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夫君怀疑陆大人。”
“我出事那天只有陆明洲到过王府。”赵逊说。
“妾身刚才悄悄观察陆大人夫妻, 神色如常,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陆明洲在朝堂行走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异样很正常。”赵逊瞥了眼缠着布条的腿和脚, 看向陆明洲的目光阴鸷而森冷。
“陆三夫人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刚才她看到王爷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色,不像见过醉酒后的你。”
赵逊没有接话。指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 垂下眼眸陷入深思。
“那天妾身一直跟着陆大人。他进了更衣房后外面也有婢女盯着。两人单独待在一处也才一盏茶的时间。”陈舒握着他的手, 微笑着开口。“那天王爷可有见过他?”
“没有。”赵逊沉下脸。“我对那天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隐约记得好像见到了陆三夫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天的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陆三夫人没有中招。若是清醒看到你早就喊出声了。”陈舒盯着赵逊, 皱起眉, 眼底凝聚起担忧。
“府医说您撞到了头,可能会出现一些幻觉。一会不如找御医看看, 若是和府医诊断的病情不一样, 妾身再查查陆大人夫妻是否有猫腻。”
“有劳王妃。”赵逊反手握住她的手,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最近忙着照顾我,你都累瘦了。今儿个天气好,你也该和手帕交们放松放松。”
“可是妾身不放心王爷一个人”
“只是骨折而已,不必太担心。”赵逊拍拍她的手。“去吧。”
“妾身这就去和她们聊聊天, 玩一会。”陈舒抽出轮椅后面挂着的薄毯,盖在赵逊腿上。检查一遍这才安心前往女眷所在的看台。
“我们也走吧。”赵逊做了个手势,下属推着轮椅前往皇帝所在的看台。
皇帝一见赵逊出现, 立刻推开妃子,踉踉跄跄迎上去。看到腿上和手臂缠着厚实的布条, 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
“三哥……你这伤怎如此严重?不是说只摔了一下吗?”
“的确只摔了一下, 只是伤到了骨头。”
“你也太不小心了。”皇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轮椅旁边, 打量赵逊皱眉摇摇头。“本来还想找三哥陪着喝几杯, 看你这样子还是算了吧。”
“为兄在王府差点憋坏了,今儿个可得多来几杯。陛下不会这点酒都舍不得吧?”
“你的伤……”
“府医说喝点酒没有妨碍。”
“今儿个朕就陪兄长喝几杯。”皇帝向一旁的太监招招手。“去把西域上供的好酒拿上来。”
“遵命。”
赵逊和皇帝交杯换盏。时不时聊两句,两人同时笑出声。江清波将这欢快的画面看在眼里,心情有些复杂,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宣王这狗东西和皇帝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还要好。搞掉他又多了一重困难,必须得想一个万全的计划。思索间,一只温柔的大手贴着手背,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不必担忧,万事有为夫挡着。”
“谢谢夫君。”
江清波收回目光,搞宣王不能急,需要徐徐图之。改明回家和亲爹商议一番。她就不信宣王真有表面那样干净。干净的人能想到用那么阴毒的春、药?收敛好情绪,暂且遗忘掉宣王那个狗东西。拉住缰绳重新掌握追云的控制权。
陆明洲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满意的勾起唇角。“这么喜欢骑马,下次带你去郊外去玩。”
“真的?”江清波双眼发亮。
“真的。”
“夫君可要说话算好。”
“为夫从不食言。”
“陆大人。”
远处传来喊声。陆明洲勒转马头,追云小跑到禁卫面前停住脚步。
“何事?”陆明洲冷声询问问。
“太上皇召见。”
陆明洲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江清波。“你继续玩,我去上书房看看。”
“我去看台休息。”江清波翻身下马。“你快去忙吧,别耽误了。”
“有事让禁卫找我。”陆明洲江暖手炉放在她手中。
“知道了,去吧。”江清波挥挥手,转身离开。
陆明洲看着她走远,牵着马从左边大步离开。
*
江清波回到看台,接过裴淑娴递来的茶,朝对方笑了笑。“多谢大嫂。”
“侄媳去看看婆母,先失陪了。”梁宜静笑着点点头,起身离开。
江清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疑惑地眨眨眼。梁宜静刚才笑得好勉强,她在外面可鲜少情绪外露。偏头看向裴淑娴。
“侄媳好像不太高兴,谁惹她了?”
“你呀。”
“我?”江清波挑起眉。“我人都不在这儿,怎么惹她?”
“你把她的风头全抢了。”
“风头?”江清波茫然皱眉。“我刚刚去没人的角落骑马了,哪里有抢她风头。”
“是啊,那么远都能把风头抢走。”裴淑娴和温静对视一眼,笑的一脸玩味。“她能高兴就怪了。”
“……”
江清波没想和梁宜静这对夫妻故意抢风头。那么无聊的事情,她才没兴趣。完全是意外。至于梁宜静不高兴。这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太阳移到山巅。各家女眷坐着马车陆续离宫。
江清波走上自己马车,掀开车帘愣住。马车里陆明洲仰头靠着车壁,双眼紧闭,右手依然放在长刀刀柄上。她回过神来,放下车帘坐到男人的对面。
“夫君需要捎带去哪儿?”
“回家。”
“……又回家?你昨天不是回过了。”
“不想我回去?”
陆明洲撩起眼睑,偏头看过来。冷光乍现,江清波后脊背寒毛倒数,很识时务地挤出个笑容。
“怎么会不想。我每天都想夫君回家,夜晚有你在——”
“明白了,我会尽量天天回家。”
“……???”
她只是客气一下!虽然已经习惯陆明洲躺在旁边,也不介意把床分出去一半。但……贤妻人设真的不好装,偶尔一次还行,天天扮演贤妻,不是她疯就是陆明洲要疯,反正两个人总要疯一个。
美食还没有尝够,她还不能疯。江清波展露笑颜。“妾身知道夫君是胸有大志的人,为了国家安定我愿意牺牲小我。”
“大志?那玩意我没有。当初进拱卫司只是因为晋升速度快,不用苦熬资历。”
“……”
大哥,你说这么直白,让我怎么接?江清波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夫君又哄我。拱卫司的确不用熬资历,但是要用命去拼。”江清波握住男人的手,语重心长劝慰。“妾身知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忙一些也无所谓,像之前那样一个月回来一次也能接受。”
“一个月一次?从前委屈夫人了。”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为夫如今已是拱卫司左指挥使,也没必要像从前那样拼命。日后会日日回家陪夫人。”
“……”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江清波在心中呐喊。她明明在暗示陆明洲好好搞事业,别天天都回家。她真的承受不来。
“今天玩累了吧,肩膀借你休息一下。”
陆明洲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的左肩。江清波真的有点累,不客气地坐过去,靠在宽阔的肩上。不用面对男人,她毫无形象的垮下脸。努力消化陆明洲即将日日回家的噩耗。
真噩耗!
一个她承受不来的噩耗!
要不还是回娘家蹲一段时间吧,但理由呢?亲爹腰疼、腿疼还是脑瓜疼?
亲爹会愿意配合的吧?
陆明洲余光看到江清波精彩纷呈的脸色变化,努力克制上扬的唇角,眼底荡开笑意。若是江清波此刻抬头,就会发现男人眼中毫不掩藏的情绪。
可惜,她沉浸在‘噩耗’中!
“过几日元宵花灯会。太上皇要与民同乐,会办得热闹些。你可以出门散散心。”
“不要,那天人肯定很多,我才不想去挤。”江清波想都没想回绝了。
“今年灯会不一样。很多酒楼和客栈会推出特别的菜式,其他时候可没有。”
江清波听到吃食,顿时来了兴致。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停住。“好吃的?我一定去。”
陆明洲失笑摇头。她家夫人对吃食有着别样的热情。
“那晚太上皇回宫肯定早。我提早下值,到时带你去有几家有名的酒楼尝尝。”
“好。”江清波闭着眼点头。
“说定了。”
回应他的是江清波绵长的呼吸声。
陆明洲拿走她手中的暖手炉,又替她拢了拢大氅。这才合上眼,仰头靠着车壁。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将就看,感情戏太难写了,卡的一批。
◉ 第五十二章
“太上皇陛下已经进宫, 两位大人可以回府了。”于公公拱拱手,转身进了宫门。
陆明洲转身要离开,不想被挡住去路。察觉郁佟的打量, 双手环胸抱着长刀。
“郁大人这是何意?”
“你真的是陆明洲。”
郁佟没头没尾说了一句,陆明洲面无表情直视他 。“有话就说,不然就滚。”
“听说前几日陆大人在马球场教导夫人马术。”郁佟将他从头到脚来回打量。“陆大人有闲情干这事?我不信。”
哗啦——
郁佟手中的长刀突然出鞘, 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的刀刃袭向陆明洲的脖颈。后者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只见一道残影晃过, 刀刃被刀鞘挡住。
“我现在相信你就是陆明洲了。”郁佟摸着下巴, 围着陆明洲走了一圈, 嘴里啧啧两声。“你居然会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稀奇。”
“这么多年你都没能让守寡的大嫂施舍个眼神给你。”陆明洲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不明白是正常的。”
“……你懂什么, 我这是克制, 尊重她。”郁佟黑着脸说。
“嗯,所以你大嫂的娘家已经准备相亲家,为她重新找一个丈夫。”
“……”
一定要这样撒盐吗?
“郁大人,再不努力一下,连同住一个屋檐的机会都没了。”陆明洲理了理衣袍, 推开对方大步离开。
郁佟深深吸一口气,愤愤瞪向远去的陆明洲,“等着, 你别太得意。”
陆明洲翻身上马,勒转马头走向早已等在不远处的陆九。“看到夫人没?”
“老四之前传来消息, 夫人的婢女绿衣姑娘去了青云楼定位置。”陆九骑着马漫步街头, 余光向两旁密密麻麻的行人扫过。“今晚人太多, 骑马过去也要大半个时辰。”
“抄近路。”陆明洲环顾满街的人流, 勒转马头走进巷子里。
“是。”
半柱香后,主仆二人穿过数条小巷来到青云酒楼的门口。陆九率先翻身下马,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老四的影子。
“少爷稍等,小的先去进去问问。”
“嗯。”
一盏茶后,陆九跑了就回来,喘着气说道。
“少爷,夫人不在上面。”
陆明洲皱起眉,抿着唇看向四周。
轰隆——
一声响雷在头顶炸开。
陆明洲仿若没有听到,沉思片刻才开口。“去问问周边兄弟,阿四有没有留下话。”
“小的现在就去。”不多会陆九跑了回来。“少爷,夫人去了云鹤酒楼。”
陆明洲毫不意外,早就看透江清波的吃货本质。今晚她要是待在一家才叫奇怪。“抄近路去。”
“少爷快下雨了。”陆九仰头看看天色,提醒道。
“无妨。”
两人抄小道到达云鹤酒楼,又不见江清波的身影。问了才知去了另一家酒楼。一连追了五家,二人扑了个空。头顶的雷声接连炸开,不多会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街上的行人陆陆续续散去,热闹的长街转瞬变得冷清。
陆明洲牵着马站在一家酒肆的屋檐下。揉了揉眉心,无声叹口气。心中对江清波的折腾劲有了新的认知。一晚上绕了半个京城连着跑好几家,她真是不嫌累。
陆九也是一脸的服气。偏头看向陆明洲。“少爷雨下大了,夫人应该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说话间毛毛细雨越来越密集,豆大的雨滴稀里哗啦砸下来。陆明洲收回目光。这么晚了只能回家了。抓住马鞍翻身上马。
“回吧。”
回到武安侯府,主仆两身上早已湿透。走过的路上脚印凝聚成了一滩水。
陆明洲走进秋水苑院门,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是江清波无疑了。大概今天吃得很开心。
“姑爷。”婢女看见陆明洲忙低头行礼。“奴婢去告诉小姐。”
婢女小跑进寝房,悦耳的笑声戛然而止。陆明洲走到寝房门口,撞上迎出来的江清波。
“夫君……你的衣服怎么全湿了?”江清波皱眉打量,偏头叫住准备离开的绿衣。“准备热水。再熬一锅姜汤,要浓一点。”
“奴婢马上去。”
江清波拉住陆明洲大步往房里走,站在炭盆旁边顿住脚步,她又绕到男人身后替他解下腰带。
“太上皇兴致也太好了,下雨还要你们陪着玩。”
陆明洲抬起手让江清波更好的脱下衣服。目光扫过桌上的新奇点心和云鹤酒楼的菜式,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来?我今天没出门啊。”
江清波顺着陆明洲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菜,笑着解释。
“今儿个傍晚我看天色不好,感觉晚上要下雨。打消了要出门的想法。但你说有些特色菜今天才有,我就让绿衣和几名婢女前去订菜。这样既不用出门淋雨,还能吃上特色菜,我是不出特别机智。”
“……非常的机智。”陆明洲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吧。”江清波完全没察觉的陆明洲情绪变化,笑着继续说。“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些特色菜真好吃。我还给夫君留了一份。有没有很开心。”
“……为夫多谢夫人了。”陆明洲僵硬地扯出个笑容。
“小事小事。”
“夫人,你的脸上好像有东西。为夫帮你看看。”
“什么东西?”江清波把湿衣服扔进盆里,双手摸着脸颊,但没有摸到 。面向陆明洲等着他帮忙。腰间突然一紧,整着人被带进男人怀里。冰凉的湿衣服贴在脸颊上,江清波打了个激灵。
“陆明洲快放开,你的衣服是湿的。”江清波挣扎着要推开男人,力气太小,对方纹丝未动。她踮起脚尖用脑袋撞对方的下巴。“你干什么,我刚洗澡换了衣服,又被你弄湿了。”
“那就再洗一遍。”
“……”
这男人今天发什么疯?江清波推不开,气的咬了住男人的肩膀泄气。陆明洲动也不动。她妥协了。站着让对方抱个够。她就不信男人能抱一晚上。
好一会,陆明洲放开她。打量她衣服上的水渍,满意地荡开笑。“我身上的雨水不干净,快去沐浴。”
“……我刚换的衣服都被弄脏了,你还好意思笑。”
“这样我们都一样了,甚好。”
“……”
好个毛线。
“为夫先去洗澡,夫人也别耽误。”陆明洲看到抬水的婆子从浴房出来,催促道。
江清波瞪着陆明洲的背影,气的叉腰。今天的陆明洲好欠打,她要扣对方的零花钱。低头看向衣襟上的水渍,冰冰凉凉贴着皮肤,很难受。只能再洗一次了。叹口气,转身进了浴房。
陆明洲从浴房出来。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姜汤,嗅了嗅,辛辣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他皱起眉一脸排斥。十三岁后他就不喝这玩意了。看了眼躺在被窝里的江清波,抿了抿唇,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姜汤。味道和小时候一样难喝!
“为夫今晚在灯会上看到了咱们大哥大嫂。”陆明洲掀开被子躺床上。
“嗯。”江清波闭着眼,懒洋洋地回应。
“夫人从前待在江南,那边的元宵节怎么过?”
“嗯。”
陆明洲偏头看向闭着眼的江清波,顿了一会开口。“……夫人喜欢什么。”
“嗯。”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凝视着江清波。沉思着,忽然开口。“鲁王在狱中留书自杀了。”
江清波猛然睁开眼,坐起身看向陆明洲。双眼闪着八卦之光。
“什么,鲁王自杀了?”
“为什么自杀?”
“确定真的是自杀?
“遗书里写了什么?”
“……”
陆明洲扶额,他家夫人对小道八卦和对吃食带着别样的热情。
“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陆明洲看着抓着他手臂的纤细手指,扯了扯唇角,翻身合上眼。“睡觉。”
“睡觉?”
八卦才说了个开头就没了,人干事!不听到结果怎么能睡得着?瞥了眼装睡的男人,趴在男人旁边小声开口。
“夫君讲讲嘛,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侧躺着纹丝不动。江清波掰过对方的肩膀一阵猛摇。
“夫君求求了,快说说怎么回事。别钓胃口行不行。”
“夫君。”
“明洲。”
“洲哥哥。”
陆明洲转头,两人面对面贴了个正着,感受到唇上的传来的温热,江清波怔楞地眨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伸手要将人推开,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给按住……
床幔落下,挡住了床上的春情。烛台上的焰火随风摇曳着,火焰时而拉长在风中疯狂摆动,时而变成一朵的小火苗,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要就熄灭……
*
翌日。
绿衣掀开床幔,红着脸倒吸一口气。一手拿着白色瓷瓶,一手捂住双眼。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条缝隙看向床上的人儿。江清波雪白的肌肤印着斑驳的青紫,从脖颈延伸至大腿,连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也印着暧昧的印记。
这这这……姑爷也太不知道怜惜人了!
“您身子弱,可不能如此折腾。下次可要让姑爷轻些。”绿衣一边抹膏子,一边语重心长说道。
“嗯。”
江清波翻了个身,闭着眼敷衍回应这。绿衣看得直摇头,但手上的动作轻了些许。抹完药膏,轻轻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绿衣站在院子,长长出了口气。轻声叮嘱在院子里忙碌的众人。“都小声些,小姐还在睡觉。”
众人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绿衣笑着走到廊下,蹲在绿竹身边,随手往炭盆里加了一块银丝碳。
“你说主子们这么恩爱,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迎来小主子?”
“若姑爷常常回来,这事还真有谱。”绿竹弄着盆里刚刚燃起来的碳,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小主子的衣服?”
“是不是有点早?小主子还没有影子呢。”绿竹停住扇风的动作,偏头看向绿衣。
“不早。小孩子的东西要精细。肯定做得慢啦。”
“说得有道理。”绿竹煞有介事点头。“你顺便帮我准备点料子,我给小主子做虎头鞋。”
“好嘞。一会我就去私库找料子。”
*
江清波睡醒已是下午,吃过饭,疲惫地摊在贵妃榻上。昨晚为了听一个八卦,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恶,陆明洲真的好阴险,居然这样套路她。
“小姐有听奴婢说吗?”
“啊?在听呢。你继续说。”江清波支着下巴,看向下首的绿梅。
“小姐的声音怎么哑了,昨晚着凉了?”绿梅板起脸。“绿衣绿竹怎么照顾的……”
“没着凉。我这是在暖房里待久了,有点上火。多喝点水就好了。”
江清波端起茶杯灌了一杯水。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心虚。心里把陆明洲翻来覆去骂一遍。都怪他,昨晚非要让她不停地喊‘洲哥哥’。要是不喊,他就使坏。最后她投降了,喊了一晚上,喉咙都喊哑了才放过她。
江清波想到昨晚,握着拳愤愤砸在软榻上。察觉的绿梅的目光,收敛好情绪,从容开口。
“继续说吧,陆子慧如何?”
“二小姐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如今人也乖巧了。那位嬷嬷问什么时候可以解禁。”
“关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放她出来吧。”江清波对绿梅微笑。“我也想你们了。”
“奴婢也想小姐。”
“赶紧去收拾东西回来,我让小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瞧瞧一个月不见都饿瘦了。送过去的食物不合胃口?”
“都是奴婢爱吃的菜,哪里会不合胃口。可能是小姐很长时间没见到奴婢,才觉得瘦。二小姐院子里的那些丫鬟都觉得奴婢白白胖胖被小姐娇养着,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眼皮子短,这哪里算教养。你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奴婢就不客气了。来时绿松就嚷嚷点菜。” 绿梅行了一礼,欢快的前往厨房。
当天,守在陆子慧四周的丫头婆子都撤了。陆子慧得了自由没有立刻走出院门,倒是单慧君火急火燎地冲去看女儿。
据传,一路过的丫鬟听到二小姐院子里传来单慧君激动的哭声。据不可靠消息称,陆子慧当时异常平静,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母亲。
小半个月过去,陆子慧安安分分,没有再作妖。据说这期间她还亲自去了一趟陆子莹的院子,为以前的事情道歉。
江清波听完八卦,眼底荡开涟漪。“那位嬷嬷倒是有几分能耐,教了点真东西。”
“就怕是做做样子,过个一两月有露出真面目。”绿衣努努嘴,无情地吐槽。
“无妨。再怎么闹也不敢闹到我面前。”江清波张嘴咬住绿梅投喂的橘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荡开,眉眼舒展开来。
“小姐,奴婢已经将嫁妆单子核对完毕。”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顿住,坐起身,打开绿梅递上的单子,柳眉微微皱起。片刻脸上荡开微笑。
“天气渐暖,也该裁剪新衣服,换一换旧家具。”
绿衣和绿松对视一眼,眼底露出个了然之色。
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三章
天气渐暖, 武安侯府阖府上下开始裁制新衣。江清波亲自带着人登门,先去了明镜堂找侯夫人温静,最后轮到二房。
江清波走到清风苑门口, 险些与一名从里面走出来的婢女撞个正着。婢女看到她显然很惊讶,看向她身后时手中的扫帚哐当掉到地上。她没有捡,惊恐地转身跑走。
“不好了, 三夫人上门了……”
婢女惊惶喊了三遍,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她们有这么可怕?转身看向身后, 无语扶额。绿衣等丫鬟两两并列站在一起, 气势汹汹, 像是要去干架。那名拿着衣料的婢女被挤到最后面,只能看见地上的影子。她现在明白那婢女为什么慌张了, 还不真不能怪别人小题大做。
“表情都给我收一收, 这么凶。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上门来找碴。”
“江清波。你带着人上门想干什么,真当我们二房好欺负?”人未到,声先到。话音落下好一会。单慧君带着一帮子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冲出来,双手叉腰直视江清波。
“……”
得,真的被误会了。江清波叹口气, 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的笑容。“误会误会。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我今儿个是带人来量裁春衣。”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身后一个个婢女和婆子,不怎么相信的挑起眉,
“你确定?”
“当然了, 衣料都带来——”
江清波回头脸上的笑容僵住,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身后的丫鬟们各个板着脸。刚才像是要去干架, 现在却像是要去拆房砸场子。那名拿着衣料的丫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 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叹口气, 大声开口。
“小丫, 出来。”
“来了,来了。”
脸嫩的丫头从最后面跑上前。江清波下巴向托盘上的衣料努了努。
“喏,量裁新衣。”
“你这什么料子,看着像是去年京城时新的料子。”单慧君嫌弃地撇撇嘴。
“二嫂不喜欢就算了。侄媳那儿想必也不用了。挺好的,能省下一笔。”江清波说着转身招呼丫鬟婆子离开。
“站住。谁说不要了。”
“二嫂还是和从前一样,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偏偏要表现的非常嫌弃。不会是想我求你吧?”江清波笑着掩唇。“注定要失望哦。”
“……”
一年过去了,江清波的嘴越来越令人讨厌。
一行人移步到清风苑花厅。
江清波很自觉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了一会也不见站在门口的丫鬟有动作。大声叹口气,看向挑料子的单慧君。
“二嫂是不是太过吝啬,连杯茶都不上。”
“我这儿的茶都是便宜货,怕是入不了三弟妹的口。”
“对我有意见,想要苛待就直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掌侯府十多年的中馈,你这儿没好茶谁能信?”江清波大剌剌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来杯茶,不能我就带人走。”
“最近府里来了一批黄花梨木和红木,我打算给大家添置些新家具。二嫂不想要……”
“……给她上茶。”单慧君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
“再来点果盘和点心。”
“当我这里是你的秋水苑?”
“不给我就走。”
“……你越来越过分了。”单慧君双眼喷火地瞪着她。
“侯夫人和大嫂哪儿我都薅过了,二嫂这里不薅一薅说不过去。”江清波笑吟吟看着她。“我年纪小,二嫂不会跟我计较吧?”
“我年纪大,怎么不见你尊老?”
“毕竟我辈分摆在那儿。”
“……给她,都给她。”单慧君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再聊下去她怕把自己气死。
婢女动作很快,没多会点心、水果、茶一一放在江清波旁边的小几上。单慧君看得心头又是一梗。平日里这些丫头做事慢慢吞吞,此时倒是非常麻利。又看向吃得欢快的江清波,笑容终究维持不住,吃吃吃……噎不是你。
“二嫂先别选料子。府里来了一批梨花木和红木,各房都能分些。大件两套,小件四套。您看看有什么家具老旧需要换。让丫鬟量一量尺寸,改明就可以开始做了。”
“真的?”单慧君本以为江清波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慧姐儿和莹姐儿暂时先不做,我留下些木料到时候给她们打嫁妆。”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都是公爹的东西,我不过是个跑腿的。二嫂不要也可以,我们其他房能多分点。”
“你们都有,凭什么我不要。你等着我先去看看哪些要换。”
“让绿梅几个跟你一起去。”
“???她们跟着干什么?”单慧君眼底滑过警惕。
“量尺寸啊。我难道让她们去抢劫?”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向绿梅做了个手势,后者将一本册子地上。“家具铺子出了时新的款。要多大多小的看你屋里的面积。到时候大了拿回来你屋里摆不下,谁赔?”
“你们跟我来。”单慧君撇撇嘴,对绿梅等人说道。
花厅安静下来。
江清波抿了口茶,余光瞥见站在角落当木桩子的一抹绿色身影。放下茶杯,荡开微笑。
“原来表小姐也在。”
“三婶婶安。”单漪垂着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上一次见单漪还是年前。之前看着还活泼的姑娘,如今死气沉沉。灵动的双眼也失去了光。身上的新衣料子是去年时新的。衣裳也不合身,略微有些宽大,显得她过于瘦弱。衣服更像是陆子慧的尺寸。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江清波垂眸撇撇嘴。单慧君做事真的令人无力吐槽。
“你既然叫我一声三婶婶,也挑一挑料子做两身新衣裳。”
“多谢三婶婶好意,不用劳烦了,姑母年前已经给我做了很多衣裳。”
“你身上这套是年前做的?”
“是。”
“……”
二房真的很有意思。江清波没继续劝,专心地吃着点心。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单慧君满面春风地回来。江清波看向她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挑起眉。
“我婢女呢?”
“还在量尺寸。”
“……”
好家伙,到底要做多少家具?居然还在量尺寸。打量挑选布料的单慧君,无语地摇摇头。江清波支着下巴,静静等待着。
一盏茶后,绿梅带着人回来。单慧君还停留选衣料,一块蓝色的花料放下又拿起,如此循环两三次。江清波等的瞌睡都来了。她觉得若不催一催,一天都要耗在清风苑。
“二嫂,咱能不能快一些?”
“女人挑衣服哪能快。”
“我就很快,自己贴银子每种料子做一套。”江清波双眼放光。“二嫂要不要和我一样,银子不多,也就几千两银子。”
单慧君:……
经过这么一催,单慧君果然快了些许。小半炷香的时间就好了。江清波满意的招呼其他人准备离开。走到花厅门口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坐在上首喝茶的单慧君。语重心长开口。
“二嫂,做人不能太刻薄。”
单慧君扔下茶杯,哐当一声,茶杯倒下褐色的茶汤倒了一桌子。
“三弟妹什么意思,刚才的茶水点心和水果给狗吃了?”
“单漪身上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去年的料子,宽松不贴身一看就是慧姐儿不穿的。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刻薄?”
单慧君看向角落里沉默的木桩子,脸色有些难看。“我们二房的事情与你何干。多管闲事。”
“我倒是不想管。但她住在侯府,丢了面子不止你面上无光,公爹也会被人说闲话。”
单慧君眼珠一转,笑了。“那你就用新料子给她做几身。”
“行吧。”江清波给绿梅等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人围着单漪飞快量尺寸。很快测量好回到江清波身后。
“二嫂觉得做几套好?”
“六套吧,寓意好。”单慧君看向单漪。“还不快谢谢三夫人,她好心要给你做衣服。”
“倒也不必,布料和做工费会从二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里扣。”
“凭什么。”单慧君声音拔高。
“当然因为你是她姑母。这事我会禀告公爹。”
“你——”
单慧君指着江清波的手,不停发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必道谢。就当替二嫂积德了。”江清波荡开灿烂的笑容,挥挥手转身离开。
“江、清、波。”
江清波一行人出了院子,身后响起单慧君的咆哮。她瞥了眼清风苑院门,继续前往梁宜静所住的院子。这就受不住了?才刚开始呢!
等走得足够远,绿衣再也憋不住,挤到江清波跟前。
“小姐,刚才为什么要帮单漪啊,她可是二夫人的侄女,奴婢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谁说我在帮她?”
绿衣茫然眨眨眼。“可您刚刚要给她做衣服,甚至为她和二房夫人吵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穿出去的确容易惹闲话,不知情的还当我们侯府连两件衣裳的银子都舍不得出。而且……”江清波倾身覆在绿衣耳畔,小声嘀咕两句。
“为什么要……”绿衣猛然捂住嘴,点点头。“奴婢会办好的,小姐放心。”
“嗯,越快越好。”
“是。”
江清波带着人到了梁宜静院子里走了一遭,好在对方没有单慧君折腾。一炷香就办好了。
回了秋水苑。
江清波累得倒在贵妃榻上。管理中馈果然是件麻烦事,不过是裁剪春衣就折腾了大半天。累人!偏头看向忙碌的绿衣等人,有气无力开口。
“你们可要尽快熟悉侯府的人和事,日后琐事就自己拿注意。像这裁制新衣的事情,你们去办就好。等遇到难题解决不了再找我,就像从前在江南时一样。”
“小姐又想偷懒了?”绿衣说。
“什么偷懒?我这是在历练你们。日后嫁了人也要管一个家,现在让你们提前演练起来,日后才不至于慌乱。”
“奴婢们可谢谢您嘞。”
绿衣绿梅对视一眼,噗呲一笑。她们家小姐每次都把偷懒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小姐,写好了。”绿梅放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汁,等了一会递给江清波。“嫁妆单子上的一些瓷器名画都摆在二房。一部分在清风苑,一部分在陆子宁夫妻的院子。放在什么位置,奴婢都一一记下来了。”
“没让单慧君发现端倪吧?”
“二房夫人高兴做家具,占便宜,哪里会在意奴婢的小动作。”
“做的很好。”江清波一目十行,看到后面止不住笑了。“二房一家子的底线令我叹为观止。”
“小姐现在闹到侯爷面前,姑爷母亲的嫁妆应该能拿回来一些。”绿梅说
“一些?”江清波折好单子放进袖袋里。“我要二房全部吐出来,一件都不能少。”
“有些已经不见了,都是些值钱的玉器首饰。奴婢在库房和二房院子都没有发现踪迹。”
“无妨。等绿衣那边的消息。”江清波拿了个橘子放进绿梅手中。“今天大家都累了,去休息一会。晚些你出府帮我去办件事。”
“好的小姐。”
“小姐小姐……不好了。”
绿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江清波愣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口,正好撞上对方。
“怎如此惊慌,发生了什么事?”
“姑姑爷回来了。”绿松喘着粗气说道。
江清波抬眼看天色,皱起眉。“现在不到下值时间。”
“姑爷是横着回来的。”
“横着?”
江清波瞪大眼,难道陆明洲没了?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四章
“快去请左大夫。”
“奴婢马上去。”绿梅掉头就跑。
江清波又看向站在右边的绿松。“你去吩咐小厨房多烧点开水, 一会要用。”
“诶。”绿松如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江清波沉着脸,转身疾步回寝房。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被里面的画面惊得睁大眼。本该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的陆明洲坐在床上。面色不见刚才的苍白,红润有光泽, 哪里像即将去排队投胎的一员。好一会回过神来, 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男人。
“你怎么回事?”
“小声些。”陆明洲轻声说道。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江清波瞪他一眼。又见陆明洲趴在床边, 从床底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对着胸口受伤的位置比划。窗户透进的阳光打在锋利的刀刃上, 泛起阵阵寒光。那是一柄见过血光的匕首。她眼皮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你这是要做什么?”
噗呲——
匕首插进胸口的一道伤口之中。
“你疯了吗?”江清波的声音拔高。
“我有分寸, 没有伤到根本。”陆明洲挤出一个笑容。
噗呲一声, 匕首被拔出。陆明洲慢条斯理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在衣袍上,弄干净后将匕首放回床底。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 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渗出来, 沿着指尖滴答滴答落下,打湿了衣袍。
江清波震惊的张大嘴,看到越来越多的血不停流出来,忙找了件干净的里衣,揉成一团堵在伤口上。
“你这简直乱来……”
失血渐多, 陆明洲脸色苍白,额角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左大夫到了没有?”江清波向外面大喊道。
“到了到了。一天天地不消停,隔三岔五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左伯伯快进来, 陆明洲流了很多血。”
左大夫快步走进内室,看到陆明洲的情况, 沉下脸。大致看了眼伤口, 花白的眉毛皱成川字。
“怎么回事, 伤得如此重。”
“他被刺客伤了。”
江清波看向老神在在的陆明洲, 心里叹口气,小声解释。
“你现在出去,别在这里添乱。”左大夫与江清波说完,又看向呆立在一旁的绿松。“你去打水来。”
江清波听话地走到门口,把空间让给左大夫。绿松端着清水进去,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左大夫的声音。她皱起眉梢,在门口来回徘徊,时不时看向内室。
“小姐天冷,可别把自己弄着凉了。”绿梅疾步走来,把暖手炉塞进江清波的手里,又将厚实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笑着安慰。“您别急,姑爷会平安无事的。”
“我知道。”
江清波沉下脸。内心的小人懊恼锤墙。陆明洲本来是没什么大事,但耐不住喜欢作死,居然狠狠捅自己一刀。她是真怕混账男人下手没轻重,把自己给作死了。日后……这秋水苑还怎么住人?
气死个人!
没多会,绿松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左大夫紧随其后,板着一张脸,就差把‘我很生气’写在脸上。
“左伯伯,陆明洲怎么样?”江清波迎上去问道。
“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多危险?那刀刃若再深一分,神仙都难救。”
一分?
陆明洲桶的真准。
“三天两头受重伤,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左大夫长叹一口气。“让他好好将养,不可再折腾。”
“左伯伯放心,我会劝他的。”
左大夫瞪了眼江清波。“我在京城这一年比在江南那十年还要忙。”
“左伯伯辛苦了,日后我一定让陆明洲爱惜身体,争取少生病少受伤。”
“但愿吧。”左大夫向走回来的绿松招手。“过来跟我去拿药。”
“来了。”
“左伯伯慢些走。”江清波又跟绿松说道。“看着点,扶着些。”
“奴婢知道的。”
“打盆干净的水来。”
江清波交代完,迫不及待进了内室。打量躺在床上闭着眼的男人。
“睡了?”
陆明洲睁开双眼,偏头看像江清波。
江清波长出一口气,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私自出宫遇见了刺客。现在京都戒严了。”
“私自出宫?你陪着的?”江清波问。
“不是,只有皇帝和身边的太监。”
“那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江清波皱起眉,心里没想明白。
“之前是没有,但之后就说不一定了。我需要避开一些东西。”
“左伯伯说还差一分,你就要去排队投胎了。”江清波撇嘴。
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没事的,我这伤也就看着严重。”
“你可别再动了。左伯伯说你伤得很严重,需要好好将养。”
绿梅端水进来,放在床边,垂着头退了出去。江清波拧干帕子,擦拭陆明洲满是血迹的手。耐心擦干净男人身上的血渍,盆里的水已经被染红了。
“辛苦夫人了。”
“少受点伤,我就不用辛苦了。”
江清波瞪他一眼,端起盆送出去交给绿梅。再回来听到鸽子的叫声。看到白色的鸽子站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这是只信鸽。她取出小竹筒的纸条,转身交给陆明洲。
“你的吧。”
“多谢夫人。”
陆明洲躺在床上,盯着纸条,眉梢紧紧皱起。江清波心里咯噔一下,能让陆明洲露出如此神情,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怎么了?”
陆明洲直接把纸条放到她手心里。江清波怔楞一瞬,打开纸条。随即睁大眼。
第一条:皇帝昏迷,太上皇震怒,病中的太医院院正被紧急召进宫。
“皇上伤得这么重?”
“我和郁佟赶到的时候全身是血。我及时替他挡了掉,才算没有当场毙命”
“右指挥使被牵连了,真惨。”
江清波盯着第二条:郁佟因救驾来迟,鞭刑二十,正带伤追查潜逃的其他刺客。
二十鞭下去,皮开肉绽都是轻的。若执刑的人下手重一点,小命去了半条。被打完还要去追查刺客。江清波佩服地竖起大姆,郁大人的身板真结实。
陆明洲对自己下手难道是为了躲避鞭刑?
江清波想想又觉得不对。陆明洲捅自己那一刀可比鞭刑狠多了。
“皇帝真不省心。出了事,还要拉上你们垫背。”
“从前出事倒也不会拉上我们垫背,只是这是一个针对拱卫司和皇帝的局。”
江清波对朝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听得一知半解。秀眉皱起又松开。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有人针对拱卫司,或者说针对我。”
“你对头这么多,不是一直都有针对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江清波眨眨眼,眼底流露疑惑。赐婚圣旨下来之后,亲爹说了很多陆明洲的事情。朝堂上若发生关于陆明洲的事情,当□□议只会有两派。陆明洲和他的政敌们。
“……这次不一样。”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放心,为夫已有应对之策”
“我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的药。”江清波起身准备走,手腕被人抓住。回头看向陆明洲。
“还有事?”
“你这么信任我?”
“夫君能走到今天肯定有过人之处。妾身相信你。”
虽然她不记得书中的内容,但陆明洲可是忙工作忙死的,不是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而亡。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人。”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哄人。”
陆明洲失笑。“夫人的实话还挺动听。”
“你要喜欢听,我脑子里还有一箩筐,晚点说给你听。”江清波弯腰替他掖好被子。“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药。”
“好。”陆明洲听话地闭上眼。
*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拍门声急促响起。江清波茫然睁开眼。趴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小姐,宫里的御医进府给姑爷瞧病了。”
江清波无语地撇撇嘴,现在才派御医来看伤势,要不是侯府有府医,陆明洲早就凉了,到时候去孟婆摊看伤势?腹诽完猛然清醒。偏头看向双眼清明的陆明洲。
“御医来了!”
“嗯,也该来了。”陆明洲说完又闭上眼。
“……”
“小姐,御医已经进了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秋水苑。”绿梅又说道。
“我知道了。”
江清波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拿了个线球让陆明洲夹在腋下。
“这是干什么的?”
“夹上脉搏会弱一些,到时候太上皇知道你伤重,肯定不忍心继续责罚你。”
“这法子不错。”
“让下面的人悲伤一点,低迷一点。”江清波说。
“小姐放心,昨儿个已经交代下去了。”绿梅说。
御医来得很快。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脚下健步如飞。长了一对桃花眼,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
“大人快看看我家夫君吧,他不大好了……”江清波红着眼将人请进内室。
御医按住陆明洲的脉门,片刻皱起眉。看了眼昏迷的人。轻手轻脚检查胸前的伤势,随后脸色沉了下去。
“陆大人伤得很重。”
“可不是,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府医说过不了这几天怕是……”
“的确——”
“呜呜呜呜……”
哭泣声打断御医的话。后者也不好继续,劝慰道。“夫人莫慌,只要过了这几日,陆大人就会平安。”
“多谢大人。”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拿出一包金叶子放进御医手里。
“一点诊金望大人不要嫌弃。日后还劳烦您多操心。”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御医。江清波坐到床边,把线团从陆明洲腋下取出来。又拿起绣帕擦拭泪水。
“怎么还哭,他说得又不是真的。我身体好得很。”陆明洲抬手擦掉江清波脸上的泪珠。
“姜汁抹太多,停不下来。”
“……”
陆明洲收回手,合上眼选择眼不见为净。
“这位御医你熟悉吗?”
“有过一面之缘。”
“那他开的方子和药丸就别吃了,我送给左伯伯验一验。”
“听夫人的。”
江清波有了第一次养病的经验。第二次熟练了。这次也不用纠结扶不扶的问题。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陆明洲的伤好了大半。表面依旧伪装得很病弱。吃饭要喂,如厕要扶……
期间御医来过几次,每次都给不同的药。倒也没有毒。
陆明洲明面上能下地那天,宫里的圣旨到了。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五章
“三房终于遭报应了。”单慧君笑着拍桌。“陆明洲失宠, 日后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夫人小声些,要是被其他房里的丫鬟听到,可不得了。”
喜翠紧张地向院门外张望, 没有看到旁人才松了口气。昨儿个宫里来了圣旨,三少爷被撸了指挥使之职,被贬去巡街, 一个晚上的时间, 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儿个自家夫人已经高兴一晚上, 到了今天那高兴劲也没有消退。
清风苑里有些刚来的丫头不懂得府里的深浅, 跟着二夫人一样都很高兴。
府里的老人经过前一年的洗礼, 对三房的那位夫人异常敬畏, 就算三少爷现在被太上皇厌弃,她们也不敢如从前一样说风凉话。就怕被听去后被三房的记在小本本上。
喜翠一直跟在单慧君身边, 经历的事情更多。深知三房夫人的厉害, 一直谨言慎行,就怕入了对方的眼被针对。心里叹口气,小声劝慰。
“夫人可别太大声,如今三少爷还在府里,到时候让他知道怕是……”
“怕什么, 他还敢打我不成?”单慧君冷哼。“只要他敢动手,我就敢敲登闻鼓,让全京城都知道陆明洲对嫂嫂动手。”
“按照三少爷的性子, 倒是不会对您动手。但宁少爷就可能……”
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想要说什么又即时住了嘴。偏头扫了喜翠一眼,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怎么三房的事情不能提了, 一说就打断我。还让我小声, 凭什么, 这是我的院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哪一房的丫头?”
“没有没有。”喜翠急忙摇头。“昨晚宁少爷特意过来交代奴婢们让劝着您,别让三房抓到把柄。”
“哼,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单慧君沉下脸,一巴掌拍在桌上。
喜翠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最近二房也不平静。原因是二夫人常常让表小姐单漪送汤给宁少爷。前几天被禁止入院门。
二夫人叫来少夫人骂了一通,还说不贤惠。当天晚上宁少爷就来了清风苑。
“母亲不要再为难宜静了,不让表妹进院子是孩儿下的命令,与她无关。”陆子宁温声说。
“心疼了,迫不及待来为她开脱?”单慧君冷哼一声,面对陆子宁眼底透出慈爱。“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婚快一年了也该纳个妾。漪儿早年丧母嫁到别人家我也不放心,你纳了她岂不是正好。多生两个孩子,我睡着都能笑醒。”
“母亲在说什么胡话,单漪是我表妹。单家虽然落魄了,但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单家的女儿怎么能给别人做妾室。”
“武安侯府的门第不差,你也不差。嫁过来我这个当姑母的还能照顾她,哪里不好。”
“母亲慎言,这话切莫再提。若是让我那些同僚知道你逼让表妹给我做妾,不知会怎么耻笑孩儿。”
“我什么时候逼你表妹了。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是她自己愿意给你做妾。”
“不管她到底愿不愿意。”陆子宁板起脸。“表妹如果再敢踏足我的院子,孩儿立刻派人送她回家。”
“你——”单慧君愤愤拍桌。“梁宜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
“宜静很好。”
单慧君深吸一口气,半晌挤出笑脸。“不要你表妹也行。我给你两个漂亮丫头抬做姨娘如何?”
“母亲。”陆子宁每个字都喊得特别重,顺利让单慧君转头看他。“我们武安侯府家风清正。上至祖父下到三叔,哪一位婚后纳过妾。就连父亲后院的姨娘,也是未娶您之前的通房。父亲有你之后连她们的房门都没进过。孩儿成婚还不到一年就让我纳妾,让别人知道怎么想。”
“谁会多想?京城里的公子哥哪家不是妻妾成群。”
“有时候孩儿觉得江清波说的很对。”
单慧君:???
“表面对梁宜静很好,背地里不停往我这儿塞人,给她添堵。”陆子宁叹口气。“母亲对她哪里不满,你说出来我让她改。”
“我哪里有针对她,母亲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早点为家里开枝散叶。”
“那您怎么不给父亲纳妾。”
单慧君不可置信瞪大眼。“陆子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都不能接受父亲纳妾,为什么要逼宜静?”
“你你……你为了梁宜静居然忤逆我?”单慧君指着陆子宁的手不停地颤抖,脸上有伤心,有难过,还有愤怒。
“孩儿只是想让母亲感同身受,日后不要再为难她。”陆子宁偏头不去看单慧君,平静的解释。
“你给我滚。”单慧君指着大门。
“母亲先休息,孩儿先回去了。”陆子宁起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口忽地顿住脚步。“太上皇当初赏识孩儿,一是因为家风清风,二是孩儿洁身自好。母亲切莫在胡来。”
“滚——”
“孩儿告辞。”
“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当初就不该生你。”脚步声远去,单慧君气红了脸,抬手砸了茶杯。
砰——
茶杯砸在石桌上。拉回了喜翠的神智。瞥了眼絮絮叨叨数落宁少爷夫妻的二夫人,头垂得更低了。
“夫人菜上齐,该吃午饭了。”另一名大丫鬟说的。
单慧君收敛怒容,长出一口气,脸上荡着笑。“去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今儿个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要喝几杯。”
“夫人可不能多喝,今儿个下午郑国公夫人会来做客。”喜翠提醒道。
“小酌几杯,不妨事。”
两人移步小厅。喜翠接过酒壶,亲自给单慧君斟酒。每次只倒小半杯,就怕对方喝醉后误了今天事情。到时得罪客人,主子没气撒,她们做丫鬟的就要遭殃被罚。
三杯下肚,单慧君脸颊泛红。喜翠不敢再倒酒,只能不停地给对方夹菜。饭后扶着微醺的主子躺上床。
“行了去外面守着,到时间在喊我起来。”单慧君不耐烦挥挥手。
“是。”
一个时辰后,喜翠轻轻摇醒单慧君。等到对方睁眼,不悦的目光扫过来,忙开口解释。
“夫人,郑国公府的人快来了,您该起来梳洗了。”
“知道了。”单慧君掩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你去把二小姐叫来一起见客,让她打扮漂亮一点。”丽嘉
“奴婢立刻去。”
*
陆明洲被贬去巡街,有人高兴也有人真正担忧。大房裴淑娴母女帮忙协助管理中馈,让江清波能有更多时间照顾病人。明镜堂送来好药材。
武安侯更是亲自来到秋水苑。江清波听到禀告,立刻走出寝房迎上去。
“公爹亲自过来是有何事交代?”
“明洲伤势如何了?”武安侯停住脚步,站在秋水苑院门口问道。
“好些了,说会话还是有精力的。”
“方便吗?我去看看明洲。”
“公爹请。”江清波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中间的路。等人走过,偏头看向身旁的绿梅。“去泡杯茶。”
“是。”
武安侯走进内室,自觉地拉过凳子坐下,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明洲。
“睡着了?”
“???”
她出去的时候陆明洲还是坐着的,怎么回来就躺下来。还闭着眼装睡,就差在脸上写上‘不想见你’四个大字。江清波无语地扯了扯唇角,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幼稚。
“大夫开的药会使人困倦。儿媳叫醒就是了。”她坐到床边暗自在男人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陆明洲睁开眼。江清波挤出笑容,无视对方控诉的眼神,扶着人坐起身,又在后面塞了三个枕头。
“公爹来了。”
“父亲有何事?”陆明洲面无表情开口。
江清波瞪了一眼陆明洲,就不能带她出去再问?忙起身笑看看向武安侯。
“你们慢慢聊,儿媳先去小厨房看药煎好了没。”说着接过绿梅端上的茶盏,放在武安侯旁边。感受到父子两之间紧张的气氛。想了想又开口。
“夫君得伤很重,生气容易崩裂。还请公爹担待些。”
“放心。只有他气我的份。”武安侯笑着说道。
江清波带着绿梅离开内室。刚走出房门,身后响起武安侯的细小的声音。
“看老子给你讨回来的媳妇多好,别不知好歹。一天天对老子拉着个脸。”
江清波摸摸鼻子。公爹有时候真暴躁,尤其面对陆明洲的时候。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听到陆明洲的声音,想必懒得搭理。这两父子的相处模式真令人捉急。她叹息一声,转身前往小厨房。在里面转了一圈,走到廊下的摇椅坐下晒太阳。
“小姐。”绿衣走上石阶站在江清波面前。“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那边答应了。”
“真快,看来对方也忍不了。”江清波失笑。
“那可不,谁让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绿衣嫌弃撇嘴。
“你先别回应,晾几天。看看那人的反应再说。”
“好的小姐。”
江清波剥好橘子,分了一半给绿衣。“一会你去左大夫那里问问御医给的药丸有没有问题。”
“奴婢一会儿就去。”绿衣咽下橘子肉,点头回应。
“晚点再去。你先去歇一会。等小厨房的点心好了,你顺便给左伯伯带些过去。”
“好。”
江清波吃完橘子,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偏头看向寝房大门。恰好看到武安侯从里面出来。她茫然眨眨眼,两父子不是要好好谈谈么,公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抱着暖手炉起身迎上去。
“公爹,你们这么快谈完了?”
“我跟这野小子没什么好谈的。”武安侯嫌弃地说。
武安侯的比喻真恰当,陆明洲的确是野,不然也干不出拿刀捅自己的事情。又野又狠。
“你身体也不好,照顾明洲要量力而行。坚持不住就把他扔给底下的婆子伺候。”
“多谢公爹关心,儿媳省的。”
“天气冷,回去吧。”武安侯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江清波目送武安侯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转身回了内室。刚进去听到有序的敲击声。陆明洲凝望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曲起轻轻敲击床板。
“想什么呢?”江清波坐到床边看向陆明洲。
“没什么。”陆明洲回过神,停止了敲击声。“今天晚上吃什么?”
“喝粥。”
“又喝粥?”陆明洲面如菜色,长长叹口气。“夫人,为夫的食谱能不能换一换?”
“左大夫交代清淡为主。”江清波打量他,秀眉皱起。“好像瘦了,晚上多吃点。”
“天天喝粥,没胃口。”
“一会我让小厨房多做点大菜,晚上我坐在对面吃,你应该就有胃口了。”
“……你在哪里学的残忍手段。”还对面吃,这是人干的事情?
“怎么能说残忍,妾身是在激励夫君呢。”
“……你想吃就直接说。”陆明洲扶额挑明。
“嗯,妾身想吃。”
江清波长叹一口气,陪着陆明洲一起吃了半个月的粥,不止舌头淡了,连人都淡了。现在她只想好好吃一顿全肉宴,鸡鸭鱼肉都要吃。
“……要不我们一起吃?”
“夫君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
“睡会吧,粥好了叫你。”江清波拿开枕头,手腕被抓住。她眨眨眼,疑惑抬头。“怎么了?”
“先扶为夫去如厕。”
“夫君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江清波扶着他起床,想了想开口。
“什么话?”
“你一天如厕十多次,是不是肾不好?要不找时间让左大夫看看。”
“……”陆明洲解裤带的手顿了顿,咬了咬后槽牙。“为夫每天喝粥。”
“可我从前生病也喝粥,也不像夫君一天如厕十几次。”
陆明洲;……
“夫君有病要趁早治疗,不要讳疾忌医。”
“……”
陆明洲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挤出一个笑,余光瞥向垂着头的江清波,眼底暗流疯狂涌动。
“等伤好立刻看,绝不耽误。”
“好。”
*
转眼半个月过去,陆明洲的伤势好的七七八八,马上要去上任巡街。
江清波起了个大早,旁边的枕头已经空了。伸了个懒腰,看向绿衣。
“陆明洲什么时候走的?”
“姑爷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走了。”绿衣说。
江清波挑起眉,眼底荡开疑惑。巡街也要这么早去?之前被贬的圣旨下来,她就有点担心。但陆明洲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她也不好特意安慰,怕对方不好受。今儿个本来打算早起送一送,结果人早就走了。
“奴婢看姑爷心情挺好,走前吃了一碗阳春面。”
“???”
好友心情吃面?那应该是真没事!
“小姐,奴婢听到一点消息。”绿衣拿过衣裙,小声说道。
“什么消息?”
“二小姐和郑国公的嫡次子前几日交换了庚帖。”
“单慧君的动作真快。之前怎么没有听到风声?”虽然她待在秋水苑照顾陆明洲,但不像上次一步不能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保密工作很到家啊。
“这次二房做得隐秘。奴婢也是前几日偷听到明镜堂的姐姐们说的。”
“偷听?”庚帖都换了,有什么不能明着说吗?
“听说侯爷不同意。”绿衣说。
“为什么?郑国公㛄婲的嫡次子不好?”
江清波想了想对郑国公府没有什么印象。她想想又觉得不对。陆子慧是单慧君的亲女儿,应该不会害她。
“郑国公的嫡次子寂寂无名,倒也没有不好的传闻。但她的姑姑曾经是太上皇最喜欢的宠妃,年老了也在宫里有一席之地。”
“这家世也算不错。为什么不同意?”江清波皱起眉,心底涌起好奇。
“可不是。听说二少爷和陆子宁一起找了武安侯谈了一夜,这桩婚事才成。不过还有要求,不让宣扬。”
订了婚不让宣扬?
江清波越听越糊涂。按照她对武安侯的了解,对小辈是真的疼爱,不会坑自家孙女。二房又在搞什么鬼?
“留意一下,有什么动静报上来。”
“放心小姐,奴婢盯着呢。”
“今儿个管事们有事情报上来吗?”江清波抬起手让绿衣方便套上外袍。
“有几件,奴婢按照小姐从前的处理方式解决了。”系衣绳的绿梅接话道。
“最近我看你们几个忙的进进出出,忙不过来吧?”江清波的目光扫过绿梅脸上的疲态,面露心疼。侯府人多事杂,她带过来的可用之人又太少了。想了想,双眼一亮。
“莹姐儿最近跟着你学了不少,适当放事情让她做。从厨房采买开始吧。”
“厨房那块?”绿梅面露犹豫。“小姐,厨房是重地。贸然给子莹小姐练手……”
“你在旁边盯着就行。每日支出的银子定额,让她自己安排。等她熟悉厨房采买,嫁人之后能更快掌控中馈,不会被下人愚弄。”
“倒也是。奴婢一会儿就去找子莹小姐。”
“陆子慧那里我在想想让她管什么。”
“小姐要用陆子慧?”绿衣拔高声音。
“当然。”江清波平静点点头。“她也要嫁人,也该学着理家。当然要利用起来。你们难道不想轻松一点?”
绿衣and绿梅:……
她们想轻松一点,但让陆子慧管家……真的不敢想。也就她们小姐不仅敢想,还敢做。
一时间,她们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同情即将被奴役陆子慧。
饭后,江清波坐在亭子里的摇椅上,惬意的晒太阳。捧着侯府的账册翻开,张嘴咬住绿梅递上的柚子。
真甜!
“夫人的日子真惬意。”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清波循声望去,看到陆明洲站在院子里,震惊的挑起眉。放下账册迎上去。
“今儿个这么早回来?”江清波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刚刚偏西,这个点还没到下值时间。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陆明洲从身后拎出个盘子大的篮子。“巡街的时候看到一家点心铺子,她家奶糕做得不错,很多人买。”
“还不错,闻着挺香。”江清波掀开外面的白布,嗅了嗅,满意点头。转手把篮子递给绿梅。“拿去装盘。”
“你今天在家干什么?”
“看账。”江清波拉着陆明洲到亭子坐下,剥了个橘子塞进男人的嘴里。“怎么样?”
“还不错,挺甜的。”
“这橘子是你名下的庄子种的。收成不错。卖了一些,自家留了些。给相熟的人家送了些。”
“我名下的庄子?”陆明洲失笑。“从前我都不知道自家种的水果这么甜。”
“往年成熟之后一下子卖不完,只能贱卖了。”江清波指着果盘。“冬枣、柚子,山楂茶都不错,你尝尝。”
陆明洲净手后一一品尝,“嗯,都很甜。”
“是吧,我打算把那个庄子弄成果园,到时候让各府想买自己摘,体验别样快乐。”
“你做决定就好。”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夫人辛苦了。”
“小事。”绿梅放下盘子,江清波拿了一块奶糕,食物在舌尖化开,眉梢舒展开来。“甜而不腻,奶香浓郁。挺好吃。夫君在哪家店买的?”
“东城青锣巷。要早上去,否则就没了”
“早上?”江清波皱起眉。武安侯府在西城。前往东城骑马大半个时辰。
“你那么早就巡街到东城了?”
“嗯。东城那边最近不太平,先去看了看。”
江清波对他竖起大拇指。“夫君真是个好官,有你盯着东城,那些想要闹事的坏人绝对不敢放肆。”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好官。”
“以后会听到更多。”江清波握住男人的大手,安慰道。
傍晚。
两人一起吃晚饭,又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从前江清波常常一个人吃晚饭,一个散步,如今多了一个人倒有些不习惯。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想到陆明洲。估计不习惯的人也还有他。从前是拱卫司左指挥使,现在被贬去巡街,落差之大,心里怕也不好受。
她刚才悄悄观察过男人,表面上看不出来。这事表面上看着越是没事的人,心里指不定已经千疮百孔。她不好直接问,怕陆明洲伤心。
“夫人。我里衣被打湿了。能否帮为夫拿一套新的?”
“马上。”江清波爬起床,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送进浴房。放下里衣准备离开,转身时一片青紫从眼前掠过。她猛然愣住。眨眨眼,眼底荡开疑惑。刚刚她好像看到陆明洲左臂上有一片青紫。不是很确定,脚步慢下来。准备不动声色再看一眼。刚巧陆明洲转身把左臂挡得严严实实。
“夫人若想看为夫直接说,倒也不必偷偷摸摸。”
江清波沉默了。沉思一会,点点头。“行吧,你站起来我好好看。”
陆明洲:……
“夫君?”江清波偏头看他。
陆明洲扶额,笑着摇摇头。“我的伤刚好,这几天有心无力,夫人今晚放过为夫吧。
“……”
她只是想看看身体,没有想要做不和谐的事情。
“如果夫人坚持,那为夫咬咬牙——”
“别别别,我立刻出去。”
江清波疾步走出浴室,再待下去不知道陆明洲会说出什么话来。钻进被窝,她眉梢皱起。刚才是她看错了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淤青呢。
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浴房里的烛光有些暗,可能是阴影。江清波越想越觉得没错。提起的心放下,平静地闭上眼梦周公。
翌日起床,陆明洲早已经去巡街。
江清波吃完早饭,前往议事堂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散步的单慧君。
“三弟妹早啊。”单慧君笑着说道。
“二嫂早,这么早出来散步?”
江清波扫过对方脸上灿烂的笑。怀疑对方故意等她,毕竟单慧君之前从来不走这条路。
“无事一身轻。从前从早忙到晚,一刻都不得歇。如今有了时间多走动走动,当锻炼身体了。”单慧君抿唇一笑,转了话题。“听说二弟伤得重,如今可有好些。”
“二嫂的关心挺及时。夫君已经巡街两天了。”
“巡街啊?哎哟,巡街也蛮好的。”单慧君笑笑,一脸惆怅开口。“弟妹常年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不知道。拱卫司前两任指挥使下场可惨了,被太上皇抄家灭族。三弟能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不像我……每天都要为子宁担忧。担忧他起草诏书的时候没做好,惹了太上皇生气被砍脑袋。”
“二嫂说得对。其实我早就想让夫君离开拱卫司,如今巡街多好,危险少,还能按时回家吃饭,陪我散步。”江清波荡开灿烂的笑。“多谢二嫂关心。没想到我们的想法居然一样。”
单慧君:???
好赖话你是听不懂?
“需要让侄子安全退下来吗?我跟阿爹说一说,暗地里操作一下也是可以的。”
“……???”
好不容易爬上去,怎么能退下来?单慧君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怎么好劳烦二弟妹。”
“不麻烦。我爹和太上皇的君臣关系还算可以。上道折子替子宁侄子挪下位子,还是可以的。”
“……真的不用。其实让子宁在那个位置历练一下也有好处。”
“但太上皇阴晴不定,万一惹怒他老人家被砍头怎么办?要不还是趁早挪一挪,比如礼部?”
“真的不用劳烦。诶,三弟妹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单慧君强硬转了话题。
“的确有点忙。那我就先走了。”江清波走了两步顿住,回头看向单慧君。“二嫂哪天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好好好,到时有事一定找三弟妹。”单慧君笑着挥手,等江清波的身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敛下。冷哼一声。“神气什么,陆明洲现在只是个巡街的小卒而已。一条太上皇不要的狗。等着瞧,日后指不定巡街的差事都要丢。到时候看公爹还会不会将世子位传给他。”
隔天,又一道圣旨进入武安侯府。各房跪在地上,听着前方的年轻公公宣读圣旨内容。
“奉天承运……前拱卫司左指挥使陆明洲……逸群之才,册封为武安侯世子。”
作者有话说:
拔牙真的好痛,再也不想体验。
补一章昨天的。明天再补一点齐了。
◉ 第五十六章
“奉天承运……拱卫司左指挥使陆明洲……逸群之才, 册封为武安侯世子。”
中年太监念完圣旨,双手捧着送到陆明洲面前。
“恭喜陆大人——奴家说错了。”太监歉意一笑,又开口。“恭喜世子。”
“公公辛苦。”陆明洲接过圣旨, 点头说道。
“这哪算辛苦。能为陆大人办事是奴婢的荣幸。”中年太监张望四周,上前一步,小声开口。“前儿个太上皇还念叨大人, 相信您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承你吉言。”
“辛苦公公跑一趟。”武安侯把蓝色荷包塞进中年公公手里, 笑着开口。“天气热, 公公进屋喝杯茶。”
“多谢侯爷。今儿个宫里头忙, 奴婢得尽快赶回去。”
“既如此本侯爷就不留你了。”
武安侯笑着将中年公公送出大门, 转身回来拿过圣旨, 打开瞧着满意点点头。看向陆明洲,扬起的唇角拉下来。
“跟我一起去趟祠堂。”
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开。
江清波盯着陆明洲的背影, 一脑门的疑惑。一个月前男人的左指挥使被撸了, 被贬去巡大街。这会又被封世子,身份立马又抬高了,但差事还是巡大街。
下一任武安侯巡大街。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太上皇是故意给陆明洲难看呢,还是给陆明洲补偿。
太上皇这操作令人迷惑!
“恭喜三弟妹,你现在可是世子夫人了。”裴淑娴笑着说。
“恭喜三婶婶。”陆子莹和陆子闫异口同声说道。
“多谢大嫂。”江清波揉揉闫哥儿的脑袋, 笑着说。“多谢你们。”
“恭喜。世子定了,连我都松口气。”温静笑着说完,又推了推身旁的儿子。“说话。”
“恭喜三嫂。”
陆明辰嘟着嘴, 说的不情不愿 。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一样。江清波看的好笑,心底升起逗弄的心思, 弯腰与他平视。
“四弟的表情苦大仇深, 你是不是不想恭喜我?”
“你和三哥轮流抢我喜欢的菜。每次都只欺负我。没掉头就走已经很给面子了。”
陆明辰小大人般双手环胸, 扬起头, 冷哼一声吧。就和陆子慧嚣张搞事情的模样一个样。小大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江清波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忍着笑。温静看在眼里偏头看向其他地方,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认识这小孩,勿扰。
“四弟真的太给面子了。当嫂嫂的也不能太过分。所以我决定下次要抢光你爱吃的所有菜。”
陆明辰听到前面,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听到最后一句,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盯着江清波。
“我还是孩子,你们不可以欺负我。”
“可我最喜欢欺负孩子了。”
陆明辰:……
三嫂不是人!
“阿娘……”
“今儿个天色真好。”温静抬头看天,不搭理可怜巴巴的陆明辰。
“……”
陆明辰垮下脸,眼眶里含着水花。正要哭嚎,看到江清波笑吟吟的脸,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倔强地继续伪装坚强。
其他人看在眼里哄然大笑。
江清波擦拭眼角的泪花,唇角扬起个弧度。陆明辰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与这边的欢声笑语不同,二房等人显得很沉默,一个个脸上没什么表情。武安侯离开没多会,陆明钧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先离开了。其他人陆续离开。
梁宜静看着笑靥如花的江清波,澄净的眸子微暗,神情极为复杂。片刻她走上前。
“恭喜三婶婶。”
“多谢。”
江清波展露笑容。面对梁宜静的恭喜有点诧异,又觉得正常。女主处事出了名的妥帖,嫌少在外面失态。倒是二房的其他人,现在忽然就不继续装了。说走就走,体面都不要了。
梁宜静和二房其它人对比,她挺很欣赏女主,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别人给面子,江清波也不是个喜欢找事的人。笑着寒暄。
“你脸色不大好,最近没休息好?”
“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不大舒坦。”梁宜静说着又向其他人笑笑,随后又开口。“我院子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去吧。”
梁宜静回到院子,招来丫鬟。“少爷回来了没?”
“少爷去了外书房。”
“我知道了。”
梁宜静回到寝房,脸上的笑容眨眼间消失无踪,脸上的平静龟裂。接过婢女递上前的杯子,突然松开手。
啪——
杯子四分五裂,茶水飞溅。
“小姐。”小乐担心的看着梁宜静。
“没拿稳。让人进来打扫了吧。”梁宜静说完走到窗边坐下。背对婢女情绪再难克制。不甘在眼底疯狂翻涌。
自从嫁给陆子宁,几乎事事不顺。
貌丑的江清波变美了,将她衬的像个丫鬟。将她心底隐秘的优越感彻底击碎。
好在陆子宁给了她底气。子宁宠她,疼她,几乎天天回家。不像江清波虽然娘家强大,但不受宠。夫妻关系并不好,陆明洲几乎一个月回家一次。
这份底气在年节前后又被击碎了。陆明洲现在常常回家,最近好几次她看到陆明洲回家手上都提着零嘴,不用想都知道是给谁买的。还有好几次看到两人在花园散步,有说有笑,陆明周看江清波的眼神满是柔情。
而自己嫁给陆子宁后除了甜言蜜语,几乎什么都没有。
带零嘴?
陆子宁觉得外面的食物大多不干净,自己都不吃,更不会给她带。
饭后散步?
陆子宁忙时呆在书房,不忙时身边总有单慧君送来的美婢伺候。而她自己常常被单慧君叫到身边立规矩。江清波从不为这些烦恼。武安侯爱护她,侯夫人从不立规矩。后院干净。
今天,梦寐以求的世子夫人也成了江清波的。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她费尽心思抢来的男人,夺来的婚事好像成了笑话。梁宜静双手握成拳,狠狠砸在小几上。
“小姐。”小乐看到这一幕,忙跑上前抓住她的手。“您这是干什么?”
“我当初若是不抢婚,江清波嫁给陆子宁会有现在过的好吗?”梁宜静一脸认真看向婢女。
小乐摇头。“姑爷可不喜欢江清波,嫁进来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磋磨。现在她能制住二夫人也是身份占了便宜。”
“你又在哄我。”
“奴婢说的是真话。”小乐蹲在地上,握住梁宜静的手。“小姐别瞎想,您只是因为身份才会如此被动。如今您要好好笼络住姑爷的心。这几天二夫人又送来两名貌美婢女。姑爷退回去后又送来两位。”
梁宜静闭上眼,靠着椅背。“你说江清波遇到这种事情会如何处理?”
“她估计只能躲在哭了。”
“不会。若陆子宁娶得是江清波,单慧君根本不敢这么做。江大人可不是好惹的。”梁宜静苦笑。“单慧君看我是庶出,娘家落败才敢如此糟践我。”
“小姐已经嫁进陆家了,现在感慨也没用。而且嫁给姑爷是您当时最好的选择。”
“是啊,不嫁给陆子宁只能嫁给别人当填房。”梁宜静深吸一口气,端正坐好,脸上重新荡开笑容。“去盛一盅甜汤,我亲自送去。”
“诶,奴婢马上去。”小乐转身松口气,忙跑去小厨房。
梁宜静带着小乐前往外书房。刚到院门口遇见粉衣婢女从里面走出来。
婢女长得很漂亮,美得张扬。见到梁宜静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夫人。”
“你这是干什么去?”
“砚台摔坏了,奴婢正要去找绿梅换新的。”婢女拿出摔成两半的砚台说道。
“去吧。”
婢女屈膝行了一礼,垂着头,急步离开。好似有鬼追一样。
“狐狸精。”小乐看着远去的粉色背影,愤愤说道。
“小乐。”
感受到梁宜静的目光,小乐抿了抿唇,垂下头。“小姐,奴婢就是气不过。”
“谨言慎行。”
“奴婢知道了。”
“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和姑爷谈点事情。”
“奴婢知道。”
梁宜静接过食盒,转身进去了书房。
*
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之后,最高兴的还有秋水苑的丫头婆子们。各个走路带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小姐今晚是不是该做几个大菜庆祝一下?”绿衣兴匆匆的说。
“不,最近茹素。大家也低调一些。”江清波解下大氅交给绿衣,郑重地交代道。
“为什么呀?”
“按我说的做就行。交代下去,我们院里所有人这七天茹素。”江清波拍拍她的肩膀。“等后面吃大菜庆祝。”
“奴婢明白。”
“明儿个你回江家一趟,就说最近陆明洲要低调,不摆小宴庆祝。”
“好。”
晚上,饭桌上多了一盘卤肉片,那是陆明洲今日从外面带回来的熟食。江清波很给面子吃了大半,将剩下的都给了陆明洲。
“这七天茹素,别再买熟肉。”
“茹素?”陆明洲夹菜的动作顿住,偏头看她。“为什么?”
“婆母忌日快到了。往年都是侯夫人去庙里给她老人家的长明灯添香油,今年你有时间该我们去了。”这也是前段时间侯夫人说的。不得不说温静这继夫人做的很称职。前两位夫人的长明灯每年定时去添香油。
“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也点了长明灯。”陆明洲垂下眼睑,沉思着,片刻又开口。“我知道了,谢谢夫人。”
“应当的。”
翌日。江清波被人从睡梦中摇醒了。她看向窗外的天色,日头高挂快响午了。打了个哈欠,看向一脸急色绿衣。
“怎么了?”
“小姐,侯爷给二房送了好多东西。都是名贵物件。”
“送东西?”江清波瞌睡飞了。皱起眉沉思。“怎么会突然送东西过去?”
“奴婢听说昨夜二少爷去了侯爷的书房。不知道谈了什么,最后红着眼离开。”绿衣想了想说。“有个丫鬟遇到过二少爷,听说他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江清波明白了。陆明钧昨夜去卖惨。按理说世子位理当是他,但武安侯不知为何选了陆明洲承爵。不知道两人昨天说了什么,二房成功的让武安侯升起了愧疚,今天才会送东西安抚。
二房真会见缝插针,估计后面还会继续卖惨让武安侯更愧疚。
“小姐。”绿梅大步走进来。“喜翠来了。”
“单慧君怎么了?”江清波挑起眉,又想干什么?
“喜翠说二房夫人身子不好,需要千年人参炖汤。还要拿一斤燕窝”绿梅抿了抿中唇。“要血燕。”
“二房还蹬鼻子上脸了。”江清波荡开笑,眼底全是冷意。“本想让二房舒坦几日,既然闲不下来那就找点事情做。”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晚了。今天差点废了。拔牙之痛还没好,今天又要承受姨妈之痛。双重之痛……
◉ 第五十七章
“二夫人用膳了。”
喜翠轻手轻脚走到软榻边, 悄悄观察单慧君的神色。自从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以后,自家夫人的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本来好好的突然开骂。喜翠这几日着实被骂怕了, 做事比以往还要小心谨慎,就怕被二夫人盯上。
她打量半响看二夫人今儿心情勉强还算不错,这才轻声开口。
单慧君睁开眼, 起身走向饭桌。“燕窝拿到没?”
喜翠心里咯噔一下, 头皮发麻。感受到冰冷的目光看过来, 立刻小声解释。
“库房里只有白燕没有血燕。一个月份例是半斤。奴婢只拿到半斤。”喜翠说到后面几乎成了蚊子音。
“没用的东西,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啪——
耳光声响彻花厅。
喜翠左脸颊多了个巴掌印, 不敢捂脸。垂着头动也不敢动, 拼命忍住眼底打转的泪花。
“这是什么菜?”单慧君站在饭桌边,盯着桌上的菜色, 脸色难看, 眉梢微微皱起。“炖豆腐、炒豆腐,炒青菜,青菜汤。这是给人吃的?”
“都是大厨房做的。”
“其他房也吃这些?”
“奴婢不知道。”喜翠垂下头。“奴婢去的时候,其他房的丫鬟已经把菜都拿走了。”
“肯定是江清波搞的鬼。”单慧君冷哼一声,掀了盘子。豆腐洒了一桌子, 汤汁沿着桌腿漫延到地上。她瞥了一眼,立刻露出嫌恶的神情。
“让厨房重做一桌席来。”
“大厨房管得严,现在各房点菜都得自己掏银子。”
单慧君气笑了, 沉默片刻才开口。“去拿二两银子做一桌席面,鸡鸭鱼都要。”
“奴婢马上去。”
“等等。”单慧君叫住她, 又问。“子宁那边今儿个吃的什么?”
“奴婢没有看到那边拿菜, 不太清楚。”
单慧君抿起唇, 转身往外面走。喜翠将二两银子交给其他丫鬟, 连忙追了上去。
来到陆子宁夫妻的院子。单慧君也不等丫鬟进去禀报,带着婢女直接往里闯。院里的其他丫头见势不对忙跑进花厅,没多会梁宜静从里面走出来。
“母亲怎么来了?”
“你们今天吃的什么?”
梁宜静被问懵了,一时语塞没有答上来。单慧君看得火大,推开人自己走进花厅,看清楚桌上的饭菜,脸色很难看。
“你们就吃这个?”
“大厨房送来的菜。”梁宜静说。
“三房简直可恶,作践我就算了,居然还作践子宁。”单慧君恼怒拍桌。
“宁少爷已经茹素两天了。”小乐在一旁小声嘀咕。
“两天?”单慧君气笑了。“子宁呢?”
“夫君在书房。”
梁宜静的话音刚落下,单慧君已经带着婢女走到门口,经过转角直接走进对面的书房。
陆子宁看到单慧君进门,忙站起身。“母亲过来有何事?”
“听说江清波已经让你们夫妻茹素两天了。”单慧君把陆子宁从头到脚打量一边,满脸心疼。“瞧瞧都把你饿瘦了。”
“母亲夸张了,不过只吃了两天素食而已。”
“哪里夸张,你就是瘦了。”单慧君低头扫过桌面,猛然顿住。盯着桌上的砚台。
“这砚台怎如此差,像是那些穷书生用的便宜砚台。”
陆子宁看了一眼,皱起眉。“这砚台是昨天新换的。”
单慧君环视书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房里的熏香炉,花瓶,笔洗……全部都是便宜货,成色劣质。和那些穷书生用的物件差不多。堂堂侯府的孙少爷用这些便宜货?她气的一拳砸在书桌上。
“好个江清波。作践我就算了,居然还作践你。这事不能善了。”
“母亲。三房风头正盛。现在闹起不好。这些东西我勉强用着就是。”陆子宁说道。
“你懂什么,现在闹起来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你是侯府嫡出长孙,怎么可以用这些。”单慧君转身看向喜翠。“去把二老爷叫回来,这事绝对不能善了。”
“是。”
*
早上饭间,明镜堂的丫鬟疾步走进秋水苑。绿梅和她交谈几句,转身疾步走进小厅。
“小姐明镜堂来人了,请您去一趟。”绿梅行了一礼,快速说道。
“干什么?”江清波说完吃了一勺红豆粥。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
“二房的人去了明镜堂。”绿梅上前一步,小声开口。“刚才那位姐姐透露,二房好像闹着要分家。”
“分家?”江清波咀嚼的动作顿住,脸上荡开笑意。“二房这一招挺高。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江清波说完没有起身的意思,低着头继续认真吃饭。绿梅面上透出着急。
“小姐,武安侯也等着您。”
“那就继续等着,反着不差这一两分钟。去了明镜堂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我要吃饱一点才行。”江清波吃下最后一勺,又给自己添了半碗。必须吃饱。
“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别吵。”
绿梅:……
二房真的不会找时间,偏偏要在饭点。她家小姐从来都是吃饭为大。慢慢等吧。
半盏茶后,江清波放下筷子。穿上大氅,抱着暖手炉出了门。暖洋洋地的阳光打在身上,温暖极了。抬头打量碧蓝的天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今儿个的天气不错!
江清波刚走进院子,听到细微地抽泣声。伴随着单慧君控诉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走进花厅,抽泣声停了。所有人整齐划一看向门口。
“今儿个什么日子,大家都来了?”江清波无视众人的目光,从容走到武安侯下首坐下。
“三弟妹真是大忙人,这么久才姗姗来迟。”单慧君冷着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怨念。
“我不忙的。刚才在吃饭。”江清波叹口气。“我这身体弱,一顿不吃就受不住。而且待会还有事情要做,不吃饱可不行。让大家久等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没等多久。”
武安侯开口护着。二房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单慧君只能愤愤不平闭上嘴。
“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说正事。”陆明钧陡然开口,看向武安侯。“父亲,儿子想分家。”
江清波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住,嗤笑一声。“二嫂掌中馈十多年,现在富有了就想分出去?”
“三弟妹慎言。”陆明钧冷下脸。“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说的是实话,不然二哥为何想要分家?”
“你还好意思问?看看你是怎么作践我们的。”
单慧君拿起小几上的食盒扔在地上,哗啦一声,碗碟甩出来,青菜、豆腐汤撒了一地。
“你作践我就算了,还作践子宁。”
“母亲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家和万事兴。”陆子宁小声劝慰道。
“她作践你,我不能忍。”
单慧君说着语调带上了哭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江清波都被逗笑了,她也没忍,当着所有人笑出了声。
“江清波,别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单慧君沉下脸。
“二哥也觉得我糟践你们二房。”江清波不搭理她,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陆明钧。
“你二嫂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两房关系的确不好。从前退婚的事也是我们没处理好,你记恨也是应该的。你作践我们没关系,但你不该作践子宁。”
陆明钧不愧是在朝堂上行走的人,话术就是比单慧君高一筹。江清波心里啧啧两声,这话要是没回答好,可能就会变成他对陆子宁余情未了,伺机报复。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是个女子都承受不住。
陆明均果然狠毒!
江清波对陆明钧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从前二嫂和慧姐儿针对大房,我只当是她们个人主意,现在想来未必没有二哥的授意。二哥从前活在大哥的阴影下很难受吧。”
陆明钧拍桌而起。“江清波我们在说饭食的事情,你扯大哥做什么。”
“这件事情是你们二房和大房的事情,当然要说到大哥。”
“胡说八道。中馈是你在管,不是大嫂。”
“但昨天是大哥的忌日。”
“你休要胡言——”陆明钧的话戛然而止,眸光微动,狐疑的看向裴淑娴。
“三弟妹说的没错。昨天是亡夫的忌日。”裴淑娴冷笑。
“大嫂我——”
“我也没想到二弟们是为了这件事,”裴淑娴打断他的话,看向上首的武安侯。“近日二婆母的祭日也快到了,三弟妹向我询问添香油的事情,前后三天茹素。估计想着二弟也会念着我夫君的忌日,才给他们安排素斋。没成想被误会了。”
“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太忙了……”
“二哥压根就没记在心里吧。是我高估了你的良心。”江清波叹口气,又看向陆子宁和单慧君。“昨日二嫂特意买的二两银子的席面,好吃吗?”
单慧君脸色一白,垂着头没有说话。
砰——
裴淑娴将茶杯摔在桌上,目光冰冷的扫过二房等人。
“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还不如救一条狗。”
陆明钧垂在两旁的手握成拳,小心翼翼看向上首,恰好撞上武安侯冰冷的目光,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忙收回目光,垂下头。
单慧君看到眸光一闪,立刻站起身。
“这事是儿媳不好。近几日病的有些糊涂,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做男人就要有担当,叫嚣的时候那么嚣张,出了事就躲到女人后面去。真有意思。”
陆明均努努嘴没有吭声。
江清波看在眼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画皮难画骨。陆明钧装的如此像,可没有前任世子有担当,有主见。真是个看了令人生厌的男人。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二哥啊,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句话听说过吧。大哥温润有礼,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也是一名很有担当的男人。你学他没错,但你能不能学学精髓,每次有事都躲起来像什么样子。”
“二弟妹慎言。”陆明钧愤怒瞪着江清波
“我慎重发言了啊。”江清波认真点头。“刚才明明是说你自己忘记大哥的忌日。一会就不说话了,让二嫂站出来承认。咋滴,离了二嫂你就不能活?吃饭都要喂?明明是自己不在意,还非要怪别人没提醒。”
陆明钧:……
今天他才领略到江清波这张嘴,真得利。令人想要封起来。
“江清波别扯着这事不放。忘记大哥忌日的确是我二房的问题,但你借故苛待我们也是事实。”单慧君拍桌而起,指着江清波。
“苛待?”江清波抿了口茶,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二嫂这话何意?”
“你给子宁就做了十套春衣,他平日应酬多,根本不够穿。可你给陆明洲做了三十套。还不是区别对待?”
江清波震惊的瞪大眼。“陆子宁跟我又没有关系,一不是我夫君,二不是我儿子。为什么要给他做三十套?”
“你就是借故苛待我们二房。”
“换季新衣每人十套,男女皆如此。这是二嫂掌中馈时定下的规矩。我从没有更改。何谈苛待?”
“凭什么陆明洲做了三十套,给我们就只做十套。才刚当上世子就这般作为,日后我们几房还有生存的地方?”
“我自己掏钱给夫君做衣服都不可以?二嫂想的话,也可以掏银子给侄子做三十套春衣。又没人拦着你。”
“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自己掏银子。”单慧君撇嘴。
“这事我作证,明洲媳妇的确是自己掏银子多做了二十套,而且都是普通棉布衣裳。前段时间她还来求我,让府里的针线丫鬟们先做老三的那些棉布衣裳。咱们世子穿棉布衣裳,在勋贵子弟里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温静笑着说。
“你给明洲做棉布衣裳?”武安侯不解的看像江清波。
“夫君现在巡街抓贼,穿得太好也不方便。同僚们大多出身不高,大家穿棉布衣裳看不出来落差,也容易拉近距离。今时不同往日,低调一些总是好的。”
“你想的很周到。”武安侯满意点头。
单慧君气的额角青筋暴起,藏在衣袖里的手早已握成了拳。身上的沉着早已不复存在。
“衣服是我没弄清楚。那子宁书房里的砚台、笔洗、香炉都是便宜货,普通人都不用的物件。”
“普通人肯定不会用,他们忙着解决温饱。哪里会买那些无用的东西。”
“你别胡搅蛮缠,你就是在针对我们二房。”
江清波瞥她一眼,朝站在门口的绿梅招招手。“你给我们二夫人念一念。”
“是。”
绿梅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单子。“一月七日宁少爷书房摔了个青瓷笔洗。九日摔了一方一品端砚。十一日……半个月里总摔坏三件瓷器 ,四方砚台。价值两万五千。”
单慧君愣住,唇瓣抖了抖,不可置信看向陆子宁。后者眼神闪躲,垂着头不敢说话。
江清波看在眼里,扯了扯唇角。果然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没有一点担当。
“二嫂听清了吧。我也不想给侄子那么差的东西,但实在没有办法。家里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四弟和闫哥儿都没长大,日后还要娶媳妇,莹姐儿还没出嫁,嫁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单慧君努努嘴没有说话。这次她是真的词穷,辩无可辩。
“二嫂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觉得梁宜静哪里做的不好就直接说出来,让人家改一改就行了。何必天天送美婢过去暗自斗法。瞧瞧,这才半个月就损失了两万五千两银子。长此以往我都害怕你们二房要把侯府给拆了。”
单慧君:……
从江清波嘴里果然吐不出什么好话。
“二嫂啊——”
“这事是我不对,没有提前问清楚。看到子宁吃得不好,穿的不好,我这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愤怒。”单慧君屈膝行了一礼。“还请三弟妹原谅我这不理智的母亲。”
江清波双眼放光。哟呵,单慧君的手段升级了。不仅学会了抢答,还学会了放低身段。她的心情激动起来,看对方的目光带着隐隐地兴奋。二房变得有意思了。瞧瞧这卖惨的方式,都会自贬自己是个不理智的母亲。
有意思。江清波突然来了兴致。
“我原谅二嫂了,毕竟谁都有不理智的时候。”
众人齐齐一愣。对江清波的大度感动疑惑。这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单慧君也愣住,从前江清波都是咄咄逼人,说的话能噎死人。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她余光看向梁宜静,唇角悄悄勾起个弧度。
嗯,倒还有点用处!
“现在我们两房误会解开了。二嫂二哥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三弟妹日后办事说清楚吗,这样我们就不会误会了。”单慧君笑着说。
“我也觉得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免得大家误会。侄子半个月就摔了两万五千两银子,也真的太过了。”
“对对对,一会我说说他。”
“从今天开始扣下三房所有人的份例,直到还清为止。从这个月起二哥和侄子的薪俸要交三分之二。”
“对对——???”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看我这次说的清楚吗?还会产生误会吗?”
“很清楚。”单慧君咬着牙点头。
“这么做公平吧,毕竟家里小辈众多都是未婚未嫁,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
“公平。侯府不是你们二房一家的。”裴淑娴率先开口。
“明洲媳妇说的不错,家里还有其他小辈。”
“儿媳也觉得公平。”单慧君没法,只能点头。
“二嫂觉得没有问题就好了。”江清波又从绿梅手上拿过令一张单子,笑着念道。“册封圣旨当天,二嫂房里砸了两个花瓶,二哥书房一只花瓶。子宁侄子砸了个笔洗。侄媳妇摔了两个茶盏。共计一万八千两。合计四万三千两。家里小辈众多,二哥二嫂会同意补上的吧?”
“……”
江清波根本没有变的好说话。而是变得更阴险。单慧君气的捏紧绣帕,狠狠瞪了眼梁宜静。
“二嫂又变得不理智了吗?这次是为了什么?”
“……没有。我们会补上。”
江清波的嘴令人越来越讨厌。早晚要撕了它。单慧君愤愤地想。
“那就好。”江清波夸张的拍拍胸口。“我就怕你又不理智。”
单慧君:……
你快闭嘴吧!
“二哥还要分家吗?”江清波看向装鹌鹑的陆明均。
“……不用。之前误会弟妹,是兄长的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坚持分家,我就要一整天耗在明镜堂。别说午饭,连晚饭都不一定吃得不上。”江清波长出一口气,眉眼间都透出庆幸。
陆明钧;……
你可快闭嘴吧!
“既然不分家了。二哥二嫂咱是不是该解决一下我们两房之间的私事?”
陆明钧:???
单慧君:???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八章
“既然不分家了。二哥二嫂咱是不是该解决一下我们两房之间的私事?”
陆明钧:???
单慧君:???
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 后者走出花厅,片刻拿着一块缺了个角的端砚呈到武安侯面前。
“砚台品相不错,价值不菲。”武安侯拿过砚台端详, 看向陆子宁皱起眉梢。“这么好的砚台,怎不知好好珍惜?”
“孙儿知错了。”陆子宁起身,垂着头乖巧认错。
“侄子该向我道歉。这方砚台是我婆母留下的嫁妆。”
陆子宁瞳孔猛缩。
“我——”
“这砚台也是侄子的婢女拿来换的时候我才发现。”江清波打断他的话, 随后长长叹口气。“借去用没关系, 但不珍惜就令人很心痛。”
“我不是故意的, 侄儿在这里给三婶婶赔礼了。”
“嗯, 我原谅你了。”江清波笑容灿烂, 不甚在意挥挥手。她就喜欢二房进退有度, 脑子灵活。
其他人一脸茫然。陆子宁本想开口继续说,被这一句堵的说不出话来。
“子宁, 既然是借的东西就该好好保管。怎么还摔坏了?”武安侯定着陆子宁, 皱起眉,满脸的不赞同。
“祖父,孙儿错了。”
“下不为例。”武安侯瞪他一眼。看像江清波一改之前的冷厉,变的和蔼和亲。“这事是子宁做得不对。一会去我库房里挑两方砚台,当做赔礼可好。”
“谢谢公爹。”江清波从袖带里摸出一张纸, 笑着看向武安侯。“公爹之前把婆母的嫁妆单子给我了,儿媳对了一下,一大半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武安侯拔高声音, 面色冷下来。
“公爹别急。东西都在呢,只是被二嫂借走摆在房里了。”
单慧君脸色发白, 唇瓣不住地颤抖。右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
武安侯目光如刀, 扫向二房。看到单慧君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拳砸在桌上, 杯中的茶荡开落到桌面上。
“你简直——”
“公爹别生气。二嫂可能是觉得好看才借去的。”
“对对对, 儿媳当时觉得那些物件太好看,就借来用用。”单慧君连连点头。
武安侯冷着脸,看向二房的目光越来越冷。
“二嫂借去好几年了,大概已经忘了那是婆母的嫁妆。看看这砚台说摔就摔了,我很心疼。”江清波叹口气,笑着看向单慧君。“二嫂把婆母嫁妆借去看了好几年了,也该看腻了。是不是该物归原主?”
“当然。”
单慧君笑的很勉强。她就知道江清波嘴里不可能吐出好话。更不可能真的不计较。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归还吧。刚好我连丫鬟都带过来了。”江清波指向花厅外站成一排的女婢。
单慧君:……
其他人:……
原来这是有备而来啊!
“一会我回去整理,保证今天全部归还。”单慧君干笑着说。
“怎好劳烦二嫂。我直接让人过去取就行了。每一件我都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江清波笑着给绿梅使了个眼色。
“鎏金镂空香炉在第二扇窗户旁边的桌上,青瓷花瓶在多宝阁第三排第四格。青玉屏风……”
随着绿梅念着每一物件的位置,其他人惊叹的瞪大眼。
单慧君怔楞在原地,片刻面露恍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愤怒瞪向江清波。原来她早就预谋拿回陆明洲母亲的嫁妆,什么裁制新衣,什么做新的家具,都是借口罢了。
“今个儿日子不错,趁着大家都在当面点清楚比较好。二嫂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单慧君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觉得好,还不快还回来?”武安侯冷声开口。
单慧君抿了抿唇,顶着武安侯冷冽的目光,不敢继续磨蹭,起身往外走。垂着头咬着牙。
还,今天她一定‘全部’还。
“婆母的嫁妆都是易碎物件。你带着人过去,务必轻拿轻放。”江清波向绿梅交代道。
“小姐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很小心。”绿梅偏头看向单慧君。“可万一其他人打碎了咋办。”
“你是说二嫂吗?”江清波看向面色不虞的单慧君,荡开个笑。“我相信二嫂不是那起小肚鸡肠,表面说好,背地里却想着不动声色摔坏别人东西,还要装无辜的人。是吧二嫂?”
单慧君:……
江清波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真想将她叉出去。
“二嫂?”江清波偏头,执着的盯着她。
“当然不会,我一定将那些物件完好归还。”单慧君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沸腾的怒火。勉强挤出个笑容。
“好了去吧。二嫂都发话了,肯定会将那些物件完好无缺的交给你。就算中途摔坏了一两个物件也没事,按照二嫂的性子肯定会赔的。是吧二嫂?”
“……是。”
“好了快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将那些物件摆在屋里了,肯定很漂亮。”江清波欢快的拍拍手,催促绿梅赶紧去。
单慧君看在眼里,眼底的怒火一丈接一丈翻腾。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彻底冷下脸了。也不等绿梅等人,抬脚就走。
明镜堂的花厅安静下来。
“父亲,儿子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陆明钧站起身说道。
“都说二哥二嫂是京城有名的恩爱夫妻,这会突然丢下她是不是不太好?”江清波抿了口茶,笑吟吟看着他。
“二哥这么着急想走,是在怕什么?”
“休要胡说。我没有怕什么。”
“那就别着急走啊。趁着大家都在该交接的东西,一次□□接清楚。免得过两日二哥又要去公爹哪儿哭一场,隔天又闹起分家,好像自己真的被欺负很惨似的。”江清波长长叹口气。“其实惨的都是别人。莹姐儿没了爹,被救的人啊连忌日都记不住。”
“三弟妹不要太过分。”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陆明钧想要否认,可江清波说的又是事实。抿了抿唇,当场黑了脸。
“都给我好好坐着,今天大家都在正好说清楚。省的你们二房又觉得不公平,见天的闹腾。”武安侯冷声开口。
陆明钧:……
亲爹开口了,陆明钧想走也不敢走。黑着脸坐回椅子上。
“公爹,您不对我们说点什么?”江清波偏头看武安侯。
“???说什么?”
武安侯被她突然地问话弄得发懵,一脸茫然反问。
“是我没有做到位,公爹等等。”
武安侯:???
其他人:???
花厅所有人盯着江清波,就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个西域传过来的盆景红椒,掰成两段往下眼睑抹。
“明洲媳妇你干什么,那东西不能抹……”
武安侯话没说完,江清波已经动手了,辣椒离皮肤只差指甲盖的距离时停住。
“闻着已经很辣了,我真的下不去手。”江清波垮下脸,惆怅的说。
“你赶紧放下。”
武安侯给门口的婢女做了个手势。后者离开,片刻端着一盆清水进来,顺手拿走江清波手中的辣椒。
“舒坦了。”江清波洗完眼睛和手舒展开眉梢。
“你这是干什么,这个红椒特别的辣。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和你父亲和明洲交代?”
“儿媳听说二哥前几天从公爹的的书房红着眼出来,半途丢了半个红椒。我就也想试一试。”
陆明钧;……
你礼貌吗?
武安侯瞥了眼陆明钧,眼底冷光凝聚。
“有句话果然说的没错。无毒不丈夫。二哥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走我们女子的路,让我们无路可走。”江清波叹口气。“我对自己真的下不了手,只能用一用大蒜熏一熏。”
“……”
武安侯扶额,脑仁抽抽的疼。
“公爹你看儿媳现在情绪到位了吗?”江清波眨眨眼,眼底蓄起水光。“惨吗?”
“……”
“没有吗?”江清波皱起小脸,任由泪珠儿滑过脸颊。
“明洲媳妇啊,有事情就直说。”武安侯揉了揉额角,心底默默叹口气。
“我家夫君还不知道婆母的嫁妆被二嫂借走了,每天东奔西走为了护这个家操碎了心。”江清波抽噎一声,拿着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水。“还有我们莹姐儿,没了父亲之后被姐妹欺负,差一点未婚夫都被抢走。受尽欺凌,都没人帮她。”
武安侯沉下脸,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们三房和大房哪个不惨。反观二哥这房。用着我婆母的嫁妆,心情不好就摔着听个响——”
“江清波——”
“闭嘴。”武安侯冷冷扫了眼激动站起身,打断江清波说话的陆明钧。“明洲儿媳继续说。”
“二嫂闲了还要帮女儿抢一枪别人未婚夫,掌中馈十多年富得流油。二哥不如意还要学我们女子哭一哭,抢我们卖惨的路子。要不然就是闹着分家……他们一房哪里惨?”
陆明钧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发青。抓住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江清波看在眼里,垂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唇角不自觉扬起。这就受不住了?这才到哪儿呢?
“阿娘。若是阿爹没有走,我们是不是会过得好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连二房的一个丫鬟都能仰着下巴看我。”陆子莹红了眼,垂着头轻声抽泣。
“阿姐别哭,等我长大了护着你。”
闫哥儿抓住陆子莹的手,每个字说的异常坚定。裴淑娴红了眼,看向陆明钧的目光掺了冰。
“二弟少些算计吧,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大嫂,我和大哥是亲兄弟。”
“他的确拿你当亲兄弟。但你的作为可不像亲兄弟。”裴淑娴冷嗤。“他豁出了命救你,可你做了什么?纵容你的妻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大嫂,我之前真的不知道。若是早知道肯定不会让她们这样做。”陆明钧急切的解释。
“大伯娘,我爹的确是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那件事情真的对不起。”
“连兄长忌日都记不住,你这话说出来谁信?从我夫君还在世时就盯着世子的位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怕是只有二弟心里才清楚。”
“大嫂慎言。”陆明钧拍桌而起,急切的看向武安侯,随后又开口。“我和大哥是同胞亲兄弟,怎么可会害他。大嫂可别听信她人谗言 。”
“什么她人,你就直接说是我们三房呗。”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陆明钧:……
他今天就不该和江清波同时出现!
“三房不会抢莹姐儿的未婚夫。也从不针对我们。甚至三弟妹还愿意教导莹姐儿中馈。这么多年你们二房又做了什么?,教过她什么?”
“我——二嫂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疏忽了。”陆明钧说着又红了眼眶。
“我刚刚看到二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江清波叹口气。“二哥,总抢我们女子的卖惨路子是不是不太好?给条活路行不行?”
陆明钧心里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江清波一句话打散,眼眶里的水光好似被定了型,收不回去,也落不下去。
“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都替你臊得慌。”武安侯撇了眼陆明钧,一脸的嫌弃。
“……”
这招不管用了!陆明钧气的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恨不得立刻把江清波扔出去。然而只能想想。垂下头,不动声色擦拭掉眼角的水光。
“公爹。”裴淑娴看向武安侯,泪珠从她倔强的脸上落下。“儿媳觉得夫君死的蹊跷。”
“大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明钧瞪大眼,不可置信盯着她。
“我当然知道,十分的清醒。你若真的把他当成兄弟,就不能如此冷漠。当时是不是就想他早点死,这样世子就是你的?”
“大嫂慎言。”陆明钧看向武安侯急忙解释。“父亲,孩儿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才会忘记。真的不是故意的。岑跃那事,我是真的不知道。阿君从前和大嫂很要好的,我以为……”
“礼部每年过年都很忙的。”
“你闭嘴。”陆明钧怒吼江清波。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江清波嘴里说不出好话。听着像是好话,但下一句能把人拉进深渊。
江清波拿着大蒜往眼底抹了下,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偏头泪汪汪看向武安侯。“
“公爹,二哥对我这么凶,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样。是不是因为明洲成了世子,他怀恨在心,想要趁机在我身上撒气?”
“……”
陆明钧气的黑了脸。江清波为什么长了一张嘴,偏偏长了一张嘴!
“明均,你的仪态和风度呢?”武安侯冷眼看他。
陆明钧:……
面对江清波的嘴,圣人都气疯了!有武安侯镇着,他有气也只能忍着。瞪了眼江清波,愤愤坐下。
“我刚刚想帮二哥说个好话,但二哥好像不怎么领情。”江清波哀叹一声。“不过二哥管的是朝廷祭祀这一块,最近好像闲得很。”
“……”
他就知道江清波嘴里吐不出好话!
“侯爷,二少夫人她们回来了。”
陆明钧听到丫鬟的禀告,长出了一口气。不再搭理江清波等人。垂着眼眸,继续当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
单慧君回到花厅,冷着一张脸,好似别人欠她几百万两银子。江清波瞥她一眼,懒得搭理。笑吟吟看向绿梅。
“小姐,明面上的物件都拿回来了。”绿梅看了眼单慧君,拿出一张单子。大声道。“还有二十三件瓷器、名画、玉器镯子……不见了。”
“二嫂,其他的物件呢?”
“我怎么知道,其他东西我可没有拿。”单慧君冷着脸,扬起下巴说道。
“二嫂,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拿出来我就不计较。”
“明均媳妇。”武安侯冷声开口。
“公爹,这次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不该动明洲母亲的嫁妆。可我都还回去了。您也不能太偏心了,”单慧君说着带上了哭腔,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无限委屈。“其他东西我真的没拿,三弟妹也不能什么都赖我。你说是我拿的,也要有证据。”
“巧了不是,我还真有。”
单慧君擦泪的动作顿住,抬起头,不可置信瞪大眼。
江清波笑笑,慵懒的靠着椅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开口。“绿梅,单子拿出来念给二夫人听听。”
“章和二年七月初七,死当白玉如意一对。典当人单平。章和二年九月初十,死当白玉金蚕,典当人单平……”
绿梅每念出一件,单慧君脸色都白一分,到后来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瘫软在椅子上。
裴淑娴本来沉浸在哀伤之中,听到这些瞳孔睁大。安静喝茶看戏的温静都停了动作。各个看向二房方向,各个目露惊叹。二房真的可以啊,真的非常勇!
“二嫂没有动?这些东西怎么到你亲兄长手上了?还死当?”江清波失笑。“是不是觉得典当出去万事大吉?没人知道,我也拿不到证据?”
单慧君咽了咽口水,垂着眼睑,没敢开口
武安侯彻底黑了脸,看向二房眼底冰冷一片,有失望,也有愤怒。
啪——
两声拍桌声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愤怒的武安侯,一声来自装鹌鹑的陆明钧。
“你居然敢联合外人卖掉明洲母亲的嫁妆。混账,我今儿个要打死你。”
“父亲息怒。”陆子宁拦住要上前打人的陆明钧,“母亲肯定不想这样的,她是个心软的性——”
咔嚓——
嗑瓜子的声音打破了卖惨的气氛。
“她一向心软,舅舅又是——”
“呼呼呼——”
吹气声响起。再次打断了陆子宁的话。
陆子宁深吸一口气,停了话头。转头看向江清波。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喝茶嗑瓜子的江清波顿住,掠过众人的目光,无辜的眨眨眼。“二哥、侄子你们继续演,我瞧着你们这出戏挺好看的。”
二房等人:……
“哎。二哥别装了,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江清波又磕了颗瓜子,下巴向陆子宁努了努。“实在不行你打侄子吧。有句话你听过吧,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陆子宁:……
我真是谢谢你勒!
经过江清波这么一掺和,打人的戏码演不下去了。陆明钧狠狠瞪了单慧君一眼。
“父亲,我真不知道阿君会把明洲母亲的嫁妆送给娘家,还拿去当了。我若是知道一定会拦住她。”
“二哥,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说。”江清波支着下巴,笑吟吟看向陆明钧。
“三弟妹,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这事我真的不知道。”
“二哥手上的玉扳指真好看。”
陆明钧怔住,下意识将带着玉扳指的手往后面藏了藏。随后顿住。大方地露出来。
“我这块玉扳指是前几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做的。”
“是啊,椭圆形的和田白玉,中间有一条鲜红的红线。重达三斤。出自滇西。”江清波笑容越发灿烂。“巧了不是,我婆母的嫁妆里正好有一块,然后它不见了。二哥送到吉祥楼定做扳指的那块玉,恰好与我婆母这快一模一样。”
“我的——”
“哎呀,我这还有单子。上面描述的玉石和婆母那块一模一样,就连右下角的小黑点都差不多呢。”江清波拿出单子递给武安侯,又笑着说。“府里有个年老的婆子说二哥曾经去过婆母放置嫁妆的库房。挑的开心吗?”
陆明均;……
总有一天他要把江清波这张嘴缝起来。他心里愤愤的想。突然感受到武安侯冰冷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头垂的更低了。
“陆明钧——”
“公爹能不能等一等再教训。儿媳这边还没有说完呢。”江清波看向上首,一脸认真的要求。
武安侯瞥了眼陆明钧,沉下脸,片刻收回目光。“明洲媳妇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家子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擅自侵占我婆母嫁妆的事情,侄子知道吗?”
“我——”
“他不知道。”单慧君终于回神,站起身当在陆子宁前面。“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他不知情,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侄子和侄媳腰间的双鱼环佩真好看。”江清波偏头,眨眨眼。“我婆母单子上也有一对,点名留给未来儿媳的。其中一块提前刻了‘陆’字右下角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金色小鱼。”
陆子宁怔住,梁宜静脸色煞白,垂头看向腰间的环佩。
其他人看到两人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眼底的鄙夷凝成了实质。二房的人从老兰烂到小,没一个好的。
“我从小就爱看戏,对戏要求很高,要是演的太烂,我会忍不住戳破它。”江清波环视二房每一个人。“你们还想演什么戏码?”
二房等人:……
花厅陡然安静,只闻轻微的呼吸声。
江清波慢条斯理抿了口茶,看向沉默不语装鹌鹑的二房二人,挑起眉。
“我都是已经说了双环玉佩和玉扳指是我婆母的东西,装鹌鹑是想不还?”
陆明钧很干脆脱下来。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接过。又走到陆子宁跟前。后者没有动静。
“这玉佩已经是我和宜静的定情信物,还请三婶割爱。我可以付银子。”
“割爱?”江清波嗤笑。“这对环佩是婆母点名给儿媳的。你是吗?这话说出来,你不怕她晚上来找你?”
“我愿意付钱。”
陆子宁垂眸,语气很坚定。不给的意思也很坚定。江清波都看笑了。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无耻厚脸皮的男人。偷拿别人东西被发现了,居然还敢舔着脸让割爱。江清波懒得继续攀扯。放下茶杯,站起身。
“绿松。”
“小姐怎么了。”绿松小跑着站在门口。
“去吧宫里赏下来的面圣衣服拿出来,我一会穿进宫。”江清波撇了眼陆子宁。“我要好好问问太上皇陛下,侵占他人私产,我们的中书舍人还舔着脸皮让别人割爱。这是什么理。人人都如此,我大魏的律法难不成是个摆设。”
“还给她。”
单慧君回身催促。她比谁都清楚江清波性格,真的说到做到。
“可是,这是我和宜静……”
“我让你还给她。”
“倒也不用勉强,现在不还。等一会去了皇宫总要还的。”
“我让你还给她。”单慧君急切道。“她是江清波,不是你大婶婶。她说去皇宫一定会去。”
单慧君见他还在犹豫,亲上上手去接。陆子宁抓住她的手,一脸不愿。
“母亲,这块玉佩我带了五年了。”
“偷了五年,啧啧明知是我婆母的东西还拿,小偷无疑了。”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啪——
耳光声乍起。
陆子宁捂着脸,不敢置信看着单慧君。“母亲?”
“蠢东西,赶紧还给她。否则今天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夫君还给三婶婶吧,这是婶婶婆母留给她的。”梁宜静早已解下腰间的环佩,顺手交给绿梅,上前小声的劝慰。
陆子宁很不情愿,可在单慧君和梁宜静的催促下只能接下玉佩,盯着玉佩,眼底滑过狠意。
“千万别摔了,若是碎个角,我今天就让你们二房扬名京都。”
陆子宁:……
单慧君站得近,看出了陆子宁的想法,心头一震,一把抢过来玉佩。今天绝对不能碎在儿子手里,否则这事绝对没法善了。
玉佩拿回来,江清波满意地扬起唇角。坐回椅子上,慵懒的靠着椅背。扬起头直视二房等人。
“我婆母去世之后,嫁妆进行了二次清点。同年同月二嫂掌中馈。之后单子上记录的物件陆续不见了,现在也还有二十多件不见踪迹。”
江清波端起茶杯,没有喝,当着所有人的面砸了。撩起眼皮,目光冰冷扫过二房每一个人。
“给你们三天时间将这二十多件嫁妆给我找回来。否则我就敲登闻鼓,状告你们二房联和单家侵占他人私产。二哥和侄子也别走什么仕途了,去监狱里数虱子吧。”
“三弟妹——”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江清波看单慧君讨好的笑就知道要说什么,直接打断对方话。转身朝上首屈膝行了一礼。
“公爹现在可以教训自己儿子了。儿媳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去吧。三天后他们若是没有还回剩余的嫁妆,我不会阻拦你进宫。”
“多谢公爹。”江清波转身离开,路过二房等人面前顿住脚步,拿出那几份死当单子塞进单慧君手中。随后露出个灿烂的笑。“时间不多了,二哥二嫂早点赎回来哟。”
二房等人:……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九章
“小姐, 拿回来的嫁妆真的要摆上?”绿松环顾寝房,露出一脸难色。“房里都是您的嫁妆,也是些精致的物件。”
“你先清理干净放进陆明洲的私库, ”
江清波剥好橘子,自己吃了一瓣果肉,又给忙碌的绿松和绿梅各自喂了一瓣。打量占满空地的屏风等物, 沉思片刻又开口。
“等过段日子开小宴再摆上, 到时候让大家看看婆母对我的爱有多深厚。”
“这会不会不太好?”绿梅停下擦拭的动作, 面露犹疑。“侯爷怕不会允许您这样做, 毕竟二房也是他亲儿子。”
“我只是展示婆母留给我的嫁妆, 有什么不对?”
“没有。”绿梅摇头。
“这不就行了。我既然没做错, 他凭什么说,凭什么不让?又不是我让二房动用婆母的嫁妆。”江清波吃下最后一瓣橘子, 唇角微扬。“做错了事, 就要有挨打的觉悟。”
“小姐。这双鱼环佩和玉扳指怎么处理?”绿松指着桌上的两样物件。
“这么好的东西被二房给糟蹋了。”绿梅撇嘴。“您和姑爷是不能再用了。”
江清波支着下巴,盯着静静躺着的双鱼环佩,指尖轻轻叫起桌面。沉默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我记得无字楼前几天送来一份请柬,可还在?”
“在的。据说楼里得了几件珍奇异宝过几日要公开叫卖。小姐也感兴趣?”绿梅说。
“你一会亲自把玉扳指和双鱼环佩送去无字楼, 每一件标价五万两。卖出去后分给无字楼一万两叫卖费。”
“环佩和玉扳指虽然成色不错,也值一些钱。但五万两是不是太贵了,没人会要吧?”绿松撇了眼桌上的环佩, 直言到道。
绿梅眸光一闪,看像江清波。“小姐想要敲二房一笔?”
“借用这么多年, 借用费总要付一些吧。还摔了一方端砚, 不用赔?”
“万一……二房不买怎么办?”
“你让无字楼介绍环佩的同时, 好好给客人们讲一讲梁宜静和陆子宁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过不了几日, 二房一定会派人去买回来。”
“二房那边怕是会跳脚。”
“那又与我何干?”江清波抿了口茶,双唇展露微笑。“陆子宁脸皮这么厚,得给他刮一刮。”
绿梅和绿松对视一眼,为二房等人默哀。
“一会你送过去之后回一趟江府。把这事和我嫂嫂说一说。”
“奴婢知道了。”绿梅说。
“对了。你记得和无字楼东家说,环佩和玉扳指要展示半个月,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交代清楚。”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绿衣跑进寝房,扶住桌子大口大口的喘气。歇了一会,喘着气开口。“姑爷提着刀,杀气腾腾找陆子宁去了。”
“什么?”江清波蹭的站起身,嫁妆被挪用的事情肯定被陆明洲知道了。
“你跟他说嫁妆的事情?”
“奴婢哪里敢说。”绿衣摇头。
该死的,到底是谁多嘴。江清波拍桌,今晚本来已经计划好要用最合适的方式说出这件事,现在全被打乱了。她穿上大氅,疾步往外走。事情还没完呢,可不能让陆明洲坏了计划。
外书房的明月阁。
陆子宁狼狈的趴在地上,后背被黑色的靴子踩住,左边脸颊上贴着冰冷的刀刃。阳光下刀刃泛着冰冷的寒光,刺的他的双眼眯起,眼底荡开惧意。
“三弟有话好好说,别伤害子宁。他是你的侄子。”
“三叔,别冲动。”
单慧君和梁宜静站在几步之外,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小心翼翼,两人死死盯着陆明洲手中得刀。
“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冲我来 。”单慧君哭喊着说。
“动我母亲的东西?”陆明洲撩起眼睑,冷冷的看向单慧君。“摔着玩?”
“我错了……我错了。”
“啊——”
陆子宁大喊出声,惊惧的双眼死死盯着贴在眼睛上的刀尖。全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怎么,侄儿现在知道怕了?动我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三三叔——”
“知道我在拱卫司怎么审问犯人吗?”陆明洲打断他的话。也不等对方回答,唇角展露森冷的笑。“我喜欢剥人皮,从脑袋一点点往下剥,要慢一点,一炷香剥一寸,让犯人体验到极致的痛……今儿个天气好,不如——”
“住手。”
清丽的声音乍起。单慧君看到江清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双眼迸发期待的光,希望她能让陆明洲冷静下来,放过子宁。
陆明洲偏头看向跑进院子的江清波,皱起眉。
“你来做什么?”
“你先把刀收起来。”江清波喘着粗气说道。
“对对对,放下刀,有话好好说。”单慧君连声附和。
陆明洲眸色微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若说不呢?”
“不?”江清波气的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后背。“二房还有二十多件嫁妆没有还回来,你要是伤了陆子宁,到时候他们想要借此赖账怎么办?”
众人:……
以为你担心出人命,结果……你担心的是钱财!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起来。”江清波拉拉男人的衣袖催促。
“既然夫人如此说了,暂且先放过你。”陆明洲把长刀收回刀鞘,收回脚走到江清波身旁。
单慧君忙上前扶起瘫软的陆子宁,连连退后几大步,将人死死护在身后。她目光警惕盯着陆明洲,似乎怕他再次拔刀冲上去。
“我夫君既然放了他就不会再动手,二嫂何必惺惺作态。”江清波当着面翻了个白眼。
“哼,谁知道呢?”
“说话别阴阳怪气。那样我会忍不住把陆子宁拖出来打一顿。”
单慧君:……
形势比人强。她努努嘴不敢再开口。
“我们回去吧。饭菜都好了,就差你。”江清波握住陆明洲的大手,拖着比自己高的男人往外走。好在对方配合,不然还真拉不动。走到院门口猛然顿住脚步。她转身看向单慧君。
“还有两天一夜就到期限了,二嫂可要搞快点。”
陆明洲冷着脸看去,手中的长刀扎进泥土里,戳出一个深深的洞。二房等人打了个激灵,连连点头。
“我知道,过两天一定全部还回去。”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请便。”
“……”
赶紧消失!
*
秋水苑。
陆明洲进了院子,脸上的冷意消退。“多谢夫人拿回我母亲的嫁妆。”
“你怎么知道的?”她明明叫下面的丫鬟瞒住陆明洲。
“陆九说的。”
“……”
该死,忘了这么个漏网之鱼!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寝房。江清波坐到陆明洲对面,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男人面前。不动声色打量对方的神色。
“夫人在好奇什么?”陆明洲放下刀。喝了口茶,撩起眼睑对上江清波的目光,大大方方与她对视。
“你好像并没有非常愤怒。”
江清波抿了抿唇,这不太像刚刚知道亲娘嫁妆被挪用的态度。她心里涌起一个惊悚的念头,咽了咽口水看向陆明洲。
“你真的不知道婆母的嫁妆被二房挪用了?”
“不放纵,怎么会让他们彻底暴露本性?”
江清波怔楞一瞬,心道一声‘果然’。刚才轻易拉走男人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有种猜想。看向神情坦然的陆明洲,对方好似并不在意自己的算计被看破。她垮下脸,抿着唇。
“你刚才是做戏。”
“吓一吓还的快。”
“分明就是拿我当枪使。”
“夫人说什么傻话。明明是为夫替你铺路。”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不想被无情的拍开。叹口气解释道。“当初我本想等时机到了,弄死二房一家子,那些东西自然能拿回来。没想到夫人能力出众,不费吹灰之力把东西拿了回来。”
“是啊,给夫君做了嫁衣。”
“那些嫁妆都是我母亲留给你的,都是你的东西。”陆明洲顿了一下。“夫人,还有几天月底,是不是该给下个月的花用了?”
“嗯?月初我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这么快用完了?”江清波挑眉,男人用钱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每天回家吃饭,衣服家里给做。怎么还花那么快?
“胭脂铺那边还需要人看守,给了些银子过去。剩下的银子都给夫人买零嘴了。”
“……”
好吧,还算男人有良心。
“夫人,这次能否多给点?有个同僚请喝酒,到时候为夫要回请的。”
“两百两够吗?”
“够了,多谢夫人。”
江清波挑眉,唇角不自觉展露笑容。刚才被当枪使的不虞消散的干干净净。陆明洲的铺子、田庄和私库的钥匙都在她手里。男人几乎不过问,全盘的信任。要说算计还真谈不上。
“你真把婆母的嫁妆都交给我?”
江清波说着打量男人的神色,不错过对方任何情绪。让她失望了,陆明洲神色坦然,甚至倾身靠近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她把人推开,瞪一眼男人。
“你好好说话。”
“为夫没必要骗你。”陆明洲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次没有被拍开。“母亲去世前就告诉我,这些都留给儿媳妇。”
“婆母也太大方了。”江清波皱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我娘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你喜欢她一定很开心。”
“我很喜欢。”
江清波想不透那点不对劲,也不为难自己。转眼抛在脑后。笑着把双鱼环佩和玉扳指的事情说了。
“夫人做主。”陆明洲起身弯腰靠近江清波。“别动,脸脏了,我帮你擦擦。”
江清波配合的偏着头,感觉到粗粝的指腹轻轻刮过脸颊,一下又一下。炙热的呼吸打在掠过耳畔,她撩起眼睑,打量男人认真的神色,不由得出了神。陆明洲认真起来还真有点吸引人。
“小姐,姑爷给您买了红豆糕。”绿衣站在门口看到两人暧昧的气氛,脚下一顿,忙垂下头。“对不起小姐,你们继续”
绿衣话说完就跑了。江清波噗呲笑出了声,推开男人抽出自己的绣帕。
“又让她们误会了,我还是自己擦吧。”
“我先去洗澡。”陆明洲眼底滑过懊恼,转瞬恢复如常。他起身解下腰带,脱下外袍。撩起袖子刚卷到一半又放回去。转身走进浴室。
江清波盯着他远去背影,刚才她看见陆明洲的手臂有一片青紫。这次不是一晃而过产生的错觉。她秀眉蹙起。怎么回事,男人身上怎么会有暗伤。从那条形青紫来看,很像是被人用棍子打的。
她想起陆明洲刚才遮掩的动作,大抵是不想她看到。直接问是不可能了,只能迂回查看。
饭后,江清波一直想找机会看看陆明洲手臂上的青紫怎么回事,但一直找不到机会。临到睡觉前,江清波双一亮。倒了杯温茶,装作不小心洒在陆明洲身上。
“夫君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
“无妨,换一件就行了。”
“我马上帮你拿。”江清波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回来,“夫君,妾身帮你换可好?”
陆明洲解扣的动作顿住,撩起眼睑看她。“夫人……觉得为夫今晚好看吗?”
“妾身觉得你今晚特别好看。”男人嘛,夸就完事!
陆明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为夫明白了。”
明白什么?
江清波正疑惑,人已经被拦腰抱起。她吓得抱住男人的脖颈。
“夫君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
“???要什么?”
江清波对上男人眸子里翻涌的暗色,猛然明白。“不是,我——唔唔”
她感受到带着凉意唇瓣,盯着男人放大的脸,指尖动了动最终放弃了挣扎,这样也能让男人脱衣服……
计划不算失败!
下一秒,烛火灭了!
“???”人干事?江清波躺在床上,拍拍男人的肩膀。“夫君灯灭了。”
“无妨,我在你身边。感受到了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滚烫的呼吸抚过脖颈。酥麻从尾椎骨爬上来漫延至四肢百骸。江清波咽了咽口水,强制让自己保持清醒。
“夫君唔唔唔——”
***
翌日,江清波醒来,身旁照例没了陆明洲的踪影。叹口气。茫然的盯着身上的被褥。昨晚失策了,本想看男人手臂上的青紫,暗伤没看到,结果把自己的赔了!
“小姐擦好了。”绿梅盖上瓷瓶的盖子,放回桌上。“姑爷下手倒是轻了不少,就是有些地方——”
“别说出来。”江清波打断她,“帮我拿套干净的里衣。”
“好吧。”
江清波裹紧被褥,呆坐了一会。偏头看向取衣服的绿梅。“绿衣呢?”
“小姐什么事情?”
绿衣从门外探出头来。江清波被她突然出声吓一跳,瞪她一眼。“你去看看陆九在不在,在的话让他来一趟。我有事情问他。”
“奴婢这就去。”
江清波洗漱完毕,陆九恰好赶来。花厅里,江清波喝了半碗米汤,感觉全身暖和了这才抬头看向陆九。
“三少爷手臂上的青紫怎么回事?”
“什么青紫?小的不知道啊。”
陆九怔了一下,惊讶的瞪大眼,好似听到了什么惊悚传闻。江清波看到了他眼底藏着的慌乱。收回目光,继续喝一口米汤。
“继续装。”
“三夫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今儿个日头不错,你不如就在秋水苑欣赏一下太阳东升西落。”
“站一天?”陆九的双肩垮下来。“三夫人何必为难小的。”
“想好了说。”
“少爷被¥#%*。”
“好好说,大声点。”江清波皱起眉,盯着企图蒙混过关的陆九。
“三少爷被打了。”
“???谁能打陆明洲?”江清波震惊了,陆明洲虽然被贬去巡大街,但余威犹在,还是武安侯世子,谁这么想找死,居然敢动他?
“是一群百姓。”
“仔细说,怎么回事。”江清波皱起眉。
“前儿个有位勋贵家里的妾室丢了。刚巧是少爷巡街的地界。对方非要让他去找。少爷带着人追踪到南城,被一群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百姓拿着棍子追着打。”陆九说道后面腮帮子都咬紧了。
“他就任由对方打?”江清波觉得不可思议。陆明洲可不会站着任由别人打。
“那些百姓上了年纪。有个巡街的同僚反抗,险些出了人命。少爷也不敢大动作才挨了几下。那些人肯定是故意报复。”
“……哪一家?”
“承平郡王,早年和三少爷有点私人恩怨。就是他家的小妾丢了。昨儿个少爷本想去郡王府询问线索继续找人。结果对方的管家说那小妾前天晚上就自己回去了。”陆九眼底燃起怒火。“他们就是捉弄少爷。”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江清波想了想,没有想起对方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承平郡王就是个墙头草,往常和寿王、宣王等人都有来往。就是他们的狗腿子。”
江清波默默记住这个名字,打算找时间问一问亲爹。
“三少爷不想让您担心,也嘱咐小的不让说。还请夫人当做不知道。”陆九垂下头。“三少爷也好面子,他怕您知道后……”
“我知道,不会说出来。”
“多谢夫人。”陆九拱手行了一礼。“若没有事情,小的就先回去了。”
“去吧。”
江清波支着下巴,长长叹口气。她没想到陆明洲巡街后过得这般水深火热。承平郡王?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小姐。”
“怎么了?”江清波回身,偏头看向走近的绿梅。
“外面传来消息。今天一大早二夫人亲自去当铺赎东西了。但听到两倍的价格后直接走了。”
“意料之中。”
“小姐。两倍的价格会不会太贵。奴婢觉得二房不会买,到时候怕是要搞其他幺蛾子。”
“两倍确实太贵了。”江清波眼底含笑。“你明天找个人去买那几件死当玉器,把价格抬到三倍。”
绿梅:……
作者有话说:
◉ 第六十章
“你能不能别走了?”陆明钧看向从面前走过的单慧君, 一盏茶时间了,她在面前足足徘徊了一盏茶的时间。“我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都火烧眉毛了我能不急吗?”单慧君坐到椅子上,气的脸颊通红。“当铺又加价了。这次三倍价格。”
“怎么又三倍, 昨天不是两倍?”陆明钧皱起眉。
“当铺老板说另外有顾客看上那几件玉器,开出了高价。”
“……”
“要不……”
夫妻两对视一眼,陆明钧一眼看透她心里的想法, 冷下脸。“你别想不还。江清波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惹急了真能告到太上皇那里。江大人那张嘴可不是吃素, 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我不信公爹真的会不管。我们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哪里损?”陆明钧瞪他一眼。“莹姐儿早已定了婚事, 岑跃那小子又是个死心眼, 不会退婚。闫哥儿和四弟年纪还小, 谈婚论嫁还早着呢。郑国公那边可不一定,到时候怕是会嫌弃慧姐儿, 恐怕会退婚。”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三倍价格好几万两银子,难道真的这样撒出去?”单慧君一脸不情愿,“反正我不同意,那可是几万两银子,不是几千两。”
陆明钧张嘴想要说什么, 最后又合上嘴,什么都没说。
夫妻两你看我,我看你, 谁也没有开口。小厅安静下来。
“夫人,奴婢回来了。”喜翠站在门口行了一礼, 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喘, 细看之下红润的脸颊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单慧君看到她, 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如何了?拿到银子了吗?”
“舅老爷一家子半个月前去江南奔丧, 过几日才回来。”喜翠说。
“每次有事他都不在,可真是巧。”陆明钧冷哼。
“冲我哼什么,这事我能预料?”
两人当众拌嘴。吓得站在门外的丫鬟脸色发白,各个往外退开几步。喜翠垂着头,不动声色的退出小厅,就怕被注意到成为眼中钉,出气筒。
“你声音小点,怕别人听不见?”陆明钧看向退开的丫鬟们,语气又恢复以往的温和。
“你赶紧凑一凑,把当铺里那几件玉器赎出来。”
“那可是几万两银子……”
单慧君一脸心疼,想到马上要失去那么多银子,她就全身不得劲。抿着唇,沉默盯着脚尖。好似这样能逃避掉失去银子的事实。
片刻,单慧君猛然抬头,双眼放光。
“梁宜静有家酒楼,生意红火,现银肯定不少。不如……”
“你是不是疯了?”陆明钧震惊瞪大眼。“连儿媳妇的嫁妆都贪?”
“你说话怎如此难听?我什么时候说要贪她的嫁妆。我只是说找她借用一下。”
“你可真行,之前惦记陆明洲亲娘的嫁妆,现在又惦记儿媳妇的嫁妆。你怎么不惦记江清波的嫁妆,看她会不会把你张脸皮撕下来。”
“赎回来那几件玉器就要几万两银子,还不算其他的物件。你当我愿意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既然觉得我不堪,你自己看着办。”单慧君瞥他一眼,眼底满是嘲讽。冷哼一声,偏头看向墙角。
陆明钧抿着唇,片刻,叹了口气。“儿媳妇会愿意拿出银子?”
“放心,拿捏她还不简单?”单慧君高兴走到门口,朝站在树下的喜翠招手。“你去叫子宁媳妇来一趟,我有事情找她。”
喜翠跑着离开。单慧君笑着坐回椅子上。“一会你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知道了。”
没多会,外面响起脚步声。来的不是梁宜静,而是陆子宁。单慧君盯着门口,等了一会依旧不见人。眉梢不由得簇起。
“你媳妇呢?”
陆子宁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起,“刚才大夫刚来过,她有了,孩儿让她在屋里休息。”
“有了?”单慧君的双眼放光,起来走了两圈才又坐下,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有了,这次最好能一举得男。”
“阿娘可别当着宜静的面这样说,这一胎就算不是男丁,下一次还有机会。”
“对对对,别着急。日后有的是机会。”陆明钧附和。
“知道你护着她。”单慧君白他一眼。
“阿娘找宜静有何事?”陆子宁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问道。
单慧君和陆明钧对视一眼,她敛下笑容。“当铺那边坐地起价要几万两银子让才赎回玉器。家里又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银。想着宜静开了酒楼现银应该挺多,找她借用一下。”
“母亲想要挪用梁宜静的体己银子?”
单慧君看陆子宁冷下脸,也没了笑容。一章拍在桌上。“你怎么说话的,我哪里要挪用。为娘只是借用一下,等手上宽裕了就还上。”
“你手上什么时候能宽裕,十年还是二十年?”
“陆子宁。”
“母亲。”陆子宁严肃盯着她。“以前你惦记三叔母亲的嫁妆,现在又惦记宜静的嫁妆,若是让别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怎么在朝堂立足?”
“没有人说出去,怎么会有人知道?而且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单慧君强忍着怒火,温声继续劝道。“只是暂时借用,过段日子为娘就把银子还给她。”
“母亲明明有银子,为什么要找宜静借?”
“我手里的银子要给你妹妹置办嫁妆,她嫁的是国公府,嫁妆可不能太差。”
“借也可以,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还?”
儿子松口,让单慧君松了口气。给陆明钧使了个眼色,脸上荡开笑。
“下个月如何?”
“好。一会让祖父做个见证。”
“你说什么?”单慧君拔高声音,脸上的笑容僵住。“你疯了吗?”
“所以,母亲压根没有打算还?”
“你——”心里隐秘的想法被当众说出来,单慧君脸色难堪,抓起桌上的茶盖扔向陆子宁。“逆子,这是你和为娘说话的态度。”
“儿子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
“宜静有孕在身,儿子不希望母亲拿这些琐碎事情去烦她。借银子的事情也别再提。”陆子宁看向单慧君。“儿子知道母亲有银子,别藏着掖着,先拿出来把三叔母亲的嫁妆赎回来重要。”
“吃里爬外的逆子,”单慧君拍桌而起,指着大门“给我滚。”
“儿子还有事情要忙,先告辞了。”陆子宁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宜静善良孝顺,母亲若真的需要银子,她肯定不会拒绝。您若是趁机私自找她拿银子,儿子拼了脸面不要,也要告诉祖父。”
“滚。”
单慧君盯着陆子宁远去的背影,胸口起伏也来越快,抬手砸了桌上的茶杯。偏头瞪向一直装鹌鹑的陆明钧。“看看你儿子对我什么态度,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是你让我看眼色行事。”陆明钧颇有些无辜。
单慧君:……
“好了,连儿子都知道你有银子,就别藏着掖着了。先拿出来把当铺的玉器赎出来。平息三房的怒气比什么都重要。”
“赎,马上赎。”单慧君板起脸。“一个个都惦记我手里的银子。”
“别骂了。先去当铺,小心那掌柜一会又抬价。”
“……我现在就去。”单慧君心中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前往当铺。明儿个可是最后一天了。
单慧君刚离开侯府,江清波就收到了消息。甚至她惦记梁宜静嫁妆的事情也传到了她耳里。
“二房夫人也太那啥了,连儿媳妇的嫁妆都想贪。她也不怕别人戳她脊梁骨。”绿衣剥橘子的动作顿住,无语的撇嘴。“她是缺银子缺疯了?”
“谁知道呢。反正二房一家子都挺让人无语的。”绿梅手拿绣棚,头也不抬附和。
“二房一家烂到根里了。”
江清波翻了一页账本,头也不抬说道。有单慧君这样的婆婆,真是人生噩梦。梁宜静现在估计也知道借银子这事,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嫁给陆子宁。
“可不是烂到底了。武安侯这么好,生个儿子这么闹心。”晒太阳的绿松撩开眼皮附和。
“是啊。大儿子是真正的谦谦公子,三儿子虽然狠但有能力。小儿子是个淘气憨憨。都不错。唯独陆明钧这棵苗好像坏了。”
江清波抿了抿唇,盯着手中的账本。刮骨疗伤好像特别痛,也不知道武安侯能不能受得住。心有生出一丝犹豫,转瞬那丝游移被打散。武安侯府都烂到根了,还是早点把那腐烂的部分挖掉比较好。
转眼,第三天到了。
江清波带着一口箱子高高兴兴前往明镜堂。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去医院,要早起。
今天这张有点少,将就看,后面补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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