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武安侯府外围三步一人, 整个府邸围满了拱卫司的军卫。手中的火把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武安侯府的上空。
郁佟静静站在大门口,打量侯府气派的房子, 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冲进去。
身旁的心腹下属不解,上前两步。“大人,我们不进去吗?”
“等等。”
等什么?
下属好奇, 但不敢问!
因为郁佟最讨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下属。他抿了抿唇, 后退两步站到榕树下。
郁佟欣赏完侯府的房子, 又开始欣赏四周的景色。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在场的人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亲自搜查死对头的家, 换谁心里都爽。
“来了。”
下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粉白色的灯笼映入眼帘, 丫鬟婆子们走近了才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美艳女子。身上未带任何首饰,只有一根青玉簪穿过如丝缎般的黑发之间。平添一抹妖媚。
这就是赐婚给陆大人的那位美人。
之前一直听说很美, 但到底多美, 他们心里没有概念,多少觉得传闻夸大。如今一见惊为天人。美人是真的美,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在场的拱卫司军卫登时看直了眼。
郁佟平日出入宫廷,烟花柳巷,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看到江清波走近也被那美艳的面孔晃花了眼。
陆明洲艳福不浅!
郁佟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很快从美色中清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下属个个直勾勾盯着江清波。嘴角抽了抽。心里恨铁不成钢唾弃一声。也不怕陆明洲那小心眼的男人知道给他们穿小鞋。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声轻咳。
心腹下属们没有反应!
郁佟深吸一口气,冷下脸扫过一个个出身的下属。“月亮好看吗?”
冰冷、带着杀气声音乍起。心腹下属们猛然清醒, 一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郁佟冷哼一声, 上前两步走向江清波。
“陆三夫人。”
“郁大人别来无恙, 深夜造访不知为何事?”
江清波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眼底平静, 没有一丝慌张。看到他, 就好像是见到一位不算熟悉的客人。
郁佟常年工作在抄家第一线。一年到头抄家的府邸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那些人见到他,不是惊惶害怕,就是眼含厌恶。从没有像陆明洲妻子一样沉着冷静,没有厌恶,没有害怕。眼底就像一汪清泉,清澈,一眼能看到底。
陆明洲娶了一位不错女子!太上皇果然偏爱他,赐婚的女子不仅家世好,容貌好,品性还不错。
妈的,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郁佟皱眉,心头不爽快。
“大半夜带人上门,当然是抄家。”
郁佟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惶的脸,不动声色盯着江清波一息时间,愣是没从平静的脸上看出异色。
“……陆三夫人莫不是面瘫?”
“郁大人深夜前来只是为了盯着我的脸?”江清波粲然一笑。“本夫人长得美吧?”
“……”
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恋的女子,但她有自恋的资本。的确长得很美。当然他不敢说出来。郁佟摸摸鼻子,移开目光。从袖子里拿出搜查令和令牌。
“刚才说笑了。在下奉命前来搜查陆明钧和陆子宁的书房。”
江清波拿过搜查令仔细查看,确定无误交还回去。叫来身边最稳重和最能打的绿梅、绿松。
“你们带人去搜查二老爷的书房。”
郁佟使了个眼色,心腹下属带着人跟上两名婢女离开。
江清波走到婢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看郁佟似乎不打算离开,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没多会一把椅子搬到郁佟面前。后者愣了一下,从容坐下。
没多会,丫鬟端来小几。茶水,点心,水果摆满了小几。
上首的江清波净了手已经开吃了。她看到郁佟看来的目光,扬扬手中已经被咬了一半的点心。
“我夫君也如郁大人一样喜欢深夜熬夜抄家,常常顾不上吃饭。搜查想必没有这么快,不如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
这个时候如此镇定,还有心情吃东西。不愧是江大人之女。
他又酸了。
深夜的冷风拂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江清波打了个激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气热茶,逼退了冷冽的寒气。
“陆三夫人没什么要问在下?”郁佟翘着二郎腿,吃着点心。不动声色打量江清波神色。
“你要我问什么?”
“……”
郁佟对上那双茫然的水眸,被噎了一下。
陆明洲这媳妇咋不按套路出牌。别人家要是看到他上门,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打听消息,私下里塞银子、塞美人、塞宝物。不像今天……对方不仅不害怕,当着他面悠然吃点心。真不愧是慧长公主教导出来的女子。
怎么啥好事都让陆明洲赶上了?
半盘点心下肚,离开的绿梅等人带着军卫回来。江清波随意扫过,双眼突然眯起。军卫中间多了一名婢女,正是之前在陆明洲书房外鬼祟张望的高个婢女。此刻双手被带上镣铐。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面容。
她打量片刻,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心腹下属捧着木盒子,走到郁佟身旁,附在耳畔小声嘀咕。郁佟先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结束后沉下了脸。
江清波看到盒子又看到婢女,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表面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是刚才平静沉着的模样。
“东西和人已经找到了,在下就先告辞了。今晚多谢陆三夫人款待。”
“一点茶水点心而已,不值当郁大人专门道谢。”
闲话两句。郁佟带着心腹下属离开。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带上大门。
大门外,马声嘶鸣。哒哒哒——马蹄声远去,四周的火光并没有消失。婢女将大门打开一条缝细看,跑回来,对上江清波询问的目光摇摇头。
郁佟走了,门外的拱卫司军卫却没有离开,依旧围着武安侯府。这信号很不好!而且武安侯今晚未归,陆明洲因为没了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明洲媳妇,这到底怎么回事?”温静大步流星疾走过来,身后的婢女小跑着追上来。
远处的脚步声同时响起。单慧君和裴淑娴一前一后赶过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江清波把郁佟上门搜查,带走婢女的事情一并说了。冷着脸看向单慧君。
“二哥到底在谋划什么,居然让拱卫司深夜上门搜查。二嫂是不是该透个底,让我们早做准备,可别真把一家人都连累进大牢,到时候谁也救不了谁。”
“我不知道。”单慧君对上三双看过来的目光,嘴巴发苦,伸出三根手指头做发誓状。“我真的不知道,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让他做。这可是要下狱的事,我不会隐瞒。”
单慧君脸上的害怕和恍然不似作假,江清波看出对方可能真的不知道。唇角扯了扯。总觉得这对恩爱夫妻的感情有点塑料。
“外面的军卫为什么还不走?”温静看向门外那冲天的火光,脸色发沉。
其他人也看向外面。
“这……这,他们的罪是不是很大?”单慧君当场白了脸,声音都在发颤。
江清波与温静等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凝重。
“怎么办。他们不能有罪。不能。快去找公爹,他一定要办法。他是太上皇的伴读,打小的情谊,求一求一定可以。”单慧君疯魔一般嘀咕,叫来门房急匆匆交代。话毕又拿过另外一名小厮。“去拱卫司找三少爷,就说家里出事了。三弟一定能救人。”
“冷静。”同时给对面的门房和小厮做了个手势,后者行了一礼回去守门的守门,睡觉的睡觉。
“你们回来。”单慧君叫不回来人,转身怒瞪江清波。“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想要我们二房败落?”
“我特别想。”
“……”
“江清波我——”
单慧君话没说完晕了过去,绿松扶着人递给喜翠。拍拍手,走回江清波身旁。
“把人送回去吧,近几日天气不好。这几天就让二夫人呆在房里好好休息。”
二房婆子和丫鬟面面相觑。最后是喜翠应下。“奴婢一定不让夫人出来捣乱。”
二房等人离开。大门口陡然安静下来。
“夜深了,大家回去休息。”江清波眼底荡开笑意,拍拍温静的手。“婆母回去吧,没事的。万事都有男人们在外面挡着。”
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温静和裴淑娴都明白这个道理,什么也没问带人离开。
江清波回到秋水苑。重新漱口钻进被窝。抬头看到绿梅等人没有离开,各个忧心忡忡。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们有事。”
“可是——”
“没有可是。放宽心。拱卫司军卫亲自守门,多有安全感。”江清波露出个安抚的笑容。“快回去睡觉。女孩子不能熬夜,老的快。”
绿梅:……
绿松:……
绿衣:……
这都火烧眉毛谁睡得着?
事实上有人睡得着。江清波往床上一趟,疲惫来袭,没多会睡了过去。
其他人:……
她们家小姐一如既往的心大!
一个晚上的时间,武安侯府被围的事传遍府里府外。
府里的一些婆子不信,故意路过大门口,等见了外面那笔挺的身影,害怕的跑走了。
消息传开,府里人心惶惶。
“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之前明明好好的。”
“我们该怎么办?”
“对呀,到时候我们肯定会被发卖,到时候一家子怕是要分开了。”
这话一说。厨房里的所有婆子丫鬟红了眼眶。眼底隐隐带着绝望。连做饭的事情也被搁在一边。
“都在聊什么?”绿梅走进大厨房。看到众人神情萎靡,情绪都不高。有的甚至消极怠工,坐在一旁哭泣。
“大家别担心。我家小姐说了,若侯府真的出事卖身契会还给大家,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
“真的?”
哭泣的婆子顿住,直勾勾盯着绿梅,似乎怕刚才听到的话都是假的。
“真的。我家小姐说一不二,不会欺骗大家。”
众人被安抚住。绝望的人眼底泛光。哭泣的人擦拭眼里有了动力。
“快做饭吧,主子们都饿了。”
“诶,我们马上就做。”
“一会都送到明镜堂,今儿个大家都在那边吃。”
“绿梅姑娘放心,一会就送过去。”
*
武安侯府的侧门打开。围府的军卫,还有站在暗处的人,齐齐看向大门方向。只见一名婢女走向站在门口的军士。说了几句话,转身进了府。
军士跑向旁边的巷子。
“她说什么了?”大门打开时郁佟就知道了,看到军卫过来直接问道。
“婢女说府里做了饭菜,让我们轮流进去吃早饭。”
郁佟啃馒头的动作顿住。
“婢女还说感谢我们昨晚护卫侯府安全。她们睡得很好。”
“……”
那婢女可没胆子说这话。不用想肯定是陆三夫人交代这样说的。
啧啧,夫妻两一样的气人!
“饿吗?”
军卫咽了咽口水,没有回答。肚鸣声恰时响起,替他回答了。
没出息!
郁佟心头腹诽,但也不是喜欢苛待下属的人,挥挥手。
“反正已经做好了,你们就别辜负陆三夫人的好意。都去吃吧。”
“多谢大人。”军卫行了一礼,喜滋滋跑了。
郁佟觉得手中的馒头都不香了。拿远看了眼,随手扔了。恰时一名军卫跑回来复命。
“证据送进宫了?”郁佟看向那名军卫。
“已经呈上去了。”
郁佟心头叹了口气。武安侯府的罪名洗不掉了。转头看向侯府,眼底滑过惋惜。
那么有趣的女子,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 第七十二章
三天后, 圣旨到达武安侯府。一干女眷被关进拱卫司女牢。
江清波刚走到牢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柳眉不由得皱起。越往里走,哭声越大。豪放地抓住木栏嚎啕大哭。含蓄地蹲在角落小声抽泣。单一两个女子听着也还好, 可牢房里关押了十多名女子,从老到小都有,同时哭出来, 那场面‘声’势浩大。震得耳朵嗡嗡的响。她心头徒然多了几分烦躁。
前面的单慧君环顾一圈, 脸色煞白。扶着梁宜静的手紧了紧。后者吃痛, 本就煞白的脸成了青紫色。眼底的平静破碎, 害怕凝成了实质。
裴淑娴和温静两人牵着各自的孩子, 强装镇定, 脸上的忧色泄露内心的情绪。
郁佟悠闲行走在过道,非常满意武安侯府女眷们的神情。怕就对了, 知道怕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当他的目光落到江清波脸上, 脸上的笑容顿住。这张美艳的脸没有一丝害怕,眼底只压抑着不耐烦,就像是碰到闹腾的熊孩子,想要揍人,但又不能动手的不耐烦。
嗯?陆三夫人有点意思!
“进去吧。”
哐当——
女狱长打开牢房大门, 退到一旁。
江清波偏头看了一眼空牢房,神情平静的走进去。一股潮湿带着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她胃底翻涌,眼前一黑。即时扶住旁边的木栏才没让自己晕倒。
“没事吧?”走在身后的裴淑娴扶住江清波, 关切询问。
“没事。”
江清波压下恶心感,挤出个安抚的笑容。
其他人一一走进牢房。哐当一声, 牢房被女狱长大力关上。铁锁链绕了三四圈, 又加了一把沉重的锁。
郁佟的目光扫过侯府女眷, 最后不免多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江清波, 眉梢挑了挑,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但想到江大人那不怕死的性格,默默收回了目光。
“他们都是陆大人的家眷,好好照顾,不可慢待。”
“属下知道。”女狱长拱手行礼。
江清波现场的睫毛颤了颤,坐在干草上,连给眼神都没有给谈话的两人。
初进牢房的人,哪个不是先嚣张地摆一摆自己的身份,有的拿出亲爹亲娘炫一炫。企图压制拱卫司。发现没卵用之后也会低身下气套关系。再看陆明洲娶得夫人,妈的真沉得住气。
求一求怎么了?
没准看在她态度好的份上,让她在牢里过得舒服一点。
郁佟又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江清波。得,看来是等不到了,白来一趟。惋惜地叹口气,转身离开牢房。
人走远,女狱长板起严肃的面孔,拿起木棍沿路敲击木栏。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震耳欲聋的哭声霎时消音,牢房里陡然安静,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江清波被吵的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了。掀开眼皮钦佩又赞赏看向凶狠的女狱长。对方气势真强,若不是身处的地方不对,她甚至想给对方竖起大拇指。
女狱长:???
这眼神怎么回事?不应该是害怕?
武安侯这些女眷都吓傻了不成,尤其是陆大人的妻子,好像病的不轻。必须赶紧上报。
女狱长隐晦看了眼江清波,快步离开牢房。
江清波:……
这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女狱长离开,大概已经走远了。哭泣声又悄悄冒头。没人搭理,哭声渐渐变大。江清波环视一圈,发现牢房里全是最近被抄家的官眷,甚至在里面看到几名眼熟的夫人。有几家还是陆明洲带人抄的。
江清波:……
想要劝说哭了没用的话咽回肚子。妈呀,这说了怕不是要被群攻。还是低调做人吧。
“陆明洲的家人入狱了?哈哈哈哈……报应。”
笑声从隔壁牢房传来。江清波瞥了一眼,假装没有听见。她可是个好人。
“什么,陆明洲的家人入狱了?”
“陆明洲……是不是也入狱了?”
“……苍天睁眼。”
江清波:……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牢房骚动起来,一个个女犯人带着解气的目光看来。有的女子一边哭一边笑。有的甚至大笑出声,双手合十,对虚空拜了拜,说着苍天有眼的话。
江清波:……
“啊……放开我。”
尖叫声乍起。角落里单慧君大力拍打抓住她头发的手。裴淑娴和温静讨厌死二房,思虑片刻还是上前掰开那只手,助力单慧君脱离对方的魔爪。
‘魔爪’心里怕是恨极了武安侯府,下手特别狠,即使被迫放手也薅下一戳头发。江清波看着都觉得头皮疼,抱着干草往中间挪了挪。
“你这个疯婆子,自家爷们不安分犯了事,不指责他却来难为我一个妇人。”
“我家夫君是冤枉的。不像你们武安侯府才是真不安分。”中年女子叉着腰,冷哼一声。“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终于遭了报应。”
“就是。现在大家都是阶下囚。神气什么?”对面的中年女子附和。
“从前陆明钧来我们府上跪舔的样子特别好看。”户部尚书的家眷说道。
“胡说。”
“陆明钧还来过我们府呢,啧啧舔着脸陪笑的样子让我记到如今……”
“胡说胡说。”
“陆明钧为了调职户部可没少来我家。”
“……”
其他女眷七嘴八舌数落陆明钧从前的事迹,气的单慧君的脸色由白转黑。说也说不过,最后只能闭嘴沉默。
半个小时后,拉踩,互爆才消停。各大夫人们估计是嘴巴说干了,不然可能还会继续。
江清波听着八卦,将陆明钧的另一面拼凑出来。能屈能伸,是个做大事的料。啧啧,要不是一直被陆明洲压着,又有她掺和,二房一家说不定早就扶摇直上了。
谁听了这些八卦大料不说一句陆明钧努力。努力到把全家送进了大牢。江清波握了握拳,手好痒!
“都怪三弟平日做事太绝,连坐牢——”
啪——
耳光声响彻大牢!
单慧君捂着脸,红着眼愤愤盯着江清波。“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江清波揉揉发疼的手掌,冷冷看她。“你们一房瞎搞事,把我们一家子都坑进大牢,现在还好意思赖我夫君?在让我听见一个字,撕了你的嘴。”
“你以为这里是武安侯府,我还要看你的眼色过日子?”
单慧君蹭的站起身,气势汹汹就要冲过来。温静和裴淑娴同时起身挡在江清波前面,冰冷的目光盯着单慧君,气氛剑拔弩张。
其他牢房的女眷看到武安侯府内斗,各个眼睛放光。也没时间伤心哭泣了。各个期待两方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欺压我们二房。”
“欺压?看看你们这房干的事情,连累一家子蹲大狱。我现在真想打死你。”
裴淑娴眼底恨意渐浓。她的儿子和女儿本来可以靠着武安侯府安然长大,可这一切都被二房给毁了。早就想打他们了。
温静和她一个想法。心里将二房一干人彻底恨上。
两人的眼底泛着凶光,眼底有着单慧君从未见过的狠戾。她知道自己动一下真的会被打,咽了咽口水,怂了。
温静和裴淑娴眼底闪过可惜,没有继续追着不放。带着孩子走到江清波身旁坐下。
武安侯府众人没有再说话。二房和其他女眷泾渭分明。前者坐在里面背靠墙壁。后者靠着门。中间隔着两人可以并行的通道。是个人都能看出她们关系不好。
“阿娘,阿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陆明辰拉着温静的衣袖小声询问。
温静望进那双充满渴望的纯稚眼睛,立时红了眼。努了努嘴挤出个勉强的笑容。“爹爹忙完就来接我们,阿娘陪着你,别害怕。”
“嗯,孩儿不害怕。”
“闫哥儿放心,祖父最疼你了。一定会来接你的。”裴淑娴轻声安抚脸色煞白的闫哥儿。
“阿娘从前也常说父亲会回来。”闫哥儿抿着唇,害怕的目光四处乱飘。
“闫哥儿别担心。若是祖父不来接,我们自己出去就是。”
江清波心头发堵。这趟下狱突然,一点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但二房的案子有郁佟经手,这事简单不了。武安侯最后的结果也不知如何。至于来接人更不知道需要何时了。她不敢表现,面对陆子闫和陆子莹看来的目光,笑着回应。
起码让孩子心里存着希望!
“你三婶婶都说了,这下该信了吧?”
闫哥儿看看江清波,又看看裴淑娴。重重点头。“我相信三婶婶。”
裴淑娴:……
江清波抿唇失笑,又揉了揉闫哥儿的脑袋。
对比这方的温馨。二房实行沉默是金,婆媳两谁都没有开口,陆子慧蹲在一旁彻底自闭了。梁宜静静静看着闫哥儿等人,捂着自己的肚子,眼底流露出丝丝温情。
转眼天黑,大牢里的各方女眷说不动,骂不动,也哭不动了。牢里消停了,四周安静下来。没了人吸引注意力,江清波闭着眼放空思绪,牢房里的湿腐味道不住的往鼻子里灌,早前压下去的恶心感不停往上涌。
女狱卒提着桶发放饭菜。一个馒头,一碗粥。江清波早就饿了,也不嫌弃。端起碗慢条斯理吃起来。
“这里是牢房,不是你们华丽的府邸。可没专用厨娘伺候你们。”女狱卒对江清波的行为,高看一眼。是个识时务的女子。又看向呆坐原地的其他人,冷嗤一声。
温静拿过馒头和粥先递给陆明辰,事后才自己吃起来。裴淑娴也如她一样,先顾着孩子,才自己吃。
单慧君看着馒头和粥,撇撇嘴。嫌弃两个字大喇喇写在脸上。
梁宜静沉默起身,端起馒头和粥回去,一份摆在单慧君面前,一份自己吃起来。陆子慧依旧没有动。
“这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单慧君皱起眉。
“孩子要吃。”
一句话堵得单慧君哑了火。她把自己的白粥推给梁宜静。
“我喝不下,你喝吧。”
梁宜静没有动。吃完自己的那份已经饱了,坐在干草上休息。
翌日,亮光从小窗照进来。新一轮哭泣又开始。江清波听着哭声,吃着今日份的馒头和粥。
“陆三夫人有人给你送东西。”
女狱卒打开牢房,提着食盒放到江清波面前。语气温和,与昨日的冷厉面容相比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谁送的?”江清波问。
“宣王妃的贴身婢女亲自送来的。”
食盒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用的上好木头所制。华丽且价钱不低。除了宣王府,她认识的人家没有奢侈到连食盒都这么讲究。更何况是送进牢房。
“多谢。”
“快吃吧,一会我来收食盒。”女狱卒锁上门,转身离开。
江清波打开食盒,诱人的食物香气一股脑打在脸上。一二层是白米饭和糖醋鱼、小羊排,一份烤鸡。三四层是各色点心。连续吃了两天的馒头和粥,对着可口的饭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宣王府上次那事,只是报复了宣王。宣王妃可还没找到机会。这次送的饭菜就当对方主动赎罪了。江清波拔下头上特制的簪子,每样菜验了一遍,没有发现不该有的东西。
“菜很多,大家一起吃。”江清波招呼大家。
这边的三名孩子吃了两天馒头和粥,闻到饭菜香不住地咽口水。一听江清波招呼,双脚蠢蠢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先抬头无声询问自己的母亲,得了点头才围上去。
单慧君和陆子慧母女第一顿没吃。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只能跟着一起吃馒头喝粥。此刻一闻到味拉着梁宜静凑上前。
一家人席地而坐,清理出中间空地当桌子摆放饭菜。江清波分发筷子。对面梁宜静局促的神色,她没有单慧君的脸皮厚,似乎不大好意思。江清波看她脸色微微发青,情况不大好。怀着孕蹲大狱,跟她们一样的惨。
“多吃点。你脸色看着不好。”江清波递上筷子,又把一盘点心推到她面前。“用手帕包起来饿了吃,你现在双身子。”
“谢……谢谢。”梁宜静愣了一下,接过筷子。眼底的局促消失。显然没想到江清波没赶走她,还主动给筷子。
不是她大度不计较从前的事情。实在是梁宜静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大好。若是继续呆在牢里,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
“二房的糟心事我都记在心里,等出去后一笔一笔算。”
单慧君垂头吃着饭菜,什么话都没说。没了早前的嚣张。
一顿饭毕,碗碟里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几盘点心各自分了几块。等女狱卒前来,江清波将空食盒递出去。
“劳烦了。”
“分内事。”
江清波回到干草堆坐下,左肩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到抱着闫哥儿的裴淑娴满脸忧色。
“怎么了?”江清波问。
“你刚才吃的少,拿着垫垫肚子。”裴淑娴拿出手巾抱着的四块点心。“这快手巾是莹姐儿的,干净的。”
“我不饿,留着给孩子。”
两人推拒一番。裴淑娴见她确实没有胃口,只好收回。打量对方的神色,眉梢皱起。
“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
江清波话没说完,双眼一番,倒在干草上。裴淑娴吓得脸色发白,放下闫哥儿扶起江清波。
“三弟妹,三弟妹,来人啊……”
作者有话说:
◉ 第七十三章
江府。
左大夫坐在床边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眉梢皱起,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江源看在眼里, 心不由得揪起来。又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江清波,闭着眼,毫无生气。他的眼眶红了, 焦急的原地来回徘徊。
“公爹别担心, 有左大夫在小妹不会有事的。”沈祈云上前扶着对方坐下, 小声安抚。
“她从小身子骨就差。牢里湿冷哪里承受得住, 幸好我去的早, 否则……”江源狠狠捶了一下桌面, 双眼燃起愤怒的火焰。“都怪武安侯府那些不安生的人。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嫁过去。”
“太上皇赐婚谁敢违抗!公爹不必自责。若让小妹知道怕是要难过了。”
“是为父没有护好她。”
沈祈云看看床上依旧处于昏迷的人,又看看自家公爹。知道对方心中的担忧和自责。现在就算是说破了嘴片子, 也没法抚平对方心底忧思。索性闭了嘴, 静静站在一旁。
一盏茶之后,左大夫把完脉。
“老左,小女的身体如何了?”江源迫不及待走上前询问情况。
左大夫收拾好医箱,面色沉肃瞥了一眼江源。
“情况有点复杂,你跟我出来。”
江源面色一凛, 跟着左大夫出了内室。
沈祈云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的手放进被褥里,细心的替对方掖好被角。疼惜地打量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颊。
“到底怎么回事, 进牢房两天就成了这个样子?”按理说不应该的,之前江清波的身子骨调理的差不多了。沈祈云看向站在一旁的绿梅和绿衣。“她在武安侯府没有好好将养吃药?”
“小姐都有按时吃药, 入狱那天人还好好的。”绿梅说。
“那两天小姐连个喷嚏都没有打。”绿衣肯定点头。突然, 双眼睁大, 惊喜之色在眼底炸开。“小姐醒了。”
沈祈云回头对上一双茫然的双眼, 脸上露出喜色。“可算是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江清波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躺在闺房里。
“太上皇下旨你们和离。你和武安侯府已经没有关系了。”
“父亲又哭了?”
“……嗯!”沈祈云点头。
“我又让他担忧了。”
“别瞎说。”沈祈云看到江源走进来,起身让出位置。
江源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江清波偏头看向他,心头不由得一堵。不过是一个月不见,父亲两鬓斑白,俊逸的脸带着浓浓的疲惫。父亲为了她,这一个月想来过得十分的劳累。
江清波本来还行询问侯府其他女眷,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父亲为了她已经很累了,不能再让他继续劳心。把话咽回肚子里,双唇展露微笑。
“阿爹。”
“别动。”江源按住江清波的肩膀,阻止她坐起身。“你身体虚弱。左大夫交代不让你乱动。”
“我这是怎么了?”
江清波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全身疲惫使不上力。
江湖张张嘴又合上,沉重爬上眉宇之间。
“父亲?”
“你……”
江源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个字。江清波心里咯噔一下。
“我是医不好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只是有孕了。”
“原来是有孕。我看您那样子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江源:……
沈祈云:……
绿梅and绿衣:……
“有孕,嗯?有什么?孕?我?”江清波震惊的看向父亲。“你没听错?”
“……没错。”
江源心底的担忧被这几句话冲散得一干二净。
“这……虽然和离了。但我以后也算有人养,挺好的!”
江源想起左大夫的话,垂下头,不让人看到泛红的双眼。收敛好情绪,抬起头。
“闺女啊,现在你和武安侯府没有关系了。这孩子就不要了吧。”
沈祈云刚听到孩子还高兴,听到这话愣在当场。不可置信看向江源。
江清波直视江源,两人对视,后者率先移开目光。她了然,双手下意识捂住肚子。
“父亲,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
“什么保不住。为父不想让你生下陆家的孩子。”
“什么原因呢?一丝机会都没有吗?”
“闺女。”
“父亲。”
两人再次对视。不久江源中败下阵来。眼底的担忧再也藏不住,眼眶又红了。
“左大夫说你身体虚弱,这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
左大夫的原话是江清波的身子骨太弱,子嗣本就比常人艰难一些。又去牢房折腾一遭,这一胎很大几率保不住,等月份大了流掉会损伤母体。他不想让女儿伤心。更不想她的身体受到损伤。
“闺女——”
“不是还有一半的机会。我想试试。”
江源对上那双酷似亡妻的双眼,没法狠下心来拒绝。
“可是——”
“父亲。”
对上祈求的目光,江源闭了闭眼,终于点头。“卧床静养一个月,身体若是还没好转。这一胎——”
“我答应父亲。”江清波不等他说完,干脆利落答应。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好。”江源看她脸上的透出的疲惫,终止了谈话。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
江清波笑笑,听话的阖上眼。
江源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轻手轻脚离开内室。顺手带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若有似无的交谈声不时传进来。江清波睁开眼,双手覆在小腹上。唇角勾起笑容。
我们有缘分,孩子坚强一点。
***
武安侯府的案子进了拱卫司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江清波知道分寸,明白现在帮不了忙。且她现在的身体也没法子出门,索性安心的卧床调养身体。每天拿药汤当水喝。
父亲许是怕她心里惦记武安侯府的事情,不能好好静养,时不时会过来说一说武安侯府的情况。
一个月后,江清波的身体有所好转。勉强能下地走动。喝完药,将空碗递给绿松,拿起蜜饯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压过嘴里的苦涩。
绿衣走进内室。江清波咽下果肉,抬头看她。
“今天有什么消息?”
“外面没什么风声,估计离判决下来还早呢。”绿衣说。“寿王的案子牵着太大,一时半会怕是完不了。”
江清波觉得绿衣说的颇有些道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姐放宽心,万事有老爷打点。您安心静养才是。”
“我知道。”
阿爹虽然有和她说武安侯的消息,但每次都捡好听的说。江清波知道父亲是怕她担忧,平日里也不揭穿。这几天父亲出京办事,她才敢让绿衣出门探听消息。
“我乏了,先睡一会。”
江清波躺回床上,绿衣替她掖好被子。等她闭上眼婢女们轻手轻脚离开内室,只留一人坐在软塌上守着她,手下缝制婴孩的衣裳。
日子风平浪静的度过。江家的人每天轮流来陪她说话。江清泽总是会在外面淘一些小玩意送过来让她玩。江清波心头很无奈,这些小玩意她五岁之后就不玩了。但又不人拒绝亲哥的好意。
“我很喜欢——你替我谢谢大哥。”江清波看着面前丫鬟,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从前跟在大嫂身边的丫头嫁人了,身边的四大丫鬟有三名是她出嫁之后才来的。这三名丫鬟长得颇有些相似,平日穿着一样,发型也一样。她总是分不清谁是谁。
可是能见的面少了!
“临夏一定转达小姐的喜欢,大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她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江清波摆弄白玉特制的七巧板,玩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致。外面天色不错,暖风从窗户吹进来,暖阳挂在碧蓝的天空中。喝完药,她带着婢女前往小花园散步。
现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天天卧床。左大夫让她每天都走动一会,有利于日后生产。
“我有点馋李婶做的桂花糕。”凉亭下,江清波坐在软垫上。偏头看向绿衣。“你去让李婶做一点,今天吃不到我可能会睡不着。”
“能吃是福。奴婢让人去告诉李婶。”绿衣笑着说。
“ 你亲自去,盯着李婶多放点桂花。换成别人去,她指定就放一点点。”江清波砸吧砸吧嘴。“李婶太抠了。”
“行,奴婢现在就去。”绿衣摆好点心,转身大步离开凉亭。
微风拂过,撩起乌黑的发丝一起舞动。江清波双手环臂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小姐可是冷了?”绿梅问。
“感觉有点冷。可能是我身体太虚了。你去把那件紫色的披风拿来吧。”江清波抬头望天。“今天穿紫色最配,穿不到我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都说女人怀孕后性情会大变。从前奴婢是不信的,现在是信了。”
“你在说我折腾?”江清波瞪她。
“没有。小姐不过是想披上紫色的披风,都是小事。奴婢现在就去拿。”
两名大丫鬟先后离去,江清波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放下水杯,眸光闪动。环视周边路过的丫鬟,招手叫来一名腼腆的丫鬟。
“小姐。”腼腆丫鬟垂着头盯着脚尖,战战兢兢屈膝行了一礼。
“我太无聊了,陪我聊聊天可好?”
腼腆婢女:???
“不可以吗?”江清波面露哀伤。
美人垂泪,杀伤力巨大。这谁能受得住?
腼腆彼女很快受不住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小姐想聊什么?”
“武安侯府的案子知道吗?”
“知……知道。”腼腆婢女垂着头,双手紧攥衣角。
“别紧张。我只是憋得慌想找人聊聊。”江清波双眼放空盯着虚空,一滴泪滑下脸颊。
腼腆婢女小心翼翼抬起头,悄悄打量江清波一眼,随即又低下头。
“小姐别伤心,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武安侯的人待我还不错,我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好像也没有机会了。”
“小姐别自责,拱卫司审理的案子谁都不能插手的。”腼腆婢女见她还是一脸忧色,沉默片刻才开口。“武安侯的罪已经定了。家产被充公。女眷过几日放出来怕是没地方去。小姐到时候派人送些银子过去让他们能租个宅子落脚,也算是尽心了。”
江清波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亮光。她从腼腆婢女的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武安侯府罪家产充公,女眷被赦免。男丁呢?
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收敛目光,盯着石桌上的点心。“他们——”
江清波说了两个字顿住。腼腆婢女却从他话中听出了想法。看不得她伤心,连忙开口。
“半个月后姑爷才流放西北,小姐努力养好身体应该能去送一送。”
“西北荒凉偏僻。那些和武安侯胡一起下狱的人家都在庆幸吧。天高皇帝远,去了在西北那些人就可以把从前受的气还回去,一起针对陆明洲。说不定……”江清波说着哽咽了。
“小姐别担心。流放西北统共八家人。有四家死的死残的残,都是些老弱妇孺。不会对姑爷造成威胁。有些犯事的人家很严重,要杀头的,还有两家户人家被流放岭南,听说那边瘴气毒虫很多,怕是活不了多久。”
“是吗?这样一对比武安侯府的结局好像也还过得去,起码能活着。”
“是呢。小姐把心放宽,只要人活着就有盼头。”
“多谢你的开导。现在我心情好多了。”江清波取下头上纯金打造的簪子放到对方手里。“今日的报酬。”
“这……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这簪子太贵重,奴婢不能要。”
“我让你拿着。”
江清波脸色冷下来也是很能唬人的,吓得腼腆婢女不敢多说话,攥着金簪动也不敢动。
“拿回去收着,别人问起就说我赏的。无人会责备你。”
“多……多谢小姐。”
江清波挥挥手让对方离开。等人走远,脸上的哀伤收的干干净净。
这几天她每次询问外面的情况,绿衣总说没消息。其他人也和她一样的说词。案子已经发生快两个月,拖了这么久应该要结案定罪。不可能没有消息。往深了一想便明白身边的丫鬟怕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担心她知道后受到刺激,所以才隐瞒不说。
她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小院里上下都知道。她们平日说话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她受到刺激。她说了很多次武安侯府的事情不会让她心情过度起伏。任她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相信。江清波心底也很无奈!
“小姐。奴婢刚刚看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走了,手里还拿着您的簪子。”绿衣回到凉亭,打量江清波的发间。
“什么簪子?”绿梅拿着披风回来。只听到后半句的她脑子一头雾水。顺着绿意的目光看向江清波,愣了一下。“小姐您头上的簪子呢?”
“送出去了。”江清波披上披风。神色如常的开口。“我听她说了武安侯府的事情,就把簪子赏给她了。她太腼腆,可能被我的热情吓到。”
江清波说的轻描淡写,却在两名婢女心湖炸开了花。
“……您知道了!”绿衣攥着衣角,忐忑的看看旁边的绿梅。
“小姐……我们不是想故意瞒着您。实在是您的身体不能受刺激。”绿梅镇定些。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清波,悄悄观察她的神情。似乎准备发现出现波动就要大声喊人。
“……我知道。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江清波叹口气。“不用这么紧张。我没那么脆弱。而且这不过是件小事,不值得我激动。”
“奴婢不信。”
“奴婢也不信。”
“……”
“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和平时可不一样。”
“对。”
“……”
得,她这是被当成一件易碎的瓷器。江清波单手覆在肚子上。好吧,她承认现在自己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但她内心强大不行吗?
“反正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江清波吃了一块点心,拉扯披风起身。“好了,回去吧。”
绿梅和绿衣对视一眼。后者忽然捂住肚子。
“小姐,奴婢肚子痛。想去如厕。”
“……去吧。”
绿衣转身跑开,一转眼没了踪迹。她没去恭房,而是去了外书房找江源。
*
江源听说江清波知道武安侯府的事情后,火急火燎赶去寒江院。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让好好守着她,不准离开一步?怎么还让她钻了空子?”江源擦拭额角的细汗,一边质问绿衣。
“小姐看起来和平常一个样,奴婢也没想到她心里起疑了。”
绿衣心头也无奈,她们小姐的心思有时候比海还深。平日里不声不响,突然虚晃一招将她们支开。要是早知道她们绝对不会给对方机会。
小姐太聪明也不太好,让人防不胜防。
“……”
江源心头同时叹口气。闺女太精明了也不好,一点都不好忽悠。
江源赶到寒江苑时江清波正在挑选衣裳,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闺女,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不难过。陆明洲流放西北,又不是我流放。”江清波神情认真,说的理所当然。
“……”
他一时不知该为闺女心情平静感到开心,还是为她没心没肺的性格感到恼怒。
“爹火急火燎跑来,不会是以为我哭断气了吧?”
江清波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放到亲爹面前,自己在端起另外一杯喝光。
“阿爹别担心。我冷静得很,不会为这点小事哭泣。”
“……”
他还真是这样担心的,但对上闺女调侃的眼神选择闭嘴。什么担忧,他担忧了吗?不可能。
“阿爹,我想吃东街第三家铺子的糖饼,您明天路过的时候帮我买一篮子。”
“成。”江源不动声色打量她,没有发现异样心底松了口气。“你乖乖呆在家里别乱跑。武安侯府那边的事情自有为父替你处理。”
“谢谢阿爹。”
江源准备离开,余光瞥了眼绿梅抱着的华丽衣裳,转身离开。
漂亮华丽的衣裳被绿梅拎起来。江清波不满的摇摇头。她又拎起另一件。
蹬蹬蹬——
脚步声忽然想起。江源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指着华丽的衣裳。
“死丫头,你想进宫。”妈呀,差点又被自家闺女忽悠了。她听话个屁。
“我是打算进宫,但不是为了武安侯府的事情。”
“你手中的银子烧得慌,又准备送一点?”江源冷嗤。“死心吧。太上皇一早就发话了,最近各部门不缺银子,不准你进宫搞事情。”
“……现在主动捐银子都不让了?”太上皇有点过分!
“别人是让的,但你……不行。”
“歧视我?”
“对,歧视你。”
“……”
大可不必!
“就算为父让你出府,你也进不了宫门。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没骗我?”
“为父有必要骗你?”
江清波打量亲爹,看出对方真的没有撒谎。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回去吧,不用进宫了。”
“陆明钧牵扯的可不止寿王,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要不是陆明洲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这一家子命都保不住。”
“你之前还说罪名不重的。”江清波控诉的看向亲爹。
“……之前的确不重,这事为父也刚知道。”江源偏头看向其他地方。
“……您知道的时间真巧!”
“的确有点巧。”
“……”
亲爹的脸皮多少有点厚。
“行了,别瞎折腾,乖乖在家养胎。”
“阿爹。”江清波叫住准备离开人。“我想去看看陆明洲。”
“……”
“阿爹。”江清波扯住亲爹的衣袖。
“成吧,明儿个我禀告太上皇。成不成就看太上皇的心情了。”
“多谢父亲。不成我也不强求。”
“最好是。”江源撇嘴。
***
七天后。武安侯被褫夺侯爵之位,恢复庶人之身。太上皇怜悯他年纪大,免于流放。连同武安侯府的女眷一起释放。
出狱当天,天空阴沉万里,细雨迷蒙,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上行人在奔跑。武安侯一家子撑着伞,相互扶着彼此,踩着泥泞的大路走走停停。
穿过一条条街道,一行人走进柳巷。
“还有多久才到?我快走不动了。”单慧君一只手搀扶梁宜静,一只手捶打着大腿。不耐烦大喇喇写在脸上。
领路的绿梅没有搭理。转头看向武安侯,笑着说。“陆老爷,马上就到了。”
武安侯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单慧君,恰好看到她脸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不耐之色。眸色霎时一沉。
“你既然不耐烦,可以回娘家住。或者你要脱离我们陆家也行。我会让老二给你写一封休书。”
陆子慧抿了抿唇,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
“母亲,侯府没了。您别再惹怒祖父了。”
“公爹,儿媳错了。”单慧君垂下头。
绿梅眼底滑过快意,转瞬消失,没让任何人看到。
“到了。”绿梅指着斜对面敞开的院门。扶着武安侯走进去。
江清波被人扶着出现在堂屋门口。
“公爹。”
“你和明洲已经和离了,不必如此费心。”武安侯叹口气说道。
“您误会了。我今天是代父前来安置您。你们同朝为官多年,他对您惺惺相惜。”
“……”
江源那老匹夫看到他落魄激动放鞭炮还差不多,惺惺相惜?鬼信?这孩子连谎话都不会说。罢了罢了,也不为难对方,就当做江源那老匹夫做的吧。
“你爹费心了。”
“都是小事。而且在侯府的时候您对我多有照顾,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江清波看侯府等人的脸色都不好,忙招来婢女。“快把火盆拿过来。”
“挨个跨火盆,去去晦气。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武安侯失笑,倒也没有拒绝。领头跨过火盆,其余人也盼着日后能有个好日子,挨个跨过火盆。
江清波一挥手,婢女们有端上姜汤。
“突然变天了,把姜汤喝完暖暖身子。”
“你的脸色很差。休息一个多月还这样子,病的很严重?”武安侯放下空碗,打量江清波的脸色,眉梢不由得皱起。
“儿媳这是老毛病。底子差了点,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江清波笑着说。二房在不方便提起孩子,她不相信对方。而且还不到三个月,不到说的时候。“过段时间就好了。”
“注意身体。”
“儿媳知道。”江清波收到丫鬟的提示,看到女眷滴水的裤脚。忙催促。“热水都烧好了。大家快去洗一洗。饭菜也快好了,刚好一会出来吃饭。”
“现在不在侯府,不用守着那些规矩。都下去洗一洗。”武安侯揉了揉闫哥儿的脑袋。“别让孩子冻感冒了。今时不同往日。”
武安侯被温静扶着起身,率先离开。其他人也不在堂屋守着了,问了呀换各自的房间,急步离开。
裴淑娴缀在最后,屈膝行了一礼。“三弟妹辛苦了。”
“应该的,从前大嫂对我也很好。”江清波揉了揉闫哥儿的小脑袋。“大嫂快带着孩子去洗洗,衣服都准备好了。绿衣你帮莹姐儿沐浴。”
绿衣上前领着莹姐儿和闫哥儿先离开。
裴淑娴红了眼。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真的少。尤其是他们武安侯府没了,一家子现在真的落魄了。江清波已经和陆明洲和离。说起来和武安侯一干人没有关系了。可她还是劳心劳力安排。
“谢谢三弟妹。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
“行行行,日后点心可不能藏私。”
噗呲——
裴淑娴笑出了声。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吃。”
“好了快去吧,呆会水都凉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还得忙碌找大夫。还不得累死我?”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所有人离开。江清波一个人坐在堂屋,靠着火。期间也给自己灌了一碗姜汤。
侯府一干人干干净净回到堂屋,饭菜刚好上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虽然少了三个人,但大家都很开心离开大牢,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武安侯吃了几口,放下碗。
“你们吃。这几天太累,我回屋里躺一躺。”
“公爹,我带了左大夫过来。你身体不适让他看看,抓些药早点治。免得落下病根。”江清波看他脸色难看,又想到对方一把年纪了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身体怕是受不住。她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扶着武安侯离开。
温静本要跟着一起离开。被武安侯留下吃饭。
“左大夫医术不错,婆母不用担心。”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年纪大了,这一个多月我都担惊受怕,就怕——”温静说这红了眼。“多谢你。”
“应该的,从前你们对我也很好。”
梁宜静小口吃着饭。不动声色盯着肚子。沉思片刻放下筷子。
“三婶,能……能不能让大夫帮我看看。”梁宜静单手敷在肚子上,红了眼。“他这两天不怎么动。”
“你先吃饭,填饱肚子。一会让左大夫帮你们都看看,咱们有病治病。没病的喝点补药补一补亏空的身子。”
梁宜静的肚子显怀了。快六个月了,肚子有点小,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江清波对二房一干人都有意见,但对孩子没有。并不打算在此刻为难她。
“一会你第一个看。左大夫医术不错,只要你敢信。”她是不打算此时此刻为难对方,但二房的人信不信她带来的大夫就另说了。
“我信的。多谢三婶。”
“快吃吧。”江清波夹了半只乳鸽放到陆明辰的碗里。“四弟瘦了,多吃点。”
陆明辰看着碗里,然后将乳鸽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温静,一半给了年纪最小的闫哥儿。
这孩子长大了,也懂得照顾家人了。江清波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经过一场牢狱之灾,顽劣的孩子也懂事了。
温静红了眼,泪光在眼底闪烁。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你们这是干什么,牢房里的那段时间都熬过了,大家活着,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江清波啪啪裴淑娴的肩膀。“好日子在后头,高兴点。”
“剩下的乳鸽好了没?每人半只,大家都好好补一补。”
剩下的乳鸽上桌,其他人都夹了。唯有陆明辰将自己的那半只放进了江清波的碗里。
“三嫂吃。”
江清波心头感动。刚开始见到陆明辰,他是个喜欢吃独食的混小子,后来被抢习惯了,难得学会了分享。到如今已经学会谦让了。她把乳鸽还回去,笑着说。
“三嫂身体不好,吃不了乳鸽,你帮我吃。”
陆明辰看看温静,后者点头之后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起来。江清波抿唇,这孩子在牢房天天吃馒头和粥,早就馋坏了。
“你这身体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温静关切地看向江清波,秀眉微微蹙起。
“老毛病了,无碍的。”
“你拖着病弱的身体还惦记我们这一家子,忙前忙后真是辛苦你了。”
“之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早就烦了。趁此机会正好出都走走。两全其美。”
“如今不是在侯府,我这身上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你这份辛劳我记在心里,日后若有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说。”
“好呀,到时我可不会客气。”
温静失笑,眼中流荡的焦虑霎时消散。相比现在客气,日后突然出现提要求。她更喜欢江清波这样的爽快人。
江清波没有胃口,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饭桌上没人说话,六七双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没多会饭菜见了底。大家看起来真的饿坏了。
之前江清波有让婢女送饭食进女牢,但也不能天天送。只能隔几天一回。其他日子武安侯一众人都吃着馒头和粥过日子。
一顿饭毕,有人陆续放下筷子。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哭出了声。其他人也红了眼,跟着抽泣。
江清波没有起身安慰。武安侯府已经没了,那些舒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们需要适应现在的生活。哭一哭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反而好些。
许是发泄够了,饭桌上的哭声渐渐停了。温静和裴淑娴脸上有露出笑容来。
“你干什么去?”裴淑娴叫住准备离开而单慧君。
“在牢里带了一个多月,我想去好好睡会。”单慧君面上露出几分疲惫来。
“你想休息可以,把碗洗了,堂屋收拾干净再去。”
“不是有丫鬟在,让她们洗就好了。你们趁着现在得闲赶紧去休息。”
“你以为现在还在侯府。这些丫鬟是江府的人。凭什么帮你洗碗收拾屋着。”裴淑娴脸色难看。
单慧君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事事都觉得理所当然。不过有人帮着说话。江清波挑挑眉,安静听着。
有些人并不值得帮助!
“可他们是三弟妹的人。帮忙洗碗和收拾屋子不是应当的?”单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不会介意吧?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你确定问我?”江清波挑起眉梢看她。
单慧君对上那双清冷的目光,心头发怵。偏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今天——”
“你们二房害了我们全家人蹲大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好意思卖惨。”裴淑娴拍桌而起,双眼燃起怒火。“你今天若不洗这些碗就滚出去。反正你惦记自己的娘家,滚回单家正好。我们这里容不下你尊大佛。”
“你凭——”
“我同意。”温静附和。
“你们又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一房孤儿寡母。”
“让你洗个碗就是欺负了?是不是我们还要像大小姐一样供着你?”温静说着也冷了脸。
梁宜静捂着肚子不敢说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挡在单慧君前面。
陆子慧难看的垂下头,偷偷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阿娘别说了,我陪你一起收拾。”
单慧君瞪她。
“阿娘,武安侯府没了……”
“嚷嚷什么,我洗便是了。”单慧君红着眼说。
温静和梁宜静没有占她便宜,带着陆子莹一起收拾桌上的狼藉。
那边左大夫走进堂屋,先给梁宜静把脉。其他人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亏空,食补就能补回来。
有问题的只有武安侯和梁宜静。
前者年纪大了,身体上本就有暗伤,在牢房里蹲了一个多月暗伤加重,若不好好将养日后会落下严重的病根。对寿命有碍。
后者也严重。胎儿有流产的征兆。之后的一个月需要卧床休养。
“求求大夫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这可是子宁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陆家第一个重孙。”
“别吵。”左大夫冷冷呵斥,垂头继续写药方。随后递给单慧君。
“人参?侯府没了,我现在那里有银子买人参?”单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可否——”
“绿衣带着药方去药房抓药。”
“多谢三弟妹,你真是好人。”单慧君笑着说,眼底带着几分讨好。
“多谢三婶,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帮你,”江清波把药方递给绿衣,目光扫过二房等人。“现在不比从前,把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再出事没人能帮到你们。”
“我知道。”
看诊完毕,休息的休息,收拾残局的忙碌起来。单慧君心头老大不情愿,但被妯娌和婆婆压着只能埋头干。收拾完毕,急不可耐的回房休息,就怕晚一会又被抓住干活。
“小姐。老爷来了。”
“我爹?”江清波怔楞一下,起身走到门口果然看见江源撑着伞走进院子。
“你好好坐着休息别这么大动静。”江源连忙上前两步,将人赶回椅子坐下,大大松口气。
“武安侯人呢?我找他有点事?”
“夫君身体抱恙,正在休息。”
“江源进来。”武安侯站在在斜对面的主屋门口,朝他招手。
“你坐一会,一会我们回家。”话毕,江源大步走向斜对面。
哐当一声。
主屋的一扇大门合上。
文静没法回去休息,只能坐在堂屋陪着江清波。裴淑娴也没走,坐在另一旁。
“这些衣服做的匆忙,尺寸有些不合适。过两天我派个丫头过来帮你们改一改。”江清波打量两人身上有些松垮的衣裳。“对了,我在你们的卧房放了些布匹,你们要是不会做,等过几天量了尺寸让丫头帮一起做。”
“不用麻烦。我会做。你们公爹的里衣都是我做的。”
“我也会。”裴淑娴握住江清波的手。“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用再麻烦了。即使不会,我也可以学。”
“好吧。”江清波对上她认真的目光,想了想点点头。现在的确需要裴淑娴适应事事靠自己的生活。“有事你们尽管找我,别不好意思。”
“放心吧,该找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裴淑娴说。
裴淑娴的娘家也是大族世家,只是听说她和娘家大嫂不对付。带着孩子回娘家,日子不一定好过。
温静娘家倒是和谐。但在几年前温家老爷子致仕后卖了房子,举家回了祖籍。如今在京城一个娘家人都没有。
三人说了一会闲话。江源和武安侯从主卧走出来。
“清波该回家了。”江源走到院中间说到。
江清波话别两位,走向父亲。随后屈膝对武安侯行了一礼。“公爹我先回去了。”
“日后少来这里。”
“???”江清波不解看向武安侯。
“你会不会说话?”江源怒瞪武安侯。
“这案子虽然结束了,但京城的人家还盯着我。你出现在这里容易给江府惹祸。”武安侯掰碎了解释道。
“儿媳知道了。”
“把这些丫头也带回去,我如今是庶人用不起丫鬟。”
“公爹,能不能留一个丫头。宜静这胎怀向不好。需要有人精心照顾。”单慧君出声说道。
“这里不是侯府。”武安侯冷冷瞥她一眼。“你是她婆婆,理应由你照顾。”
单慧君还想反驳,对上武安侯冰冷的视线。讪讪闭嘴。
江清波很满意武安侯对二房的态度。与陆明辰等人挥手道别,带着一众丫鬟离开。
单慧君趁人不注意,愤恨瞪了眼远去的江清波。
给我等着!
清晨。
天色微亮,单慧君轻手轻脚出了门。先回了单家一趟,回来的路上走进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一份桂花糕。
此时铺子里没人。等女掌柜靠近,单慧君低声开口。
“昨天江源见了武安侯,两人密谈半柱香的时间。没有听到说什么。”
“有没有其他人来?”女掌柜小声询问。
“没了。”
“继续盯着,一有异动马上报过来。”
“我知道。”单慧君笑着付了银子,神色如常离开铺子。
回到柳巷。厨房里响起乒乒砰砰的声音。她一出现引起了裴淑娴和温静的注意。
“大清早你又跑出去躲懒?”温静皱眉,眉宇间萦绕着厌恶之色。
“婆母这次可误会我了。”单慧君拿出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放在灶台上。“我回娘家拿了点银子。”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震惊。
单慧君居然愿意去娘家掏银子,简直是天要下红雨。
“江清波已经和三弟和离,我们总不能事事让她出银子吧?”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你说得对,事事找三弟妹的确不好。日后家里的开销就靠二弟妹了。”裴淑娴说。
“你辛苦。今天想吃什么?”温静温柔的询问。
单慧君:……
她们是不是转变的太快了?
作者有话说:
手机卡坏了没法联网,疫情期间我现在也没法补卡。
我蹭的隔壁邻居的网,不稳定也不一定能天天蹭上。暂时周日和周三更新。(因为不能天天蹭)。补到卡了就恢复日更。
◉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可以进去。”
拱卫司狱卒检查完手令, 面无表情向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中间的过道。
江清波看向打开的大门,拢了拢青绿色的披风。安抚地拍拍绿梅的手,独自一人提着食盒走进牢房。
她刚走下石阶, 一声惨烈的哀嚎声响彻牢房。
不远处的审讯室一名男人被绑在木架子上。狱卒拿着鞭子有节奏抽打,随着鞭子落下,那男人惨叫声乍起。江清波无视血腥的审问现场, 跟着带路的狱卒继续走。
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江清波停在走廊尽头。疑惑张望两旁的牢房, 隐隐约约看见每个牢房里有一两个黑色影子, 却看不出是谁。
狱卒点燃了墙壁两侧上的火把照亮了长廊, 牢房里的一切清晰起来。
江清波率先看到斜对面的陆明钧。他躺在稻草上, 身上的囚服满是血迹, 能清晰看到皮开肉绽的伤口。一张憔悴的脸恰好对着她。闭着眼,脸皮偶尔颤抖, 提醒她对方还活着, 并且很痛苦。
陆子宁背靠墙壁而坐。两人目光对视,陆子宁冷着脸闭上眼偏向另一边。用行动表达不想看到她。
江清波打量陆子宁一身的伤势,满足的收回目光。看到作死的二房一家人伤得这么重她就放心了。
“老天有眼。”
陆子宁:……
“夫人。”
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清波回头看到站在木栏边的陆明洲。脸上续起青色的胡茬,双手戴着镣铐,随着他走动镣铐不停晃动。身上的囚服印着一条条血渍, 还未走近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你瘦了。”
“你脸色不好。”
两人同时开口。江清波愣了一下,露出笑容,闭上嘴示意对方先开口。
“你生病了?”陆明洲打量她的脸色, 随即眉梢蹙起。
“生病?”江清波抚上脸颊。“可能是时候脂粉扑多了。”
江清波一眼看到男人破洞衣襟下皮开肉绽的伤口,血不停地往外冒, 染红了囚服。她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垂下头压下眼底的酸涩, 向陆明钧方向瞪了一眼。这个害人精, 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她在心里将对方骂了十八遍,心里舒服了。再抬起头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
狱卒打开牢门。江清波道谢后走进牢房,不动声色打量四周。一张铺着稻草的简陋床板,一张灰扑扑掉漆的小桌。比她住过的女牢好很多。
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小桌上。取出最下层的三瓶金疮药,偏头看向坐到旁边的陆明洲。
“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药。”
“放着吧,一会我自己上药就行。”陆明洲拿走三瓶金疮药放在身旁。
“左大夫亲手做的,一瓶十两银子。我从你零花钱里扣。” 江清波打量他,明白对方担心伤势被她看到,僵持一会终是没有坚持。
“……我们已经和离了。”
“你想趁机赖账?”江清波震惊了。“你进一趟牢房脸皮都变厚了!”
“……”
他的妻子还是一如既往。陆明洲眼底深处透出丝丝笑意。
“我不会赖账。”
“那就好。做人诚信很重要。”
“你说得对。”
两人一来一往,和离的话题被轻轻带过。江清波将筷子递给过去。
“先吃饭吧,一会菜凉了。”
陆明洲也不矫情,接过筷子埋头吃饭。
江清波坐到矮登上,支着下巴,偶尔把远处的菜往对方那头推一下。期间说了武安侯府其他人的情况,江清波说到武安侯时顿了一下。抬头打量陆明洲的神色,不见排斥,才继续说武安侯的身体情况。
“左大夫说他身体底子受损,需要将养。”
“让你费心了。”陆明洲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像江清波。
“公爹从前待我很好,这点小事谈不上费心。”江清波盛了一碗汤,推到陆明洲面前。“这汤是小厨房做的,很滋补,多喝几碗。”
“味道不错。”陆明洲喝了半碗,夸奖道 。
江清波露出笑容,催促对方继续吃饭。后背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回头便见陆子宁父子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菜咽口水。
“别看了,今天的菜没你们的份。”她没有现场骂人已经是最后的善良。
陆子宁:……
江清波无视陆子宁的怒火,继续催促陆明洲吃饭。饭后,她收拾好碗筷放回食盒里。又将两包点心塞进男人手里。
“我不能天天来,点心留着饿了吃。”
陆明洲盯着油纸包,手指收紧收拢进怀里。“我记住了。”
牢房不能久待。江清波又交代两句起身提着食盒走出牢房。
“夫人。”
“怎么了?”江清波回头看向牢房里的陆明洲,
“你还会来看我吗?”
江清波仰头对上陆明洲直勾勾的目光,笑着点头。“当然。”
陆明洲冷漠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等你。”
“好。”
*
天气骤冷。江清波受了凉,回家后被迫卧床休息。天天被亲爹数落。不准她再去大牢看陆明洲。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今又是双身子,没有挣扎反对。派了绿梅去给陆明洲送饭。
“奴婢去了好几次,守卫不让进。不过他们有把食盒送给姑爷。”
“拱卫司把守严格,你见不到人很正常。他有没有带话出来?”
“没有。”
“我知道了。最近又冷起来了,你下去喝碗姜汤,以免受凉。”
绿梅离开。江清波垂下眼睑陷入沉思。拱卫司把守如此严密,在案件结束之前恐怕很难再见到陆明洲。
接过绿衣端上的药。苦涩的味道填满口腔,忍着恶心的感觉把药汁咽进肚子里。
“今天的药比之前的苦。”
“左大夫换了药方。这几贴药是他老人家今早亲自送过来的。”
“这也太苦了。”江清波满脸写着抗拒。
“这是安胎药,奴婢听说左大夫近日得了一味很好的药材。恰好和小姐的情况对症。”
都这样说了,江清波就算抗拒也不能不喝。低头盯着碗中的褐色药汁,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一口气喝完,随后往嘴里塞了四颗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冲散舌尖上的苦涩。
“良药苦口,小姐忍一忍。”
“我倒是能忍,就怕肚子里的那个不能忍。”这药真的太苦了。
“不能忍也得忍。奴婢听说这味药非常难得,保胎有奇效。”
“有这么神奇?”
“左大夫是这样说的。”
江清波连喝两天特别苦的安胎药,奇效倒没有看出来,安眠倒是很有效果。喝完之后就想睡觉。
连续睡了七八天,疲惫感消了大半。江清波不得不承认安胎药虽然苦,效果奇好。身体好转。她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前往拱卫司大牢给陆明洲送饭。这次没能进入牢房,食盒由看守的狱卒送进去。
一连五次皆是如此。江清波猜测案件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才能让拱卫司行事如此谨慎。
带着绿梅离开拱卫司,经过大门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拱卫司的身影——宣王赵逊。
他穿着紫色的朝服。身边围着四名身穿紫色和朱红色朝服的官员。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神情无比严肃。
宣王是一名闲王,没有朝服。如今看来对方是入朝了。品级还不低,不知道去了哪一部。
江清波收回目光,秀眉微微蹙起。宣王的卑鄙让她记忆犹新。对方入朝掌权对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到家后江清波堵住刚刚下朝回家的江源,把宣王出现在拱卫司的事情说了。
“宣王是皇帝陛下的亲信。”
“???皇上眼瞎了?居然让他当亲信。”这消息简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她头顶。
“坏丫头瞎说什么,小心隔墙有耳。”江源张望四周,确定没人才松口气。一指头戳在江清波脑门上。“虽然是在家里,但也要小心些。”
“我是看没人才敢说的。”江清波紧锁眉头,“宣王做人没底线,怎么能成为皇帝的亲信。”
“太上皇近日身体抱恙,已逐渐放权给皇上。皇上身边的亲信不多,能用的人更少。他又和宣王关系亲近,前段日子亲自去请了三次,才让萱王松口入朝帮他。”
“他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居然还要人三顾茅庐才出山。心机真深。”
“宣王入朝半个月,曾经显赫的李氏一族就被抄家流放。这次还掺和了武安侯府的案子……”
江清波神色一凛。“他想要武安侯府的命?”
“宣王上折子为武安侯府求情,皇帝才赦免了武安侯府女眷的罪名。不然侯府那些女眷估计还在大牢里。”
“他有这么好心?”江清波不信。
江源盯着江清波没有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明洲他们的罪名定下来了。本来是死罪,宣王求情后改为流放西北服徭役七年。”
“宣王图什么?”
“我也没看明白。”江源背着手,凝望虚空,眼底浮起凝重。
江清波沉下脸。之前陆明洲为了救她,把宣王夫妻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可谓是把对方得罪透了。如今宣王赵逊以德报怨为陆明洲求情,这事透着一股子怪异。
这事不简单!
◉ 第七十五章
转眼到陆明洲流放的日子。
江清波远远看到陆明洲一行人被拱卫司军士押送而来。
绿梅上前, 在银子的魅力之下押送的军卫允许陆明洲一行人停留片刻。
江清波迎上陆明洲,余光瞥见陆明钧径直走向武安侯,满脸愧疚, 眼底弥漫着水华。
嗯?这是又要卖惨?
江清波脚尖一转,回到武安侯身边坐下。
等着夫人上前的陆明洲:……
算了,山不就我, 只能我去就山。他大步流星走向江清波。
“夫——”
江清波伸出手捂住陆明洲的嘴, 使了个眼神, 示意看旁边。
“父亲对不起。”噗通, 陆明钧双膝砸石板上。“儿子做错了事, 连累了一家人。”
武安侯眸色沉沉, 盯着陆明钧没有出声。
“儿子不求父亲原谅,希望父亲保重自己别因为不孝儿子气坏了身体。”
陆明钧咳嗽两声, 唇角渗出殷红的血渍。他囫囵擦拭一下, 趴在地上磕头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血淋淋的后背,脏污的囚服破破烂烂,露出底下一道到深可见骨的伤。
单慧君立时红了眼,眼泪无声落下。武安侯冰冷的目光微微松动,似乎也被对方的惨样惊到。
噗通, 陆子宁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破裂, 鲜红的血染红了灰色地砖。
“祖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二房的错。您千万别因为我们气坏了身体。等七年之后, 孙儿一定回来光耀门楣, 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咳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打破了旁边的浪子回头, 子承父过的感人气氛。武安侯收敛好目光, 面带关切看向脸色苍白的江清波。
“可是不舒坦?”武安侯皱起眉,担忧在眉宇间流荡。“人也见到了。你先回马车休息,或者你先回去。”
陆明洲:???
你真是我亲爹!
“不碍事的。”江清波露出个坚强的笑容。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马车吧。”绿梅满脸忧色。“您身子本来就差,前段时间又在牢房里伤了底子,没个一两年怕是养不好。”
陆明钧and陆子宁:???
在‘浪子回头’现场又提到牢房,人干事?
“别听她胡说,哪里需要养一两年,最多一年半就好了。”江清波瞪了眼绿梅,笑着向武安侯解释。
二房一家子:……
你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武安侯刚软和下来的气势又冷下来。看陆明钧父子的目光带着刀子。
陆明钧脸色不好。陆子宁面色不变,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江清波就是看不得她们二房好,故意针对。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目光,他的眼皮猛然一跳,一阵寒意从脚底串到脊背。
这人又想干什么?
“二哥知错能改,我这一趟牢狱没有白去。”江清波又咳嗽几声,盯着陆明钧叹息一声。“看到二哥我就想到大哥,若是他还活着就好了,世子之位不会有人争,武安侯府说不定会安然无恙……一家人也不会分离。”
此话一出,无不是提醒众人武安侯府被查抄都是因为陆明钧争夺世子位。
武安侯脸色覆上一层寒霜。看向二房等人的目光如暴风雪般冷厉。
“ 你们和妻女道别吧。”说罢挥挥手,像赶蚊子一样将二房的人赶出凉亭。
陆子宁愤愤看像江清波,屡次被老三媳妇针对,泥人也有了火气。但二房现在做错了事,不能像以往大声辩驳。如今对方又把长房老大拎出来,他更不能喊冤。心中怒火沸腾,看向江清波的目光染上杀意。后脊背突然汗毛倒立,浓烈的杀意突然扑过来,他对上三叔冰冷的目光,猛然清醒,收回目光跟着家人走到凉亭外。
远离凉亭七八米,如影随形的杀意才慢慢消散。他心里松了口气,心底的不甘没有压下去,反而像沸腾的水喷射而出。等来日,定要将今日的仇一并奉还。
陆子宁抬头看向鼓着肚子的妻子,脸上的恼恨换上柔情。
“宜静……”
*
江清波看向走远的二房,心里满意了。想要卖惨博同情,有问过她吗?掩唇又咳嗽两声,将自己身体弱表现的淋漓尽致。
“没事吧?”陆明洲担忧问道。
“这次是我陆家连累了你。你赶紧三两句说完早点上路,别让人累着。”武安侯后一句对着陆明洲说道。起身走出凉亭,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陆明洲:……
“我没事。”江清波悄悄在耳后摸了一把,将沾了水粉的手指摊在陆明洲眼前。
早上出门时她就猜二房不会安分,特意扑了一层水粉,佯装病弱。嘿嘿,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没事就好。”陆明洲明显松了口气。
江清波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塞到陆明洲怀里。郑重叮嘱道。
“此去路途艰险,自己保重。”
“你这是?”陆明洲看向被塞进手里的银票,全是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整整一万两银子。银票底下还有。
“出门在外总要打点,别让自己过得太苦。年底我再派人给你送银子。”江清波倾身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悄悄塞过去。“防身用。”
陆明洲在拱卫司得罪了太多人,她怕路上会有人伺机报复。
陆明洲沉默一瞬,默默把银票和匕首放进怀里。他又看向包袱,眉梢微微挑起。里面有酒囊和点心牛肉,还有两瓶金疮药。
“我听说西北那边早晚温差大。带点酒御寒。”
“你费心了。”
江清波叮嘱完,悄悄打量陆明洲,一个多月不见男人又瘦了些,身上的囚服空荡荡。凑近些嗅了嗅,之前萦绕在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没了。这是件好事情。
“回去吧,我该走了。”陆明洲扶着江清波起身,一路走向路旁边的马车。“回去好好休息。京城乱,没事别出门。”
歇脚的拱卫司军卫频频看向天色。陆明钧眼力劲很好,不等催促走向军卫。留下单慧君婆媳哭哭啼啼站在原地。
“注意安全。”江清波看了陆明洲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陆明洲跟着军卫继续赶往流放地。一行人经过转角身影消失。江清波放下车窗帘子,右手覆上还未显怀的肚子。刚才她没有说孩子的事情。与其让陆明洲牵挂,不如让对方安心前往流放地。
马车启程,江清波和武安侯等人一起回城。路上一支商队与他们擦身而过。
两方距离越来越远,二十多人的商队来到十里亭。为首的人看向陆明洲离去的方向。大拇指摸索着刀柄,眼底浮现杀意。挥了挥手,一行人踏上前往西北的那条路。
**
江清波一路跟着到了柳巷。刚进门便感受到一道目光,抬头对上单慧君愤恨的目光。
“???二嫂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锐利。”
“二弟妹。”裴淑娴端着果盘进门,闻言瞪了一眼单慧君。
“怎么回事?”
此时武安侯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回到堂屋,察觉的气氛不对开口询问。
“……三弟妹看错了。”单慧君收回目光,扶住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儿媳先扶宜静回房休息。”
武安侯不好为难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婆媳两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脚步很快就像是后头有鬼追一样。
“老大媳妇去厨房帮帮你母亲。”
裴淑娴看看江清波,听话的离开堂屋。绿梅识趣的退到门外。
江清波看出武安侯有话要说,静静等着对方开口。等她连喝完两杯茶,对方欲言又止半响没吐出一个字。只盯着桌上的那盘绯红的李子。
“公爹是想问秦章的事情。”盘子里的李子是前两天发放给铺子里伙计们的福利。这事庄子的管事提起过。
“他很好客,这李子是他昨天送来的。之前也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但我不记得见过。”
“秦章曾经是拱卫司军卫,在陆明洲手下做事。”江清波将秦章伤病离开后遇到陆明洲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为了帮助曾经的下属穷的荷包比脸还干净。婆母留下来的双鱼环佩被侄子私自拿走了,他没多少银子把身上最后三两银子买了一对玉佩,赶在成亲前一天送到江府。”
“老三怎么不说。”
“她也不知婆母留下的嫁妆被二房挪用了。”
武安侯沉默了。
江清波假装没看见。论背后捅刀她可是专业的,时不时在武安侯耳畔念叨几句。二房一家子想要继续卖惨博同情,她绝对不同意。不搞死二房是她最后的仁慈。
“柳巷这一排房子都是当年陆明洲为那些因为伤残离开拱卫司的下属们置办的。凑巧让一家子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柳巷空置的房子本来在陆明洲的名下,和离之后对方一般的产业到了她名下,柳巷是其中一部分。武安侯一家人住在陆明洲买下的产业之内,必须替那男人扬扬名。
江清波的声音放大两分,刻意让院子里忙碌的温静等人听到。
武安侯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眼底闪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清波把该说的都说了,武安侯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稍稍交代两句起身离开。
她给陆明洲正名完毕,又顺便给二房穿了小鞋。心中的沉郁一扫而空。拉着温静闲聊两句便回了江府。
内院的丫鬟神色匆匆,打扫身边的大丫头一左一右架着左大夫大步流星走过。
三人离去的方向是大哥大嫂所住的院子——随心苑。
江清波蹙眉,叫住路过的丫鬟询问情况。
“ 大少爷在宫里被打了,刚刚被抬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发完。
◉ 七十六章
“大哥为何被打?”
江清波走到随心苑, 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江源。随即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做错事情被陛下责罚。不是什么大事。”江源打量江清波,眉梢皱起。“倒是你,身子这般弱还一天天往外跑。如今陆明洲也送走了, 赶紧回去休息吧。老大这儿你就别操心了。”
江清波看亲爹神色平常,说起大哥也没担忧的情绪。倒是说起她的身体时眉眼之间浮现担忧。想来大哥真没大问题。提起的心落回原处。
“大哥做了什么惹恼陛下?”大嫂请来左大夫医治,想来大哥身上的伤势不轻。
“都是朝堂机密, 你莫打听。”
“……”
“行了, 赶紧回去休息。”
“……我想看看大哥。”
“他受伤的地方多有不便, 你暂时没法看。”
大哥伤的是屁股?
那的确没法看。
江清波被再三催促, 明白今天见不到大哥。索性听话的离开。走了几步, 却被亲爹叫住。她茫然回头。
“怎么了?”
“最近宣王连破了几桩大案, 越发得陛下信任,权势滔天。你最近别出门, 乖乖在家里养胎。”江源眉眼间染上了愁绪。
“阿爹放心, 我省的。”
“回去吧。”江源挥挥手。等人走远轻轻叹口气,看向随心苑又叹了口气。儿子和闺女,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整理好情绪走进院子,碰到背着医箱走出来的左大夫。忙询问情况。
“老左,清泽如何?”
“伤筋动骨, 去了半条命。没一两个月好不了。”左大夫瞪他一眼。“你们一家子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省心。”
“……”江源摸摸鼻子,深以为然。 “清泽的伤势你别和我那闺女说, 免得她多想。”
“老夫知道轻重。”
“辛苦老左了。”
“小事。”
江清泽还在昏睡。江源走进内室看了一眼,交代儿媳好好照顾便离开。走出门口又停下脚步, 交代来往下人不可谈论江清泽的伤势。
江清波关注着朝堂, 今天听到宣王赵逊给某某平民伸冤。明天听见他给某平民翻案, 后天听到他将某大家族少爷捉拿归案。
小半个月的时间宣王赵逊连破数案, 名声大噪。民间声望极高。
反观现任皇帝陛下。夜夜笙歌,近日又忙着选妃填充后宫。劝谏的大臣们被恼羞成怒的皇帝骂一通,有些骨子强硬的的官员还被打了一顿。
皇帝被宣王衬的像个昏君。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就连她的亲爹都觉得官途昏暗,每天愁眉苦脸,恨铁不成钢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转眼到端午,皇宫宴请百官和家眷。就在临近进宫前夕,宫里传来宴会取消的消息。
“爹,宫里怎么回事?”
江清波挺着肚子拦住从外院回来的江源,问出心中的疑惑。
“太上皇突然昏倒,宫中乱成一团。”
江源眉头紧皱,脸上带着愁容。江清波猜测太上皇的情况并不好。若不然亲爹也不会这样子。
没两天她的猜测得到证实。太上皇病重,昏迷两日后醒来,清醒没多久又陷入昏迷。期间甚至没有机会说出一句话。
事发突然,皇宫陷入慌乱。大臣们也陷入焦急。朝中大事一向由太上皇亲自决定,如今对方倒下了。那谁来决定国家大事?
现任皇帝?
别开玩笑了。皇帝陛下自登基起一直沉迷吃喝玩乐,极少过问朝政大事。最近几个月太上皇放权之后倒是慢慢开始亲政,但不太敬业。皇帝做的唯一一件令朝臣们称赞的事情,还是请了铁面无私的宣王出山。
最近民间掀起另一道微弱的声音。当初继位的为什么不是宣王。
这流言甚至得到了一些朝臣认同。为什么当初登位的不是宣王呢?
“狗屁,宣王那种货色当皇帝,大魏朝迟早药丸。”江源愤怒拍桌。
江清波正喝茶,被这句话呛住。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口。
“阿爹,祸从口出。您老行行好。我可不想再去牢房报道。”
“放心,四周没人。”
“……”
放心个屁!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还没有正式前往阎罗殿报道,她就开始担心亲爹脑袋存放问题。江清波叹口气,偷偷打量一脸愤慨的亲爹。越看越愁。
据说现任皇帝的脾气不咋好。面对大臣的直谏缺乏包容。要是亲爹不怕死的硬钢,他的小命怕是……
“爹,辞官回老家吧。”
“闺女,你躲回老家吧。”
江清波:???
“哎,现在宣王势大,阿爹怕他对你不利。”
“您说话这么直,我也怕皇帝一怒之下迁怒全家流放。”那可太惨了。
江源:……
父女两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朝堂风声鹤唳,野心派多了几分心思,把目光投向宣王身上。保皇党惶惶不安,有苦难言。
作为保皇党一员的江源,最近几日比以往更忙,各种宴会帖子一股脑砸过来。玩乐是假,探讨保皇党未来是宴会主题。
江清波每次出门散步,就会看到亲爹带着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
有一天清早刚出门恰好遇到回来的亲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裳。走近了,浓郁的酒气扑过来。差点把她熏醉了。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几步。
“爹,过分了。喝酒喝到夜不归宿。”
“闺女啊!”江源定定看了她一眼,悠悠叹口气。
“???有话就好好说,突然对我叹气是什么意思?”
“昨晚京北大营暴动,我陪着陈大人等了一宿的消息。”
“京北大营暴动?”
这怎么可能?
江清波记得京北大营从前握在陆明洲手里,因为行贿的事情被整治过,之后回归正轨。她皱起眉梢,陷入沉思。按理说被整治过得京北大营不应该会在这个当口突然暴动。
“昨晚宣王亲自前往京北大营平乱,杀了一大批暴动的官兵。今早受到皇帝陛下的嘉奖,甚至将整个京北大营兵权交到他手里。”
江清波明白了。京北大营暴动有猫腻,获利者是宣王赵逊。对方趁着这次军营暴动借机铲除了一批人。那批人身份不用猜,大概都曾是陆明洲的心腹下属。她捏着团扇的手紧了紧,心陡然往下沉。
宣王此前获得极高的声望,权柄也越来越大,如今还接手兵权。对宣王来说是这是好事。对江清波来说简直是噩耗。
她在宣王府被下药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宣王被陆明洲扔到假山下坐了大半年的轮椅,这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江清波相信赵逊也不会忘记。
他会报复回来吗?
江清波觉得对方会!
“爹,我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江清波对上亲爹悠悠的眼神,沉默了。好吧,这是来不及了!
她心里对自家的处境担忧,回了自己的小院那份忧虑也没放下。这次危机该如何度过?
江清波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宣王府先有了动作。
当天下午,宣王府的请柬送到她手中。宣王妃陈舒邀她赏花。
◉ 第七十七章
“王妃恕罪, 我们家小姐正在病中休养,没法见客。贵人还是先回吧。”门房小厮露出歉意,恭敬解释。
“本宫听说你家小姐身体不好, 今日特意来探望。”陈舒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抬脚往里走。“带路吧。”
小厮没办法只能领着往内院前行,临到垂花门把带路的活计交给守内门的婆子。
陈舒婢女撇了眼离开的小厮, 又看向前方距离几步远的婆子, 眼神冷下来。凑到陈舒耳畔小声嘀咕。
“江小姐屡次拒绝王妃的邀约, 是否知道了什么?奴婢去探探?”
陈舒摇摇头。“先去看看再说。”
转眼到了江清波所住的院子。
院内静悄悄地。忙碌的丫鬟走路很轻, 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声音。淡淡地药香飘荡四周, 呼吸间苦涩地药香直往鼻间钻。
陈舒不动声色看眼里, 走进小厅诧异不受控制爬到脸上。直愣愣盯着江清波,准确的是盯着江清波圆圆地孕肚。显然被震惊到。
“你这……”
“王妃。”江清波挣扎着起身行礼, 身体晃儿晃又倒回去。
“快躺下。这个时候就别在意礼节了。”陈舒按住她的左肩, 温声开口。随后盯着孕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大牢里出来才发现的。”江清波咳嗽一声。“也是这孩子命大,这么折腾也没事。不像我,进去一趟去了半条命。”
江清波脸色惨白,形容憔悴。整个人恹恹地。明明是太阳高挂的暖和天气,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冬衣。陈舒藏在心中的怀疑淡去。江清波这个样子的确没有办法去出门赴宴。收回目光坐到对面。
“哎,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陈舒看着圆滚滚的孕肚,又看看她的脸,重重叹口气。
“的确不是时候, 但又有什么办法?我的身体受不住,大夫不建议喝堕胎药。”江清波露出苦笑。
“苦了你了。”
“都是命。”
陈舒看向江清波的孕肚, 目光变得幽深。脸上浮起几分遗憾。也不等人询问自顾自开口。
“我家王爷倒是喜欢孩子。走在街上看见别人家的孩子都要凑上去说两句话。看到可爱的孩子更是走不动道, 总想上去抱一抱过过瘾, 有时候还被别人当成拐子打。”陈舒似乎想到了有趣的画面, 笑出了声。
“宣王殿下童心未泯。”
呵呵!
赵逊莽撞冲上去跟孩子抱抱,被当成拐子打不是很正常?换做是她,直接打断赵逊这变态的腿。江清波悄悄瞥了眼陈舒,心头讪讪,赵逊这种变态行为大概只有在宣王妃心中才觉得正常。腹诽完,挤出个笑容。
“宣王殿下这般喜欢孩子,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才怪。
“王爷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可惜我身体不好一直不能让他如愿。”陈舒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惆怅染上细眉。“这么多年我试了无数法子都没用,现在也死心了。王爷不能无后,我打算替他纳一位侧妃。妹妹有什么看法?”
“???”
这种家事问她合适吗?对上陈舒认真等待她回答的神情。江清波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懂了对方的用意。抿了抿唇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纳侧妃啊……第一不能太漂亮,第二不能是王爷喜欢的人。男人最是善变,若被那等妖媚之人勾了心。怕是再难回转了。对方若是个坏的,到时使点计谋,让你和王爷这对恩爱夫妻离心。日后王妃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江清波苍白的脸上荡开笑容,身上多了一种破碎感。陈舒看的晃了神。脑海里回荡对方的话,眸色骤然一冷。别人说出这话,她只觉天方夜谭,但若是对象是江清波。这样的脸,这样的身段,还有这样家世。心里的那个想法开始游移不定。要不还是再看看?
“小姐,该喝药了。”
绿衣端着药碗从外面走来。人还没有走近,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陈舒率先皱起眉。
江清波假装没有看见,喝了药,靠着躺椅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塔和陈舒说着话。再一次从睡意中醒过来,江清波恍然看向她。
“王妃抱歉,这药的药劲大,我没忍住。”
“不妨事。你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本宫就先回去了。”
“王妃慢走,改日再聚。”江清波招来绿梅送宣王妃出府。
等人出了院子走远,江清波眼底的睡意消失殆尽,哪里还有刚才的困倦。一双眼盯着陈舒离去的方向出神。
没多会绿梅送人回来,脸色凝重。“小姐有孕的事情被宣王妃知道了,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姑爷现在可是被流放。”
“没事,阿爹早就在太上皇面前过了明路。”
她现在更在意陈舒刚才的话,对方居然想让她做赵逊的侧妃。侧妃听起来好听,到底不如正妻。还要在正妻手底下讨生活
啧啧,这对夫妻想得挺美!看来宣王的权势之路走得太顺,有点飘了。还是得给对方添点堵,让他没空想这些。
江清波准备找亲爹念叨念叨,她还没动身,亲爹自个儿就来了。
“我听说宣王妃来了。”
“是呢。还问我对宣王殿下选侧妃的看法。”
“你不用管宣王府的事情,如今他想要纳侧妃也没时间。”江源微笑着说。
江清波看爹笑容中藏着狡黠,突然来了兴致。“莫不是阿爹做了什么?”
“人家是王爷,皇帝陛下的兄弟。我一不受宠地臣子能对他做什么?只是——”江源唇角向上扬起。“宣是能臣,干实事的好臣子。我就建议他去乾州平乱。今晚上路。”
乾州,骑马都要走半个月的地方。半年前乾州出现一个教派,江百姓被迷得神魂颠倒,无视朝廷制定的法度,打砸县衙,赋税不再按时缴纳。据说三个月前乾州的一个县令被杀。后续派去的官员都在上任后半个月辞官归家。
宣王赵逊去乾州,极好。江清波竖起大拇指。给亲爹一个肯定地赞赏。
“论搞人,还的您老在行。”
江源:……
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好话。
当晚宣王离京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第二天传遍了大街小巷。江清波从绿衣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消息。
自从送走宣王之后,江清波发现亲爹走路带风,聚集在眉宇间的愁苦消散了大半。
快乐的日子才过两天,她发现亲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月白的长袍一身泥土,脏得不成样子。亲爹那张还能迷惑姑娘的俊脸青紫交错,好不狼狈。江清波吓了一跳。这是被谁套了麻袋?
“这也太猖狂了,居然殴打朝廷命官。我们绝不能放过他。是不是宣王的人干的?”江清波说完,忙招呼着绿衣去请大夫。
“胡说八道什么,宣王的人可不敢动我。”江源叹口气,神情萎靡下来。“京城外来了很多流民——”
“你被流民打了?为什么?”
“不对,京城怎么会有流民?”
“今年北边大旱。也不知道那边的官员干什么吃的,生出这么多流民。好多跑到京城,如今的城门外一眼望去全是流民。”江源捂着额头,话语里全是担忧。“最近京城不安生,你别出门。”
“我现在这个样子想出门也不能出。”江清波挺了挺滚圆的孕肚。
“不出最好。你乖乖在家里呆着,为父进宫一趟。”
“爹,要不先让左大夫看看伤。你这样子进宫别把皇帝给吓着。”
“吓着更好,让他看看京城现在的样子,最好让他看看那些流民。”
“爹,多带几位大人一起进宫,法不责众。”
江清波话没说话,江源已经走远了。她挺着大肚子没法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希望亲爹记得多带点人!
她有些担忧,一直等着亲爹的消息。傍晚时分天色刚暗下去,江源回了家。还没等她见到人,亲爹和幕僚们一头钻进书房。
亲爹能活着回来,大概是没啥大事发生。江清波放下担忧,继续安心养胎。
之后的几天江清波发现亲爹早出晚归,每一次见面旧伤未愈的脸上又添新伤,青一块,紫一块。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她长长她叹口气。亲爹天天挨揍,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江清波也关心起流民的情况。担忧的动乱没有发生。流民被安置在城外新建的村庄,每天都有军卫押着粮食过去。
据说皇帝微服出巡亲自巡查流民情况。不知不觉皇帝的名声好起来,
北地的官员因为大旱管理不当被彻查,皇帝极其重视。查案的官员不敢拖延,半个月后一干官员下狱被押送回京。之后皇帝好像换了个人,接连办了好几名贪官。在民间的声望骤然拔高,甚至隐隐超过宣王赵逊。
江源眉宇间最后一丝惆怅消失无踪,整个人透着轻快。走路已经不是带风可以形容,简直是刮起了龙卷风。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您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江清波撇撇嘴。
“为父看到为官之路的希望。”江源叹口气。“你不懂。”
“……”
呵呵,她就不该上赶着关心!
“诶,闺女别走。”
“我不懂父亲,留下作甚?”江清波扶着腰,木着脸回头。
“……为父不是那个意思。”
江清波笑笑没说话。
“宣王平乱受了重伤,刚刚回京了,陛下要给他办个庆功宴,宴请了全臣和家眷,你乖乖在家别乱跑?”
“是你提议让宣王离京平乱,他这人最记仇。您可要小心些。”
“为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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