的家族资产当赌注,也是拿我们的前途和性命当赌注。”檀叶家族的长子苦笑道:“这种机遇我宁愿不要。”
他又不是斗不过家族那些兄弟,这一场闹剧明显就是快刀斩乱麻,他毫无选择。
千叶家族的长子也认同,随后发出疑问:“在这待三天,受不了的会怎么样?难道还有什么手段在等着我们吗。”
想到楚小姐说的一切都是幻觉,戈犸反而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更担心的是独自在家的一双儿女。
不知道犸哈和犸扎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对他们下手,还有女儿蕊蕊的状况不是很好……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楚小姐带来的那个小道长还有保镖身上,自己已经被困在这里,再多想也是无济于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戈犸摇头,“他们都去了楼上找线索,我们也去看看。”
虽然管家没有发布任务,可所有人都觉得这座城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比如这位城堡的主人是谁,他们在哪座岛上。
这些都需要自己去探寻。
楚逢月寸步不离跟在戈犸太太旁边,她怕自己一个没注意,这里就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这三天内保证戈犸夫妇的安全,然后等着某个该死的家伙来和自己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不是穿到一本书里面?还是这本书里的人意识觉醒的太厉害。
老戈犸说的话并不像在诈她,现在只能像戈犸说的,走一步看一步。
上了楼,他们在回形的走廊穿梭,戈犸太太抬头观察长廊上的壁画。
和房间里的田园风油画不同,这里都是欧式贵族的画像,有带着昂贵珠宝的贵妇人,也有身穿蓬蓬裙的少女。
再往楼上走,三楼的风格又和二楼不同。
骑着战马的军人、手持长剑的骑士,还有戴着黄金面罩的黑衣人。
楚逢月在最后一幅画前停住脚步,她略微仰头,看向黑衣人胸前的十字架。
女人伸手,指尖轻触油画。
就像是有道水波从湖面晕开,整幅画的气场瞬间乱了。
“面具下的眼睛动了!”戈犸太太惊呼道。
“什么?”在另一边的戈犸姗姗来迟,见妻子捂着唇看向墙上的画,他皱眉:“什么都没有啊。”
“眼睛,他刚才看着我。”戈犸太太语无伦次,“楚小姐,您看到了对不对?”
“没有,是你的幻觉。”楚逢月眼也不眨道:“忘记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什么了吗。”
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嘴里喃喃自语念着这句话,戈犸太太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她确信楚小姐不会骗自己,又大着胆子再往墙上看。
黑衣人脸上的黄金面具上刻了一串南洋文,戈犸太太下意识念了出来——
“行走于黑暗的隐士。”
楚逢月若有所思,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啊?”戈犸太太愣了,“楚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还要继续看吗?”楚逢月耸肩,“我跟着你们走。”
楚逢月驻足的这幅画也引起檀叶和千叶家陪同的符师以及巫师的注意力。
两人站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
“这画有什么不对吗?”画上的南洋语他们也认识,不过就是画家为了符合意境随手一添的东西而已。
“装神弄鬼。”巫师轻嗤道:“东国的术法比起南洋来说差远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推一个人出来,谎称什么风水宗师。”
符师心想要比装神弄鬼谁能比得过你啊,天天在那手舞足蹈跳大神,有用没用还不知道呢。
再说了人家要推也不至于推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吧。
按照东国人的想法,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白发白须越多的越是能被称作老神仙。
怎么说也得让一个七老八十的道士或者玄学人士来撑门面才对吧。
“你说得对,”符师嘴角一扯,面上恭维道:“要比通晓天意,还得是你们巫师一脉啊。”
“那是自然!”这人一点也不谦虚。
见他尾巴快要翘上天,符师也不恼,反正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我画我的符,你跳你的大神,井水不犯河水。
楚逢月他们去了四楼的书房,让人意外的是这条走廊并没有挂任何壁画。
而他们之前住的就是四楼。
推开书房门,灰尘争先恐后涌了出来,戈犸太太后退一步,抬手扇开扑面而来的灰。
戈犸先生打开墙上的开关,橘色的灯光铺满书房,这才得以窥见全貌。
书房的四面全都是书架,中间有也三排木架,大大小小的书籍排满架子。
有南洋文,有英文,还有中文,以及一种楚逢月不认识的奇怪文字。
这种文字就像蚂蚁一样歪歪扭扭的,让她初看就觉得别扭。
哪怕是第一次见到竹村蛊坛上的祭文,都没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戈犸拿起一卷泛黄的书,刚上手触感就有些不对,他神色微变:“人皮书。”
在南洋这种东西以前特别多,现在禁了,不过各大家族的藏书里是有这个的。
他看过,所以一摸就知道。
“这是羊皮的。”戈犸太太手里也有一卷,她徐徐展开,凌乱的线条形成图画,她有些看不明白。
“是山峦吗?还是海浪?”
“都不像。”戈犸摇头,他打开人皮卷,上面画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大概十七八的模样。
女子穿的是南洋的传统裙装,头上戴着蒲公英编成的花环,笑容明媚灿烂。
“无法停留的爱。”戈犸太太忽然说。
“嗯?”戈犸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花语,他总觉得这卷人皮书和城堡的主人有关,管家也没有说不能拿这里的任何东西。
想了一下,他把人皮书重新卷好,揣在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楚逢月刚想说你也太不讲究了点吧,就见戈犸先生又把人皮书拿出来,用蓝色的格子手帕重新包了一下,放在西装上衣口袋。
蓝色的格子手帕有半截露在胸口外面。
“……”她没忍住笑了,别开眼,视线从蚂蚁文字上扫过,最后落在一本东国书上。
随便翻了两页发现封面上没有作者的名字,又兴致缺缺地放了回去。
他们的下午就是在书房度过的,除了找线索,这也是消磨时间的最佳方法。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吃晚餐的时候。
和中午没什么肉的午餐不同,晚上尤为丰盛,不仅有烤羊,还有各种海鲜。
楚逢月看到有帝王蟹,喉咙下意识滚动。
佣人们在餐厅忙碌,布置碗碟,倒酒,还有给客人们递上餐巾。
符师说:“这场景,似曾相识啊,搞得跟昨晚犸哈他儿子的订婚宴似的。”
巫师也觉得挺奇怪,他抓住一个佣人的胳膊问:“你们管家呢?”
佣人瞬间低下头,手里的餐盘打翻在地,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把食物残渣捡起来。
巫师只是略微皱眉,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闭嘴。
这座城堡除了管家,都是哑巴。
或者说是被下了封口令,不能和他们说话,以免透露信息。
戈犸先生在和千叶家族的长子聊天,戈犸太太虽然心事重重,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
在座的贵族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但在这一瞬,他们都在维持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管家带着笑从餐厅外面走来,不同之前浮于表面的微笑,这次他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喜悦——
“尊敬的贵客,雷雨停了,先生已经登岛,将会和诸位一起共进晚餐。”
这话一出,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要来了吗……
正在这时,巫师却发现一件事:“怎么少了一个人?”
楚逢月想到刚才跪在地上捡餐盘的佣人,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他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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