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不夜侯 > 7、宁枳(4)
    此话一出,饶是薛朝自认大气沉稳,眉头也不禁跳了几跳。


    毕竟这位姑娘上一秒才很淡定地接受了他关于纳府一事的道歉,下一秒就提出想住到他浩气盟去。


    行为上讲不通,思想上更是难以接受。


    薛朝一瞬间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面前的女子笑意盈盈看着他,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姑娘这是何意?”


    宁枳浅笑,“宗主方才说,望月楼不是安身立命之所。”


    薛朝一挑眉,“可我浩气盟,亦不是姑娘安家之处。”


    这是明着拒绝了。


    宁枳挽了下垂落的发,语气淡然,“听闻浩气盟食客三千,多温听一张嘴,也不会吃穷了浩气盟。”


    薛朝气笑了,“姑娘这是什么话?我浩气盟只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帮派,养食客作甚?无非就是些落难的弟兄,暂住我浩气盟,休养生息罢了。”


    说完没忍住,又添了句,“而且哪来的三千人?我又不是孟尝君!我们浩气盟上下加起来,也就百十号人。”


    宁枳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款款抬起头来,盈盈秋水里潋滟着楚楚可怜之态,“既然薛宗主已经收留了那么多落难的江湖人士,多温听一个,又有何妨?”


    这波美色攻击杀伤力太强,薛朝呼吸一窒,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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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浩气盟总管阙德亲自来望月楼,在王妈妈快断气的嚎哭声里,将宁枳和云端接走了。


    路上,云端憋不住问,“我不明白了小姐,你既然不打算嫁给薛宗主,为什么又要住进浩气盟里?望月楼对女儿家名声不好,那无名无分住在浩气盟,名声就好了么?”


    云端总觉得落水醒来后小姐变得神神秘秘的,以往小姐做的事她虽然不能全看明白,可不明白的地方小姐都会解释给她听。


    而如今小姐做的事情里,十件里有八件她看不懂,小姐也不解释了。


    这让云端很有挫败感。


    “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也必然会被人诟病,只是我...”宁枳解释了一半,又在云端困惑不解的目光中住了口。


    她其实没有向别人解释自己所作为的习惯,也极少有人事无巨细这般询问她。而很多决断即便她向云端解释,她也只能露出困过不解的目光来。


    这让宁枳很无奈,亦不知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


    搬进浩气盟去固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可当下这种情境下,她也做不出更好的决断来。


    她若是想回到京城去,势必需要旁人从旁协助。而观之她身边的人,除了薛朝和他的浩气盟,也无人可供她利用。


    而那晚与薛朝的聊天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他是个胸怀坦荡顶天立地的男子,这般男子必然不会做出叫人为难的事情,总比呆在歌舞坊里讨好男人来得强。


    那是她的骄傲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宁枳觉得,就算之后她的作为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只要她不愿意说,那薛朝也不会多问。


    “小姐?”云端见宁枳话说一半又忽然陷入沉思,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宁枳回过身来,注意到云端困惑中带着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没事,就是乍然换了个环境,有些不适应而已。”


    云端只当宁枳是感怀即将要面对浩气盟有些忐忑,立刻把自己刚刚的困惑抛诸脑后,转而宽慰起宁枳来,“小姐莫要想那么多,薛宗主一看就是好人。既然他同意了让我们住过去,自然不会让人欺负了我们。”


    宁枳含笑听着云端的宽慰,心却真的静了下来。


    车架速度由缓慢逐渐停止时,云端的话刚好停住了。她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才转过身来扶宁枳。


    浩气盟地处扬州城北,占地宽广,幅员辽阔。宁枳视线在牌匾上大气磅礴的浩气盟三个字上停留了几秒,很快被小厮忙碌张贴着的红纸和灯笼吸引了目光。


    “红纸?”她好奇地询问云端。


    云端一拍脑门,哎哟出声,“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小姐你没注意,我也忘了,今儿个是除夕啊!咱们可真会挑日子,赶在除夕夜搬了家。”


    宁枳本意是想问问云端贴红纸是做个用途,可云端这般见怪不怪的模样,倒叫她问不出口了。


    想必是这扬州城里默认的一项风俗吧!


    两人在门口也只停留了一瞬,就跟着阙德继续往里走。


    阙德一路走一路给宁枳解释浩气盟的构造,极尽总管之责。宁枳一路听一路点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


    走了多时,直到进了最后一进院落的某个院子,阙德才停下脚步。


    “咱们浩气盟多是男子,从未曾有过女眷,因而住的都较为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阙德贴心解释着,“外院也有几处院子空着,但住的都是些江湖上的莽夫,姑娘不适宜与他们住在一起。内院是宗主和长老们的居所,相对而言没那么杂乱,姑娘住的也安心些。”


    宁枳赶紧行礼道谢,“阙管家哪里的话,我主仆二人幸得宗主不弃接入府中居住,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阙德呵呵笑,“姑娘客气了。这处院落一直闲置着,无人居住,所幸风景还好,前几日我已经安排家丁打扫过了。只是这院名,宗主的意思是,既然是姑娘居住,还是劳烦姑娘自己取个名儿。”


    宁枳看着院落空置的牌匾,出了会神。


    无怪乎之前的温听会答应薛朝的求娶,倘若她只是个普通的乡野姑娘,未曾魂穿,也没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也会对这般体贴的男子动心吧?


    她喃喃自语,“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1就叫它岁寒轩吧!”


    阙德满口应是,“姑娘好文采,那我这就安排人制好牌匾悬挂上去。姑娘赶了好远的路,想必也是累了,阙某就不打扰了,姑娘好生歇着。”


    “多谢阙总管。”


    送走了阙德,云端挠着头问宁枳,“小姐刚刚说的那什么命什么寻的,我没怎么听懂,不过这岁寒轩倒是蛮好听的。”


    宁枳笑着给她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运命的好坏只在于遭遇的不同,周而复始、变化莫测的自然之理,让人无法探究。2我觉得这句话很适合我们现在的境遇,不自觉就用上了。”


    “是这样啊!”云端恍然大悟,“小姐你以前总说自己不爱读书,可我看来,你懂的东西一点都不少。”


    “那你觉得懂得多好是不好?”


    “懂得多自然是好的啊!”云端咬了咬唇,“就是这样愈发显得我蠢了。”


    宁枳无奈地摇头叹笑,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云端不解。


    “这里,”宁枳指着门上问云端,“不贴大门上那种红纸么?”


    “对联啊,大概内院还没来得及贴吧。”


    宁枳点点头,有些遗憾地进了院子。


    她觉得大门上贴的那红纸上的句式怪特别的,还想多看几副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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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之夜,浩气盟前厅摆了宴席,阙德特意遣家丁过来邀请宁枳,宁枳委婉谢绝了他的好意。


    家丁回去传了话,阙德也就没再勉强。


    倒不是宁枳摆架子不愿意去,而是观那晚跟薛朝在一起的护卫的脸色,很容易就能想到浩气盟的诸人是如何看待她的。


    无耻,卑鄙,利用他们宗主的良善,兴许还会觉得是她用了美人计勾引了薛朝,才使得薛朝答应她住进来。


    所以宁枳觉得,在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里,别人邀请她是出于礼貌,但她还是不要那么不识趣地凑过去,碍别人的眼为好。


    好在她所居住的这处院子自带小厨房,一应食材俱全,云端厨艺又很不错,不至于亏待了她的胃。


    两人饱饱地吃了一顿,云端要守岁,宁枳左右闲着无事,便与她一起守岁。


    两人一起绣着帕子,时而闲聊几句,时而吃些瓜果,时间倒也不难捱。


    临近子时,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云端利索去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薛朝,很是惊诧。


    “薛宗主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薛朝脸上泛着一层薄红,明显是喝了不少酒,“见你们院子里灯还没熄,想着温姑娘也没去前厅参加宴席,所以过来问候一声。”


    宁枳在屋内高声道,“外面冷,薛宗主又饮了酒,吹不得风。云端,快请薛宗主进来。”


    云端立刻让开身子,请薛朝进去。薛朝也不扭捏,抬脚迈进了宁枳的小院。


    小院不大,却被收拾的十分温馨。薛朝到处看了下,对这个环境还算满意,笑容也浓了些。


    宁枳给薛朝倒了杯浓茶,“说好陪云端守岁,我怕半夜困顿所以泡了浓茶,刚巧宗主也喝一杯,解解酒。”


    “多谢姑娘。”薛朝接过来喝了一口,滋味太过提神醒脑,所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宁枳笑了下,也未多言。


    “姑娘怎么不去前厅用膳?”


    “我跟浩气盟众人之前未曾谋面,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除夕宴席上,有些突兀。”宁枳垂首,笑的婉约,“倒是宗主,这么晚过来,是有事么?”


    薛朝尴尬地咳了声,掩饰地又喝了口浓茶。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四长老不高兴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怕他们使绊子亏待她,特意过来看看吧?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今年元宵灯会想必是挺有趣的,薛某想邀姑娘一同前往。”


    除夕夜过来邀约元宵节同游?


    宁枳笑而不语,看了薛朝几秒,直看的他愈发觉得尴尬,才弯起眼睛,道,“承蒙宗主相邀,温听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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