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今儿个不只是二房交还嫁妆的日子, 也是是各房聚在一起用膳的日子。明镜堂的花厅热热闹闹,武安侯抱着闫哥儿,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后者时不时发出轻笑声。一旁的陆明辰板着脸,从头到脚写着不屑。

    裴淑娴和和温静聊着琐事,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这种日子最喜欢早到的二房, 直到现在还一个人都未出现。

    “二房今天不会是病了吧?”裴淑娴看了眼上首, 小声开口。

    “倒是有可能。”

    温静和裴淑娴的目光对上, 不约而同露出个笑容。这种事情她们可有经验。

    “不会, 今儿个她们一定会来。”江清波放下茶杯, 余光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外, 平静的脸上荡开笑。她一点也不着急,这件事情在武安侯面前过了明路。不用她去催, 武安侯就会先有动作。

    天色渐暗, 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江清波喝完一盏茶,二房的一干人才姗姗来迟。

    几日不见,单慧君好像又自信了。冷着脸,仰着头用下巴看人,尤其是看她的时候下巴抬得更高些, 简直拽上天。江清波恍然生出种错觉,自己才是欠钱的人,而对方是找她要钱的金主。

    江清波心里啧啧两声, 果然应了那句话,借钱的是大爷。而她是卑微的讨账人。

    “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单慧君瞥了江清波一眼, 轻哼一声冷声开口。“轻着点 , 这些可是三夫人的宝贝, 要是碎了仔细你们的皮。”

    跟在他身后的丫鬟等人闻言, 脚步轻了,走路小心翼翼。有几名丫鬟偷偷看像江清波,眼底满是害怕。

    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单慧君这是恼羞成怒,打算给她树立成一个心狠手辣,刻薄下人的毒妇形象?

    江清波对着看过来的婢女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别怕,你们都是二嫂的陪嫁婢女。碎了自有二嫂为你们挡着。我相信她不会这么残忍,真的剥了你们的皮。”

    单慧君:……

    今天也是讨厌江清波的一天。

    二十多件玉器摆桌上,婢女们无声的退出花厅。单慧君走到江清波对面坐下,偏头看向她身后的木箱,撇撇嘴。

    “三弟妹真是迫不及待,还自带一个箱子。”

    “这箱子是带给公爹的礼物。”

    武安侯喝茶的动作顿住。之前看到明洲媳妇院子里的婆子抬着箱子进门,以为是拿来裝玉器的。

    “给我的?”他放下茶杯,疑惑看向江清波。“是什么东西?”

    “晚点给公爹,现在还不是时候。”江清波粲然一笑。重要的东西当然要留到最后压轴上场。

    “行。我还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江清波有一点点的心虚,尤其看到武安侯脸上露出欣喜,拿着茶盏的手捏紧,心虚凝成了实质。偏头看向二房,刚涌起的心虚散的干干净净。儿债父还,刮骨疗伤这种事情还是要亲爹出手才行。

    “希望您看到礼物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高兴。”江清波垂眸小声的嘀咕。

    “见天拍马屁,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单慧君把江清波的神色看在眼里,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不屑地撇撇嘴。“三弟妹,东西都在这儿了,我可不欠你们三房任何东西了。”

    “我瞧着怎么差两件?”武安侯打量桌上的玉器,皱起眉梢。

    江清波一眼扫过,也发现少了两件。刚张嘴要说被武安侯抢了先。有公爹主持公道,她索性闭上嘴。

    “另外两件儿媳真的找不到。”单慧君红了眼,水光在眼眶里闪动。“当铺老板坐地起价,四五件玉器翻了三倍,这二十多件玉器已经掏光了我们二房所有的积蓄。若是三弟妹还是不满意,儿媳只能把这条命赔给她。”

    “???二嫂是在威胁我?”

    “现在我们二房一个铜板都没有。只有这条命,你要就拿去。”她说完垂下头,一副你要怎样我都可以配合的样子。

    “三弟妹,我们二房的确没银子,也没能力继续寻找另外两件玉器的下落。”陆明钧起身拱手行了一礼。“这事是我们二房做得不对,不敢求原谅。若你还觉得不满意,要怎样可以说出来。”

    江清波被二房夫妻的无赖样给惊住了。单慧君彻底摆烂,摆明就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陆明钧则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认错态度也非常的诚恳。一唱一和,一套话术甩出来,她要是还逼着二房要剩下两件玉器,岂不是成了咄咄逼人,不讲情理的大恶人?

    二房的手段,一天天在进步,一次比一次高端。江清波没有生气,双眼放光。这样才有意思,希望过一会他们还能这样硬气。

    “行吧。你们都这么惨了,我就不让你们赔了。”

    单慧君最近被搞得心力憔悴,听到这话没有松口气,反而一脸的警惕打量江清波,。

    “你是不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二嫂真了解我。”

    “……”单慧君深吸一口气,板起脸。“不管你想做什么,反正我是真没银子。”

    “我知道。我不找你要银子。”

    江清波对上单慧君打量的目光,大方的露出笑容。她要的东西已经收回来了。至于其他,那是公爹的活。

    “当初你就不该动那些东西。”武安侯冷着脸斥责。

    单慧君垂下头,双手拧着绣帕,愤恨的情绪在脸上蔓延。二房其它人也不敢说话,一个个耸拉着脑袋装鹌鹑。

    “一会去我私库里挑两件补上。这事我也有责任,没有替明洲母亲看好。”武安侯看像江清波一改之前的冷脸,温和的面容浮起愧疚。

    “这事不怪公爹。能拿回大部分嫁妆我和夫君已经非常开心了。剩下那两件找不到就算了。”

    单慧君唇角不动声色扬起,很快又压回去,板起脸。江清波恰好看到这一幕,撞上对方的目光,单慧君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江清波喝茶的动作顿住,挑起柳眉,二房是吃定她不会继续追究?

    很好,二房成功勾起她心中的不爽。本来呢,她是想吃完饭后才开始清算,但二房上赶着找事,她只好成全了。她展露笑容,放下茶杯偏头看向上首的武安侯。

    “公爹,儿媳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武安侯愣了一下,颔首道。“你说。”

    “儿媳常听父亲说公爹年轻时意气风发,想嫁给你的贵女能绕京都三圈。您呢常在花中游,片叶不沾身。但偶尔也可能会老马失蹄……”

    “……”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武安侯捏了捏眉心。“明洲媳妇有什么话直说。别学你父亲说话要绕一百八十个弯。”

    “公爹还是把藏在外面的母子俩带回来吧。那孩子也十来岁了,放在外面终究不是事。”

    “咳咳咳——”

    温静被呛了一下,止住咳嗽猛地偏头看向武安侯。

    其他人满脸震惊,整齐划一看向上首。

    “???”武安侯茫然一瞬。“什么母子俩?家里三个儿子我都顾不过来。明洲媳妇是不是误会了?”

    “您每半年都会从钱庄取出一万五千两银子,存进那对母子的名下。如此已经十年了。”

    “我没有取过。”

    江清波给身旁的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打开箱子拿出一沓纸张呈上去。武安侯接过细看。眉梢簇起,连翻了好几张,眉梢越皱越深,不多会眉心浮起个川字。

    “这些都是您支取银子的条子,上面还有您的私印。”江清波叹口气。“婆母善良大度不是不能容人的妇人。您接回来也没人会虐待他们。吃喝用度自有定例。放在外面每年用掉三万两,还有其他查不到的支出。整整十年就去了四五十万两银子。家里的账册和钱庄的存银数量根本对不上。”

    温静以为会听到丈夫的桃色消息,转了个弯,没想到听到钱庄消息。听到数目瞪圆了眼。其他人吃瓜众人和她一样,听到后面神色有了变化,个个竖起耳朵,余光看向武安侯。

    啪——

    武安侯一掌拍在桌上。沉下脸,冷厉的目光扫向二房。

    “明均媳妇,你接手中馈时曾经找本侯拿过私章。”

    单慧君面色一白,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儿儿……儿媳支了银子……后就还给公爹了。”

    “你用过私章之后,钱庄里的银子就像是长了翅膀,每半年都会有一万五千两定时支出。”

    “儿媳真的没有。”单慧君急红了脸,站起身急忙解释。“儿媳若是动了钱庄的银子,账册上不可能不抹平。”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单慧君说的有道理。按照她的行事作风,定会花力气把账面抹得干干净净,不会露出这么个大破绽。

    “陆明钧。”武安侯冷着脸看向装鹌鹑的儿子。

    “儿子从头到尾没有接触过私章,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明钧站起身,神色如常回应,说到后面红了眼。“父亲对我难道没有一点信任吗?”

    武安侯笑了,笑出了声。猛然冷下脸,冰冷的目光扫过二房夫妻。随后他有偏头看像江清波。

    “我看你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里面还有什么?一块说。”

    江清波找来两名婆子,把身后的箱子放到中间,打开盖子露出一整箱的蓝色账册。

    “今儿个儿媳是想交还中馈。”

    武安侯愣住。“为什么?哪里有问题?”

    “撇开钱庄的问题不谈。侯府名下的田庄和铺子每一样都有问题。”江清波拿起表面的一本账册,翻开几页放到武安侯面前。“先说侯府名下的千亩良田土地。从七八年前开始陆续被置换出去,将近一半的肥沃的良田土地变成了贫瘠的沙土。”

    “置换?”武安侯疑惑挑眉。

    “八年前二嫂将北郊近百亩的良田土地低价卖给别人。那人又将名下另一处的良田沃土同等价格卖给另一人。经过四次转手一百亩良田到了二哥和单家手里。同年二嫂用同等价格,以侯府的名义买下西郊一百亩贫瘠沙土。”

    “你胡说。当时京城传言朝廷要在北郊圈出一片地做马场。恰好在我们土地边缘。儿媳觉得直接给出去太亏,就趁着消息没有传开低价把那一百亩给卖了。后来发现这消息是假的,才有紧急购买一百亩补上。”单慧君焦急看向武安侯。“当时公爹出京办事,回来时儿媳也第一时间向您报备了。”

    “的确是说了。”武安侯颔首。

    “三弟妹慎言。我名下的土地良田都是自己置办的产业。”

    “这么多土地良田,这么多产业,你好意思跟我说掏光了家产,没钱没能力寻找剩下的两件玉器。”江清波翻了个白眼。“你们其实就是想要赖账。”

    陆明钧:……

    妈的,不是在说土地良田的事情?

    “京都的良田土地,北郊那片肥沃五十两银子一亩。南郊四十两银子一亩,西郊不值钱二两银子一亩……”江清波直视他。“二哥在北郊有七百亩良田,南郊八百亩。均二两银子购入。快告诉我是哪些散财童子卖的,我要买断他名下所有田地。”

    “……”

    “前七年,六年、五年……将近一半的沃土以这种方式被置换。大部分在二哥名下,小部份到了单家人手里。”江清波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本账册,一一打开放到武安侯面前。上面贴着土地买卖的单子。

    “每一年朝廷都要圈地做马场?每一年都有散财童子用二两银子把价值三五十两银子的田地强行卖给二哥?”随后她冲二房夫妻笑笑。“请务必告诉我今年何时有这种好事,弟媳非常想要。”

    单慧君:……

    她看到桌上一本本账本,还有那些土地买卖的单子。一眼看去一目了然。白了脸,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又一脸难色的闭上。她找不到辩解之词。

    陆明钧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垂在两侧不住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

    “父亲我——”

    “你别说话。还有呢?”武安侯直接打断陆明钧,看也不看二房夫妻,又看向箱子里剩下的一半账册。

    “还有就是铺子和庄子,侯府名下有三十多家铺子,最赚钱的有四家铺子,十来家地段非常好的铺子。大半被置换出去。如今还有两家赚钱的铺子,四间地段好的。其他的铺子不是在偏僻地界,就是在巷子深处。”

    “都在陆明钧和单家人手里?”武安侯直接问。

    “……不在。”

    “???”

    “二哥名下的十三家铺子有一半被他低价卖了。单家那边的倒是都在。”

    江清波对二房夫妻的行事作风委实看不懂。他们把侯府的产业转移放到自己名下,然后又像散财童子一样低价卖出去。就非常的离谱。看到武安侯疑惑的神情,江清波抿了抿唇,如实开口。

    “转了很多手,现在那些铺子背后的东家查不到。”连她都查不到,那东家的身份就值得深思了。

    武安侯行走朝堂多年,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合上账册,打量装鹌鹑的陆明钧。

    “老大谦虚有礼,是真正的君子。你学他这么多年,连一点皮毛都没有学到。你是阿月拼了命生下的儿子,这么多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你那些小动作。倒是让你变本加厉了。”他忽然长叹一口气。“老大当初为什么要拼了命救你?”

    陆明钧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瞪大眼。

    “父亲。”

    武安侯却不理他。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单慧君。冷冷开口。

    “我自问陆家从未苛待你,中馈交你管理也是全盘信任。但你辜负了这份信任。我给你两条路。一、四天之内把置换出去的铺子田地还回来。二,我陆家休了你。再状告你和单家联和侵占财产。”

    “公爹。”单慧君瘫软在地,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她也不顾上,跪着爬上前几步。“儿媳知错了。儿媳会让单家还上所有的铺子和田庄。求您别休我。”

    噗通——

    陆子宁直挺挺跪在地上。

    “祖父,母亲的确做错了。还请您看在孙儿的面上原谅她一次。我保证日后她再也不会贪图侯府的任何财产。”

    “带着你媳妇滚回院子,不许掺和这件事情。”

    “祖父。”陆子宁看向哭泣的母亲,膝盖跪在地上往前挪,哀求的看向武安侯。“求您了。”

    “我不想说第二遍。”

    “子宁快回去。”单慧君抽噎着催促。

    “母亲。”

    “快点回去。”

    单慧君垂下头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陆子宁游移片刻,终是听话的站起身。打量一跪一站的父母二人,强压下担忧,扶着梁宜静离开花厅。

    “你们也先下去,今儿个各自回院子用膳。”武安侯说。

    今儿个的事情过于震撼,一时半会完不了。裴淑娴和温静行了一礼,带着孩子走出花厅。

    江清波缀在身后,刚准备走被武安侯叫住。等前面的女眷走远,他才开口。

    “你做得很好。这些账册先放在我这里。等处理好了再交还与你。”

    “好。”江清波抬头看了眼武安侯,有快速低下头。“公爹会不会怪我把这些事情捅出来?”

    “没有你,我怎么会知道家里居然有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做得很好。”武安侯露出个笑容。“这几天好好约束府里的下人,今天的事情别传出风声。”

    “公爹放心。”

    “回去吧。”

    江清波屈膝行了一礼,带着剩下的玉器转身离开花厅。路过二房夫妻,余光瞥了眼,这事一出二房真的要掏光银子了。被挑衅的不爽终于平复。走出明镜堂院子,恰好与赶来的沈护卫擦身而过。

    片刻,凄厉的惨叫声乍起。

    江清波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不远的明镜堂。陆明钧叫的这么惨,莫不是被揍了?脚下蠢蠢欲动,非常想回去看一看现场直播。最后理智战胜八卦之心,收住了脚步。

    “你觉得我现在找个理由回明镜堂一趟怎么样?”她好像看陆明钧被揍的样子。

    “……小姐咱缓一缓吧,今天你刚搞了一件大事。”

    “……”

    江清波叹口气,出来太早了!

    说话间,又是一声惨叫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单慧君的求情声和哭声。

    江清波双眼放光,盯着明镜堂方向。心里更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能让陆明钧叫得如此惨烈,画面一定很刺激。

    想看!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二章

    “从前在当铺看这些玉器也不觉得如何, 今儿个再看到它们只觉一个比一个可爱。”

    江清波打量一桌子的玉器,拿起帕子仔细擦拭面前的白色玉蟾蜍,随后又迫不及待擦拭其他的玉器, 双唇展露出笑意。看到它们,她都能想到二房夫妻咬着牙关买回时的表情,不想买, 但又不得不买。最后只能闭着眼睛掏银子。

    “小姐兵不血刃从二房手里拿回这么多玉器, 还赚了一大笔。换了是奴婢也觉得它们可爱, 睡着了都会笑醒。”绿梅擦拭着玉如意, 笑着应和。

    “这玉如意成色不错, 您要不要摆在内室里?”绿竹问。

    “都收起来放进陆明洲的私库, 以后我能用的上。”她又看向绿梅。“明儿个抽时间重新造个单子。”

    “好的小姐。”

    绿梅等人把玉器收走。江清波看看天色,趴在窗边盯着院门口。看到绿衣出现, 双眼微亮, 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实在好奇陆明钧咋样了,自己不能留下看现场直播,只能让绿衣蹲点来个实况转播。

    “怎么样?刺激吗?”江清波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的开口。

    “奴婢没有看到。不过姑爷被叫去明镜堂了。他让奴婢把点心带回来。”绿衣晃儿晃手中的黄纸包。她看江清波神情委顿下来,又补充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二房老爷还没有出来, 叫声可惨了。”

    “这会还在揍?”

    “奴婢不知道,反正姑爷进去之后惨叫声更凄厉了。”

    混合双打?

    江清波啧啧两声,陆明钧那养尊处优的身板能坚持住吗?公爹不愧是太上皇的伴读, 必要时刻真的下狠手。

    绿衣提着点心去了小厨房。江清波走到窗边坐下,等待陆明洲带着陆明钧的八卦回来。过了饭点, 依旧不见男人的身影。

    这一等直接等到子时才见陆明洲身影出现。江清波跳下床迎上去, 刚靠近男人一米嗅到浓郁血腥气。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 打量蓝色衣袍上的血渍, 盘子那么大两团,恰好在左胸口上。

    “你是把陆明钧给废了?”江清波不可置信瞪大眼。

    “说什么傻话?”陆明洲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这是那对母子的血。”

    “怎么回事?”

    江清波之前查陆明钧名下的财产,动用了陆明洲手底下的人。之前没有动那对母子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只等查实后交给武安侯处理。

    “那位妇人为了掩护孩子逃跑自杀了,追过去的时候孩子也被人杀了。”

    “陆明钧下的手?”江清波说完又觉得不对。皱起眉沉思。片刻猛然扬起头。“是陆明钧身后那人。”

    今晚陆明钧被她拆穿之后的震惊不是假的。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她已经把所有事情摸透了。江清波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向陆明洲。

    “明镜堂那边有眼线!”交东西的时候只有明镜堂的婢女在外面,其他婢女都去了耳房等待。

    陆明洲颔首。“藏得很深,日后你少去那边。”

    “我知道。”冷风从大门口吹进来,血腥气不住往她面门上扑。江清波捂着鼻子又后退几步。挥手催促。“你快去洗澡。”

    陆明洲把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又看看自己的衣袍。摸摸鼻子转身进了浴房。

    血腥来源没了,江清波拿开手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走出寝房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陆明洲刚好从浴房出来。

    江清波坐到男人对面,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听说你被叫去明镜堂那边,陆明钧如何了?”

    “老爷子亲自动手了,三十鞭下去他一个字都没有吐。”

    “陆明钧这么硬气?”江清波有些意外,一年多相处,真没看出对方是个硬茬子。

    “他每年给那对母子银子暂时没有查到去向。陆明钧很了解老爷子,一口咬死不知道反而安全。”陆明洲抿了茶,放下杯子又说。“那母子身后藏着事,你别再管。让老爷子亲自去查。”

    “放心,我知道轻重。”

    阳春面转眼没了一半。江清波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拔步床。

    “我先睡了,你赶紧吃完早点睡觉。明天我们要去庙里添香油。”

    “好。”

    *

    翌日天微微亮,一辆朴素的马车使出武安侯府。车内,江清波靠着陆明洲的肩膀继续魂游梦境。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到达南山寺山脚下。

    她整理还自己,在陆明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一瞧看到前面停放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豪华的宽大车厢,车帘用的是上好的织锦,拖车的是两匹高大的健马。她脚下一滞,不会这么巧吧?路过旁边余光看见车壁上的特殊徽记,眼皮跳了跳。这样的日子,宣王夫妻来南山寺做什么?又不是礼佛的大日子。

    难道宣王夫妻也和他们一样来南山寺给往生牌位添香油?

    江清波偏过头,发现陆明洲也盯着宣王府的徽记。远离马车后,她靠近男人身旁,小声开口。

    “需要避一避吗?”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希望遇到狗东西宣王。

    “别怕。有我在!”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

    “我倒也不怕,只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见到他,太晦气。”

    陆明洲失笑。“那你站在为夫身后,一个字都不用说。若是遇到他们我挡着。”

    “行吧。”

    徒步上山的路上行人众多。或许是南山寺里的菩萨们听到了她的祈祷,一路走进寺庙大门没有遇到宣王府的任何人。江清波松口气,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宣王那狗东西,太扫兴。

    两人跟着小沙弥走进往生殿。往里走了一会立刻看到了侯府的排位。走近一看,江清波沉默了。原因不是牌位有任何问题,而是排位摆放的位置很迷惑。三块黄色牌位静立在东南角,最上层第一块是武安侯大夫人的牌位。旁边就是陆明洲母亲的排位。第二排才是那位早逝的武安侯世子,孤孤单单静立着。最关键的是陆明洲母亲牌位旁边还空出了两个位置。咋滴,这是等到武安侯夫妻百年之后也供奉在这里,然后四个人在下面凑在一起搓麻将?

    不会打起来吗?

    从前都是温静前来祭拜,她看到的时候心情有没有很复杂。

    “这牌位摆放是你们的主意?”江清波看向小沙弥。

    “都是客人的要求,我们不可以随便乱动。”

    江清波:……

    这到底是谁的想法?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又去带领其他香客寻找牌位。

    江清波收回目光,发现身旁的陆明洲正盯着自己母亲的牌位出神。男人面色清冷,如同平日一般看不出异常。她却感受到对方情绪不太好。

    她抽出三支香放到陆明洲手里。“先上柱香。一会你亲自给婆母的长明灯添上香油。”

    “好。”陆明洲回神,跟这江清波一起燃香叩拜,插上香,他盯着牌位眼底发红。“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她。”

    “你忙着抓坏人,守护大魏朝。婆母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老头子没和我说过。”

    “每年到了两位前夫人的忌日,侯夫人都会来往生殿添香油。听说侯爷也会来,但都是独自一人。”江清波打量陆明洲的神色,情绪还算稳定,又继续开口。“我听侯夫人说自你进入拱卫司后,公爹就在长生殿为你供奉了长生牌位,每次你出京办事他都会来寺里添香油,让僧侣为你念经祈福。”

    陆明洲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江清波只当他在听,又开口。“夫君的长生牌在西南角,第四排,第十七个。夫君可以去看看。”

    “没兴趣。”

    “……”

    你这语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坚定啊!江清波没有戳破他。男人嘛,也要面子。

    陆明洲依旧盯着牌位,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出对方还想呆一会,江清波识趣的开口。

    “夫君第一次来,多待一会认认地方。我先去隔壁的大殿添香油,求几个护身符回去。”

    “我陪你去。”陆明洲收回目光。

    “不用。”江清波挥手拒绝。“就在隔壁不远,我叫一声你都能听见。没事的。”

    陆明洲回头看看牌位,沉默片刻点头。“好,有事大声叫我。”

    “知道了。”

    江清波头也不回离开往生殿。给外祖母点了一盏祈福灯,又给江家和武安侯等人的长生牌位添了香油。察觉时间还早,陆明洲那边可能还没有出来。转身又去大殿上香,求了护身符。走走停停赶回来。发现男人已经站在大殿外面的菩提树下,背对着她,盯着枝头上的新出的嫩芽。

    “夫君好了吗?”江清波刚一靠近,陆明洲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回头。本想吓男人的计划被识破。

    “好了,回家吧。”

    “好。”

    离开寺庙的路上,江清波悄悄打量陆明洲,神色清冷依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散了一些。心情比来时好了一点。

    “夫君去看了长生牌位?”

    “什么长生牌位?我没看。”

    陆明洲双手背在身后。疑惑反问,他与江清波对视一眼后飞快移开目光。

    哦,明白。

    这是看完了!

    男人啊,嘴里说不想看,双腿跑得比谁都快!陆明洲也不例外。

    下山的路上江清波看到前方出现一对熟悉的背影。她脚下慢下来。看着宣王小心翼翼搀扶着陈舒下山,温柔的神情能腻死个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再看到这对夫妻,都觉得他们可能有精分症。不发病的时候恩爱非常。犯病了……一个借酒行凶,一个热衷拉皮条。病不病都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今儿个她想任性一下,不想假笑。她越走越慢,后来索性拉住陆明洲一起站在树下看风景。等到宣王夫妻坐上马车离开,她才加快脚步下山。

    “害怕了?”陆明洲看向远去的华丽马车说道。

    “没有怕。只是今儿个不想和他们演戏。”

    这段时间她花了太多心力在二房身上,最近只想躺平啥都不想干。更不想应对宣王那狗东西。对方做事没有底线,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会怕。

    陆明洲看她神情真诚,也没在继续说。

    两人坐上马车回府。

    江清波坐在陆明洲对面,看他闭着双眼靠着车壁。想了想从暗格里拿出食盒,自己吃了口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抬手给男人嘴里塞了一颗。

    “小厨房新做的蜜饯,好不好吃?”

    “不错。”

    “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江清波说着又给男人塞了一颗。

    陆明洲睁开眼,偏头看像江清波。“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母亲。还把她们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这个真的绝了,把人家儿子孤零零放在下面。就……哪个神仙想出来的?

    江清波腹诽完,吃了个蜜饯压惊,抬头看向陆明洲静静聆听。

    “他当初娶我母亲是为了帮他照顾陆明钧兄弟。我母亲太良善,娘家身份又低。被欺负也只能咬牙忍着。老爷子又不常在家,她更没有靠山……”

    “没事,现在报仇也不晚。我们帮婆母欺负回去。”江清波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听夫人的。”陆明洲替她擦拭唇角的糖渍,双唇展露出笑意。

    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听在武安侯府大门口前。江清波被男人扶着下了马车。

    “你先回去,我去东街那边看看。”陆明洲替江清波拢了拢披风。

    “又去巡街?你不是请假了?”

    陆明洲果然是劳模,闲不下来。

    “半个月后京城要举办厨神大赛。各地有名的掌厨陆陆续续涌进京城。一下来这么多陌生人,我不太放心。”

    “厨神比赛?”江清波双眼放光,砸吧砸吧嘴。脑子里离开浮现各家的名菜。“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去试吃。”

    “还早。”

    “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亲自去看比赛。”最好能捡漏吃到大厨的菜。

    “好。”陆明洲接过陆九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天冷,赶紧进去。我先走了。”

    “去吧。”

    江清波挥挥手,目送陆明洲背影远去,拢了拢披风转身回了府。走进秋水苑,绿衣兴匆匆跑过来。

    “小姐我探听到二房老爷的消息了。”

    “你说。”江清波走进小厅,解下披风交给绿梅,期待看向绿衣。

    “昨晚府医被接进无人居住的院子,呆了整整一晚上,今早才离开。奴婢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原来二房老爷被关在院子里,后背都被打烂了,昨晚烧了一夜,今早才退烧。院子里还有几名侍卫看守。”

    江清波听到陆明钧不咋好,心情彻底舒坦了。她有些欣赏武安侯,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心慈手软。这次刮骨疗伤的效果不错。

    “单慧君那边有什么消息?”

    “听说昨晚二夫人和陆子宁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还请了大夫。”绿衣皱起眉,“今早奴婢看见二夫人带着单漪神色匆匆出了府,看着不像有事的样子。”

    “陆子宁被打了?”

    “可能是,今早陆子宁没有进宫。”

    这可不行。

    一个呆在家里,一个因伤倒了还被关起来。这两人都不出门,后面的计划怎么施展?

    江清波垂眸沉思,指尖无疑是敲击桌面。片刻她叫来绿梅。

    “你去无字楼一趟,让他们把叫卖奇珍异宝的日子延迟七日。”

    “无字楼东家会答应吗?”

    “我陪嫁里有一副美人图,你找出来送给无字楼少东家。他一定会同意。”

    “奴婢立刻去。”

    江清波支着下巴,心里默默盘算。陆明钧在礼部掌管宫中祭祀。公爹不可能把他关太久。估计追回那些财产后就会放出来。她双唇展露笑容,延后七日,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三章

    两天之后, 沈护卫抬着一口箱子进了秋水苑。箱子里满满一箱账册。江清波随手翻了一本,是陆明钧名下铺子的账本。

    “侯爷说这些都是侯府的产业,交入公中以后由三夫人打理。”沈护卫说道。

    “我知道了。”

    沈护卫拱了拱手, 带着另外两名侍卫转身离开。

    江清波拿出箱子里的其他账册一一查看。里面都曾是侯府产业,被二房置换到陆明钧和单家的铺子和田庄。除了被卖掉那些无法立刻拿回来,其他都全部收回来了。她啧啧两声, 心里对武安侯升起佩服。公爹对二儿子真能下狠手, 经过这么一扒拉, 二房名下几乎啥都没了。

    经过这次, 二房仿佛真的沉寂了。侯府里再难看见二房等人的踪影。要不是偶尔看到清风苑的丫鬟, 她都快以为二房已经搬离武安侯府去。

    大厨房做的饭菜, 二房总是不满意的。从前时不时生气砸了饭菜,然后自己出银子让大厨房做一桌丰盛的席面。现在……大厨房做什么吃什么, 再没听说二房自个掏银子让大厨房做席面。

    江清波了解二房, 绝不可能这般沉住气。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二房真的穷了。这次归还铺子,怕是贴进去不少。她看向账本唇角展露笑容。

    武安侯干的漂亮。

    江清波叫来忙碌的绿梅。

    “一会你去通知其他两房和侯夫人。交还的田庄铺子数量多,让她们明天开始一起入账公中。”

    “二房也要通知?”绿梅讶异挑起眉。

    “当然要通知,”江清波拍拍手中的账本。“这些都是侯府的资产, 她们应该知道的。”

    “二房夫人看到曾经在自己腰包里的银子流入公中,怕是要当场气晕过去。”绿梅竖起大拇指。“论损,还得看您的。”

    “……你这是夸我, 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小姐。”

    “……”

    听着咋那么不像!

    绿梅带着小丫鬟离开秋水苑,前往各个院子传达消息。

    回来的时间,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绿梅进了花厅, 把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脸上挂着凝重而神秘的神情。

    “怎么了?”江清波放下账本, 坐起身。

    “奴婢刚才去了明镜堂。那边刚才请了府医。”

    “侯夫人病了?”江清波怔了一下。侯夫人待她还不错, 对方病了,理应去探望。

    “侯夫人没事。”绿梅抿了抿唇又道。“是梁宜静今早前往明镜堂请安的时候晕倒了。”

    知道侯夫人没事,江清波心里松了口气。听到梁宜静晕倒,柳眉不自觉皱起。

    “怎么回事?”

    “奴婢去的时候府医也刚进去。说了事情后就去了清风苑。不过——”绿梅顿了一下。“奴婢看梁宜静身边的碧儿神色没有慌张,甚至隐隐还有点高兴。怕是有好事传出来。”

    好事?

    江清波皱起眉沉思。什么能称为好事?

    只能是……

    绿梅猜的没错。

    一盏茶时间之后,明镜堂的婢女前来报喜。梁宜静有喜了,已怀孕两月有余。

    梁宜静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曝光有孕的时机也非常的有意思。

    “我们家夫人送给二房孙少夫人一根千年人参。”婢女说完,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绿衣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迷茫收回目光。“侯夫人赏赐孙辈也是应该的,怎么还要特意在你面前提一嘴?”

    “她在提醒我该送点东西给二房。”江清波盯着一整箱的账册,眼底荡开笑意。“被二房偷走的财产都被拿回来了。我们三房掌中馈,陆明洲又是世子。表面功夫当然要做好。一会你领一斤燕窝,亲自给梁宜静送过去。带上府医当着面验一验,别让对方有机会搞事情。”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谨慎行事。”绿梅说。

    当天傍晚,明镜堂又送了一些药材补品给梁宜静。名义上侯夫人送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武安侯送的。

    前几天陆明钧突然被武安侯关起来,消息把控很严,但还是被府里的下人看出了一点端倪,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更有下人猜测二房已经被武安侯厌弃。

    梁宜静突然曝出怀孕,武安侯不可能置之不理,药材补品送过去。流传在下之人之间的厌弃传闻不攻自破。

    “二房的人真会算计。怀孕三个前不能宣扬,她倒好选在这时候爆出来。武安侯惩罚二房都要看梁宜静肚子的面子……”绿梅板起脸,全身透出不忿。

    “小姐,那边抬出来了。”绿衣跑进小厅,撑着桌子喘着气。

    “什么抬出来?你说清楚。”绿梅皱起眉说。

    “陆明钧被抬着送回了清风苑。”绿衣大喘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就知道。二房真的心机。”绿梅拍桌。

    “这点小事不值得生气。今天不放陆明钧,后天或者大后天一定会放。”江清波合上账册,平静的剥了橘子。

    “奴婢知道二房老爷终归会被放出来。但现在连惩罚都被梁宜静的肚子挡了。这才生气。”

    “无妨。”江清波吃了一瓣橘子,眉梢舒展开。分成两半分给两个丫头。“来来来,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绿梅and绿衣:……

    她们家小姐的心也太宽了。

    月上树梢,江清波洗完澡出来,看到陆明洲踏着月色回来。迎上去接过男人手中的长刀。

    “今天怎么比昨天还晚?”

    “今天进城门的陌生人比昨天多了一倍,我多转了两圈。”

    “晚上风大,身上全是尘土。”江清波替她解下披风,抖了抖,细小的黄泥土掉在地上。挥挥手催促。

    “快去洗澡。”

    江清波让人盛了一碗熬好羊汤,加了一把细面。陆明洲洗好出来,热气腾腾的羊汤面刚巧端上来。

    “京都天黑后就冷,喝点汤暖暖身。”

    “多谢夫人惦记。”陆明洲伸手往袖子里掏了掏,随后放在江清波手中。

    一只玉制四喜人静静躺在手掌上,碧绿色,小巧可爱。江清波打量半响,这种小物件七岁那年表哥送过一次,没想到长大之后还能收到。她不确定的看向陆明洲。

    “给我的?”

    “嗯。”

    “……多谢夫君了。”虽然已经过了收集四喜人的年纪,但她还是挺喜欢的。江清波把四喜人放进妆奁里,好好保存起来。回头意外发现陆明洲吃面的动作有些迟缓。

    “你的手怎么了?”

    “白天下马的时候撞了一下。”

    江清波不大相信。前两天手臂上被打出淤青,今儿个另一只手又被撞了,那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单撞一下也不会到现在都动作迟缓。她皱起眉梢打量男人的手臂,难道又被政敌们设计了?

    晚上躺在床上,江清波睁眼盯着帐顶。静静地等着陆明洲睡着之后查看他手臂。耳畔的呼吸声变浅,变得有序。差不多快睡着了,她心里想着。打了个哈欠,心里从一百开始倒数。数完,身旁的男人差不多该睡熟了。

    “夫人也睡不着?”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清波打哈欠的动作顿住,猛地偏头。正巧对上陆明洲清冷幽深的目光。

    “……你怎么还没睡?”

    “夫人睡不着?”

    “嗯。”

    “巧了,为夫也睡不着。”

    “……”

    她想打人!江清波现在已经困了。强忍着暴躁挤出个笑容。“闭眼快睡,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巡街。”

    “夫人也睡。”

    江清波在陆明洲的注视下,不得不闭上眼。为了保持清醒脑子里想着各种美食。

    一盏茶后。

    陆明洲睁开眼,偏头看向江清波。

    “夫人。”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还有那笑吟吟的小脸。不用猜,陆明洲就知道对方大概梦到了好吃的。双唇展露出笑容,替她掖好被角,这才抱着江清波闭上眼。

    翌日,江清波醒来时,身旁的男人已经没了身影。她抱着被子深深叹口气。可恶,昨晚没有熬住!

    她躺回床上,盯着帐顶。想起昨晚……一般呢,他们晚上不做点羞羞的事情,陆明洲躺在床上就睡了。然而昨晚男人一直没睡。难道发现了她的意图?这么警惕,怕她查看,怕是伤的不轻。

    作者有话说:

    章纲不知道为啥少了几章,连不起来。容我搞一搞,先将就看。

    ◉ 第六十四章

    江清波吃完饭, 大步赶往花厅,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心里松了口气,慢下脚步走进大门。

    “抱歉, 我来迟了。”

    裴淑娴和温静聊着府里的趣事,脸上均带着笑意。看到一脸愧疚的江清波,无所谓挥挥手。

    “不妨事, 是我们没事来得早了。”温静说。

    “嫂嫂还希望你再来晚一点, 能多休息一会, 还能多吃两块点心。”裴淑娴吃下手中最后小半块点心, 抿了口茶。“你这儿的点心不错。”

    “一会我让小厨房新做一些点心, 你们带回去吃。”江清波走到两人对面的长桌坐下, 又让绿梅等人把木箱里的账册一一拿出来。

    “这些都是之前被置换出去的产业,现在入账到公中, 大家一起做账心里也有个数。”江清波拿起两本册子翻开, 其中一本递给温静,剩下一本递给裴淑娴。

    “铺子和田庄之前给二房糟践了一些,四五十万的银子也暂时没法追回。府里产业和现存银钱大家看之后也心里有个数。”

    “我们知道你的为人。今儿个和你一起入账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让你能放心。”温静说。

    “多谢婆母和大嫂信任。”

    江清波一向不喜欢做好事还要被埋怨。亲兄弟且要明算账,侯府家大业大, 她掌握中馈,看着风光权力大,实则做不好还要落下埋怨。所幸入账的事情一起干, 侯府现在的财产有多少大家心里有点数。日后各房娶妻嫁女的支出大家也该心里有点数,别在她面前叨叨各种不满。

    “听说昨天你让婢女给梁宜静送了一斤血燕?”温静又开口询问。

    “婆母派人来提醒之后就让人送过去了, 索性不晚。”

    温静失笑。“你倒是大方。之前你病重时二房可没这般舍得。除了每月的份例, 可是什么都没有送过。”

    “在二嫂眼中侯府迟早是二房的, 她当然舍不得了。但我觉得侯府是大家的家。该给的时候都要给。且——”江清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梁宜静也没什么过错, 嫁进来还算安分。”

    “话虽如此,但我想到她是二房的人,就没法彻底放下芥蒂。换了我才懒得搭理二房。”裴淑娴搭腔。

    “二房父子每个月交了薪俸,送补品过去也不亏。”江清波说着自己拿了一本账册放到面前,瞥了眼封面,翻开前两页。

    “二房要有这份气度,这世子身份最后落到谁身上还真不好说。”温静摇头“可惜二房眼界太窄,总觉得什么东西都是她的,牢牢地抓在手里。”

    “二房可不觉得自己眼界窄,估计觉得我们大家没眼光。不选二房承世子位是我们的损失。”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无声笑了。

    “侯府世子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累的不行。背起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压力大着呢。”江清波接过绿梅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看向两人重重叹气口。

    “我家夫君从前在拱卫司刀口舔血,就因为救陛下的速度慢了一点点被贬了。我刚松一口气,想着他日后的日子能安稳一点,世子位砸下来……他继续劳碌就算了,还连累我也要开始忙碌。”

    起得早,睡得晚。偶尔可能还要半夜起床应对来自家庭成员的作妖。

    江清波又重重叹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盯着账册。陆明洲自己卷就好了,为什么要带上她。真的非常过分!

    裴淑娴和温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同时笑出了声。

    “要是让二房听到你这话,可能会气晕过去。”温静说。

    “她掉进钱眼里去了。”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若是十年前听你这样说,我心里肯定记恨,还觉得你在炫耀。”温静露出个温柔的笑容。“现在啊我想开了,有个你这样明事理的儿媳,万不会苛待我。如今得了闲,没事种种花草,陪着儿子玩一玩,闲得无聊和淑娴一起打马吊。日子别提有多舒坦。”

    “从前我也觉得当世子夫人很好。二房掌中馈作践我大房的时候,我也恨。”裴淑娴唇角扬起。“自从三弟妹掌了中馈,我这日子变了个样。吃穿不愁,府医定时请平安脉。莹姐儿也能跟着学中馈,我丫成天礼礼佛,没事亲自做点点心,不用面对妯娌的算计,不用成天和那些个夫人攀交情。这日子比世子还在世时过得要舒坦。”

    “……你们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炫耀真的好吗?”

    “三弟妹若是不平衡可以奴役莹姐儿,我没意见。”

    江清波:……

    同情莹姐儿三秒!

    “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二房怎么还没来?”温静看向看门,面露疑惑。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没多会绿意出现在花厅门口,行了一礼才开口禀告。

    “清风苑的丫鬟刚才来过了。二夫人不太舒坦,今儿个就不来了。”

    “肯定是不敢来了,这么多田庄铺子入账公中,换成是我都想哭。”裴淑娴挑挑眉,随即向江清波竖起大拇指。“损人还是要看三弟妹的,这招嫂嫂学到了。”

    “的确损。”温静失笑应和。

    “……我是真心请她过来入账的,不是想要羞辱。”

    “我们倒是信你的真心,二房可不一定信。”

    江清波:……

    三人又聊了一会,便开始低头认真看账本入账。偶尔累了,聊两句轻松一下。

    转眼到了晌午。温静和裴淑娴做好记号,合上账本起身准备回自己院子吃饭。

    “我小厨房的饭菜还可以,要不留下来一起用膳?”江清波叫住两人询问。

    “不了,闫哥儿表面看着乖,其实不是个安分的,我若是不在旁边盯着,不会安分吃饭。”裴淑娴说。

    “辰哥儿爱吃肉,我不盯着他一根青菜都不吃。”

    “行吧,那我就不留婆母和嫂嫂了。”江清波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稍坐一会,等会有东西要给嫂嫂。”

    “怎么只给淑娴,没有我的份?”

    “有的有的,小厨房的点心快出来了,一会带些回去吃。”

    半盏茶的时间,绿梅抱着一个长盒子跑进花厅。江清波顺势把盒子推到裴淑娴面前。

    “给我?”裴淑娴愣了一下,在江清波的示意下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卷画轴,裴淑娴茫然解开丝带绳,刚打开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展开整幅山水图,眼泪落下脸颊。

    “这幅画是莹姐儿父亲画的……”

    “昨天接收单家的文玩铺子发现的,我想着应该拿回来交给大嫂。”

    “莹姐儿父亲生前最爱画画,常常说不做世子就带我走遍大魏的每一座名山,可后来他突然就去了,曾经画的山水画一副都没留下。”裴淑娴擦拭脸上的泪水,对江清波展露笑容。“多谢三弟妹。”

    “这是属于大嫂的,物归原主而已。”江清波咳嗽一声,笑着开口。“大嫂拿了画可要在入账的时候写清楚,免得公爹以为我贪了铺子里的名画。”

    陷入悲伤的裴淑娴被逗笑了。重重点头。“好,嫂嫂一定写的明明白白。”

    “婆母给你们作证。”温静笑着接话。

    悲伤的气氛霎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三人又聊了几句才散开。

    江清波吃完饭,伸了个懒腰,躺在贵妃榻上小憩,昏昏欲睡之间猛地被摇醒。

    “干什么?”江清波看向面带急色的绿梅,皱起眉问道。

    “小姐。大房夫人带着婆子和丫鬟把二夫人打了,事后还把清风苑给砸了。”

    “???”

    江清波的瞌睡被惊飞了。猛地坐起身,缓了缓心情才开口。“你确定?”

    “大夫人的动静闹得很大。二房丫鬟还跑去明镜堂叫人。现在整个侯府都传遍了?”

    “侯夫人过去劝架了?”

    绿梅摇头。“好像说侯夫人下午突然病了,明镜堂不让打扰。”

    江清波垂眸沉思,深想一下就明白了。侯夫人和裴淑娴大概通了气。否则衣温静的性格不会不去劝架。

    “下午不用去两房请人入账。”一个刚打完人,一个脑热,怕是要休息个一两天。江清波叹口气,叫住准备离开的绿梅。“你带府医去清风苑看看情况。”

    “奴婢立刻去。”

    内室安静下来,江清波重新躺回贵妃榻。从前她觉得裴淑娴只是个冷美人,现在发现她是个暴脾气的冷美人。不行,她要睡一觉压压惊。

    *

    下午,江清波吃完点心出门遛弯,意外的和梁宜静遇上。这是二房财产被武安侯没收之后,她和二房的人第一次遇上。

    “三婶婶安。”

    “三夫人安。”梁宜静身后的婢女跟着请安。

    江清波打量梁宜静规矩的礼仪,平静的神情。连一丝不满和恼怒都没有。挑挑眉,心里微微感叹。不愧是女主,无论心里怎么样,但面上真的让人挑不出错。连身边的婢女也管的很好。

    “不必多礼。”江清波收回打量的目光。“你如今身子重。外面正在化雪,还是少出来为好。”

    “多谢三婶婶提醒,侄媳现在准备回去。”

    江清波点点头,又看向扶着她的碧儿等人。“仔细扶着,天冷路滑走路慢些。”

    “是。”

    “侄媳有些累了,先告退。”梁宜静说完又屈膝行了一礼。

    “去吧。”江清波挥挥手。

    等梁宜静一群人走远,江清波才收回目光,带着绿梅等人继续走向小花园。

    “二房的这位少夫人真沉得住气,比二夫人城府深,难对付。”绿梅撇了眼梁宜静远去的背影,小声说道。“小姐可要小心些。”

    “该小心的是单慧君,我和她没机会交集。”说道梁宜静,她想起二房其他人。“陆子宁和陆明钧上朝了吗?”

    “今早两父子一起去的。”

    “那就好。”江清波脸上荡开笑。时间刚刚好。不管梁宜静在背后打什么小算盘,她说没机会交集,以后就真的没机会哦。

    江清波在小花园的亭子坐了一会,起身回去。半路,远远瞧见前方高大修长的背影。黑灰色的衣衫,是陆明洲无疑了。她惊讶一瞬,皱起眉。直直盯着男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右腿。

    怎么回事,昨晚撞了手,今儿个撞了腿?

    “夫君。”

    江清波小跑上前,叫住前面的男人。陆明洲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后退几步迎上去。

    “夫人在遛弯?”

    “是呢。夫君今天回来挺早?”江清波打量他,衣服干干净,倒也没有发现异样。

    “今天进城的人少,就早些回来了。”陆明洲握住她的手,眉梢皱起。“手这么冰。赶紧回去烤一烤,别着凉了。”

    江清波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男人拉着往前走。她注意到陆明洲走路又正常了,如平常一般健步如飞。她心头涌起疑惑,刚才背后看到的画面难道是她的错觉?不可能,她在心里又很快否定。不动声色打量着男人的腿,眉梢越皱越紧。

    “夫君。”

    “怎么了?”

    江清波对上陆明洲含笑的双眼。想要拆穿的话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男人努力装成没事人,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要遮掩,她现在突然揭破,好像不太好。闭上嘴,双唇展露出笑意。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夫人是在家里无聊了?”

    “是有点。”江清波慢下脚步,顺便拖着男人的脚步也慢下来。这样他走着或许没有那般痛。

    晚上躺在床上,江清波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转身面对陆明洲。她想让男人能呆在家里休息几日,但看到他的手搭在床边,沉默了。那里是藏长刀的暗格。他被贬快一个月,习惯一如往常。睡觉时右手必定搭在暗格上。即便回家早了,他还是那个工作狂。

    江清波叹口气。她把想法说出来,男人怕也只会听听而已,不会真的留在家里休息。

    “夫人这样盯着为夫,是不是觉得今晚我好看?”

    “……”

    这事咋就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疫情又开始了,小仙女们注意防护呀。少出门。

    我这里突然就封了,买菜的长队一眼看不到头。白天啥都没干,就囤物资了。

    ◉ 第六十五章

    大殿里, 陆子宁站在书架前寻找书籍,后背感受到炙热的目光,转头看去。对面王诚猛然收回目光,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陆子宁看他一眼,收回目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典籍,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翻看几页典籍, 期间再次感受到一道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一动不动似乎要一直看下去。他忍了又忍没忍住, 抬头看去。恰好与同僚王诚的目光对上。

    王诚躲无可躲, 挤出个笑容, 索性走到陆子宁面前坐下。他正准备开口, 却被对方抢了先。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陆子宁睨他一眼,又低头看向典籍。

    “之前好几天见你没来。我有点好奇。”王诚压低声音又说。“娶了梁宜静一年了, 你还成天沉溺温柔乡。”

    “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几天在处理家里的一些琐事,才没来上值。”陆子宁抬起头瞪他一眼,“不许瞎说。”

    “我倒是相信你,但其他人可不这样想。”王城的手指朝大门外指了指。“你三叔陆大人,可是娶了个绝色。面对那样美艳的妻子, 也天天早起上值巡街,除了养伤每一天不耽搁。你们叔侄俩对比也太明显了。”

    陆子宁脸上的浅笑凝固,冷下脸。“三叔的夫妻关系并不好, 当然起得早。”

    “陆大人夫妻关系不好?”王诚惊诧的瞪大眼。“不能吧,上次马球场还亲自教导夫人骑马呢, 那样子并不像关系不好。”

    “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我信。”王诚搓搓小手, 厚脸皮的男人突然变得有些腼腆。“你说我现在开始向未来岳父江大人献殷情来得及吗?”

    “……你醒醒, 三叔他们是太上皇赐婚。”

    “万一呢。”王诚哀叹一声。“都怪江大人把江小姐藏得深。也怪我, 在你退婚的时候听信了流言,错过了上门提亲的机会。一生憾事!”

    “……”

    陆子宁将对方痴迷的目光看在眼里,心底升起一股气闷,低头盯着典籍,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江小姐那么美居然受冷待,天理不公!”

    陆子宁皱起眉,眼底滑过不悦。“没事你就回自己位置,我还要忙。”

    “好吧。”王诚起身,撇了眼陆子宁又坐下。“对了,你腰间的双鱼环佩呢?不会是丢了吧?”

    陆子宁低头看向空荡荡的腰间,想起被江清波要走的环佩,眼底滑过愤愤,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

    “我——”

    “真不见了?要不要我让其他人帮你找找?”

    “……没有丢。那对环佩是我和宜静的定情信物总不能天天戴着,万一不小心碎了,她该伤心了。”陆子宁露出个笑意。“我放起来了,日后传给儿子和儿媳。”

    “我真羡慕你娶了知己为妻,可惜我没这个运气,只能期待一下做江大人的女婿。我这就去偶遇江大人,争取刷个脸熟。”

    王诚像个人来疯,说着兴匆匆起身小跑出大殿。陆子宁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王大人这儿子太不上进了,日后的仕途怕也走不远。不值得深交!

    王诚离开大殿,转进另一所院子,经过茶水房被一只大手抓了进去。哐当一声,合上殿门。三名身穿朝服的年轻男子围住王诚。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高个男子迫不及待问。

    “陆子宁说双鱼环佩放在家里,日后准备传给儿子和儿媳。”王诚说完,端起旁边的茶水饮了一口。

    “之前天天把双鱼环佩带着炫耀,请假回来就突然不戴了。相交多年,陆子宁可不是这样的性格。”矮个男子啧啧两声,环视其他三人。“无字楼那对环佩真的是陆子宁和梁宜静的定情信物。”

    “这可有趣了。无字楼传出玉佩的来历打听过吧。兄弟儿子觊觎亡母嫁妆里的环佩,不经过允许偷偷拿走,送给女方当做定情信物。追回来之后只能忍痛卖掉。”王诚说。

    “啧啧,陆子宁真不要脸。连陆大人亡母的嫁妆都贪,还明目张胆拿去当定情信物。他哪里来的脸?”

    “可不就是个脸皮厚。从前还觉得他是真君子,现在……简直辱没我们文人风骨。”

    “跟他同殿为臣简直晦气。”

    “陆子宁的确是过分了。”王成说完发现三个人直勾勾盯着他,眼底绽放凶光。他咽了咽口水,连忙改口。“陆子宁特别过分,伪君子,不是人。”

    ……

    宫中忙碌的大小官员吃过午饭后,有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小憩,有的坐在茶水房唠嗑。

    陆子宁本在大殿里继续看典籍,刚看两页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不少的目光。等他一抬头那些目光陡然消失。一连好几次如此。他也发现不对劲。想找人询问一下,刚开口同僚们不是要小睡一会,就是转身急步离开大殿。

    转眼到了下午上值时间,他也没时间去计较这一点不对劲。忙碌一会带着一份卷宗送去隔壁,一路上被遇见的官员盯着打量。进了隔壁大殿,更是引来全场注视。看过来的目光很复杂,有些直性子的官员,眼底直接写满了鄙夷。他终于察觉到这份不对劲不简单。

    找了个空隙,他跟着一个平日里交好的同僚进了恭所。走到角落将人拦住。

    “你们一个个盯着我瞧什么?”

    “盯着你瞧了?怎么可能,大家都这么忙。”那名官员坚决否定,眼珠左右转动,不敢与陆子宁对视。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前几天逛花楼的事情告诉未来小舅子……”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那名年轻官员叹口气。盯着陆子宁空荡荡的腰间。“还不是你和梁宜静的定情信物双鱼环佩惹得事。”

    “双鱼环佩?”

    “前几天无字楼也摆出一对双鱼环佩叫卖,和你之前戴在腰间的那一只一模一样。”年轻官员又说了说最近的传言。“大家都说你偷了陆大人亡母的嫁妆。”

    “无稽之谈。”陆子宁黑着脸驳斥。

    “我也觉得流言很离谱。”年轻官员拍拍陆子宁的肩膀。“这不是什么大事,明儿个把你那对环佩拿出来挂上,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陆子宁:……

    他能拿出来挂上,还用撒谎留给儿子儿媳?

    陆子宁很快调整好情绪,露出个笑容。“多谢提醒,明儿个我一定把玉佩带着上值,让那些人嘴欠的人好好看看。”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不值得谢。”年轻官员指了指敞开的恭房小门。“陆兄,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陆子宁让出一条路,让对方过去。

    哐当——

    小门合上。

    陆子宁脸上的笑容敛下,咬紧后槽牙,眼底迸发凶光。

    江清波给我等着!

    下午,陆子宁好不容易熬到散值。佯装从容离开皇宫。坐上马车远离宫门,忙叫车夫加快的速度。半路又给了小厮几千两银子。

    “你去无字楼把那对环佩买回来,记住,隐着些。”

    小厮跳下马车,转瞬消失在人流之中。陆子宁气冲冲回到武安侯府,脸色难看犹如锅底。

    “这是怎么了?”梁宜静迎上去轻声询问。

    “江清波把我们定情的环佩卖给无字楼。”陆子宁沉默片刻,猛地拍桌。桌上的茶盏动了动,杯中的茶水飞溅而出落在对方的手边。

    “这……”梁宜静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没想到江清波这么狠。

    “她就是想恶心我们。”

    梁宜静回过神,双唇重新展露出笑容。温柔的握住男人的手。“别气了,我们把那对环佩买回来就是。这次可是正大光明的买,三房再没法拿捏我们。”

    “我已经让人去买了。你给的私房银子都拿去了。”陆子宁反握住她的手。“还是你最好,庆幸当初娶得是你,不是江清波那个满心算计的女人。”

    梁宜静笑而不语。

    半柱香后,离开的小厮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少爷,那对环佩要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陆子宁拔高声音,不可置信站起身。“江清波太过分了,她就是在算计我。”

    “而且——”小厮欲言又止看向陆子宁。

    “你说。”

    “无字楼说那对玉佩福运强,要摆上半个月才卖。”

    “欺人太甚。”陆子宁气红了脸,扬手砸了茶碗。

    哐——

    精美的茶盏四分五裂,飞得到处都是。褐色的茶汤飞溅而起,打湿三人的鞋面。

    梁宜静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挥手让被吓傻的小厮离开。等了一会,打量男人情绪稍稍稳定,走上前小声劝慰。

    “夫君息怒,妾身——”

    “我去找江清波算账,简直过分。她是想毁了我们二房。”

    梁宜静看着远去的背影,怔了怔,合上双唇。招来碧儿。“你去跟着姑爷,若是秋水苑那边为难人,就去明镜堂禀告。”

    “小姐忘了,三房夫人今早回了娘家。估计晚上会和三少爷一起回来。”碧儿顿了一下,“明镜堂那边也没人。武安侯昨日出京办事了。”

    梁宜静揉了揉太阳穴,这都是什么事!叹口气,又开口。“去泡一杯菊花茶,一会给姑爷降降火气。”

    碧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片刻又带着粗使丫鬟回来清理地上的狼藉。

    梁宜静坐在椅子上静静盯着,片刻出了神。

    江清波果然不是个善茬,以为挪用嫁妆的事情已经过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且公爹还不在,这事想要用长辈的力量压下来是没戏了。

    她心里再次感叹江清波手段,不可小觑! 当初不该轻瞧了她。好在嫁进侯府她安分,没有与对方直接对上。

    当晚,梁宜静让下人带着银子和玉石,想请银玉铺子里的工匠立刻做一对环佩出来应付这一波流言。婢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铺子,京都的银玉工匠没一个有空闲,即使有空闲的一两人,也身体不适。

    描补计划被迫夭折!

    *

    短短几天的时间,无字楼摆出的环佩引起不小的震动。尤其是听了楼里介绍的环佩来历,各类流言如洪流席卷京都。

    起初还有清醒的人觉得是巧合。

    事发两天之后,陆子宁腰间依旧不见环佩出现。侧面证实那对环佩的确是他和梁宜静的定情信物。

    之后流言越传越烈。京城的百姓,各府的官夫人们都听说了这事,都知道武安侯二房掌中馈时贪墨陆明洲母亲的嫁妆。

    陆子宁更是小偷行径,不说一声就偷拿走那对双鱼环佩,还明目张胆拿去当定情信物。那可是留给儿子儿媳,他拿着不烫手吗?而且这算是陆明洲母亲的私产,可不是侯府的东西。

    许多继室不免感同身受,对陆家二房一家子感官降到谷底。私产也敢动,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换个狠的都要把这一家子送进大狱。

    那些曾羡慕陆子宁和梁宜静这对的贵女们也纷纷露出鄙夷。从前羡慕,不想陆子宁居然是伪君子。

    真是晦气!

    一时间,二房一家子在京都声名狼藉。很多交好的夫人纷纷疏远。连兄弟母亲的私产都敢打主意,这一家人心如此大,谁敢来往?

    陆子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曾经不如自己的才俊们看他犹如一只脏臭的老鼠,鄙夷大喇喇写在脸上。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近几日三叔常常在家,他不敢上门质问。

    没几日,武安侯家的八卦传进宫中。

    养伤的皇帝听完之后一脸惊奇。“陆明钧穷成啥样了,陆明洲母亲的嫁妆是私产,是留给儿子媳妇的。他居然也敢伸手。胆子真大。”

    “可不是。奴婢听说那位继室夫人很善良,在世时对两位少爷非常上心,但陆明均大人似乎不喜欢她,经常扮鬼吓人。把那位夫人都吓病了,后来就去……”一旁的中年公公说。

    “陆明钧平日看起来儒雅有礼,真没想到背后这么黑心。”

    “奴婢还听说。武安侯已故的世子当初就是为了救他重伤不治。结果这些年陆明钧大人不但没有好好照顾世子遗孀,还纵容妻女欺负。差点把大房女儿的婚事搅黄了。现在两房的关系已经不来往了。”

    “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对家人尚且如此,朕都不敢想他会如何对待百姓。”皇帝沉下脸,偏头看向桌上的一堆折子。“我记得前几天户部递上来一份折子,要把陆明钧平调进户部。帮我找出来。”

    中年公公翻了翻,没多会找到户部的折子。皇帝提笔划去‘准’字,又在旁边用红色的写上‘驳回’。

    “这么贪心的人进户部,是谁想出来的?也不怕他把国库搬空。”皇帝扔下奏折。“送去给太上皇。”

    同一时间,太上皇也听说了武安侯府的八卦。冷肃的脸上荡开不悦。尤其看到那份平调折子,直接扔了。

    “让如此贪得无厌的人进户部?”太皇上冷笑一声。“去把户部尚书叫来。”

    年轻公公退出去传人。

    半柱香后,户部尚书战战兢兢进了启明殿。一盏茶之后退出大殿。惨白着一张脸,撩起衣袖擦拭额角不停落下的冷汗,抬脚赶往户部。

    平调的旨意很快下来。

    陆明钧近几日出京前往皇陵忙碌祭祀的事情,流言一个字都没听到。回到礼部恰好是调职宣布的日子。对旁人的打量也没注意。心思全在贴出来的调职告示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又看了一遍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倒是礼部的同僚,一名寒门官员去了户部。

    不应该!

    明明说好要把他调进户部。

    陆明钧趁着上恭所的机会堵到户部尚书。压着火气询问。

    “大人,你明明说过这次会把我调进户部,怎么出尔反尔?”

    “你好意思提这事?老夫因为你差点乌纱不保,”户部尚书怒瞪他。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懂?”

    “你自己立身不正,怪谁?连陆明洲亡母留下的嫁妆都要伸手。”户部尚书气恼瞪他。“你伸手就算了,还让人抓到把柄。我怎么敢用你。”

    “那是个误会。我怎么可能觊觎明洲母亲的私产……”

    “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你去跟太上皇和皇上解释。平调的折子是他们打回来。还把老夫骂了一顿。”

    “还请大人帮晚辈说说好话。”

    “别……千万别再找老夫。我还想安心致仕。”户部尚书大力推开他。走了几步又顿住。“你在太上皇和皇上那里留了姓名,调去其他部就别想了。好好在礼部待着吧。”

    陆明钧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就留了姓名?回到礼部一打听,知道了无字楼的事情。当场黑了脸。避开同僚,阴鸷爬满脸颊。

    江——清——波!

    陆——明——洲!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六章

    武安侯回京当天, 恰好是侯府几房聚在一起用膳的日子。全家人聚在明镜堂。

    江清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抬起头恰好对上陆子宁愤恨的目光,脸上荡开灿烂的笑容。

    挑衅, 十足的挑衅!

    陆子宁冷下脸,放在扶手的手握成拳。他已经连续七日没有被召进启明殿。从前每隔一日太上皇就会召见他去拟诏书。现在去的都是他的同僚。而他彻底成了边缘人物。

    大殿里的其他同僚现在很少和他说话,看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和鄙夷。常常背着他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人谈论偷窃三叔亡母嫁妆的事情。

    从前他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孙, 地位尊崇。来往的朋友都是勋贵家佚䅿的嫡子嫡孙。现在连那些寒门官员都不愿与他来往了。这一切都是拜江清波所赐。

    陆子宁眼底迸发浓烈的恨意。

    江清波该死!

    “你盯着婶婶我已经一盏茶了, 是不是该避避闲?大侄子?”江清波放下茶盏, 大声说道。

    武安侯偏头看去, 果然发现陆子宁一直盯着江清波, 剑眉簇起。

    “子宁, 规矩学到狗肚子去了?”

    噗通——

    陆明均跪在地上,膝盖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老二这是做什么?”武安侯沉下脸。

    “父亲替儿子做主。”陆明钧红了眼。“儿子已经知道错了。之前不该起贪恋, 挪用了明洲母亲的嫁妆。那些嫁妆已经入数补还了。三弟和三弟妹还要对我们二房赶尽杀绝?”

    “出了什么事?”武安侯问。

    “三弟和弟妹把双鱼环佩和玉扳指卖给了无字楼。还散布流言。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贪了三弟亡母的嫁妆。”

    陆明钧拉下眼睑, 挡住眼底燃起的怒火。更过分的是无字楼现在不让买,那对环佩和玉扳指成了二房占有三房亡母私产的证据。让他想要反驳和澄清都没有底气。

    该死的,他经营了十多年的好名声。经此一遭名声彻底臭了!从前他看不上那些人,现在都能当着面贬低他。

    “二哥说这话就不对了。那些流言说的是事实,我可没有故意抹黑你们二房。”

    陆明钧气的呼吸骤然停住, 狠狠瞪了一眼江清波。随后又看向武安侯。

    “就因为这事,儿子调去户部的折子被驳回。”似乎说到了伤心事,脸上落下泪来。哽咽着。“宁儿已经好几天没有被太上皇召见。”

    他抹了一把脸。“还请父亲出手拿回那对环佩和玉扳指。它们在无字楼一天, 这件事情就无法平息,倒时让三——”

    “你不会还想让我开个小宴, 然后澄清你们没有侵占我婆母的私产吧?”江清波惊诧坐直身。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还请三弟妹三思。”

    “二哥说得有理。”江清波红唇展露笑颜。“我明儿个我就发帖子给各家夫人, 让他们来参观参观我婆母的嫁妆, 介绍介绍从前摆在二房的哪个位置。让各家的官员好好了解二哥的为人。免得以后二哥一家犯事,连累我们这一房。”

    “三弟妹说的对。是该让其他人好好了解二房一家的为人。”

    清冷的声音乍起,陆明钧不可置信看向裴淑娴。“大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连兄弟亡母的嫁妆都敢伸手。进了户部还得了。我怕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过日子,就怕有一天受二弟连累,家没了,命也没了。”

    “大嫂慎言。”

    “怎么,你大哥过世之后想要一手遮天。连真话都不让我说?”

    陆明钧:……

    他万没有想到裴淑娴有一天会站在三房一方。

    “我也害怕。”江清波夸张拍拍心口。

    陆明钧:……

    他抿了抿唇,垂下头。沉默片刻,匍匐在地重重磕了个头。“父亲,儿子的确做错了事,断了仕途也是应得的报应。但子宁才入朝一年有余,他还年轻,不该就这样断送前程。”

    去老保小?

    陆明钧真有魄力。江清波撇撇嘴,可惜了,她大小都不打算放过。一击按死,绝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再来搞事情。

    咚咚咚——

    陆明钧连磕几个头。每一下都磕实了。沉默的单慧君也紧跟其后,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垂泪磕头。陆子宁和梁宜静也跪下,跟着磕头。

    没多会,四人的额头破了,血染红了额头。江清波从侧面看去,四人的额头又红又肿,鼓起个包。

    二房卖惨真的很有一套。江清波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们鼓掌。狠得下心,忍得了痛。二房了不得。更不能让他们爬起来。她偏头悄悄打量上首的武安侯。他要是心软怎么办?

    武安侯待她是真的不错,明面上不给面子不好。江清波垂眸沉思,纤长的睫毛颤颤,再看向众人心里已做好了打算。如果武安侯心软,明面上答应也无妨,暗地里做手脚也容易。反正二房一家子这次必须按下去。

    打狠一点,打疼了,二房才会彻底安分。

    “明洲媳妇怎么说?”

    江清波坦然面对武安侯的目光。大方承认。“环佩和玉扳指的确是我卖给无字楼的。”

    “当初我说出银子买,你不同意,转眼卖去无字楼。你就是故意针对我们二房。”陆子宁愤怒指着江清波。

    “我做的这么明显,肯定是针对你二房。不然还针对其他人?”

    陆子宁:……

    “当初你们不询问我夫君的意见,擅自动用我婆母的嫁妆。还光明正大拿去当定情信物。”江清波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小偷都敢拿出去炫耀,我这个正主拿出去卖怎么了?我的东西如何处理,还需要询问你们二房?没这样的道理。”

    “二房觉得侯府是他们的,大家都要看他们脸色行事。”裴淑娴附和。

    “……”

    陆子宁看了眼裴淑娴,努努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偏头看向上首,一脸诚恳。

    “之前的事情母亲和父亲的确做的不对。我们认错。罚也罚了,打也打了。还请祖父做主买回环佩。日后我们二房一定安分守己,认真悔改。”

    “你们一房真令我失望。”武安侯沉下脸。“贪兄弟亡母的嫁妆,贪侯府的产业——”

    “他们连遗物都不放过。”裴淑娴打断武安侯的话。

    “怎么回事?”武安侯愣住。

    “莹姐儿父亲去世前作的画,在单家归还的古玩铺子找到了。还被标了高价。好在三弟妹接手铺子的时候看到还给了我。”裴淑娴红了眼眶。看向二房一家带着恨。“从前儿媳询问过二弟妹亡夫画作的下落,她说没有。”

    武安侯看向二房等人,失望之色爬上脸颊。

    之前武安侯对二房也很失望,但从没有像现在把失望大喇喇摆在脸上。二房等人看在眼里,心头发慌。

    “祖父——”

    “无字楼的事情儿媳也知道。流言有一部分也是儿媳让散出去的。”

    二房等人:???

    武安侯:???

    江清波:???

    “夫君为了救亲弟弟没了性命,儿媳理解的。可二弟一家得做法令人寒心。索性有三弟妹帮衬,日子也不算难过。儿媳如今只想好好抚养闫哥儿和莹姐儿长大。”

    裴淑娴擦拭眼角的泪花。“看着二房步步高升,尤其二弟要进户部。儿媳心里害怕。二弟若是手段高,我也不至于如此。可他的手段着实不够看,去了就是给人背锅的命。我怕有一天因为二房,闫哥儿和莹姐儿身首异处。”

    “大伯母——”

    “闭嘴。蛇鼠一窝的东西。挪用嫁妆的事情你真不知道?现在撇的干净,还搁我面前装君子。”

    “你……”陆子宁从来没有被裴淑娴这般骂过,一时正愣在原地。

    “二房断了仕途,儿媳彻底放心了。不用担心被连累,也不用担心夫君血脉断绝。”裴淑娴大大松口气,坦然看向武安侯。“为了两个孩子,儿媳什么都敢做。公爹要惩罚,儿媳甘愿承受。”

    江清波没想到裴淑娴会挡在她前面。心里有些感动。这些日子没有白忙活,这个朋友也没白交。对她感激笑笑,起身面对武安侯。

    “公爹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

    “从二哥手里流出去的那笔银子还没查到下落吧?”

    武安侯皱起眉。“没有。”

    “银子下落不知,接受银子的母子没了。这件事怎么看都不简单。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儿事情。这些没查明前,断了二房仕途有什么问题?儿媳不觉得有问题。”江清波冰冷的目光扫过二房。“二房做事没有底线,手脚不干净,一心进户部谁知道要干什么?”

    “你……那笔银子和我没有关系。”陆明钧大声辩驳。

    “到现在二哥还不承认。”江清波直直看向武安侯。“户部的事情重要且复杂,经过上次您也知道。一不小心全家都可能赔进去。您敢放他进去?儿媳不敢,儿媳害怕。”

    “我们一损俱损,三弟妹斗倒了我们,谁在朝堂帮衬三弟?”

    “说得好像你帮过他一样。”江清波翻了个白眼。“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陆明钧:……

    “现在有我爹和两位哥哥,他们在太上皇面前还能说上话,你能吗?以后闫哥儿和四弟长大了肯定也要进入朝堂,自然会帮衬夫君。”有没有二房都一样。

    “……”

    陆明钧心口被接连插了数把刀。险些气晕过去。缓过劲他也不争论了,直直看向武安侯。

    “请父亲做主。”

    武安侯打量二房众人,重重叹口气。“现在你们确实不宜冒头,挂个闲职也不错。若你们真心悔改,日后不愁没机会。”

    武安侯一句话定格了他们的命运。二房等人各个震惊,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父亲。”

    “祖父。”

    “侯府不止你们一房。”武安侯看向陆明钧。“你若把那笔银子的去向交代清楚,能让大家安心。无字楼我可以出手。明洲儿媳也愿意替你们平息流言。”

    “我很愿意。”江清波附和。心里一点不怕对方突然交代。之前陆明钧被打成那样,还被关了那么多天,愣是一个字没说。那事怕是见不得光。

    陆明钧张张嘴,最后垂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果然如此。江清波的柳眉簇起。猜测被证实,她没有高兴,只有担忧。宁愿牺牲仕途也要不肯坦白,这事小不了,还是要催促陆明洲仔细查一查。

    武安侯失望叹口气,片刻从陆明钧身上收回目光。

    “开饭吧。”

    婢女们端上饭菜。期间陆明洲拿着长刀出现在门口,大步走到江清波身旁坐下。

    江清波倒了一杯热茶推到男人面前。“喝点热茶暖一暖。”

    “多谢夫人。”

    饭菜没多会上齐,武安侯率先动筷子。其他人也开动。今日的饭桌格外安静,只听见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江清波抬眼恰好与陆明辰小朋友对上目光,后者笑容一僵,嘟起嘴。不情不愿把面前的一盘乳鸽往江清波面前推。

    “四弟知道夫君辛苦,特意让给你的。快尝尝。”江清波喜滋滋夹了一只放在陆明洲碗里。

    “三哥辛苦了。”陆明辰说完,又主动给莹姐儿和闫哥儿各夹了一只,最后剩下一只放进自己碗里。

    温静震惊地盯着空盘子。要知道从前的陆明辰非常的霸道,面对自己喜欢吃的菜绝对不会分给别人。

    武安侯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笑容。“明辰不错,知道疼惜兄长,怜惜小辈。”

    陆明辰笑而不语。你们懂什么,要是不主动分出来,他一只都吃不到。不是被三嫂抢走,就是被三哥抢。现在分给三哥,分给小辈。他还能捞到一只啃啃。

    他悄悄叹口气,生活迫使他成长!

    有了这个小插曲,气氛欢快不少。席间偶尔响起笑声。唯有二房等人一个劲埋头吃饭,一句话没说。

    饭后,武安侯率先站起身。“明洲跟我来一趟。”

    时间不早,江清波跟着裴淑娴一家一起离开明镜堂。二房等人缀在后面。出来院门,陆子宁盯着江清波离去的方向,眼底滑过恨意。

    “父亲,我不甘心。”

    陆明钧顺着目光看向江清波,眼底晦暗不明。只差一步,却被三房搅和了。他又如何甘心。但父亲发话了……

    他冷着脸掰过陆子宁的肩膀,“隔墙有耳,回去。”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七章

    江清波送走裴淑娴和温静, 转身走回寝房,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半躺在软塌上。

    “坐了一个上午, 腰都酸了。”

    “您平日里做账很快,那一箱账本小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你和侯夫人、大房夫人一起做账小半月了才去了一半。”绿衣嘟起嘴。“小姐为什么不自己做,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有句话说得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算把府里穷说上一千次, 都不如她们亲眼看看公中支出和收入的银子来的实在。看完后她们心里有数, 也不会轻易受别人挑拨。府里就和谐了。”为了日后的和谐日子, 牺牲几天清闲日子不算什么。江清波接过绿松递上的茶, 抿了一口。又接过她递上的信件。

    一目十行看下来, 眉梢微微挑起。

    “二房最近如何?”

    “二房老爷每天喝的醉醺醺回府,好像已经认命了, 二夫人气闷但也只敢在自己院里骂骂咧咧。陆子宁按时下值回家陪梁宜静。奴婢看着挺安分。”

    “安分?不见得。”

    陆明钧依旧没有交代那笔银子去向, 武安侯好像真的生气了,相熟的言官隔天在朝会上惨了陆明钧一本 ,手上祠祭的差事差点丢了。

    二房经此一役彻底沉寂了,一家子变得异常的低调。不闹也不搞事情,似乎真的洗心革面了。起码武安侯没有继续针对陆明钧, 看样子对他的表现满意了。

    江清波又扫了眼信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二房若要说真的安分,也不尽然。亲爹写信告诉她, 陆明钧正在找关系让陆子宁外放去地方攒资历。

    “陆子宁外放当官也挺好,梁宜静肯定会一起走。送走一对事精是值得庆贺的事。”

    “梁宜静肚子大了, 怕是走不了。”

    “她不去, 单慧君就会给陆子宁安排几名美婢, 天高皇帝远……”江清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梁宜静可不是傻子, 必定会一起去。

    “倒也是。”绿衣点头。“二房夫人看到这次机会,肯定会多塞几位女子。”

    江清波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打上火漆之后交给绿梅。

    “你回江家一趟,把信交给我父亲。”

    绿梅把信件方锦袖袋里,转身离开寝房。

    “小姐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会去看看。”

    ——

    连续忙碌小半个月,下午小休。江清波得了闲带着丫鬟出门散步。火红的阳光高高挂在头顶。阳光包裹在身上,温暖极了。拂过脸颊的微风带着暖意,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江清波穿过抽新芽的大树下,远远看到五名婢女正在清扫用石砖铺成的小道和旁边的草丛。

    “小姐,就是那个高个的婢女,是去年侯府买进的丫头。前几天奴婢看到她鬼鬼祟祟在姑爷书房外面。”绿衣挤到前面,下巴想斜对面努了努。那边正蹲着一位婢女,背对着她们拔枯草。

    江清波环视一圈,带着一众人经过五名婢女身旁,余光看向那名专心拔草的婢女。平凡的脸孔,扔进人堆里找不到那种。却有一双灵动的双眼。能让人因为一双眼睛而忽略她的脸。第一眼她便知道婢女不安分。

    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江清波拉进绿衣才开口。

    “你没让她发现吧?”

    “没有,奴婢谨慎着呢。”绿衣说。

    “找人盯着,先别轻举妄动,也别让她发现。”

    小道清扫差不多,五名婢女收拾一番轻手轻脚离开。江清波瞥了一眼,给绿衣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江清波一行走到小花园,找了一处亭子歇脚。二房沉寂之后,后花园比从前更冷清。明镜堂离这边太远,温静又是个宅女性子,很少出来逛花苑。闫哥儿身体不好,裴淑娴更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带着人出来闲逛。

    她接过婢女剥好的橘子,刚吃完,离开的绿衣赶了回来。

    “小姐,她刚才借故离开,绕了一圈往姑爷书房外面经过,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里面看。”绿衣喘口气断断续续的说。“小姐,要不要把人抓起来审问?”

    “别动她,放长线钓大鱼。”上次的眼线还没有查出来。

    明镜堂的丫鬟婆子都是侯府的家生子,进来的时候身份都被查了个底掉,基本个个都身家清白。其余都是温静的陪嫁丫鬟和嬷嬷。她着手查了一遍个个都没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这人藏得很深。

    江清波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递给她。“你今天带人去书房打扫时提醒守卫一下,不用多派人手。以免引起她警惕。”

    江清波吃了两瓣橘子,想了想又开口。“你找陆九借两个人,安排在府外盯着,看看她出府会去哪儿。”

    “奴婢现在就去。”

    江清波环视小花园,扫过四周忙碌的婢女们。看来她要抽时间好好清理侯府的下人了。不然一个个有问题的冒出来,她不得忙死。

    深夜子时,陆明洲踩着月色归来。江清波被吵醒。披着衣服迎上去。刚靠近就感受到男人周身携带的寒气。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两步。

    “今天怎么如此晚?”

    “姚琪跑了。”陆明洲解下披风,冰冷的吐出四个字。

    江清波倒茶的动作顿住,猛地偏头看他。“怎么会跑了?她不是你的证人,一直都安安分分呆在胭脂铺。”

    “不清楚。她把我的人迷倒跑了。”陆明洲眼底满是寒意,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她跑出城了,白天我不方便去寻,便让陆九追过去了。”

    咕噜噜——

    肚子的起义声突然响起。

    陆明洲愣了一下,虚拳挡在唇边咳嗽一声。目光看向其他地方。他没发现自己的耳朵尖悄悄染上红晕。

    江清波看在眼里,抿着唇,一方觉得好笑,一方又心疼男人辛苦,忙到这会儿连饭都没吃。叫来绿梅让小厨房做汤面。

    陆明洲吃完汤面,没有洗澡准备睡觉,而是换上一套黑色夜行衣。随身长刀换成两柄小臂长的双刀,分别挂在腰间。

    江清波看直了眼。“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姚琪是很重要的证人,不能丢。我得去把人找回来。”陆明洲带上面巾,只露出一双冰寒冷厉的双眸。“若我天亮前没回来,你就让人去帮我请假,说我病了。”

    “知道了夫君。”

    江清波躺回温暖的床铺上,没了睡意。满脑子想着跑掉的姚琪。之前明明安安分分,为什么突然跑了?

    时间一分一秒消失。转眼天空泛白,模糊间能看到院子外大树的轮廓。陆明洲依旧没有回来。

    江清波披上衣服,在床边来回徘徊。担心姚琪,她是死囚,若被人发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她也担心陆明洲。若是被人发现他和姚琪有牵连,这事就麻烦了。

    咯吱——

    木床被推开。矫健的黑色身影翻身而进。

    “怎么样,找到了吗?”江清波疾步迎上去,急切的询问。

    “在南山寺后山找到了姚琪。”

    “南山寺可是达官贵族家眷最爱去的地方,她出现在哪里不是自投罗网?要是让认识的人发现还得了?”

    “她嘴硬的狠,不肯说。”陆明洲解下面巾。上前两步替江清波拢了拢快要掉下去的外袍。“不说也没关系,为夫已经有眉目了。只等江南那边消息。”

    “你一宿没睡现在又要去上值?”江清波接过他脱下的夜行衣,盯着男人紧致结实的腹肌。咳嗽一声,偏头看向旁边。

    “今儿个休息一日,我已让陆九帮我请假。”

    “你要休息?”

    劳模居然主动说要休息?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八章

    “小姐, 这几天京城可热闹了。前几天街上好多人,比今天的人还多。”绿衣双手撑在木栏上,兴致勃勃看向二楼下方的街道。

    江清波转身看向街道。道路上聚满了来往的行人, 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只留下中间足够马车行驶的空间。街道两旁此起彼伏响起叫卖声,你方叫罢我方来。一排看过去,十家小铺子有九家买的是吃食, 各式各样, 各地的特色小食。

    江清波深吸一口气, 带着食物的香气钻进鼻间。眉宇舒展开来。

    “满城都是食物的味道, 太幸福了。”江清波收回目光看向饭桌上。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李掌柜不错, 新招的主厨手艺很好。早知道我该早点做完账出门。”

    经过差不多一个月, 入账公中的事情终于做完了。同时京城举办的厨神大赛已经接近尾声。要不是绿衣提醒,她都快忘了这事。实在是最近太忙太累, 完事之后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李掌柜知道小姐爱吃, 天天待在厨神比赛现场,挑了大半个月才找来这么个厨子。”

    “李掌柜辛苦了,这个月给他多发点赏钱。”

    “奴婢记住了。”绿梅说。

    江清波吃了个半饱,擦拭唇角,闭着眼躺在摇椅上。阳光打在白皙的脸庞上, 美艳的脸上镀上一层晕黄的光。

    “小姐,那边的人是不是姑爷和陆九?”

    江清波睁开眼,起身走到绿衣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眸色微顿。

    酒楼对面的巷子里,陆明洲拎着一只灰扑扑的奶狗交给对面的男人。那人衣着华贵, 身材圆润。靠着墙壁抖着腿, 拽得上天。

    他接过奶狗, 嫌弃的皱起眉。抱着狗狗在陆九身上擦拭。没多会, 黑不溜丢的小奶狗颜色变浅,成了一只灰扑扑的小奶狗。

    陆明洲黑了脸,正要发作。圆润的男人收回了手。

    江清波看在眼里,眉梢簇起。叫来路过的李掌柜,指着那圆润的男人。

    “你认识吗?”

    “他是承平郡王。”

    “又是他?”

    上次陆明洲身上的伤就是他搞的鬼,没想到现在还在找茬。江清波眉梢皱成川字。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的溢出来。

    “小姐,姑爷他们要走了。我们要追过去吗?”

    巷子里陆明洲和承平郡王分开,走进巷子另一头,走进转角没了踪影。后者站在原地没动。

    “他还在上值,我们追过去干什么?”

    “走狗。”

    “狗腿子。”

    “没心肝的东西。”

    她话音落下,对面传来一连串叫骂声。半盏茶之后,一群老弱病残提着棍棒从那个转角走出来,笑吟吟走向承平郡王。小厮拿出钱袋,给老弱病残一人分了一块银子。

    江清波双眼眯起,眼底闪着冷光。

    “小姐,他们好过分。看姑爷落难,就可劲欺负。简直不是人。”绿衣跺脚,双眼燃着火焰。”小姐,揍他们吗?”

    “坐下好好吃饭,今天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

    江清波走到摇椅坐下,闭上眼继续晒太阳。表面上无动于衷,心思却在陆明洲身上。他之前回家带伤,极力掩藏不让人发现。陆九也说洲不想让人发现。她现在出现在男人面前,那层窗户纸就破了。

    她觉得陆明洲不一定会高兴!

    “小姐……”

    “你也忘记今天看到的事情,对谁都不准说。”

    绿衣脑子活。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但很听江清波的话。看看对面巷子,重重点头。

    “奴婢记住了。”

    江清波歇了一会,吃了甜品,坐上马车回府。半路上,她敲击三下车壁。

    “回江府一趟。”

    “好嘞。”

    *

    傍晚,陆明洲按时下值回家。扬了扬手中的一包卤肉。“今天中午尝了尝,还不错。”

    “谢谢夫君想着妾身。”

    江清波不动声色打量男人。看到男人的笑颜,唇角跟着扬起。心里微微发涩。见过白天的事情后,在看到挂着笑容的男人,总觉得有几分强颜欢笑意味。

    饭菜端上桌。

    陆明洲盯着丰盛的饭菜,眸色微沉。

    “饭菜不错,若是有酒就更好了。”

    借酒消愁?

    江清波不动声色打量男人,捕捉到一丝落寞。从权倾朝野的拱卫司左指挥使被贬去巡大街,抓一些街头闹事的小贼,帮勋贵们找找跑掉小妾和猫猫狗狗。这落差的确是很大。

    皇帝私自出宫遇刺,不知情的陆明洲去救人,结果被太上皇迁怒被贬。职业生涯惨遭滑铁卢。明明和他无关,受罚却有他。太惨了!换成是她直接自闭。陆明洲挺能忍,承担了这么大委屈只要求喝点酒。必须满足他。

    江清波想门口的绿衣点点头,一壶上好的佳酿摆上桌。她亲手斟满酒杯。

    “好酒。”陆明洲放下酒杯,按住江清波的手。“夫人吃饭,我自己来就行。”

    “行吧。”

    江清波拿起筷子专心吃饭,时不时瞥一眼陆明洲。她吃完饭,陆明洲一壶酒刚好喝完。

    “还要来一壶吗?”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啥都不用想了。

    “不喝了,明天还要去巡街。”

    不愧是有责任心的劳模。都这样了还惦记巡街。江清波打心眼里佩服陆明洲。非常有责任感,太上皇推开陆明洲是他的损失。

    江清波起身,腰间横过一只大手。身体一晃坐到男人的大腿上。

    “你——”江清波偏头对上男人幽暗深邃的双眸。男人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刮过,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明洲的俊逸的脸贴近,呼吸打在脸上。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绵软的唇瓣擦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愣在原地。

    “夫人,可以吗?”

    抓住男人衣襟的手动了动。等陆明洲的脸再次贴近。江清波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倾身迎上去。

    ***

    翌日晌午。

    江清波放下筷子,捶了捶腰身。神情萎靡趴在软榻上。昨晚折腾到天微微亮才歇下,差点把她折腾散了。要不是后面没了力气,她想把陆明洲踹下床。

    她叹口气。困倦的合上双眼。男人精力太好也不是好事。太能折腾。好在这种放纵偶尔才来这么一次。

    绿梅等人收拾桌上的狼藉。绿衣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在软塌旁边的小几上。

    江清波撩起眼睑,叫住准备离开的绿衣。“那名婢女怎么样了?”

    “最近几天忽然安分了,没有出府,也没有去姑爷书房外张望。”绿衣板起脸,眉眼间染上几分困惑。“奴婢感觉她好奇怪。”

    江清波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就突然安分了?

    “盯着些,别放松。”

    “奴婢知道。”绿衣点头。

    “你们先下去,绿梅留下。”

    绿衣帮着其他人快速收拾桌椅板凳,打理干净,五名婢女陆续退出。

    花厅安静下来。

    江清波坐起身,看向走进的绿梅,张张嘴,沉默一会才开口。“你前两天巡视胭脂铺子,看到她了吗?过得好不好?”

    绿梅想起胭脂铺后院住的人,蹙了下眉,摇摇头“奴婢没有见到人。”

    “没见到?”

    “看守没有拦奴婢,只是她不愿意开门。”绿梅顿了一下。“看守和铺子管事都很照顾她,应该过得不差的。”

    “上次她逃跑,管事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绿梅摇摇头,没多会又点头。“她说后院那位最近常常盯着南山寺方向流眼泪,有时候还做噩梦惊醒。”

    南山寺有什么特别的吗?

    江清波凝眉沉思,回京之后也去过好几次,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这事不好查,她想了想决定晚上和陆明洲说一说。

    “雪化了,京城也越来越暖和。改明儿你送些薄衫过——”江清波猛然顿住,想起不是在江南的时候。东西想送就送。摆摆手。“算了。不用刻意送过去。等你下次巡视时送几套过去就成。料子别太好,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奴婢省的。”

    “下去吧。”

    江清波趴在软塌上小憩,等睡醒天色已经黑了。陆明洲恰好从外面回来。

    夜晚她从浴房出来,被陆明洲拦腰抱上床。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进行的过程就无比顺畅合理。

    等她再醒来已经第二天,身旁的男人没了踪影。

    如此大半个月。江清波绷不住了。腿软腰酸,只差一步就要完全散掉。反观陆明洲,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假如这是个修仙世界,她合理怀疑男人偷偷练了采阴补阳的邪术。

    陆明洲不用熬夜加班,似乎把精力挥洒在床上。江清波呼吸猛地顿了一下,无力地倒回床上。今晚必须要和男人谈一谈夫妻间可持续发展的议题。

    “小姐,大事,有大事。”绿衣跑到床边,急切喘了两口气。“小姐,寿王被拱卫司右指挥使带走了。”

    “寿王?这位又搞了什么幺蛾子?”江清波坐起身,整个身子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他刺杀皇帝。”

    “???”

    江清波最后一丝困意被吓飞了,人彻底清醒过来。

    “他刺杀皇帝?为什么,今年不是轮到他和宣王被太上皇抓去当壮丁?”

    “今年抓阄的时间早就过了,坊间都说太上皇很满意现在的皇帝,所以不打算换。”

    “???”太上皇满意皇位上的那条咸鱼?

    太上皇是什么眼神?

    江清波一拍脑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寿王居然派人行刺皇帝。还是间接让陆明洲被贬巡大街的罪魁祸首。

    她一直以为又是那齐王之子的余孽搞事情,万没想到是寿王。

    之后的几日,每天都有大臣的府邸被拱卫司查抄。早上你可能还是权大势大的能臣,下午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江家向来中立。陆明洲早早被贬,与他无关。江清波没有顾虑,日子过得悠闲而舒坦。除了床笫上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其他都非常的完美。

    天气越来越温暖。江清波换下厚重的衣服,穿上了薄衫。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点点头。

    “好看,但——”

    腰间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江清波偏头看向站在身后,贴着她的男人,挑起眉梢。

    “但什么?”

    “太薄了。”陆明洲皱起眉,眼底暗色翻涌。“太贴身,不好。”

    “……大家的春装都是这样。”

    “……下次做大一点。”

    江清波凉凉地瞥他一眼。做大一点怎么穿?

    “姑爷,宫里来人找您。”绿衣站在门前,垂着头开口。

    陆明洲收回手,敛下笑容,恢复往日冷肃的面容。“我去看看。”

    “不会有什么事吧?”江清波拉住男人的衣袖。她没忘记京城最近肃杀之风大起。

    “没事。”陆明洲拍拍她的手。“我若子时没回来,你就先睡。”

    “万事小心些。有事差人回来说一声。”

    “好。”陆明洲走近两步,在江清波额间落下一吻。“别担心,万事有为夫挡着。”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九章

    江清波疾步走进花厅, 平复一下急喘的呼吸。看向在椅子旁边来回徘徊的堂姐。她面色沉重,走近了能看到她眼底下挂着两团青影。

    江清婉看到江清波,不等对方走近起身迎上去。“妹夫回来了吗?”

    “堂姐找陆明洲?他昨晚被召进宫中没有回来。”江清波打量她的脸色, 心生奇怪。“出什么事了?看你脸色不好?”

    “昨晚陆明洲带着拱卫司的人抄了三家府邸,其中一家就有我那小姑子的夫家。男丁都被抓紧大牢,一家子女眷急得四处打听消息。”

    陆明洲回到拱卫司了?

    三个月了, 太上皇终于消气了?

    江清波听到堂姐后面的话, 思绪被拉回。眉梢紧紧皱起。

    “他夫家和寿王有关系?”

    “没有吧?两家好像没什么交集, 连女眷之间也不熟络。”

    京城风行夫人外交。两家男人之间表面没有什么交集, 但私底下夫人们关系交好, 维持着两家的情谊。如果身在官场的男人们出现立场变化, 夫人之间的关系会迅速破裂。

    “京城最近也就寿王这件事闹得大。被查抄的人家都和寿王有关系。”江清波面露肯定的说道。

    “可她说……”

    “她让堂姐找陆明洲做什么?”江清波冷静下来,沉着的看向江清婉。

    “询问夫家的罪名, 能不能私底下活动活动把人救出来, ”江清婉如实的交代小姑子当时所说的话。

    “你那小姑子娘家有意见?还是见不到你们好?”江清波眼底泛起冷意。“还是她为了夫家连你们都想拉下水。”

    “怎么说。”江清婉怔住,后怕又疑惑看向她。

    “打听罪名,变相确定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江清波冷下脸。“拱卫司是太上皇手中锋利的刀,接触的都是皇室里最核心的机密。他最讨厌大臣们和拱卫司上下有牵扯。”

    “我知道。”江清婉懂了,后怕地跌坐在椅子上。

    “京城风平浪静你来倒没什么事。这段时间寿王刺杀皇帝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太上皇这架势明眼看就是在拔除寿王身后的所有势力。你这会来找陆明洲询问抄家事宜, 让有心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江清波抿了抿唇继续开口。“你们一家若是在太上皇那儿留了姓名,不是好事。”

    太上皇手段狠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留了姓名的勋贵,底子干净还好, 要是不干净, 流放都是轻的。

    “这两日婆母和夫君整天在我身边念叨, 小姑子也整天哭哭啼啼。闹得我晕乎乎的, 一时没有想那么多。”江清婉一巴掌拍在桌上,脸色有些难看。“姐姐现在就走,妹妹当我没有来过。”

    “堂姐直接回去可不行。你那个小姑子一门心思想要打听消息救人,你要是就这样回去,家里怕是有得闹。”江清波起身叫住准备离开的江清婉。

    “没事。我嫁过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到过。”

    “堂姐别急。”江清波走上前。“你先去去江家找我爹。他肯定明白其中关窍。到时候用你公爹的势压下去,那小姑子定是不敢闹。”

    “行,我现在就去。”江清婉拍拍她的手。“这几日京城不平静。你姐夫和寿王又有点关系在,我怕的好几天没睡好,就怕……”

    “堂姐别多想。我爹和大伯都在呢,定然不会不管你。”

    “我知道。只是最近被家里的事情弄慌了神。”江清婉给她个安抚的笑容。

    两人又说了两句,江清婉大步离开武安侯府。

    江清波的思绪又回到陆明洲身上。眉梢簇起。男人刚回到拱卫司,连夜干起了抄家的活。虽然她有点高兴陆明洲能官复原职。但这仇恨值也拉的非常满。

    她都担心陆明洲在过劳猝死之前会被政敌们给搞死。这种感觉非常的强烈。

    中午陆明洲突然回家了,手中还提这一份不知从哪个铺子买的甜糕。

    江清波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看陆明洲,又看看他手中的点心。“你不是忙着抄家?怎么还有时间买点心。”

    “你知道了?”陆明洲走到她对面坐下,放下长刀,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清波点点头,然后把早上江清婉找她的事情说了。

    “做得对。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们不宜和那些家眷有联系。”

    “我明白。”

    陆明洲把点心往江清波面前推了推。

    “之前巡街的时候尝过那家铺子的点心,还不错。今天路过就想买给你尝尝。”

    “多谢夫君。”江清波提起茶壶,将他的空杯子蓄满茶水。“恭喜夫君官复原职了。”

    “官复原职?还早呢。为夫只是暂时接下这件差事。”

    “没有官复原职?”江清波愣了一下。太上皇还想白嫖?

    “不过应该快了。”陆明洲握住她的手。“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天天在家里吃得好,住得好。有什么委屈?”

    陆明洲笑笑没说话。他起身进浴房沐浴,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看了眼桌上摆好的饭菜,没有坐下反而拿起来小几上的长刀。

    “我还有事要出去办,你自己吃。”

    “即将要被抄家的那位得罪过你?这么迫不及待,甚至连午饭都不吃。”

    “……”陆明洲抽了抽唇角,默了片刻。“我去把姚琪送到其他地方。”

    江清波喝汤的动作顿住,纤长的睫毛颤颤。“姚琪?你要把她送到哪里?”

    “她逃跑过一次,胭脂铺不安全了。”

    “那——”

    江清波猛然住了嘴。想要问具体地址。但又想到姚琪现在的身份,她不宜干涉过多。

    “你去吧。”

    “放心,为夫不会苛待她。”陆明洲看透她的心思,小声安慰。“等我查到她活着的真相,这事说不定就会有转机,别担心。”

    “谢谢。”

    “最近我会很忙,晚上不必等我。”陆明洲走到门口顿住脚步。“最近别出门,寿王手底下那些人不安分。”

    “我知道了。”

    江清波目送对方消失在院门口,回到桌上继续吃饭。

    陆明洲这一趟离开,连续三天没有回来。外面消息一股脑传来,今天陆明洲带着人把王某某大人府邸抄了,明天陆明洲带着拱卫司的人把周某某大人的府邸抄了。

    每天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陆明洲查抄别人家的府邸。

    秋水苑的婢女们惊叹陆明洲‘名声远扬,’

    “京城那些百姓都说咱们姑爷是奸臣,天天带人查抄大人们府邸像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可不是,奴婢听了都生气。咱们姑爷明明只是听命行事,怎么就成了刽子手。”

    “姑爷冤枉。”

    江清波的注视点在那些被查抄的大臣身上。

    “寿王殿下好手段,不动声色笼络了这么多朝中大臣。不是要搞点什么事情,我都不信。”江清波心里默默数了一下。“二十多名大臣,其中三位在各部门担任重要职位。”

    绿梅、绿衣等人:……

    小姐,您该关心的是姑爷!怎么重点全在别人身上。

    当天下午又有两位大人下了大狱,这次连女眷一起被一锅端了。江清波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一瞬,再次感叹寿王殿下能力卓绝。

    江清波看了看窗外的挂在树梢的月亮。陆明洲今晚怕是要审问犯人到天明,不会回来了。倒回床上准备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人被摇醒了。她茫然睁开眼,看向面前脸色着急的绿梅。

    “天要塌了?”

    “小姐,二房出事了。”

    “???”

    “二房夫人昏迷,梁宜静动了胎气。二房的丫头害怕跑来禀告。”

    瞌睡虫飞了。江清波坐起身。“府医请过去了没?”

    “已经过去了。”

    “绿梅快跑去明镜堂把这事告诉侯夫人,让她亲自去二房坐镇。”二房和三房关系不睦,她去不合适。

    绿梅今晚守夜,睡在外面的软塌上。捞起塌上的厚衣裳穿上,急匆匆出了门。

    “你去打听二房出了什么事。”江清波又对赶过来的绿衣说。

    绿衣小跑着离开。没多会又跑回来。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二房老爷和陆子宁被抓了。”

    “什么?被抓?”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卡文顺刚,更的少。等我理顺了多更。么么哒。

    ◉ 第七十章

    清晨, 绿梅大步走进秋水苑小厅。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厅内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诱的人不住地咽口水。

    “小姐, 梁宜静的孩子保住了。”

    江清波喝粥的动作停住,放下碗,看向绿梅。“府医那边怎么说?”

    “府医说静养, 半个月不能下床。”

    “让府医天天都去那边看看情况。”江清波吃了一勺红豆粥, 顿了一下。“侯夫人回去了?”

    “侯夫人与奴婢前后脚出的院子, 这回该在用膳。”

    江清波点点头。“你先下去吃点东西, 上午不用过来当值, 好好睡一会。”

    “多谢小姐体恤。”

    绿梅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刚出门口,绿衣与她擦身而过, 走进小厅。

    “小姐, 二房夫人来了。”

    单慧君来的比预想中早了一点,看来是真着急了。江清波嗤笑,这时候想到三房了。她放下勺子,换了一双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吃饭。

    “让她到花厅等着, 我吃完饭见。”

    绿衣转身离开。小厅里就剩下绿松侍候在一旁。厅里很安静只听到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

    江清波慢条斯理吃完一碗,没有放下勺子。把空碗向旁边推过去。绿松又添了两勺,装满一碗。

    第二碗吃完, 江清波满足的放下筷子。擦拭唇角,呆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 才起身前往花厅。还没走近就听到单慧君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还没来?”

    “你们快去催催。”

    “二房落难, 江清波故意看笑话摆谱?”

    单慧君在椅子前来回踱步, 脸色难看, 眼底冒着火焰。

    “二嫂既然觉得我摆谱,要不再多等一会?”

    轻灵的声音乍起,单慧君愣了一下。回头看到江清波站在门口,正笑吟吟看着她。下意识张嘴想怼回去,又硬生生忍住。压下怒火上前。

    “三弟妹别跟二嫂一般计较。我刚才只是太着急,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

    江清波看她一眼,单慧君双眼泛红,眼底的急切是真实的。她要是现在转身,对方怕是会气怒暴起。走到单慧君旁边坐下,接过绿竹递上的茶盏,慢条斯理抿了一口。

    单慧君看的着急,双手一会放在膝盖上,一会放在椅子扶手上。张嘴想要催促,最后又硬生生忍下来。

    “二嫂找我何事?”江清波放下茶杯,抬头看她。

    “昨晚二弟妹应该听说了明均和子宁的事情吧。”单慧君打量江清波的神色,看不出异样。又继续道。

    “我们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陆。你看能不能让三弟去打听打听情况。”

    “二嫂应该知道我夫君有多忙,半个月回来一次。期间我也很难找到人。”江清波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二嫂别急,我已经令人传信给公爹,他定会好好打听。”

    单慧君气红了眼,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制压下。“三弟妹。公爹和拱卫司不熟悉。这事还是要三弟出面才行。”

    “啧啧啧,二嫂用人的时候想到我夫君了?吞我婆母嫁妆的时候可没想到跟他吱一声。”

    “从前是二嫂做得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们吧。这一次帮帮我们二房。”

    江清波突然倾身,扫了一眼单慧君。双唇展露出笑容。“二嫂的拳头捏得这么实,是在想这次我们帮了之后再算账,背后又准备商量着刁难我们三房吧。”

    “……三弟妹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那起人。”单慧君说着不动声色松开双拳

    “哦!”江清波支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她。

    “……”

    江清波说话一如既往气人。要不是需要陆明洲办事,她才不来受气。单慧君心头愤愤又不敢表现出来,拼命挤出笑容来掩盖心底的郁气。

    “二嫂还是别笑了,太勉强,比哭还难看。”江清波拍拍胸口。“险些吓到我。”

    “……”

    单慧君脸色由青转黑,但死死压住怒火。江清波刺了两句,见好就收。

    “二嫂先回去吧,一会我让陆九去跟夫君说明原委,打听打听二哥和侄子的情况。”

    “三弟妹可别忽悠我。”

    “二嫂不信就算了,我让陆九不去了可好。”

    “我信我信。”单慧君站起身,脸上绽放喜悦。“多谢三弟妹不计前嫌。那……我就先回去了。”

    绿松看着单慧君远去的背影,努努嘴,不喜浮到脸上。

    “小姐,二房一家子都好讨厌。我们真要帮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他们?我只是说让陆明洲打听打听情况。”

    “???有区别吗?”

    “二房这次被抓我也一头雾水,的确要让陆明洲打听打听,免得被他们连累。”

    绿松懂了,竖起大拇指。“小姐想得周到。”

    她要是想的周到,就不会猜不到陆明钧和陆子宁突然被抓。江清波想到他们,眉梢皱起。二房居然和寿王有关系,真出乎她的预料。

    那些失踪的银子难道进了寿王的腰包?

    “小姐,陆九来了。”

    江清波被拉回神智,抬头就看到陆九站在对面。

    “二房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没错,昨晚知道二房父子被抓之后,她就派陆九出门打听情况。只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二房父子是被郁大人亲自抓捕。一人在宫中被捕,一人在街头被捕。”

    “太上皇很重视寿王的案子。居然郁大人和夫君一起办理?”

    这两人出了名的不对付。太上皇咋想的,不怕两人打起来?

    陆九欲言又止,片刻才开口说。“少爷只是负责抄家,抓捕和审讯都是其他人的事情。”

    “我知道。”

    陆明洲现在还没有官复原职,只是领了太上皇给的差事。若是参与审讯就越矩了。

    不过二房父子也能耐,居然让郁佟亲自出手抓捕。他们在寿王身边充当什么角色,怕是地位不低。这事会不会连累侯府的其他人?江清波皱起眉沉思。

    不对!

    一道精光在脑子里闪过。快的让她没法抓住。江清波皱起眉。想要再问,抬头发现陆九不见了。

    “人呢?”

    “陆九说要去找姑爷复命。奴婢看小姐一直在发呆,就让人走了。”绿松指了指外面。“要不奴婢把人叫回来?”

    江清波发现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说明她的确发呆了很久。

    “不用了。”她挥挥手。陆九知道的事情也少,等陆明洲回来她再问就是。

    陆明钧和陆子宁被抓时没有避着人,第二天传遍了京城各家府邸。二房吞兄弟亡母嫁妆的事情火了一把,热度刚刚下去,又再度火起来。为后宅的夫人们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清波也收到娘家大嫂和堂姐的信,都在询问发生了何事。陆明洲一直没有回来,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因由。草草回了一封信报平安。

    武安侯近日一直在外面打听消息,各房聚在明镜堂一起用膳的活动也被取消。

    往日热闹的侯府变得冷清。从前行路间带笑的丫鬟也不敢笑了,沉着脸,做事更加谨慎细致,走路的声音都变轻了。

    两名疾步而行的婢女从假山走过,转身没了踪迹。江清波默默收回目光。走到凉亭里坐下。神情平静地吃着石桌上的点心。似乎一点没有被二房的事情困扰。

    “小姐。我们在外面吃吃喝喝是不是不太好。侯爷每天出门打听消息。侯夫人和大房也安安静静。就我们三房好像没事人一样。昨天奴婢听到有几个嘴碎的丫鬟说您冷血。”绿松委屈的说。

    “哪几个记下来,一会拉出来掌嘴。”

    “奴婢一会亲自收拾她们。”绿松说。

    “你们觉得我冷血吗?”江清波看向绿梅等人。

    “小姐最是热心,您这样做肯定有道理。”绿梅说。

    “对,小姐最善良。”绿竹说。

    “让她们说去。”绿衣说。

    “这冷风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以为我真喜欢天天出来晃荡?”江清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二房父子被抓了。你们姑爷也不回家。武安侯也急切出门打探消息。家里的女眷也害怕。若我也表现出害怕和担忧,这府里的丫鬟就不是谨慎小心了,武安侯府会生出不必要的乱子。”

    “奴婢们学到了。”

    “小姐那好像是二房夫人。”绿衣指着对面。

    江清波顺着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单慧君带着婢女急匆匆走过。假山挡住了亭子,对方没有注意到她们。也可能看到了不想搭理。她顺着对方身后看去,二房是从明镜堂回来的。等不及陆明洲的消息,又低身下气去求了侯夫人?

    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清波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石桌上的点心茶水吃了大半,路过的婢女来往七八拨,确保多人看到她悠闲的身影。今日份安抚打卡完毕。这才收拾回了秋水苑。

    当晚陆明洲依旧未归。江清波只当他忙,没有放在心里。独自吃了晚饭。

    没了陆明洲在旁边,江清波难得多了空闲。洗了澡躺在软塌上,翻开许久未看的话本。书页一页页翻过,清灵的笑声不时传到窗外。

    砰砰砰——

    大力而凌乱的砸门声响起。

    声音传到了内室。江清波侧身趴在窗台看向门口。门外的婆子神情激动,嘴巴一张一合快速的说着话。她认识说话的婆子。平日看守垂花门,负责夜晚落锁。

    “出了何事?”江清波看向急匆匆跑回来的绿梅。

    “小姐不好了,拱卫司的军卫把侯府围了。右指挥使亲自带人上门。”绿梅神情凝重。

    江清波垂头把当前一页的内容看完,合上话本。神色如常的站起身。

    “更衣,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大纲有点问题,需要调整一下,卡,写得慢。

    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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