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蓉气愤的摔门而走,两姐妹为了个面人闹别扭的事也瞒不住了,很快就传到了秦逢德夫妻的耳朵里。
平日秦逢德心情好,倒是愿意管这样的小事,可现下却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一听婢女说这事便愈发的烦躁:“这等小孩子间打闹的玩意,也值得你们跑来说?”
“可,可奴婢看二姑娘哭的很是伤心……”
“想要什么就给她拿,不舒服就去请个大夫,若是连个孩子都哄不好,我要你们有何用?赶紧滚,别让我再听见你们来说这等小事。”
等婢女退出去,姚氏就坐不住了,“老爷不是说太子那边肯定没问题的吗?这考评该不会哪出了错。”
秦逢德刚回来时确实心情大好,今日不仅休沐还会出考评结果,原先他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谁想到方才同僚来送消息,才知道他又是个差等。
他已经在这屋内来回的转了七八圈,把什么有人动了手脚改了他的名字,什么同僚故意传错他消息,各种可能性都想了,还是觉得不对,这吏部的考评如何能做得了假。
那么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能,便是太子骗了他或是对他并不满意。
秦逢德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若没有期盼或许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就一笑置之,可他大话都吹出去了,在几个平日交情好的同僚面前暗示,自己可能年后会有调动。
如今什么都没有,定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老爷,要不再去太子府问问,或许是殿下公务繁忙给忘了,若殿下真想提携老爷,也不是非要通过考评。”
秦逢德用手抵着额头,满脸皆是疲惫,“我以什么理由上门去问?若是殿下连见都不见我,岂不是更要丢人现眼。”
“咱们就说是去送年礼的,只要秦欢在,就有走动的由头。”
提起秦欢,秦逢德又是一阵叹气,但想来想去也只能如此,“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吧。”
接下来的话,秦欢就没听了,她捧着手里破碎的面人,拉了拉身旁的兰香,转身离开了正屋。
她是想来问问伯父,有没有办法将这小兔子补好,顺便当面和伯父道个谢,告诉他,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只是没想到正好会听见他们的谈话。
等秦逢德满头大汗的找过来的时候,秦欢正坐在院子的石亭里,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个面人。
他和妻子商量着送什么礼,却又苦于打听不到太子的喜好,最后只能想到秦欢,怎么说她也是跟太子相处过的人,总能知道些什么。
结果出了门才听外头伺候的小厮说秦欢去找过他,生怕他刚刚的话被秦欢听见了,赶紧火急火燎的到处找人。
这会看到秦欢呆呆的坐着,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心底就觉不好,赶紧上前安抚道:“今日风大,欢儿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兰香还不给你家姑娘拿个汤婆子过来。”
秦欢依旧是低着头没有看他,秦逢德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她手里的面人,白白胖胖的小兔子摔成了两半,就连兔耳朵都掉了一只,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不知怎么得,竟有些像此刻的秦欢,微红的眼眶单薄的身板,看的秦逢德也有些心软,即便没有太子在,她也是他的侄女。
忍不住的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你姐姐自小被我给宠的无法无天,伯父已经教训过她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欢儿很喜欢这个面人吗?伯父带你再去买一个好不好?”
这回秦欢总算是有了反应,缓慢的抬起了头,在他的目光中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乖巧懂事的样子。
秦逢德这才松了口气,果真是他想多了,小姑娘就算听见了也肯定听不懂,而且她性子软好哄的很,便带上了笑意继续道:“明日伯父休沐,正好可以带你们上街,欢儿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自己挑。”
闻言,秦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秦月蓉许是又被爹娘教训过,等秦欢回到房里的时候,她难得的没冷语相向,只是当做看不见她,两姐妹便在互不搭理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在国子监读书的秦文修回来了,原本定了早上出门,便被挪到了下午。
秦文修今年十二,兄妹二人都长得更像秦逢德,但性格却截然相反,妹妹骄纵哥哥却斯文又腼腆。他自小便很疼爱妹妹,每次从国子监回家都会给她带东西,见到家里突然多出的堂妹有些无措。
“二妹妹好,我,我不知你来了,只带了一份礼物,二妹妹若是不嫌弃,我把新得的笔送你。”
大约是怕秦欢觉得这礼物太过随便,又多解释了一句:“这笔是我文章做的好,先生前几日赠的,未曾用过。”
秦欢见他如此紧张解释的样子,反而有了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她小心翼翼的接过笔,亮着眼睛无声的道了句谢谢。
她其实有些害怕,就怕秦文修也会像第一次见到她的秦月蓉那样,知道她不会说话,把她当做一个异类来看。
却没想到他只是顿了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二妹妹喜欢就好,下回我再给你带其他好玩的。”
秦欢眨了眨眼,蓦地咧嘴笑了,脸颊两侧的酒窝尤为的明显,她喜欢这个头次见面的堂兄。
但很显然,有人高兴就有人不开心,秦月蓉在一旁看到自家哥哥对秦欢如此好,气得直跺脚,觉得自己手里的珠花也不好看了,小跑着上前拉着秦文修的手撒娇。
“哥哥不是答应了教我练字,怎么不给我也准备只笔?”
秦文修被问的有些懵,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但好在秦月蓉并不是真的想要笔,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哥哥与秦欢亲近,“哥哥不许骗人,快教我练字快走啦。”
她边说边拉着秦文修往书房去,还不忘记回头扮了个鬼脸,留下秦欢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秦欢其实隐约能感觉到秦月蓉莫名的敌意,但她不明白是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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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午膳后,秦逢德便如约的带她们姐妹出门,秦文修原是也要同往,但正巧有同窗上门寻他去诗会,这才错过了。
今日是小年,京都尤为的繁闹,还未到主街便仿若置身于灯火间,别说是秦欢,就连秦月蓉这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也忍不住的偷偷往骡车外看。
市坊两边皆是茶馆酒肆以及作坊商铺,门外的街边更是摆满了摊铺,花灯面具泥人各式各样满目琳琅,看的秦欢眼睛都花了,恨不得这就下去凑近了仔细看。
秦逢德与她们同乘一车,瞧见秦欢好奇的模样,也不觉得她失礼,反而真实又可爱,慈爱的笑了两声,“你们两可以先看看喜欢什么,等会下了车便去买,但别把身子探太出去,小心掉下去。”
秦欢从出府后,脸上的笑便没有断过,即便坐在对面的秦月蓉神色嘲弄的看着她,她也觉得高兴。
好像离开了秦家,那团压在她心口的雾霾都消失了,她甚至趴在窗上恋恋不舍的往外看着,心中却是在想,若是可以不回去那就好了。
很快骡车就缓缓地在路边停了下来,秦逢德先下了车,再抱着她们两依次下车,等秦欢站稳了才看清她们是在一家书画铺子的门口。
她们不是要逛庙会吗,怎么来这儿了?
“爹爹,我们不是要逛庙会吗?”显然不仅秦欢觉得奇怪,便是秦月蓉也忍不住的问道。
“别急,去庙会之前,爹爹先办件正事。”秦逢德带她们出来,当然不是单纯的陪她们逛街,最为重要的还是要为太子选年礼。
听到是有正事,秦月蓉也乖乖的闭了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铺子。
铺子掌柜早知道他要来,亲自招呼着他们进内,让下人将准备好的书画一一的展开。
“秦大人来的可真巧,刚昨日我这得了几幅玄青先生的墨宝,您瞧瞧,绝对是一画难求。”
“哦?快些瞧瞧。”
原以为这样的正事,和她们两个小孩没关系,秦欢便在好奇的打量铺子的陈设,就听见秦逢德喊了她的名字,这才迷茫的抬头看他。
“欢儿也来看看,伯父要给殿下送礼,欢儿觉得殿下会喜欢哪副字画?”
殿下。是舅舅吗?
秦欢马上就认真了起来,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眼,认真的挑选,掌柜准备了三张字画,分别是山水、墨竹以及寒梅。
她左右的看,觉得每副都好看,实在是选不出来呀,最后亮晶晶的看向秦逢德,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比了个三,还做了个抱的动作。
意思简单明了,全部都要!
既然是送给舅舅的,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呀。
秦逢德的笑容顿时就僵了,身后的掌柜倒是高兴的很,把脸笑成了院中的菊花:“秦姑娘的眼光可真好!可不就是每副都好,每副都要嘛!”
玄青先生的墨宝那可不便宜,他这点俸禄哪里经得住如此买,秦逢德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小孩子哪懂得这些,我看还是寒梅的最好,掌柜的将这幅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在心里骂了句穷鬼,面上却丝毫不显,招来小二将画小心的装裱好。
装裱需要时间,秦逢德就打算带她们先去逛逛庙会,可刚走出门小厮便匆匆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秦逢德的脸色突变。
“爹爹有事得去处理下,月蓉你带着妹妹在车内等等,我马上便回来。”
秦月蓉嘴里答应的好,但等秦逢德一走,她就让婢女带她去隔壁的糖铺买糖,至于秦欢这碍事的,自然是让她留在原地不许她跟着。
昨日兰香着了凉,今早起来时便浑身发烫,故而上街也都是秦月蓉房内的婢女,她给秦欢留了一个婢女,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等到一个时辰后,秦逢德再回来时,只剩下婢女急得在哭。
一问才知,秦欢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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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到了。”
同福隔着布帘小声的唤了声,沈鹤之合着的眼才缓慢地睁开,半睁半阖间寒芒毕露,眼内已无半分倦意。
他自从回京后就住在宫内,今日闲暇才得以抽空回府,方才也并未睡着,不过是合眼在想事情。
马车刚一停下,他便下了车,拂开双袖径直朝府内走去。
就在他要入门之际,眼尾的余光瞥见了角落蹲着的小小身影,目光倏地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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