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不夜侯 > 6、温听(3)
    好在失神也只是持续了几秒,温听很快回过神来。


    常代早已经俯下身去行礼了。


    “靳相怎会在此?”温听站在原地没有过去,谨慎地问。


    别说是公主私会大臣,就是寻常闺阁女子夜会外男,都是不小的罪名。


    温听不知道以前的静安长公主跟这位靳相关系如何,但她想,一个在后宫里循规蹈矩长大的公主,应该不会跟朝臣有什么太深的牵连才对。


    即便这个朝臣与她有婚约在身。


    即便这个朝臣还长得很好看。


    温听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知道花痴算不算病,如果算的话,她大抵是没救了。


    这边温听内心戏十足地感怀着靳渊的美貌,那边靳渊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十分随意地靠在了廊柱上。


    他本就是随心所欲自在风流的性子,这般本该算作是失礼的举动,也被他做出了洒脱之感。


    “刚刚在殿内饮多了酒,头疼的厉害,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曾想竟走远了。”靳渊是何等玲珑心思,从温听诧异的语气里就猜出了她的迟疑,于是细心解释着。


    梅园这一片很偏僻,没有点灯,温听看不清靳渊的动作,只依稀看到些模糊的影子,靳渊说完话,似乎是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那手指在黑暗中似乎也泛着莹白色泽。


    “相请不如偶遇,公主过来坐一会?”


    温听虽被他外貌所惑,但到底心存防备,站在原处,没有动作。


    靳渊等了会没等到温听的动静,哂然一笑,“这里地处僻静,通常不会有人过来的,我真的是出来醒酒,不自觉走远了。你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掉头离去。”


    说到后面,声音低缓下去,带着一丝丝落寞的味道。


    温听心一软,踌躇片刻,还是磨蹭着走进亭内。


    就说几句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应该也暴露不了什么吧?


    亭外大雪落的愈发的急,梅花枝头上压了厚厚一层的雪花。常代点燃亭子周围的灯后就退至一旁,静静地站着。


    温听在与靳渊相距一臂距离的位置坐了下来,用余光瞟了瞟靳渊。


    她总觉得今日的靳渊与那日看见的靳渊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靳渊还是如她刚进来亭子时那边,背靠着廊柱,懒洋洋地揉着眉心。他耷拉着眼睛,似乎有些疲倦,又似乎有点脆弱。


    脆弱?温听被自己用的这个词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她不是个妄自给人下评定的人,何况靳渊手握滔天权势,连小皇帝都惧怕他几分。这样一个男人,怎会有脆弱这种情绪?


    “身子可好些了?”


    温听谨慎回他,“好多了,多谢靳相关心。”


    靳渊闷声笑,“你我关系本就比旁人亲密些,此处又没有外人在,何必说这些生分的话?”他举目四望,又殷切叮嘱,“只是这天气愈发冷了,你身子又不好,还是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了,尤其是晚间。”


    温听琢磨了下“亲密”这个词的重量,闹不明白这静安公主跟靳渊的关系到底是亲密还是生疏,不敢随意搭腔,只得继续装聋作哑。


    好在靳渊也并非真的要她回应什么,两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偶尔说上几句话,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远处天幕绽开新一轮的朵朵烟火,伴随而来的还有子时敲响的钟声。温听和靳渊同时寻声望去,温听视线所及处,是靳渊被烟火照亮的,愈发的温润出彩,美色惑人的,半张侧脸。


    温听看着看着就痴了。


    “宁儿。”靳渊又一次出声唤她。


    “在的在的。”温听忙不迭应着,像小时候在学堂上偷偷看话本时被先生叫了名字,心虚不已,就尽力挺直腰背,不让自己的心虚外泄。


    所以压根没有去思考刚刚靳渊唤她的是什么。


    左不过还是宁枳的封号,“静安”二字吧。


    靳渊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又收敛起来。他只是有所怀疑,所以刚刚随意换个称呼试探下,没想到温听就露了马脚。


    他看着温听强做镇定的模样,漾出一丝轻笑,如皎皎明月,徐徐清风,“没事,就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温听松了口气,不自觉地软下身子,顺着他的话回应,“新年快乐。”


    却恍惚间想着,她居然有朝一日,会跟一个陌生人一起守了岁。


    -


    温听和常代回到凤栖阁时,已过三更。她困倦到不行,整个人精神恍惚,似乎随时都能昏睡过去。


    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也不见灯光。常代刚想发作这些小宫女愈发不懂事,却忽然想起今日除夕温听给大家放了假,只得忍了下去。


    她将温听安顿在寝殿,温声哄道,“公主先不要睡,刚刚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得先去去寒气,否则容易受寒。您先坐一会,我去给您煮碗姜茶,很快就回来。”


    温听有听没有进脑,脑袋点了又点。常代忍俊不禁,将殿内炭火拨了拨,免得温听冷,这才离开殿内,去了厨房。


    常代走后,寝殿里愈发静谧。温听脑袋不住地点着,又惦记着常代让她不要睡过去的叮嘱,只得强忍着困意,勉力维持着清醒。


    屋外下了大半夜的雪,冷风也席卷着呼啸而来。常代走的急,外间房门关的不严,此刻风一大,门被吹开,冷风随之灌入,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很大动静,温听瞌睡瞬间被吓没了。


    “常代?”温听叫了声,无人应答,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走向外间。


    她幼时喜欢看神怪异志,对鬼神之事敬畏大过不以为然。加之自己身上也发生了怪力乱神的事情,敬畏之心更甚从前。


    听闻有种神兽名为“年”,头长触角,尖牙利齿,每年除夕之夜都会爬上岸来,吞噬牲畜伤害人命。听说“年”最怕红色,所以民间每年除夕,才会贴红纸燃爆竹,用来驱赶年兽。1


    温听伸到门上的手停住了。


    以往在望月楼,她虽然不爱守岁,但是红纸和爆竹都有准备的。但是纵观整个皇宫,莫说爆竹了,就连红纸,都未曾张贴一张。


    那刚刚那个动静,兴许就是年兽出来伤人,暴力推开了房门?


    而且她刚刚唤常代名字,无人应答,会不会常代一出门,就被年兽吃掉了?


    温听越想越觉得害怕,不仅手缩了回来,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几步。


    那就不出去看了吧?她安慰自己,如果确实是风,那么外间的风也吹不进来,等一会常代回来就会关上门了,也没多大事。


    可如果真的是年兽作祟...


    温听抖了抖身子,她这个小身板,都不够年兽塞牙缝的。


    温听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又慢慢退回了软塌旁坐了下来。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外间动静稍稍停歇后,她这内间又有了动静。


    温听竖着耳朵听了会,声音似乎是从她的床榻上传过来的。她恐惧而僵硬地转过身子去看,烛火照应下,她床榻前的纱幔似乎确实动了几下。


    温听觉得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


    是什么?什么在她床榻上?是人还是...鬼?人是怎么进来的,鬼又是要干嘛,报仇?


    前有狼后有虎,温听进退维谷,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出去给年兽吃了好些,还是留在原地等着床榻上的东西给她做最后宣判。


    温听内心混乱不堪,汹涌澎湃,但是灵魂似乎又跳脱出内心独自冷静存在,因为她甚至做不到高声尖叫。


    房门那边发生细小的推门声,温听僵成了人化石。


    年兽进来了!


    “公主,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年兽的声音,温柔细腻,跟常代如出一辙。


    温听混沌的脑子里还想着这年兽声音怪好听的,而且居然没直接扑上来一口咬掉她的脑袋,原来也没传说中那么凶残暴戾嘛。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年兽,而是常代。


    她僵硬着身子转过脑袋。


    与此同时,纱幔被掀开,床榻方向传来朦胧的少年声音,“皇姐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温听提起来的那口气彻底松掉了,整个人软倒在了软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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