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心
她至死,都不会知道你的爱
肖景云看着面前一排排侍卫, 目光微愠:“还是找不到一丝线索吗?”
侍卫们有些底气不足:“将军……整个皇宫都翻遍了,小的们实在不知她还会去哪。”
“一群废物。”肖景云攥紧双拳,双眸冷若冰潭般透着沉寂。
“将军……”有一个胆大的侍卫许是怕他就此消沉, 上前说:“将军,卿离公主本就朝不保夕, 说不定此时已经……”
“已经什么?”肖景云抬起一双阴鸷的眸子,深潭般的目光里仿佛有怒涛奔涌, 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冷意。
那侍卫见状, 赶紧怯怯地噤声。
这时,一个侍女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对着肖景云面色惊慌:“将军, 夫人她……夫人她突然来了皇宫, 说是在清荷殿等您, 说是……说是要立马见您, 与您,与您和离……”
肖景云微微怔忪,而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庭院深深,朱色的高墙围了一重又一重,无数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都在这里酝酿经年,感人肺腑却也荡气回肠。
清荷殿里, 沈姝难得地穿了一件素色的裙子, 倒也掩住了常日里的嚣张跋扈, 显得清丽可怜。
肖景云遥遥地看着她的背影, 一步步走上前来, 却没有说话。
倒是沈姝轻轻笑了一声, 转过身子来, 目光含水:“你来了。”
肖景云想回应地笑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沈姝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神态,说道:“将军不必与我惺惺作态,在我面前装了这么久,将军不累吗?”
“你这是在说什么。”肖景云语气沉缓。
沈姝抿唇,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头上的步摇也跟着一步一摆,倒像是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花。
她笑着说道:“将军当真以为我自始至终,什么也不知道么?”
肖景云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人,没有回答。
沈姝自顾自地说道:“你怕她孤单,给她找来了小白猫;你担心她的安危,给她安排了暗卫;你心中只有她,到现在都没有迈入我的内室半步;你知道会有两国交战的一天,所以假装不爱她,只为在最后的关头能给她留一条性命……
“你与我同游,与我共餐,为我簪花,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到了最后,是不是连你自己都要以为,你是不爱她的?是啊,连我都要信了,可是我害怕啊,我害怕她再也离不开你的心里……”
沈姝突然顿住,而后缓缓仰首,凑到肖景云的耳边轻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暗卫护着她不让她出府门,那日,是我吩咐偷偷撤掉了暗卫,她才知道,你在毁灭她的故乡。”
肖景云猛地侧过脸,目光凌厉,胸膛都在剧烈起伏:“沈姝,你真是疯了。”
“我疯?哈哈哈哈,肖景云,你居然说我疯?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敌国公主,你骗走我的幸福,你辜负陛下的信任,甚至还要断送你后半生前程。肖景云,到底谁疯了?”
她放声恣意地笑着,笑着笑着,却缓缓流下了两行清泪:“肖景云,我孤注一掷,只为赌你的心。当我看到你不顾一切地冲入火场,被她亲手刺伤还要救她时,我就知道,我输了。
“又或者说,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赢过。”
肖景云沉默了许久。良久后,他沉声开口:“是我对不住你。”
“是啊,”沈姝红唇轻启,“可是肖景云,你知道吗,看到卿离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她爱你,爱到愿意去死。”
“只可惜,她至死,都不知道你的爱。”
/
与沈姝修过和离书后,肖景云正要再召侍卫,面前又突然来了个宦官。
“将军,将军!不好了!”
“何事,慢慢说。”
“南国王京……来了个白发妖女!王京城门上悬挂的两颗前皇帝皇后的头颅,都被那妖女抢走了……而且……而且在南国驻扎的几位大将军,全死于这妖女之手!据说这妖女正在赶往这边,放言要灭了皇宫!”
肖景云只觉自己的心脏也在慢慢冻结。
他知道,是卿离。
她在报复齐国,以及他。
肖景云努力平稳呼吸,开口问道:“陛下知道吗?”
宦官答道:“陛下自是知道了。可是现如今我齐国的大将,只有您因为没有前往南国王京出征而幸免于难。陛下命您严守皇宫,擒拿妖女。”
肖景云微怔,须臾后轻声回答:
“我知道了。”
他仰首,对着这凉薄月光轻轻叹息,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再也不会有这么纯澈的光了。
良久后,他淡淡开口:“叫道士过来。”
/
深秋时节,满城百姓都知道,齐国王都来了个白发妖女,嗜血杀人,骇人至极。
那妖女白发红瞳,屠戮众生毫不手软,一时间,王都流血漂橹,百姓纷纷逃亡,流离失所。
肖景云赶来时,卿离正在河边,伸出长长的血色指甲,正要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下手。
在她刚要狠狠刺杀那孩童的一刻,肖景云拂袖而起,左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犹如浮光掠影般飞跃而过,救下了那孩童。
他的侧脸笼罩在阴影中:“卿离,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千祈低低地笑起来,声音阴恻恻的。
“你齐国将军屠戮我南国百姓,屠戮我父我母时,可曾想过,他们也是无辜的?”
肖景云小心放下了那孩童,让他赶紧离开。他抬眸看向卿离,试图尽力说服她:
“卿离,你醒醒!往事不可追,南国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只要你放手,齐国会补偿你,你万不可任由心魔蔓延。屠戮无辜,你彻底堕魔后,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千祈看着他,目光凉薄,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补偿?南国千万人的性命,你拿什么补偿!我不要放手,南国千万冤魂,当由齐国人的鲜血来祭奠!”
她冷冷地看着肖景云,目光无波无痕:“当然,包括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血瞳变得更加凌厉,伸出血色的十指,直直朝着他的胸膛刺去!
肖景云一惊,连忙偏身躲开。他知道卿离终有对他下杀手的一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看来,终于还是到了最后一步。
罡风大起,吹动着卿离雪色的长发。她白发红衣,血瞳妖异,说不出的妖媚,却也透着深深的凄凉。
她转身对着他,对着自己曾用生命爱着的人,再次下手。
但是这次,肖景云没有躲开。
他在卿离向他刺来的那一刹那,抵过她的双手,竟拥她入怀。
他死死地按住她的后脑勺,拼尽全力拥抱着她,像是在补偿亏欠,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
他低声喃喃:“卿离,你知道么,我一直爱的都是你。”
可是他不知道,卿离已经没有心了。卿离靠着他温热的胸膛,却再也感知不到他汹涌的爱。
她至死,都不会知道他的爱。
千祈冷冷地笑着:“肖景云,你真是疯了。”
肖景云的左眼缓缓划出一道泪痕,却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默念着咒诀:
“灭魔灯,开!”
他那日问了王都最强的道士,有没有一种方法,能不伤害卿离的性命,渡她为人。
那道士思虑再三,最终无奈,告诉了他一种上古禁术。
他给了肖景云一盏自己祖传的神器——灭魔灯。根据禁术上记载,常人堕妖时,妖气缠心。若要祛除妖气再渡其为人,则需要另一人心甘情愿,供出自己一颗鲜活的心。
届时在二人中间打开灭魔灯,取出妖者之心放入灭魔灯,方可在不伤害其的情况下祛除魔气。但在此期间,需要另一人的心放入其体内,方可保住性命。
而另一个人,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他想,卿离,既然你愿牺牲性命救我,那我又未尝不可?
她一腔纯澈的爱,她余生的命数……他欠她的太多,现如今,他能还给她的,也只有这一条命,这一颗鲜活的心。
千祈看着灭魔灯散发的淡淡金光,似是觉得好笑:“你想渡我?”
肖景云不语。他的额间早已泛起了一层薄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缘故。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卿离一眼,释然地笑了笑:
“以我心,换你心。”
千祈偏头冷笑。
“阵,开!”
刹那间,金光翻涌,犹如鲸涛浪海,龙女舞练,引得地动山摇。金光亮的异常刺眼,像是纯澈的光瀑,更像是在昭示着故事的结局。
他用着道士教他的方法,缓缓取出自己那颗鲜活的心。他似是支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他将携带法力的右手缓缓点落在她的胸口,欲取出她的妖心。
突然间,他面色僵硬,像是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血色。
“你……你的心……”
千祈看着他的样子,血泪流了满面,可是她自己却感知不到这份滚烫。
她看着眼前人,目若寒冰:
“肖景云,我忘了告诉你。”
她挣开他虚脱的怀抱,缓缓捏起他的下巴:
“我早就没有心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故事小结局
不妨猜一下卿离,肖景云和千祈,沈长弈的关系?
第27章 前尘(副本一完结)
那是他们真实经历过的,痛苦绝望的一生
肖景云支撑不住, 单手撑着冰冷的地面,方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可是他自己清楚,凡人没了心脏, 他又能撑多久呢?
鲜血不断地翻涌上去,大片大片地溅落出来, 染得大地一片血红,宛如地狱里的彼岸花海, 透着死寂与绝望。
他用尽全力, 缓缓抬眸,望了面前的卿离最后一眼。
“没想到……我还是没能救的了你。”
“卿离, 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
千祈没有丝毫动容。她缓缓蹲了下去, 血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将死之人, 就像看着一只蝼蚁。
她血唇轻启, 声音恶狠狠的:“肖景云, 这是你自找的。”
“我说了,欺骗过我的人,伤害过我的人,都得死。”
她说完便起身,红衣摇曳,不知又要前往何方杀戮,连一个淡淡的回眸都没有留给他。
就像是曾经的肖景云, 一次又一次, 生生挣开她的手, 只给她留下淡漠的背影。
往事重叠, 爱恨汹涌。
只是当时的他, 出于爱。
现在的她, 出于恨。
肖景云望着她渐行渐远, 目光里仅存的一点微弱的光,也渐渐破碎掉了。
秋风扫落叶,也扫走了亡灵。
他在她身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点一点,缓缓倒下。
/
就在千祈准备离开这里时,天边突然出现了一片银光。
“妖气,清!”
千祈只觉自己浑身都被这样的银光包围住,身上传来一丝凉意。
她血瞳微瞠,大声喊叫道:“你是何人!”
那人自天边缓缓降落,白靴落地,浊气顿清。他墨发雪衣,银光绕身,仙气缭绕,端得上是仙人之姿。
他温柔地笑了笑:“月礼上仙。千祈,得罪了。”
如果千祈此时有意识,她一定会惊讶至极。
因为这人,长着一张跟宋书礼一模一样的脸。在这场幻境中,他叫的,还是她的本名!
幻境里的千祈笑道:“没想到我有这么大本事,还劳烦上仙亲自除妖。”
月礼笑意不减:“等回到天界,你再想想你此刻的样子,怕不是自己都能羞死。”
千祈不明白他的话。她目光狠辣,正要出手,自己的手突然被面前的仙人握住。
刹那间,银光翻涌。银光源源不断地从他手上传递到她体内,似是要荡平她体内的妖气。
妖灵渐渐离体,千祈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也被渐渐剥落。
她一时脱力,慢慢倒在了那仙人怀里。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快要消散的妖灵附到了小白猫身上。
/
“小主人,你终于醒了!”
千祈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痛的额头,缓缓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宸王府内。
她疑惑地问道:“那场幻境……”
初玄回答道:“小主人,是沈长弈率先苏醒,把你抱了回来。你们两个苏醒之后,那场幻境已经消失,妖气也散去了。”
千祈努力回想着幻境中的一切,突然缓缓吐出两个名字:“宋书礼?月礼?”
初玄顿了顿,低声说道:“宋书礼,很可能就是幻境中那位上仙。但是我在天界时,倒是从未见过他。”
千祈目光一惊。
不是吧,那这位仁兄,难道是下凡历劫来的?
但是他与五百年前的卿离,又是什么关系?
初玄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
“小主人,我在卿离身上,觉察到了你真正的气息。而那位上仙,喊的还是你的本名。再加上……”
它看着千祈逐渐僵硬的脸色,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所以,卿离,就是五百年前下凡历劫的……你。”!
千祈大叫一声:“什么?!”
初玄继续说道:“既然这个幻境,是妖灵所生,而你与沈长弈度过幻境后妖气尽散,所以很有可能……肖景云……”
千祈目光微滞,像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肖景云,就是沈长弈的前世。”
千祈感觉自己下巴都要掉了。
她问道:“那既是我下凡历劫,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一切?”
初玄突然想到了什么。它回答道:“小主人,我想起来了。那次你历劫,无意间被夜族干涉,无奈之下只好由天界派人救你。你被月礼上仙所救后,昏迷了七七四十九日,醒来后仍旧沉湎凡间之事,痛苦万分,所以,你便去求天帝,抹去了关于卿离的一切记忆。
“当然,你下凡历劫时我不在身旁,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我只知道你历劫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也不敢多问。”
千祈叹息道:“原是如此。”
她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至于肖景云是沈长弈前世这件事……暂且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
那个故事,即使是五百年前,即使是一场幻境,也是如此撕心裂肺,让她缓不过来。
若是沈长弈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
“你说什么?!”
地下石室内,沈长弈听到无泽的分析,只觉晴天霹雳。
无泽无奈地重复:“殿下,肖景云身上有你真正的气息,他确实就是你的前世,卿离和千祈也是一样的。”
沈长弈勾起嘴角,只觉好笑又讽刺。
那些嗜血爱恨,生离死别,一次次挣扎,一遍遍绝望回首……
竟都是真的。
那是他们的前世,是他们真真实实经历过的,痛苦而绝望的一生。
卿离憔悴的眉眼,一次次的挽留,用生命去换的爱,最后血腥而绝望的结局……
这所有的一切都深深镌刻在他的心里,那么热烈而滚烫,痛苦而凄凉。
他忘不掉。
无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殿下,那都是五百年前遥远的过去了,你莫要沉湎于此,失了心志。”
沈长弈死死攥紧拳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透着掩盖不住的颤抖。
无泽停顿须臾,又补充道:“此时还是不要告诉千祈。若她知晓,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沈长弈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颔首,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脏如今那样温热,那样完整。
却又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梦境设定参考《枕上书》“阿兰若之梦”,无权益纠纷
第28章 茶楼
两个一模一样的紫藤香囊
第二日, 天光大亮,晴日好风光。凡尘一片盛世安乐之景,将过往的江山伤痕全都掩盖。
那些百年前的人物, 都会随着时间长河渐渐淫灭,被历史遗忘。
千祈打了个哈欠, 惬意地从床上起来,突然听到这边传来了敲门声。
她刚醒,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穿着里衣便下床跑去开门了。
“谁呀。”她一边开门,一边拖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沈长弈正要说些什么, 一眼扫过她的衣着, 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他连忙侧过脸, 声音低哑:“千祈, 你知不知羞啊?”
千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 有些不明所以。你敲门我起来开门,怎么就不知羞了?
直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渐渐下移。
……
“沈长弈,你不要脸!”
沈长弈:“……”
千祈背过涨红的脸,赶紧转身回里屋,穿上了一件紫色轻纱外衣。
待她整理好衣服又回到门前,沈长弈还在原地站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什么事吗?”千祈偏头问道。
沈长弈把手中的一盒荷花酥提到千祈面前, 笑意直达眼底:“早上李辰安来府上致谢, 你起的太晚, 错过了。这是他送来的谢礼, 我给你留了一份。”
千祈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两眼放光:“替我谢谢李家公子咯。”
这甜点正对她的口味。难不成李辰安还知道她是个吃货, 还喜欢甜食?
沈长弈看着她眸子星光点点, 笑得无奈而宠溺。
看来自己挑对了,这姑娘果然对甜食毫无抵抗力。
他似是踌躇须臾,又缓缓从袖间取出一个香囊,语调温柔:“本王也要感谢姑娘你,与我共患难,成功驱除妖气。”
他把香囊递到千祈面前,流苏荡开,在风中微微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是本王给姑娘你的谢礼。”
千祈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纤手细细地摩挲着这个香囊。香囊整体淡紫色,上面绣有精致的紫藤花纹,倒是好看的紧。
她眨着纯澈的大眼睛,灿笑道:“谢过殿下了。这个香囊倒是与我这身衣服很配呢。”
她说着,便把香囊挂在了腰间,看起来倒是很喜爱的样子。
沈长弈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今晚陆将军邀我前去城东茶楼品茶,陆清月也要跟着去,你一个人在府上……”
“一个人在府上?”
千祈突然来了精神。自她住在这里以后,她很少有机会能探查王府各个角落。这次他们都要出去,而且还是在夜晚,岂不是天大的机会?
沈长弈怔怔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五百年前的卿离。
那些遥远而又黯淡的时光里,他每次离去,都留下卿离一个人,不忍去看那双泪眼,那些期盼而失望的眼神。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亏欠。
他本想说,你一个人在府上,要注意安全,不要乱跑,早些休息。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一个人在府上,也没人陪你,不如……随我们去吧。”
千祈浑然不觉他的心情。她摇了摇脑袋,笑得纯真无邪:“啊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
……?
沈长弈有些意外,这人不是一向活蹦乱跳,十分爱跑吗?
他微微挑眉:“真的?”
千祈赶忙回答:“真的!”
这么好的机会,万不可错失了。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寻找血灵石也不着急,但总归是早日查到线索的好。
沈长弈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脑子里清醒的理智又阻止了他。
他真是疯了。那些都不过是五百年前的过往,是他们上一辈子的经历,莫不是他真把自己当成肖景云,对她生出了感情?
他微咳两声,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而后轻声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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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位于街道拐角处,地盘很阔,青石板铺就了一带典雅风流。茶楼布局精巧,三步一花石,五步一阁厢,廊腰缦回,飞虹卧波。
茶楼内院还种了几棵梧桐树,微风吹得飒飒作响。不时有风带起了几片缱绻落叶,在茶香中氤氲得沁人心脾。
沈长弈虽装得生活清素,不问世事,但喜爱品茶倒是不假。这家茶楼久负盛名,他也算是常客。小二一见是沈长弈来了,忙上前招待:“殿下,里面请,这边还有一个上好的包厢。”
沈长弈嘴角含笑,微微点头示意,谦和有礼道:“谢过了。”
说是包厢,其实各包厢之间也就隔了一层竹帘,若隐若现,平添几分雅致。包厢环绕着内院而排,未设木窗,侧过脸便能看到内院的花木美景。
待三人就座,陆瑾白说道:“小二!来一壶西湖龙井!”
沈长弈浅笑着开口说道:“你如此急着邀我来品茶,我还以为这里是又上了什么稀奇的茶呢。西湖龙井自然极好,但你倒也不用一大早就来叫我三回。”
陆瑾白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清月一眼,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那倒是。殿下,我就直说了。”
“今日呢,要找你的不是我,是清月。她怕她独自叫你出来,你不来,便托我找了个名头。”
陆清月羞怯地抿唇,悄悄红了脸。
“那现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殿下,我溜了,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陆瑾白说着,拿起佩剑便没了踪影。
沈长弈:“你……”
哪还像个大将军的样子?!
这时,小二也过来,放下了茶壶和茶盏:“客官,您要的茶,刚才那位公子已经结过账了。”
沈长弈叹了一口气,平稳呼吸,礼貌地说道:“好的,谢过了。”
结了账?也不知道该说陆瑾白是心虚还是有点良心。
他扶额,拎起茶壶缓缓倒了两盏清茶,递给了陆清月一盏,“说吧,有何事?”
陆清月接过茶,似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开口轻声说:“殿下,你与我相识,也有五年了。”
“其实在我入宸王府之前,陛下曾召见过我。”
沈长弈拿起茶盏,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抬眸问道:“他说了什么?”
陆清月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
“陛下问我……想不想做你的王妃。”
沈长弈拿着茶盏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陆清月接着说道:“殿下,那日,我回答的是,我想的。”
“我想的。从五年前,就想了。”
沈长弈放下茶盏,声音犹如玉碎寒潭,冰冰凉凉的:“你是想说……”
“殿下,”陆清月像是怕现在不说,今后就没有勇气了,“我想说,陛下如今的意思是,只要你应了……就赐婚你我。”
她看着沈长弈,紧张地低声探询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沈长弈目光深沉。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绝佳的机会。联姻陆家,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拿到陆家兵权,意味着朝中无人可动摇他的根基,意味着复仇成功指日可待。
他应该答应的。
可是不知怎的,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五百年前,泪眼摩挲,她一身凄凉,日日夜夜等待着他;五百年后,笑语嫣然,她披戴阳光,岁岁年年温暖着他。
他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冲动突然压在了理智上头。他突然起身,语调不稳:“容本王再想想……”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像是落荒而逃。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自己逃避的是陆清月对自己的深情,还是自己对那个少女的感情。
他不愿深想。
茶楼内,茶几上的西湖龙井几乎未动,风送落叶,洒了满身的落寞与凄凉。
/
千祈趁着夜黑风高,准备潜入王府各个房间搜查一番。
她估摸着沈长弈他们去品茶的时间,算下来,搜遍半个王府应该是足够了的。
初玄的声音从腰间传来:“咱们从哪里开始?”
千祈想了想,回答道:“既然是如此重要的灵石,沈长弈肯定不会把它放在显眼的地方。我们先去后院和仓库找找。”
她趁着守卫们疲惫,再加上自己轻功了得,很快便成功潜了进去。
她一进仓库,便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仓库昏暗,她便使用了一张符咒用来照明。
“啧,这里什么也没有……”
初玄说道:“后院这么多空置的房屋,我们慢慢来。”
千祈利落地搜遍了整个后院,却还是一无所获。
她有些疑惑:“你确定,血灵石真在沈长弈这里?”
可别自己费这么大心思去接近,搜查,最后还搞错了。
初玄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怀疑,语气十分坚定:“千真万确!我在天界时,的的确确用神力勘察到了。只有沈长弈身上,有血灵石的气息。”
看着千祈有些小失落的样子,它又说道:“这才搜查到哪呀,既是灵石宝物,沈长弈肯定不会让人轻易找到。再说,我们还有王府的一半没查找呢。”
千祈觉得有道理,思虑片刻,又说道:“那我去他的书房看看。”
守卫全在府门外把守,今晚沈长弈出门,府上的侍从侍女们也无事,自是不会来书房中,所以千祈潜入书房倒还算轻易。
沈长弈的书房乌檀色调,陈设简洁,还摆有几盆兰草,倒是很有他的风格。
千祈顾不上仔细欣赏他的书房布置,从桌案开始搜查。
笔墨纸砚,倒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突然看到一旁的宣纸下似是掩盖着什么东西。
她毫不犹豫地拿开宣纸,在看到那件物什的一刹那,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那不是……清早沈长弈送给她的香囊吗?
紫藤花纹,流苏飘摇,绝对没错!
她拿起这个香囊,与自己腰间挂着的相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该不会是……
“吱呀——”一声,书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千祈正沉浸在惊讶中,顾不得立马藏身。她闻声慌张地转头,与来人四目相对。
两人俱惊。
沈长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29章 疑心
沈长弈,你是在赶我走吗
沈长弈原想开口问些什么, 但是看着千祈手里两个一模一样的紫藤花香囊,他突然有些局促。
千祈看了一眼香囊,又看了一眼沈长弈, 来来回回瞥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说:“难道……”
沈长弈耳根泛起薄红, 当机立断地说:“没有!”
“难道是李公子送的两个香囊作谢礼,你给我一个, 还来骗我说是你送的?!”?
沈长弈:“……”
初玄:“……”
不是吧不是吧, 它一个神器都能猜出来几分啊。
这个宸王,狗男人, 肯定是对小主人有意思!
沈长弈嘴角抽了抽:“你说是就是吧。”
还好还好, 没让她看出来别的什么。
他平稳好自己的语气, 又抬眸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千祈脑子转的飞快:“还不是无意间瞥见了这个香囊, 我就想来确认一下, 没想到你真是个骗子!”
沈长弈:“……”
看来还是得把香囊收好才是。
诶,不对,既然千祈都以为这是李辰安送的,那他戴着岂不也无妨啊?
鬼使神差地,他浅浅地笑了起来,拿过了自己的香囊,说道:“是本王的错, 若是惹你不开心了, 明日我再命人给你送些甜点。”
千祈不假思索:“一言为定!”
/
等成功脱身, 回到自己房屋内, 初玄终于忍不住说道:“小主人, 你心里除了吃的, 还能不能多想想别的?”
千祈笑了笑:“你是想说那个香囊, 还是他清早特意给我送来的甜食?”
嗯?
初玄愣了一下,又说道:“难道你……”
“是,”千祈叹了一口气,“我都知道。”
这再察觉不出其中微妙,她岂不成了傻子?
“所以你方才那样说……”
“对,”千祈笑起来,“我是为了方便脱身。”
她拿起腰间挂着的紫藤花香囊,细细摩挲起来,若有所思。
须臾后,腰间的凤翎又传声说道:“小主人,如果他真的对你……那你打算如何?”
千祈笑得纯澈而明媚,额间朱砂灼灼生辉:“如是这样,拿到血灵石岂不轻松万分?”
她缓缓地说出这句话,突然仰首,看向了窗外流淌的白色月光,目光迷离,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夜色四合,沈长弈正在慢慢收拾桌案,准备歇息。
突然,窗外掠过一个黑影,在夜色中无声无息,犹如鬼魅。
“风绝,”沈长弈在屋中淡淡道,“何事?”
风绝轻功翻身,掠入屋内,跪地而叩:“殿下,那个千祈姑娘……好像有问题。”
沈长弈收拾桌案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抬头,只是问道:“怎么说?”
风绝回答道:“殿下,千祈姑娘不知您有暗卫。今夜您前去茶楼时,她一人潜入了后院各个房屋,还有您的书房,几乎找遍了半个王府,不知意欲何为。”
沈长弈抬眸,目光突然深如潭水。
“你是说,半个王府?”
方才在书房,那个少女俏皮的言语犹在耳畔。
“还不是无意间瞥见了这个香囊,我就想来确认一下。”
沈长弈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间微蹙。
她在撒谎。
沈长弈放下手上的东西,目光覆上了一层冷意。
“知道了。本王亲自去看看。”
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夜色凉薄,庭院深深,无迹可寻的风轻拂过脸,却让人横生凉意。
他抬眸,看向千祈住的那间屋子。屋内的烛火已经熄了,看来,她也已经睡下了。
他不由自主地向她的屋子迈去,但是刚抬起脚,他的理智又把他拉了回去。
月色当真凉薄。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向后院走去。
刚迈进仓库,灰尘似浓雾般漂浮,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微微蹙眉,提袖半掩着,向里看去。
借着月色,他朦朦胧胧地看见了地上的脚印。由于年久,灰尘也在地面上积了一层,脚印便显得尤为明显。
是少女的脚印。
他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暗卫都说她别有用心,他亲自来到这里,是想确认什么,又是不想面对什么,相信什么?
他拈起一撮灰尘,又无情地撒下,双眸犹如昆山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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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千祈美美地睡了个懒觉,换了身俏丽的粉色衣裙,打算去给某人做些甜点。
千祈正在厨房研磨着做糕点的花粉,腰间的凤翎又传声道:“小主人,你该不会也……”
“瞎说什么呢,”千祈赶忙打断了它,“我这是想去试探一下他。”
“试探?”
初玄重复着这个词,没再说话。小主人这么冰雪聪明,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了。
千祈做好了一份精致的花糕,装了碟,准备往沈长弈书房去了。
她原是觉着,沈长弈可能对自己有些好感,若自己开口向他打探血灵石的下落,他未必不肯帮忙。
但是血灵石威力巨大,是凡间难得的神器,常人若得着,肯定是要小心珍藏的。况且助帝清哥哥抵挡劫雷后,血灵石就会碎掉,所以自己也不是借血灵石一用,而是要彻底取走血灵石。
这样看来,自己贸然前去探问,倒是风险过大了。况且自己也不知沈长弈对自己究竟是何等感情,若他不肯,自己倒是会打草惊蛇,以后再借机寻找,只怕会难上加难。
所以这些时日,自己还是多试探一下他,再做决定吧。
这样想着,千祈已经走到了沈长弈书房外。她刚要迈步进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
“怎么都不知通报。”
千祈浑然不觉,笑着回应说:“是我啊。”
沈长弈正在桌案旁,不知在写些什么。他没有停下动作,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千祈见他也没说话,便径自走上前去,掀开珠帘,把那一碟清香的花糕放在了沈长弈手边。
她灿笑起来,朱砂滚烫:“这是给你做的花糕,你尝尝?”
珠帘叮当作响,突然让沈长弈有些许烦躁。
他终于搁下笔,抬眸看着千祈,尽力扯出一个淡淡的笑:“谢过姑娘了。只是今日本王嗓子腻,不想吃甜食。”?
千祈有些疑惑,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他今日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一时语塞,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却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沈长弈对上她纯澈的目光,又很不自然地赶紧移开了眼,一咬牙,开口说:
“对了,本王派大量人手加紧修筑你的别院,陈设也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十日后,你就回你的别院吧。”
凉薄的声音落下,千祈脸上的笑意也被风吹散。
这又是什么情况?
沈长弈……在赶她走?
这才隔了一个晚上,为什么成了这样?
她想启唇说些什么,可是所有的疑问,所有的话语涌上来,到了嘴边,却成了无关痛痒的两个字。
“好吧。”
她没再说话,端着丝毫未动的花糕,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卿离,那个五百年前的她,将军府苦苦守望的小公主。
那日,她被肖景云拒绝,原封不动地端着桂花糕走出殿门,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千祈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就像是,心间最重要的地方缺了一角。
发涩发疼。
作者有话说:
千祈:不是说有好感吗?终究是错付了呜呜呜~
沈长弈:本王从不口是心非,从不为情所困。嗯?你才狡辩……
第30章 失控
眉间的一个吻
少女渐行渐远, 粉色的俏丽身影不知为何,显得如此落寞。
就像一只可爱的兔子,由于失望, 耷拉下了耳朵。
沈长弈看着她手里那碟原封未动的花糕,不知怎的, 与前世某些汹涌的记忆,一刹那重叠。
当时的肖景云也是这般心情吧。他深深爱着她, 却不得不假装漠然, 冷冷地赶她走。
如今的沈长弈又何尝不是。他难以自抑心中的某些情感,只能任由它在黑夜里独自生长。
他怎么会舍得赶她走, 他怎么会舍得。
但是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夜间辗转难寐时,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 是不是这一切,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都是一个局?
相遇是别有用心,刻意接近,刻意设下一次次相逢,甚至让他忍不住动心,都是一步一步谋划好的,都是假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须臾之后, 突然自嘲般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伪君子做惯了。自己把她留在身边, 又何尝不是为了神女?倘若这样看来, 倒也是谁也不欠谁的。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明明可以留下她继续试探, 明明可以借机多接近她, 取得神女的信任, 却还是一时酸涩,一时气恼,让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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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日内,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千祈也总觉得沈长弈这些时日好像不喜她接近,干脆也不去找他了,免得事情弄得更糟糕。
陆清月似乎也隐隐觉察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前些时日看殿下的表现,她还以为殿下对千祈姑娘生情了,如今看来,估摸是她想多了。
千祈和殿下最近很少在一起,她倒是也有了更多接近沈长弈的机会。
午后,陆清月端了一些茶点,想着给沈长弈送去。沈长弈最近几日总是埋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下一地金色的斑驳光影。午后倒是晴日好精致,总能让人生出漫步赏景的兴致。
但是千祈有这般兴致,却也没了在王府漫步的机会。十日已过,如今她也该走了。
她在池塘边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望着书房的方向。
“千祈姑娘?”冷不丁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啊?”千祈有些错愕,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她转身,面前赫然是陆清月绰约多姿的身影,便又礼貌地行礼道:“陆小姐。”
陆清月笑得从容大方:“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我见姑娘你在这里伫立许久,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倒是没有,”千祈言语诚恳,“只是我的别院已经修好,我现在便要回去了,如今也给陆小姐道个别。”
她看了看书房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修长身影,又补充道:“顺便也麻烦小姐,帮我告知一下殿下吧,给殿下告个别。”?
陆清月倒是意外极了。江边那日火光如此之大,若不是殿下派大量人手加紧修葺的话,怎会如此之快便布置好了?但是瞧殿下对这姑娘有些不寻常的样子,他又怎么会如此急着加速修葺,让她离开?
而且千祈既然要离开,怎么不亲自告知殿下呢?
陆清月只知道最近这两位气氛微妙的很,却也不知道竟成了这般地步。
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正要去给殿下送些点心。”
看着陆清月前往书房的翩翩背影,千祈轻轻叹了一口气,迈步欲离开。
“小主人,”凤翎又微微闪烁,“你确定……就这么走了吗?你也不问问原因,也不告个别?”
千祈透过书房的木窗,看着陆清月迈步进去,放下点心,又僵硬地转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至于血灵石……我们从长计议。”
“小主人,”初玄又说,“我说的不是血灵石。你与他之间……”
“咳咳,”千祈清了清嗓子,“说这么多干什么,咱走就是了。”
说完,她就跟不想面对什么一样,逃也似的往门外走去。
初玄:“……”
得,不光沈长弈有问题,小主人也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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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阳光洒在桌案上,衬得洒金宣纸更加生辉。沈长弈一点一点铺开宣纸,蘸下浓墨,从容提笔,却突然不知该写什么。
他透过木窗望向庭院,院内金羽纷飞,光影斑驳,万木盎然,粉衣的俏丽少女呆呆地立在池塘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长弈揉了揉眉心,不由得头疼地想,今日是他要她离开的日子,难不成自己前几天话说的有些重,让这姑娘想不开了?
眼看千祈的脚离池塘越来越近,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沈长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慌忙准备起身就要冲出去。
他刚欲起身,就见千祈要到池塘的脚又堪堪旋了个弯儿,又往反方向去了。
沈长弈:……
只见她在池塘边来来回回,紧锁眉头,看的沈长弈眼都要花了。
得,是他想多了。他那么关心她干嘛?
这样想着,沈长弈更觉心烦气躁,干脆转回脸不再看她,想临些书法平缓一下自己的心情。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连他手中用了数年的狼毫也格外不听使唤,笔画僵硬得很。
“殿下,在想什么呢?”
他猛地抬眸,讪笑一声:“清月,有什么事吗?”
陆清月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放在桌案上,说道:“我见殿下今日一直埋在书房,怕殿下操劳伤身,便来送些点心,”她瞥了一眼桌上铺开的洒金宣纸,不由得淡淡笑道,“殿下是思虑过重了。这毛笔的一点一直停在这,都快把宣纸淫透了。”
沈长弈微微怔忪,搁下狼毫,回应道:“陆小姐,见笑了。”
陆清月也没再打趣这件事。她停顿了须臾,踌躇着,还是按千祈的意思说道:“殿下,方才我在院子里恰巧碰到了千祈姑娘。她让我告知殿下,说她现在便要回去了,让我帮忙给殿下道个别。”
沈长弈只觉情绪上涌,一时脱口而出:“她怎么不亲自过来?”
说完,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移开目光,又轻声说道:“罢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陆清月轻启朱唇,正要说些什么,可看着沈长弈的样子,她又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失了分寸。
她抿唇,最终还是行礼离开了。
沈长弈扶额,又控制不住地望向窗外。只见千祈一身洒脱,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一个人就要往门外走去了。
她真不来?
真就不来?
沈长弈只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来爬去,痒得很。他一时烦躁又愠怒,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难以自抑地拍案而起。
忍,他要忍。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你要忍,她是别有用心的,她对你没有真心,莫要被情感冲昏头脑……
他抬眸,眸中闪过一层淡淡的猩红。
他忍不了了。
他拂袖起身,径直冲向门外。此时千祈已经跨出了府门,门外两列守卫挺拔如松,众目睽睽。
千祈走出府门,正欲松一口气,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蛮力往后拉去,就那样掉进了一个人怀里!
两列守卫倒吸一口凉气,慌忙移开视线,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惊愕过后千祈立马清醒,她慌忙挣开那人的怀抱,转身对上了沈长弈熟悉的温柔面孔。
她正要开口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她的目光突然触及到沈长弈瞳孔诡异的一抹红色,不由得开口问道:“你……”
沈长弈却抢先一步问道:“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既然要走,为什么都不来告诉我一声?”
一想到这,千祈也有些来气。这人还来问她?若不是他前几日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她怎么会在平日里避着他?而且自己要走,不是已经托陆清月告诉他了吗?他现在来干嘛?
而且是他要她走的,她走还不成吗?
她气鼓鼓的,正要开口反驳,面前的人突然微微俯身,一层淡淡的阴影压了下来。
紧接着,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了她的眉心,那颗滚烫的朱砂上。
她彻彻底底地愣住了,自是没有注意到,沈长弈的瞳孔,在某一刹那,变成了纯粹的血色。
良久后,她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推开了沈长弈,耳根通红:“沈长弈,你不要脸!”
她似是局促极了,不知所措,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我、我走了!”
说完就往大街上跑去,脚上就跟踩了风火轮去逃命似的。
沈长弈望着她有些落魄的背影,瞳孔的血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他想起刚才的举动,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在她面前,他总是会失去理智。
他就这样望了她良久,直到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渐渐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正要转身回府,突然对上了两列守卫们震惊至极的表情。
他抿唇,给他们冷冷地递了一记眼刀。
守卫们赶忙说:“殿下饶命,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沈长弈没有说话,迈步回到了书房。他面对着墙上雕刻的九天诸神,久久驻足,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轻轻拍手,一个黑色的身影应声而下:“殿下。”
沈长弈没有回头看他。他负手,声音浅淡:“风绝,今后,你还跟着千祈,万不可出纰漏。”
风绝很有眼色地说道:“遵命。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把千祈姑娘给您保护得好好的!”
沈长弈猛地转头看着他,目光沉冷:“谁说本王要保护她?本王是让你看着她,摸清楚她的目的!”
风绝赶忙应道:“是,殿下。”
沈长弈转过头,怔忪半天,又挣扎片刻,终于别别扭扭地开口说道:“当然,若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你记得顺便救一下她就好。”
风绝:“……”
作者有话说:
风绝:殿下您当个人吧呜呜呜
众守卫:我们赞同楼上!大白天的,别这么虐单身狗好嘛!
第31章 玉灵
她是不是,动心了
今日难得好天气, 午后也不显得燥热,街上百姓倒是往来不绝,热闹得紧。
千祈抿着小嘴, 一句话也不想说,绷着小脸啥也不看, 直奔奔往郊外走去。
初玄实在难以按捺自己八卦的心思:“小主人,沈长弈喜欢你。”
“嗯……”千祈跟魔怔了一样, 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 不知还在想些什么。
初玄接着道:“小主人,你也喜欢沈长弈。”
“嗯……”千祈突然顿住脚步, 反应过来, 语气又打了一个弯儿, “嗯?”
初玄抬高声音:“小主人, 别挣扎了, 你刚刚都承认了!”
“我才没有,”千祈着急得涨红了脸,“刚刚我那是分心了!”
“哦?分心?”初玄顺着她的话打趣道,“那小主人刚才分心是在想谁啊?肯定是刚才沈长弈亲……”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千祈捂住脸就往前跑,“你能不能别老问这,太丢人了!”
初玄:“……”
这反应,还说自己对人家没意思, 这不是骗神器的吗?
初玄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看到千祈光顾着跑, 都要撞到前面的人了。它连忙传声说:“小主人, 小心!”
“啊?”
千祈急忙刹住脚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一个踉跄, 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千祈急急忙忙地道歉,一抬眸,看到了一身熟悉的白衣。
“宋书礼?”
宋书礼抖了抖自己的衣服,脸色黑的要死,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抿唇指向地面。
许是因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的手也隐隐发着抖。
千祈不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地面,只见一只精润无双的玉笛掉在地上,已经碎成了好几片。
……
看来自己真是又闯了大祸,这玉笛一看就价值不菲,况且自己好不容易在凡间结交个朋友,如今看来也是玄乎了。
千祈想着自己倒是可以用符咒试着修复一下,便说道:“真是对不住,要不你把这些碎片交给我,我帮你修修看?”
“不必了。”宋书礼终于开口说话。他垂眸俯身,一片一片地捡拾起所有的碎片,就像是捧着残缺的珍宝。
他的眼里是掩盖不住的落寞:“这玉笛是灵器,一旦碎了一次,其中之灵便会消散。就算补起来碎片,也是没有用的。”
灵器?
千祈这才想起来,当时在幻境中,他们发现宋书礼是月礼上仙这件事。想来他也是下凡历劫来的,身上有个灵器倒也算是正常。灵器不同于神器,没有神力,倒也不会干扰历劫。
但既然自己是神女,为何不能给玉笛注入灵呢?
这样想着,千祈对宋书礼说道:“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你就让我姑且一试吧,我或许可以修补好其中之灵。”
宋书礼闻言,对上她明澈的双眸,眼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他轻轻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把碎片递给了千祈,说道:“那好吧。”
只是他还有千言万语藏在心头。
千祈不知道的是,这支玉笛,是在一千年前,她亲手送给宋书礼的。而彼时的宋书礼,正是月礼上仙。
那时是什么场景呢?
九重天上仙雾缭绕,月礼轻挥衣袖,一片金光闪过,而后十里人间荷都在千祈面前悉数开放了。风送荷香,也吹起白衣上仙的清辉衣摆,那当是最动人的场景了。
神女额间朱砂明媚,朝他笑得灿烂。她挥手,拿来了一只质地精润的玉笛,笑着说道:“这只玉笛乃是上古昆山寒玉所制,千古难得,就作为这十里荷香的谢礼吧。”
月礼轻轻摇头,没有接过那玉笛。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可不成。这十里荷香不只是难得,里面还倾注了我的一丝灵魄呢。此后你见人间荷,便似见我。”
千祈撇嘴笑了笑,说道:“你不知啊,这玉笛里也倾注了本殿的一滴眉间血。眉间血可化灵,这玉笛从此便有了灵。此后你带着它,便如同我在身侧。”
所以这世上只有他知道,连同玉笛一起碎掉的,是几百年前那个神女真切的祝福。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还记得。
他不想自己再被往事的悲伤所淹没,便深吸一口气,又状似无意地抬眸问道:“难得见你来集市上逛啊。你最近不是在宸王府上吗,宸王呢,怎么不和你一起?”
千祈一想起这事就心情复杂。她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这不是我的别院已经修好了吗,殿下要我回去,我也不好再打扰他。”
修好了?怎么会这样快?
宋书礼很快便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信息。他突然心中一紧,问道:“是不是宸王欺负你了?”
“也不算上是欺负吧,毕竟是殿下那日救的我,这些时日也是我麻烦了他……”
千祈这样说着,可是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委屈。真是的,沈长弈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他做的也并无不妥,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他的一丝不同的态度,就这般难过呢?
看来自己也是脑子不大清醒,得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这样想着,她礼貌地对宋书礼说道:“玉笛我若是修好了,改日会送去公子家中的。我今日实在是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宋书礼还想开口,但看着面前少女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再问,便只能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那你记得好好休息,玉笛的事情,不着急。”
少女转身离去,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宋书礼忽然看到了她腰间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紫藤花的纹样。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在街上碰见外出办事的宸王,腰间也挂着一件一模一样的香囊。
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艰难。
她……
她是不是动心了。
在百年后的人世间。
对别人。
他忽然觉得好荒唐好荒唐。他好想抬头问问苍天,问问命数,是不是他与她这辈子,都挽回不了了。
可是他能拿她怎么办,她要他怎么办?
他除了守护她平安,除了帮助她得到想要得到的,还能如何弥补自己七百年前的亏欠?
苍天无道,只能让他独守此轮苦楚。
/
千祈来到江边别院前,面对着乌檀色的崭新高门,不知心里是何等滋味。
她轻轻推开门,一派雅致之景映入眼帘。飞虹卧波,青石翠板。水池波光粼粼,白石为栏,环抱池沿,清溪泻雪,高阁映光。
青石边不忘栽下几株兰草,倒是很有沈长弈的品味。只是唯一与宸王府气质不同的是,沈长弈在这边种下了一棵紫藤花树,一片浅紫被浅淡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倒是婉约浪漫得很。
她轻轻抬起素手,一瓣紫藤花就那样随着风,缓缓落入她的掌心。她仔细摩挲着这柔软的花瓣,不由得想起了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紫藤花香囊。
一个在她身上,另一个在他身上。
她想,沈长弈当初要种下这紫藤花时,在想些什么?他的心,是不是也为她柔软过?是不是也认真了?
可是到底因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不出原因,只觉得感情这事真是复杂,折磨着人心。
在院子里驻足良久后,她终于又开口说:“初玄,来一张符咒。”
初玄给了她一张,语气却有些低落:“但是我们在凡间没有神力,符咒也只能修复好这玉笛的外表,却修复不出它已经消散的灵啊。”
千祈轻声说道:“你忘了,我是神女啊。”
初玄恍然大悟:“你是说……”
“对,我的眉间血可化灵,”千祈说道,“我不知宋书礼对这玉灵有何执念,但这样也是弥补我的过失的唯一办法了。”
说完,她默念咒诀,只见她面前白光大绽,一片片碎玉像是被白光托起,漂浮在了空中,相互吸引着,一点一点拼凑出玉笛原本的模样。
接着,她伸手轻触额间朱砂,一滴鲜血就那样淬引而出,接受这白光的感召,飘向了玉笛。
鲜血融于玉笛,就像滴水入海般,带起了微弱的涟漪,而后便消失不见。只是唯一可以看到的是,玉笛泛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泽。
那是神女眉间之灵,倾注了神灵的庇佑与虔诚。
不知怎的,这一刹那,她突然有些头疼,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好像这画面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但她也没有想太多。今日自己疲惫又头晕,出现错觉也是正常的。
她只是想,既然同为九天神仙,宋书礼是下凡历劫,那她就给她自己的虔诚祝福,庇佑他这一世无虞吧。
/
夜间,郊外的风景渐渐染上一层阴魅与诡谲。千祈放好了玉笛,吹灭了烛火,想着事情也解决,就踏踏实实睡一觉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江边突然出现两个修长的身影。
乔小五看着宋书礼阴沉沉的脸,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想好了吗……万一、万一这千祈哪一天知道了这一切,你就不怕她会……”
他踌躇片刻,还是没法把“恨”这个字说出口。
宋书礼目光平静:“宸王表面冷漠,背地却派了暗卫。说是监视,其实何尝不是一种保护。所以只有这样,才能帮她破局。”
“可是万一、万一千祈真有危险……”
宋书礼叹了一口气:“我自有分寸。”
在她的安全上,他向来有分寸。
但是这次,他也突然看不真切,自己的心了。
第32章 解围
就凭本王,掌管江南二十城
第二日, 对一切浑然不觉的千祈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打算起来换好衣服后把玉笛还给宋书礼。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百姓各安其事, 各司其职,倒也是井然有序。路边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依旧不绝于耳, 倒是听得千祈有些心痒痒了。
千祈自顾自地说道:“不如顺便买根冰糖葫芦给宋书礼带去,也算是去表达一下小小的歉意。”
初玄:“小主人,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千祈:“……”
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去, 灿笑着说:“老板,两根冰糖葫芦!”
“好嘞!”
拿过冰糖葫芦后, 千祈一边啃着, 一边张望着道路两边的摊子, 想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突然, 两边人流涌动, 前面好像传来了一阵喧哗,好像还有女子在哭。
千祈出于好奇,也跟着人们向前走去,在人群中探出个脑袋,看清了这里的场景。
这是在一座小酒楼门前,一个男子突然把一位清丽女子推倒在地。那男子金冠束发,锦衣华服, 腰间的美玉镶金, 一看就价值不菲, 应当是富家子弟。
那男子穿得像模像样, 说出的话却是让人难以忍受:“你个小娘们, 贱女人, 你摔碎了本公子的玉佩, 赔不起就去卖身啊!不如你就此卖给本公子,本公子心胸宽广,就此放过这酒楼也未尝不可。”
男子笑得奸邪猥琐,那女子瘫倒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我一整日都在端茶倒水忙来忙去,何曾见过你的玉佩啊……公子莫要仗势欺人……”
男子摊开手,将几块零星的玉石碎片展示给大家:“若不是你弄碎的,难不成本公子为了你一个小娘们,还自己摔碎自己的宝玉不成?!”
围观的众人看见了玉佩的碎片,又觉着这男子的话似乎不无道理,纷纷说道:“是啊,摔碎了玉佩怎么连承认也不敢,不只身份低贱,心也低贱!”
“当真是恶心!还不快赔给人家!”
“就是啊,你总不能赖账吧!”
众人的辱骂声不绝于耳,千祈只觉吵闹得头疼,垂眸传声道:“你怎么看?”
初玄探寻着那玉石碎片的气息,有些惊讶地说:“小主人,那玉石是假的!”
“不是我,我没有……”女子的哭声被众人的叫骂声淹没。所谓众口铄金,所有人都叫嚣着邪恶,那么事情的真相早就没人关心了。
他们不弄清事情的真相,三言两句就被蒙蔽,还以为自己是大义凛然,为人间伸张正义。
千祈皱起眉头,有些难以忍受,干脆走出了人群,大声说道:“你们只听着这位公子的一面之词,就信了他,怎么就没人判断一下这证物的真假?”
男子闻言,怒目瞠视了千祈一眼,而后笑得散漫:“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江南玉庄的王少爷!你跟本少谈玉的真假,真是可笑至极!”
周围的百姓也应和道:“是啊,你这姑娘就别掺和了!让那女的赔就是啊!”
千祈只觉怒从中来,却也奈何不得他,只好后退几步,伸出双臂护着身后的女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带走她!大不了,我们一起去找官府评理去!”
“诶呦你个小娘们,真是没事找事啊,你知不知道,就凭本少的钱和关系,官府也得敬我三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千祈,突然又浪浪地笑道,“我看你姿色倒是不错,如果你真想救她,不如你就此跟了本少,本少就放过她,如何?”
“真是无耻……”千祈感觉要被这男的气死,大声回道:“你用假玉来强迫一个姑娘,还让大家以为你正直,你可当真是寡廉鲜耻!”
这时,人群中终于也有些不一样的声音:“我看那公子言语下流,也不像是正人君子啊,莫不是真的是假玉不成……”
这话飘到了男子耳边。那男子许是害怕事情暴露,想着得赶紧解决面前拦着的这个女子,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于是便拍拍手,叫来了周围早已准备好的一众家丁:“姑娘你要非要找事,那就别怪本少爷我不客气了。”
他指挥着家丁,怒声喊道:“给我打!”
这一来,周围的布衣百姓哪敢靠近,纷纷往后退,有的害怕自己受到牵连,早已跑得远远的。剩下的零星几个百姓远远地望着,不知是想看清真相,还是在看热闹。
初玄见事不妙,连忙传声道:“小主人,我们现在没有神力,不如先离开,莫折损了自己。”
千祈仍然把那女子护在身后,传声说:“不行,神职在于护苍生,我岂能见冤屈而不顾。”
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家丁们抡起拳头扑上来,身后的女子也扯了扯千祈的衣角,说道:“姑娘别再管我了……他们都是地痞流氓,你这样只会把自己赔进去……”
千祈不语,眼看拳脚就要落下来,她只好把身后的女子护得再紧一些,缓缓阖目,对初玄说道:“就算受点伤,我们还有符咒呢……”
“可是小主人……”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兵刃相接的叮当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她疑惑地睁开双眸,只见一把剑鞘横过众人间,把上前来的众家丁全都打翻在地。剑鞘迎风回旋,又堪堪落到另一个人手上。
她顺着剑鞘望过去,只见玉冠沐光,青衣飘摇。
是沈长弈。
沈长弈却并没有看向千祈。他对着那王家少爷,嘴角勾起冰冷的笑:“真是放肆,这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那男子打量一圈四周,只见面前的青衣男子孤身只影,无马车无侍从,应当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顿时底气十足,抬高声音说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算是什么东西?玉庄王家,你可惹不起,我劝你别来瞎掺和!”
沈长弈神态平和,走上前去,淡淡地瞥了他手中的碎玉一眼,笑意更甚:“一堆没用的假玉碎片,也敢拿来滋事。”
“难道真是假玉?”原本被吓得散开的百姓也渐渐围了上去,细细打量起那些碎片。
男子见状,慌忙把碎片藏到袖子里,喊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江南玉庄大少爷!你凭什么说我的玉是假的?!”
“就凭本王鉴玉无数,就凭本王亲自建起江南藏玉楼。”他一步步走到男子眼前,嘴角荡开温和的笑意,却宛如嗜血的毒蛇。
“就凭本王,掌管这江南二十城。”
周围的百姓小声讨论起来:“是宸王殿下!真的是宸王殿下!他深居浅出,平日里极少露面啊!”
“宸王殿下喜藏美玉,天下皆知,这样看来,是那男的在说谎!”
男子也一下子愣住了,谁能想到路上随便来个人,竟然是当今宸王啊?!
他连忙跪下来,磕头认罪:“是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手下留情啊!”
千祈搀扶起了地上的女子,说道:“你欺辱良家少女时,何曾想过留情?”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应声:“是啊,这人太可恶了,殿下应该从严处置!”
沈长弈微微偏头,笑着说道:“你看,百姓都不愿意放过你,本王也无可奈何啊。”
他拍手,只见不知何处涌上来一众士兵,将男子重重围住。他说道:“本王看不得恶意滋事之人,来人,将他押入官府,杖责二十。”
“宸王殿下英明!”周围百姓纷纷叫好。
见事情解决,百姓们也渐渐散去了。只是有些许妙龄女子还留在一旁,悄悄偷看着沈长弈。
千祈对女子嘱咐道:“你快回去吧,今后小心些就是。遇到这人也不怕,世间总有正义的。”
女子眼含泪水,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向沈长弈深深鞠了一躬,便赶紧小步跑了回去。
周围终于渐渐无人,只留下千祈和沈长弈。
沈长弈说道:“你是傻还是不怕死。”
千祈原想感谢他来着,闻言顿时有些无语:“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沈长弈笑了笑:“本王是在担心你。”
担心?
千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前几日不是对她还冷冷淡淡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好了?
沈长弈也不知自己怎么又变了,不是说这女子别有用心吗?
可是当他看见她被一群人围住,瘦小的身躯不堪拳打,却还要紧紧护住旁人时,他突然有些心疼。
于是心,一下子就软了一些。
别有用心也好,布局谋划也罢,只是他,决不会让她出事。
千祈整理了一下衣裙,又赶紧拿出那根冰糖葫芦检查一下,还好,给宋书礼那根冰糖葫芦完好无损。
沈长弈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笑着说道:“天天吃冰糖葫芦,也不怕把牙吃坏了。”
“这又不是我吃的,”千祈小声嘟囔着,“这是一会要给宋书礼送去的。”
沈长弈脸上一贯的笑意突然冻结了:“送给宋书礼?”
“对呀,”千祈说,“昨日我不小心给他惹麻烦了,这是给他的赔礼。”
沈长弈绷住小脸,突然凑到千祈面前,一把夺过了冰糖葫芦,说道:“那刚刚可是本王救了你,这就当给本王的谢礼吧。”
千祈:?
还没等千祈反应过来,沈长弈就一口咬掉一个冰糖葫芦,转身向前走去,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千祈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沈长弈,你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马上开启第二个副本~
第33章 水妖
会有人来救我吗?
千祈拿着修好的玉笛, 一边往宋书礼家走去,一边心里暗暗骂着沈长弈这个家伙。
沈长弈整这么一出,她还真有点摸不清他现在到底怎么想的了。
罢了罢了。那便不去想, 先给宋书礼送玉笛要紧。
她来到宋书礼家门前,却见高门大开着, 门外也没个守卫。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这宋书礼也真是的, 就不怕家里进贼吗?
“进贼?”冷不丁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吓得她浑身一颤。
宋书礼一身白衣飘然, 笑得温柔, 说的话倒是半分不客气:“会闯入我家的, 不就你这么一个小女贼吗?”
这个宋书礼, 只会逗弄她!
但是是自己弄碎了他的玉笛在先,千祈也不想还嘴,从袖间取出了玉笛,递给了宋书礼:
“喏,本姑娘给你修好咯。”
宋书礼伸手接过玉笛,打量着这玉笛,发现这玉笛还真被她修复了灵气。
他刚要说声感谢的话, 却突然愣住了。
这灵气……是……
是她的眉间血……
七百年前的往事再次浮现, 那些他以为已经麻木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
他想, 她即使无法施展神力, 修复灵气的方法也能找出好几种,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又是眉间血?
他心里甚至生发出一种可怜的希冀。她是不是, 是不是想起了一点什么?
他突然有些难以自已, 抬眸急切地问千祈:“千祈,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是,我真正的身份?”
千祈倒是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你是宋书礼啊,还能是谁?”
她也不敢贸然提起月礼上仙。下凡历劫的人,总不会是想起了自己的原身吧?
宋书礼似是有些不甘,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眼眶发红,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眉间血……你再想想,你好好想想啊……”
眉间血?
千祈彻底愣住了。
他现在是下凡历劫的一介凡人,从何得知神女眉间血可化灵一事?
而且他要她再想想,想什么啊?真是问的她满脑子问号诶。
宋书礼看着千祈疑惑而疏冷的表情,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看来,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慢慢冷静下来,许是觉察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也连忙松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
“不好意思啊,”宋书礼说道,“方才失礼了。”
“无事无事,”千祈回答得很大方,又试探着问道,“你方才那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者有什么心事啊?”
宋书礼看着她眼里真真切切的关心,微微怔忪须臾,却只能缓缓地轻声回答:“没什么啊,你想多了。”
是她想多了吗?看他方才的样子,那悲痛而又复杂的眼神,就跟经历了生离死别一样。
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宋书礼又开口说道:“这玉灵被修得很好,谢过姑娘了。”
“是我该向你道歉才是嘛,”千祈笑道,“既然物归原主,那我就先走咯。”
宋书礼望着她的明媚笑容,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路上小心。”
刚要走到门前,千祈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远远地隔着宋书礼,笑得灿烂治愈:
“关于你真正的身世,你曾经的经历,我或许真的不了解。但是在我心里,你真的是一位温润善良的谦和君子。你对我很好,我也会真心对待你。”
“愿你此生,一世无虞啊。”
既是仙友,她自然盼望他安然历劫,少些烦忧。倘若自己能给他带来一丝明媚,一份祝福,也是极好的事情。
神女眉间朱砂明艳滚烫,一字一字像是烙印在他的心里。
他立于屋檐下,她站在高门前。
明明离得这样近,他却感觉他们又好似远隔天边。
他强忍住自己的哽咽,强忍住即将夺目而出的泪水,强忍住自己想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冲动。
他像从前那样,温柔地笑着:“谢过姑娘。”
在千祈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一滴晶莹而滚烫的泪水终于划过脸颊,缓缓落下。
滴入尘埃。
而后,缓缓消失。
看着千祈离开的背影,乔小五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上仙……真的还要动手吗?”
宋书礼伸手,一点一点抹去眼泪,说道:“现在就去。只有这样,才能帮她再次接近沈长弈。”
“可是……”乔小五似是踌躇,但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可是你这样,是在把她往沈长弈那边推啊……”
“万一,万一她真的对他动心……”
宋书礼似是疲惫,缓缓阖目,声音像是要被风吹散:“七百年前我伤她那样深,她就算真的想起来了,怕是也不会原谅我……”
“我和她之间,怕是已经走到了死局。”
“既然如此,她无论怎样动心,我便只能助她……得偿所愿,岁岁平安。”
他话说的如此释然,却像是被风灌满了悲伤。
/
千祈回到郊外时,已是人间傍晚,晚霞艳若织锦,铺满苍穹,为空旷原野渲染上一层浪漫。
千祈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江边别院走去,只觉心旷神怡的很。
这时,她腰间的凤翎突然猛地一亮:“小主人,有妖气!”
“妖气?”千祈赶紧顿住了脚步。要是在天界,即使是上古妖兽她也不怕,但她现在没有神力,符咒法力有限,还是得小心点才是。
突然,不知何处远远射过来一道金光,堪堪打在了凤翎上。凤翎似是挣扎了一下,便渐渐变得黯然无光。
千祈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对初玄说道:“初玄,快,先给我几张符咒!”
腰间凤翎沉寂万分,没有反应。
“初玄?初玄?!”
千祈拿起凤翎仔细端详,这才反应到事情坏了,初玄又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
如今空旷的郊外江边,暮色四合,天色已暗,她孤身一人,没有神力,没有符咒,若是危险来临,她没有丝毫抵御的能力。
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先赶紧离开!
她抬脚正要跑,突然感到自己的脚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摔倒在了江边。
她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正要再跑,突然发现天色好像一刹那黑了下来,不是那种布满星光的黑夜,而是阴沉沉森冷冷的,没有一点光线,像是风雨欲来,压抑得瘆人。
突然间,空中电闪雷鸣,罡风席卷,而面前的江面也在一霎间翻涌起三十尺高的巨大浪涛,狂风裹挟着浑水,造成极大的震慑感。
千祈心知不妙,怕是有妖物出世,连忙转身逃跑。
但是妖物凶猛,她现在是凡人之身,如何逃的掉?
只见水中又蔓延起一根黑色的藤蔓,以雷霆速度须臾间追赶上了千祈,紧紧缠住了她的脚腕,又一下子将她摔倒在地。
藤蔓生得奇异,茎叶带着密密麻麻的长刺,狠狠地刺入她细嫩的肌肤中,溅起了一片血珠。
千祈努力挣脱,奈何力气不够,对方又是妖物,根本无法挣开,便只好怀着微弱的一丝希望,向空旷的四周大喊道:
“有人吗!救命啊!”
“救命啊!!!”
浑黑的水幕中突然亮起一双瘆人的幽绿色瞳孔,那妖物冷冷切切地笑了起来,声音恶毒而残忍:
“真是愚蠢。旷野江边,你指望谁来救你?!”
情急之下,千祈突然想到自己的眉间血可化灵,有抵御妖气之能,便挥手溅出眉间血,滴在了脚腕缠绕着的藤蔓上。
那藤蔓似是猛地吃疼,顿时往回缩去。妖物似是有些惊异:“眉间灵血?你究竟是何人?”
思及此,妖物又笑了笑:“既非凡人,倒是更有价值啊,哈哈哈哈!我看你的几滴眉间血,能抵御我到几时!”
瞬间,几十根黑色的藤蔓齐刷刷从水中蔓延出来,直直地向她冲去!
/
暮色四合,沈长弈正在书房静心观察着边疆地图,细细筹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时,门外传来了陆清月怯怯的声音:“殿下,我能进来吗?”
自从千祈离开后,陆清月都能感受到,沈长弈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因此她行事也更加谨慎。
沈长弈平静地收好了地图,铺开了一张写了一半字迹的宣纸,淡淡地说:“进来吧。”
看着陆清月一身水蓝,来到自己面前,他抬眸问道:“何事?”
“殿下,”陆清月一字一句都观察着他的表情,“我……我想着现在无事,倒无趣得紧,便想找殿下对弈一局,讨教一下棋艺。”
沈长弈想着这件事也并无不妥,便轻轻笑了笑,开口答应:“好。”
陆清月闻言,自是满心欢喜,眉眼含笑。
二人正要一起走,突然,沈长弈身侧落下了一个黑影。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沈长弈一看是风绝,便心知是千祈出了事,他也顾不得屏开陆清月,忙问道:“千祈怎么了?”
风绝言辞紧张至极地回答:“千祈姑娘别院江畔,有……有妖物!现在正要对姑娘下手!属下也无法施救啊……”
“什么?!”
沈长弈顿时慌乱,顾不得再说什么,也顾不得身边还在等着的陆清月,立马往外冲过去。
“殿下……”
陆清月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含悲伤,却只能欲言又止。
第34章 血瞳
倘若没有你,本王才会疯
无泽站在夜幕中, 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
“你知不知道,若你以凡人之身强行驱动落痕剑,只会是凶多吉少。”
沈长弈攥紧双拳, 眉目里透着不容置疑:“来不及纠结那么多了,我也不奢望你来帮忙, 但我必须要去救她。”
无泽有些难以接受:“倘若你回不来呢?顾家怎么办,你精心谋划了十年的复仇怎么办?!”
沈长弈抬头看了看朦胧月光, 语气意外地冷静:“如果她死了, 就算复仇成功,就算坐拥天下, 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泽缓缓阖目。
“顾子清, 你真是疯了。”
/
伴随着要将天幕撕裂开来的电闪雷鸣, 暴雨轰然而下, 像是天人泼墨, 众神齐泣。
数十根藤蔓牢牢地缠绕住千祈的身子,让她连抽出手的空隙都没有。紧接着,藤蔓抓住千祈便要往水幕里拖去。
千祈看着那双幽绿的妖瞳,心里很清楚,倘若自己真的被拖下去,无论是这具凡体还是神身,都将必死无疑。
眼看自己缓缓沉没入水幕中, 而自己无论怎样挣扎也奈何不得分毫。窒息感涌了上来, 她顿时有些无力, 绝望地阖上双眸。
“千祈!千祈!!!”
是谁在喊她, 如此撕心裂肺?
千祈想, 莫不是自己濒临死亡, 出现了幻觉不成?
可是刹那间, 她眼前好像有一道红光闪过,几十根藤蔓在一瞬间被齐整整地切断!
紧接着,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没入水幕,死死地抱住她,将她从水幕中带了出来。
千祈有些难以置信。她在这温暖的怀抱中缓缓抬眸,看清了这熟悉的眉眼。
眉眼生得温柔却不失锐利,混杂着温柔和冷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墨发散落下来,伴随着青衣在狂雨中飘摇。
是沈长弈。
千祈突然感觉心中像是有什么在疯狂地涌动。她看着他,语气虚弱:“沈长弈,你疯了……你会死的……”
沈长弈垂眸望着她,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血迹,说道:
“倘若没有你,我才会疯。”
她的血迹染上了他原本纯净的青衣。沈长弈低下头,看着她浑身的伤,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紧接着,千祈感觉有一滴温热的东西,滴落在了她的脸庞。雨水狂乱地冲刷着,让千祈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
水妖许是看到了他手中的落痕剑,感觉甚是有趣:“你一个凡人,妄想驱动落痕剑来对付我,当真是太狂妄!”
沈长弈抿唇不语。他将千祈轻轻地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学着无泽教他的方法,施了一个小小的法阵隔绝了千祈,保护着她。
千祈突然感到深深的恐惧。她想挣脱法阵,却无能为力。她看着沈长弈的背影,大声喊叫道:
“沈长弈,快回来啊!你别去,你会死的!”
沈长弈在距水妖一尺的地方缓缓停住脚步。就在水妖以为他不自量力,准备再展开攻势时,沈长弈猛地抬眸,双目已是血红。
他墨发飘摇,血瞳阴魅,仿佛他才是法力无边的妖物。
他的薄唇红的像是要滴血,一字一句轻轻散散的,却让人不由得生出畏惧。
“你,竟敢伤她?”
水妖看着他,突然觉得十分离奇:“原来你也是妖物啊,居然要为了一个凡人至此,真是可笑。”
沈长弈不想跟这水妖废话。他的嘴角浅浅地勾出一个冷笑,而后猛地挥动落痕剑,劈向水幕。
一瞬间,水幕被割成两半。潜伏在水幕中的水妖露出了原型,竟是个红衣女妖。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不可置信:“你既然是妖物,如何使落痕剑这斩妖剑发出如此威力?”
沈长弈像是失控般,没有自己的意识。他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脑子里只有保护千祈,杀掉面前女妖这一个想法。
他足若踩风,在雨幕中轻盈跃起,三两步便来到女妖面前,而后决绝挥剑,一下子刺向那女妖的心口处。
女妖大叫一声,嘴角缓缓流淌出污浊的鲜血。
她眼里除了不甘,更多的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如此威力……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长弈偏头,眼神淡漠,看着她便如同看着一只将死的蝼蚁。
“要杀你的人。”
女妖自知不敌,趁着夜色浓重,慌忙又潜入深水中,刹那间没了踪迹。
即使逃窜,那女妖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等着,我饶不了你们!”
沈长弈浅浅地笑着,笑得阴魅狰狂,却没有说话。
千祈在他身后不远处,只能看到二人交战的场景,倒是没有看到沈长弈瞳孔神色的异样。
见那女妖逃走,千祈慌忙叫着沈长弈:“沈长弈……你……”
“你没事吧”还未说出口,只见沈长弈突然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他单膝跪地,勉强地用落痕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但是由于凡体驱动斩妖剑,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撕裂般,身子虚弱得犹如一张纸,根本再也支撑不住。
他闷哼一声,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随即失去了意识,再一次倒在了神女面前。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为了保护她。
/
“来人啊!快来人啊!!!”
深夜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打破了宸王府的宁静。
千祈搀扶着还在昏迷的沈长弈,浑身血浊,跌跌撞撞地往王府走去。
众人闻声,赶紧围了上去,把沈长弈搀扶到了卧房。少温见沈长弈伤势重,慌忙喊叫:“医师!快去叫医师!”
千祈看着沈长弈宁静的睡颜,想为他擦拭掉嘴角的鲜血。但是鲜血一层层上涌,不断地流出,她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她突然就哽咽了。
“都是因为我……殿下是为了救我……”
少温看千祈悲伤,忍不住说道:“姑娘别难过了。倘若姑娘出事,殿下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殿下愿意拼尽一切救姑娘,姑娘就不必自责了。”
“自责?她凭什么不自责?!”突然,殿内又闯入一个蓝色的身影。陆清月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朝千祈大喊道:“若不是为了你,殿下怎会一次次受伤,一次次破格!可你呢,你又为殿下做过什么?你根本不配殿下为了你去拼命!!!”
少温见是陆家大小姐,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只好带着周围的侍从,默默地从旁退下了。
陆清月指着千祈,一字一字,狠狠地说:
“你根本,就不配得到殿下的爱。”
爱?
千祈像是心被狠狠地刺了一刀般,垂眸看着沈长弈,眼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悲伤。
第35章 神血
你是为了护苍生,还是放不下他
没过多久, 医师便赶紧过来了。他为沈长弈把了把脉,突然面露难色。
千祈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忙上前问道:“如何?”
医师由于紧张, 额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他踌躇着,声音渐渐低下来:“这……殿下他……”
“殿下他五脏六腑都已经受损, 已经是生死边线。”
这时,突然又有一个黑衣男子迈入殿中。千祈转身抬头, 有些惊讶:“你, 你不是殿下那日请来的……”
无泽面色冷淡:“是,道士无泽。”
千祈感觉自己难抑哽咽:“你说他五脏六腑受损, 生死存亡边线,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沈长弈苍白的面色, 无泽也很难露出温和的表情。他淡淡地说道:“为何?他为了救你, 以一具肉身凡躯, 强行驱动了落痕剑,这便是反噬的后果!”
千祈看着沈长弈,只觉浑身失力。
无泽缓缓阖目,又补充道:“以我的道行和法器,根本疗愈不了这样的伤。他能不能醒来……”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让他难以开口。
“就看天命吧。”
/
夜深, 灯火阑珊, 只有沈长弈卧房的烛火还一如既往地亮着, 缓缓流淌着柔和的光线。
千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他的床前, 一遍一遍抚摸着他温和的眉眼。
初玄忍不住说道:“小主人, 你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千祈目光没有离开沈长弈的脸庞。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唇色苍白, 肌肤渐渐透明,仿佛就此沉睡,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一般。
她带着哭腔,强忍住汹涌的泪水:“你真傻,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沈长弈……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快醒过来……我不要你死……”
初玄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如今没有神力,怕是也无能为力……”
没有神力……
千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起身。
“小主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千祈抿唇不语。她用符咒施展了一个法阵,与外界隔绝了所有画面和声音。
她垂眸,目光里尽是坦然与坚毅。
初玄很快便看出了这个法阵。它的声音陡然变得万分焦急:“小主人,万万不可啊……”
千祈没有停下动作。她旋起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触碰自己的心脏。
“神女心头血,封印着神的魂魄,有无边神力。”
“可是小主人,神女心头血只有三滴!若三滴耗尽,便是灰飞烟灭啊!!!”
千祈的心脏慢慢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红的滚烫灿烈。她用苍白的手缓缓托起这滴神血,一刹那间,脸上失去了血色。
她轻声说道:“他肯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命。我为何不能为了救他,消耗自己一滴心头血呢?”
初玄哭的嘶哑:“可是小主人,那不只是一滴血,那是你的一片魂魄啊……”
千祈缓缓把神血注入了沈长弈的体内。她抬眸,早已是泪流满面。
“都说神当守护苍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小主人,”初玄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沧桑,“你仅仅是为了护苍生吗?还是……”
“还是,放不下他。”
/
翌日,万里长空如洗,明媚的阳光铺满了人间各个角落,仿佛一切都重归光明与希望。
许是被生机与爱所感染,沈长弈在这样的阳光中,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正要起身,突然看到了床榻边还在熟睡的少女。少女睡的安详,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难道,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吗?
因为害怕不小心吵醒她,他放轻了动作,缓缓起身,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拿出了一件自己的外披,走到了千祈身边,为她轻轻盖上。
许是因她无事而欣慰,许是因她陪伴在这里而感动,也可能是由于别的原因。
他垂眸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缓缓上扬。
/
刚迈出殿外,沈长弈恰巧碰到了在院子里守着的少温。少温看着自家殿下安好地站在面前,激动地大叫起来:
“殿下!殿下!!!你终于醒了!!!”
沈长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声音低一些。他轻拧眉心,声音有些疲惫:“本王昏迷了多久?”
少温如实说道:“回殿下,已经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沈长弈又看向殿内,问道,“那……”
“是啊殿下,千祈姑娘在您的床榻边,整整守了三天三夜呢。”少温立马接话道。
沈长弈抿唇,佯怒道:“本王哪里是问她……”
少温赶紧又说:“属下的错,属下的错。”
但是沈长弈好像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少温,很不自然地说道:“咳,既然是三天三夜,她一定是累了,你去吩咐周围人声音低些,莫要吵醒了姑娘。”
少温:“……”
沈长弈:“嗯?”
少温:“啊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真是的,给宸王当属下,难死咯。
/
回到了书房,不出所料,无泽也在等着他。
无泽看着他,也不知该不该高兴:“我都说了,去救她风险极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长弈语气温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缓缓走到桌案旁,看着自己列下的一步步谋划,问道:“对了,我这几日受伤昏迷的事,知道的人多吗?”
无泽说道:“放心吧,我和少温都控制住了风声。目前知晓此时的,只有你我,少温,陆家小姐,还有你拼死护着的那个少女。”
沈长弈淡淡道:“嗯,他们确实造不成丝毫威胁。”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那那些医师、侍女和守卫呢?可有泄露风声?”
无泽看着沈长弈,瞳色黑的如同深渊:
“都杀了。”
沈长弈猛地转身,似乎有些惊讶。
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有担心他的,有尽力为他医治的,有忠心守护他的。
他温热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即将喷涌而出。
可是不知为何,那种罪恶与愧疚仿佛突然被一只血手狠狠地压制,让所有的心软都变成凉薄麻木,甚至是一种沾染血色的快感。
良久后,他轻声开口:
“好。”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陌生的笑,眼角染上一层阴魅的血红。
第36章 相思意
我想要的,不是她
处理好接下来的筹划后, 沈长弈打算带点糕点,去卧房看一下千祈。
临走时,无泽说道:“你切记不要再如此任性了, 我道行有限,难以疗愈, 这次若不是运气好,你就真的……”
话还没说完, 沈长弈像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一般, 猛地转身,目光深沉:“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救的我?”
要知道他身边能力最强、道行最深的就是无泽了, 可是这次不是无泽救的他……
无泽缓缓点头:“是啊, 凡人强行驱动落痕剑, 其反噬是会令人灰飞烟灭的。你这次能醒来, 真的是上苍眷顾。”
上苍眷顾么……
可是沈长弈好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他们的前尘,那个血泪汹涌的故事。
在他前世奄奄一息时,是那个小公主,用自己余生的命数,救回了她。
但那时他不知道。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是上苍眷顾,是神灵相助。
而后, 一次次离恨, 一次次错过, 终究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最后他才知道, 不是上苍, 也不是神。
是她余生的命数, 换回他此生无虞。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他迫不及待地迈步向外走去,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问那个少女。
这时,少温突然从府门外急忙跑到沈长弈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殿下,陛下急召,马车就在府门外等您。”
又是急召?
沈长弈没有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等本王半个时辰。”
少温有些急切:“殿下,陆家小姐已经在宫中等着了,而且陛下以御驾相接,片刻也耽误不得啊!”
陆清月?沈长弈这才反应到,从醒来到现在都没见到陆清月的身影。
他轻拧眉心,想来这样让千祈多休息会也好,该问的,回来再问也不迟。
/
来到宫中,沈长弈迈入殿内,果不其然,沈昭正在等着他。
他环视四周,发现整个殿内并无他人,也不见陆清月。他不知沈昭所为何事,便恭敬地行礼道:“父皇。”
沈昭冠冕微摆,一身锦绣玄衣,暗纹流动。他看见沈长弈,面上露出少有的慈祥:“阿弈,你来了。”
沈长弈早已习惯了装作谦和温润的样子,浅笑着问道:“不知父皇召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沈昭似乎也并不打算多说别的,直接说道:“阿弈啊,你今年也二十三岁了,身子也一直虚弱,是该找个人长伴身侧才是啊。”
沈长弈的双手微微一僵,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仍旧笑着:“父皇的意思是……”
沈昭轻轻拍手,朝着屏风后方说道:“陆清月,快过来。”
沈长弈微微偏头,抬眸看向陆清月,目光波澜不惊。
陆清月似乎钟爱这一身水蓝,衬得她优雅婀娜,柔情似水。她轻点绛唇,眼神温柔又带着少女的几分期许和羞怯,款款行礼道:“参见陛下,宸王殿下。”
沈昭快步走上前,扶起了陆清月。笑着说道:“客气什么,不必见外。”
殿外金光流转,透过木窗洒入殿堂内,勾勒出沈长弈刀削般的侧脸。
他定定地看着陆清月,没有多余的动作。
沈昭扶起陆清月的手,侧过脸看向沈长弈:“你觉得,陆家小姐,如何?”
陆清月抿唇,悄悄地抬眸看向沈长弈。
早在听说陆清月也在宫中等待,他就已经猜到了沈昭的意思。沈昭把陆清月放在他身边这么久,无非是看中了她的家世,相貌,才华,觉得与他十分相配,把她看作了未来的宸王妃。
只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也当然清楚,与陆家联姻的益处是何等之大,这意味着名正言顺地拿到兵权,意味着朝中无人可以抗衡,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位,意味着可以尽快复仇,颠覆皇权。
换作以前,向来擅于权衡利弊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逢场作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段。
自己的婚姻,那个女子的幸福,跟他的滔天仇恨和野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话要说出的那一刻,他又突然犹豫了。
不知怎的,有关那个少女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汹涌地袭来。明澈纯净的笑容,俏皮的话语,月光下的相救,水妖面前他的癫狂。
还有那一颗鲜艳滚烫的朱砂,那样红,那样烫。
一遍遍灼烧着他的心,他的魂。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会多看别人一眼了。
心间那股汹涌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浪涛,即将按捺不住,澎湃而出。
沈昭见他不语,带着陆清月一步一步迈至他身边,缓缓开口道:“你若没有意见,朕也早已准备好了赐婚的圣旨,明日便……”
“不,”沈长弈猛地抬眸,语气突然变的急切,“不,不是她。”
沈昭有些疑惑:“你……”
“我要的,不是她。”
说完这句话,他便好似失了魂魄般,不顾还在殿内的两个人,三两步冲出了宫殿。
“备车,本王现在就要回府!”
他那样急切,那样匆忙。
就像怕自己,再次错过了什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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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夏日的夜晚晴朗而凉爽,夜风送来阵阵清凉。
她正要起身,突然注意到身上的一件外披滑落下来。
她有些好奇地拿了起来,应当是沈长弈的衣服。
只是……他人去了哪里呢?
她连忙站起来,往四下搜寻着,却找不到他的身影。刚迈出殿门,她就看到了的殿外守着的少温。
“少温?”千祈开口问道,“沈……殿下呢?他在哪啊……他还好吗?”
少温笑着回答道:“姑娘放心,殿下一大早便醒了,看样子已经恢复了□□,只是殿下刚醒便被陛下召入宫中,特命令我来照看着姑娘。”
“嗯,原是这样啊,”千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好过来了,就好。”
只是她突然想到,陛下一大早召沈长弈入宫,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这样想着,她又开口问道:“对了,那你是否知道,陛下急召殿下入宫,所为何事?”
少温得到的消息迅速又准确,有关陛下想赐婚殿下和陆家小姐的事,他自然是知晓的。
但是此刻看着千祈这样担忧的神态,他不知为何,突然又有些不大忍心。
真是的,这千祈姑娘和自家殿下明明互相都有点意思,为什么殿下要和陆家小姐成婚呢……
他只好说道:“这……我也不大清楚,还是等殿下回来……”
“什么不大清楚啊,”这时,陆清月的一个侍女突然走了过来,朝着千祈故意高声说道,“陛下这次召殿下和我们家小姐进宫,可是要赐婚他们二人的。少温,你哪是不知道,你是不想告诉这位姑娘吧?”
千祈突然怔住了,脸上温和的神态也在一刹那冻结:“你是说……赐婚……”
少温急切地说道:“祁兰,你大胆,怎么对千祈姑娘如此无礼?!”
祁兰毫不退让:“无礼?这个千祈又算是什么东西?之前在王府便处心积虑,接近勾引着殿下,如今被赶走了还不甘心地回来,让我对她有礼,她又有什么名分?!”
少温也来了火:“你,你……”
“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千祈,如今陛下马上就要下旨,赐婚殿下与我们家小姐,我看啊,你还是尽早离开殿下身边,不要让自己成了笑柄才是。”
少温高声说道:“那又如何!我们家殿下对千祈姑娘也是极好的!”
祁兰冷笑道:“好?那又怎样?难不成殿下还会为了你,抗旨不成?”
“少温,”千祈淡淡地打断了他,“别说了。”
少温看着千祈的神色,也只好不服气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走到千祈身侧,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莫要想多,依我看,殿下还是很在意姑娘你的……”
千祈淡淡地回应道:“嗯。”
或许吧。
她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又问祁兰:“陛下……打算何时下旨?”
祁兰得意洋洋道:“自然是明日咯。”
千祈自嘲般地笑了笑:“这么急么。”
也是,看着沈长弈一次次助她,救她,温柔待她,她竟有那么几个瞬间,难以把握自己的心。
但是沈长弈的温柔从来不是对她一个人啊。他心思深沉,待所有人都那样谦和温润,就好像每一天都在让新的棋子入局,对所有人都那样好,又不动声色地把他们都利用个干净。
所以……她到底在期望着什么呢?
祁兰看她像是失神,气也出的差不多了,便嗤笑了一声,张扬跋扈地离开了。
“姑娘……”
“我没事,”千祈浅笑着说,“你也退下吧。”
少温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好行了个礼,沉默地退下了。
临走时,他又补充道:“姑娘……还是莫要多想了。”
“嗯,好。”千祈温笑着回应。
直到周围再无旁人,她终于卸下了自己伪装着的微笑,眼里渐渐涌出无穷无尽的悲伤。
“初玄……”
初玄感应到了她的悲伤,立马回答:“小主人,我在。”
“你说……沈长弈跟谁成婚,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活了千万年的初玄此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顺着她的话:“是啊,他的命数,与我们无关。”
“可是初玄……”千祈的语气突然沾染上了一丝哭腔,“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难过呢?”
她仰起头,看向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甜~
第37章 宸王妃
他宁愿被刺扎得遍体鳞伤
她知道, 这个问题,问谁都没用。
她是在问自己的心。
她在月色下静静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寒雾四起, 冷光映彻,她方觉到一层薄薄的冷意。
“小主人, 这里这么冷,你还是快回屋吧。”初玄担忧道。
千祈低低地应了一声, 叹了一口气, 缓缓转身。
却是愣住了。
“沈长弈……”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好似不认识他的名字一般。
沈长弈青衣墨发, 衣摆摇曳。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是我。”
他三两步走上前来, 取下自己的外披, 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
而后, 他垂眸, 一点一点为她系好,再轻轻挽起她的如瀑长发,缓缓放下来。
“夜里凉,下次莫要这样了。”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面色平和如常,眼神里却好像有千涛万浪,死死地压抑着。
千祈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难以自抑地, 她轻声开口问道:“你今日去宫中……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怎的, 她心里竟还有那么一丝期许, 期望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沈长弈抬眸, 深深地看着她, 声音很轻很轻, 像是能融于夜风中。
“陛下……要赐婚我和陆家小姐。”
千祈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眼里逐渐变得雾蒙蒙的,让她看不真切他的脸庞。
沈长弈定定地看着她,又问道:“你觉得……如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声音也夹杂着丝丝颤抖。
千祈的眼眶早已湿润,她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我……我不知为何,心里好难过好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长弈又往前迈了一小步,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清泪,一字一字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宸王妃?”
千祈双手一僵,突然怔住了。
她无措地开口:“可,可是……陛下下旨……”
“倘若你愿意,”沈长弈看着她,语气很坚定,“本王抗旨又如何?”
千祈不知心里涌上的情感到底是何滋味,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连自己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动。
见她的反应,沈长弈心里也有了把握,不由自主地,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
不是那种他习惯在人前伪装的谦和与温润,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意。
他轻轻抬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而后又微微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在她的眉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千祈,做我的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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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沈长弈携手千祈,备好马车准备出发。
少温仍旧有些忧心忡忡:“殿下……陛下的旨意昨日便悄悄送达各王侯府中,天下人皆认为陆家小姐就是宸王妃,就等今天的正式圣旨了。您这般……岂不等同于抗旨?”
沈长弈握紧千祈的手,没有丝毫放松:“抗旨?”
他微微眯起双眼,带着沉沉的威严:“本王抗旨又如何?”
少温知道殿下这是下了决心了,自然是不敢再说话。只是相对于担忧而言,他心里倒也是为这两人开心。
毕竟这么多年来,陛下对自家殿下的纵容,天下谁人不知。就算殿下真的抗旨,陛下也不会真的惩罚殿下。
倒是殿下和这位千祈姑娘,兜兜转转,终于都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许是事情进展得如此之快,千祈倒是生出了一种恍惚感,好似一切都是梦境般。
她,九天神女,如今确确实实,对一个凡人,动了真情。
她也不知未来的命数如何,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很想陪他走完这一生。
“在想什么呢,”沈长弈拿来斗篷,为她披上,“这么入神。”
“没什么,”千祈轻声说道,“我只是……只是感觉好不真实……”
沈长弈笑了笑:“现在就感觉不真实了,那等到大婚那一天怎么办?”
千祈也笑了笑,没再说话。沈长弈又握紧了她的手,扶着她,一步一步迈上了马车。
路上,千祈踌躇片刻,又轻声问道:“等进宫见了陛下……我要做些什么啊?”
沈长弈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做。”
“放心,一切都有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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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恢弘气派,虽然比不上天界的宏伟神圣,倒确确实实是她在人间见过的,最辉煌的建筑。
一路上,有沈长弈领着,他们在皇宫内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内殿。
两边的侍卫、太监纷纷行礼:“参见宸王殿下。”
沈长弈问道:“陛下呢?”
侍卫恭恭敬敬地回答:“回殿下的话,陛下现在正在议政堂。”
“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求见,在偏殿等候陛下。”
“是。”
沈长弈拉着千祈的手,刚要迈步去偏殿,突然身后又来了一个侍女。
“宸王殿下请留步。”
沈长弈淡淡地回眸:“何事?”
侍女说道:“陛下说他知道您今日来的目的。此刻议政堂无他人,陛下请您即刻前往。”
“知道了,”沈长弈又转身,看向千祈,温言笑道,“我们走。”
议政堂虽然气派,但是相对于其他宫殿的华丽,倒是更加严肃庄重,透着皇家的威严。
“参见父皇。”
千祈也跟着沈长弈行礼道:“参见陛下。”
沈昭这次倒没有说些嘘寒问暖的题外话。他看着千祈,语气沉沉:“你昨日不想答应朕的赐婚,匆匆离开皇宫,就是为了她?”
沈长弈语气坚定:“是。”
沈昭从龙椅上拍案而起:“阿弈,你糊涂啊!陆家小姐武将世家出身,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
沈长弈并没有丝毫退让:“父皇,就算那人再好,但儿臣心中除了千祈,再也不会看旁人一眼。
“儿臣,只想和她白头到老。”
沈昭明显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朕昨日便派人查了她的身世。她空有户籍,自称从中原而来,可是阿弈,你见过她的亲人吗?你知道她原本的家庭吗?你知道她的身世到底是否清白吗?她来历不明,万一是想要害你,你该当如何?!”
千祈闻言,正想帮沈长弈说些什么。但是沈长弈伸手,将她护在了身后,示意她不要担心。
他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字说道:“家境,来历,从来都不是儿臣在意的东西。”
他转过脸,对上千祈如水的目光:“即使她一直在骗我,她想要害我,儿臣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是在向沈昭反驳,亦是在回答自己这些天内心的结。
从一开始的种种蛛丝马迹来看,他其实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千祈费尽心思,是为了接近他。
她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可以说,她是在骗他。
所以当时他生气,他恼怒,他不解,甚至放弃了接近神女的好机会,让她离开。
但是经历过一次次生死时刻,经历过那样撕心裂肺的前尘,尤其在那次水妖来袭的那一刻,他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她安好。
所以他现在比谁都清楚,他不能离开她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即使被她欺骗,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宁愿被刺扎得遍体鳞伤,也要护住那一朵玫瑰。
千祈听到这句话,眼眶也悄悄的红了。
“荒唐!简直太过荒唐!!!”沈昭怒气冲天,指着沈长弈大声说道,“这天下的宸王妃,可以是世家小姐甚至是清白平民中的任何一位。
“但绝对,不能是她!”
第38章 跪红尘
最后,他倒在了红尘中
近日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 空气渐渐染上了凉意,秋风一阵一阵地送来,裹挟着透骨的寒。
沈长弈端端正正地跪在殿前, 腰板始终挺的笔直,面色万分坚定。
千祈实在不忍心, 跌跌撞撞跑到沈长弈面前,眼含泪光:“沈长弈……你何必如此呢……”
沈长弈抬眸, 深深地看着她, 温声说道:“无论如何……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可陛下不会同意的……你别跪了,你快起来啊……”
沈长弈只是看着他, 浅浅地笑着, 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千祈自知无奈, 只好深吸一口气, 又一步一步走到殿前, 抬高声音说道:“陛下……殿下他身子向来虚弱,你还是快让他起来吧……”
沈昭此时怒火尚未平息,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他站在殿内,指着沈长弈,怒声说道:“好啊,阿弈!你既然愿意跪,那你就一直跪在这里!”
“陛下……”
沈昭又冷冷地看向千祈:“还有你!皇家重地, 岂容你亵渎!”
他一挥手, 吩咐道:“来人, 把这不知轻重的女子给朕带出去!”
话音刚落, 两边的侍从立刻围了上来, 拽住千祈的胳膊往外拉。
千祈奋力地挣扎着, 一边大声说道:“陛下, 若是跪,便要我和殿下一起跪吧!”
沈长弈深吸一口气:“荒唐。你快回去。”
见千祈逐渐被带出,沈长弈松了一口气,抬眸轻声对少温吩咐道:“你陪她一起回去,记着,千万要照顾好她。”
“是。”少温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他正要走,又好似放心不下,踌躇片刻又支支吾吾地说道:“殿下,您这身子刚好转,实在是禁不住啊……”
沈长弈抬眸,目光冷冷的:“本王的决定,你也敢怀疑?”
少温自知殿下是下定了决心,自然是不好再劝说,只好抿唇,退下了。
秋风阵阵寒,吹动着殿外男子单薄的衣衫。
墨发青衣,深宫庭院,落叶阑珊,花影横斜。本该是如诗如画般的公子风流,可他如此虔诚跪坐,偏偏染上了几分宁静的悲怆。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静静地跪着,脊梁未曾弯下分毫。
从前的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他竟会蠢到,向自己最恨的人祈求。
他凉薄的目光投向宫门上的匾额。皇宫森严,天子托神性而掌一国之安。
不知那份神性,可曾为他所感动分毫?
他跪坐在天子面前,心中更加明白的是,他不是在向天子祈求。
他是在向上苍祈求。
九天圣洁,心怀苍生的神女,可否留在他身边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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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祈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刻。暮色渐沉,世间万物都好像染上了一层独属于秋日的,昏黄的薄光。
刚下马车,千祈突然看到了王府门前站着的陆清月。
她抿唇,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陆清月三两步走上前来,语气淡淡的:“殿下呢,为何不与你一同回来?”
少温赶忙回答:“回小姐的话,殿下如今还在宫中。”
“还在宫中……”陆清月抬眼看向千祈,“我就知道,殿下想要娶你,陛下如何会应允。殿下一定是为了你,在宫中求陛下吧?”
“嗯,”千祈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
“也不知你究竟有何好的,殿下素日生活清素,少进皇城,如今为了你,竟屡屡破例。”陆清月说道。
千祈抿唇,没有接她的话。
陆清月见她不语,自顾自地说道:“也罢,你既然是殿下认定的人,他为了你做任何事,也都与我无关了。”
千祈抬眸看向陆清月,有些微微的讶异。她原以为自己一个人回到王府,这位心中只有沈长弈的陆小姐一定是来为难她的。
千祈顿了顿,又试着问道:“那你……”
“我正准备回陆府。”陆清月语气清淡,好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她领着一众侍从,一步一步往外走。
末了,她又缓缓回首,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意:“既然殿下认定了你,还望你此生,莫要辜负了他。
“毕竟……”她笑得释然,“他也是很多人心中,坚定的执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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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瑟瑟地吹着,天色带着些半死不活的阴沉,夜幕将来,却又暗得不彻底。天边的白云映衬着淡淡的弯月,渐渐托举起属于月亮的皎洁。
这样的天气,倒是很适合独处与深思。
千祈一个人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最近的云梦江畔。记着上次沈长弈的话,她也多披了一件薄薄的浅色斗篷。
清澈的江水映衬着将要消失的晚霞,说不出的宁静与空虚。
初玄很小声地问道:“小主人……你是在担忧他吗?”
“是,也不全是,”千祈回答道,“他受了那么强烈的反噬,如今身子刚要好转,又要去皇宫里跪着……”
“也对,你担忧也是正常,”初玄又问道,“那你说,不全是因为担忧他,又是什么意思?”
千祈望向江面,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初玄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又轻轻开口: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到我现在才有时间去反应。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命运走向,真的是属于我的吗?”
“我,可以这样做吗?”
作为一个神女,明明是要下凡找灵石的,如今竟兜兜转转地,要跟一个凡人在一起。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初玄说道,“我还未化灵时,便在天地间观望了无数人的命运。有神,有魔,当然,也有凡人。
“无论是神还是人,命运,从来都不该被定义。没有人规定你究竟要怎样走完这一生,你也猜不到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未来的命数究竟会如何。
“所以,只要是自己决定的路,那就大胆走下去好了。每个人的命运走向,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千祈仰首,注视着那轮渐渐明亮的月。
良久后,她终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初玄,谢谢你。”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这时,千祈身侧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千祈下意识地说:“宋书礼?怎么又是你?”
宋书礼转弄着手中的玉笛,语气有些不满:“什么叫又啊?怎么听起来好嫌弃我的样子?”
千祈抿唇笑道:“只是总是碰巧遇见你,觉得巧合的很。”
“是吗?”宋书礼装作深思的模样,又说,“这么一想,确实诶,看来我与姑娘挺有缘分。”
“什么乱七八糟的,”千祈说道,“还问我,你一个人来这干什么?”
宋书礼浅笑着回答:“无意路过,刚好看见了你,你一个人站在江边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想不开。”
千祈:“……”
这人以前挺温柔的,怎么时间长了就发现有点烦呢?
宋书礼见她不回答,也不再开玩笑,说道:“说正经的,你在这儿,是不是在想着宸王殿下啊?”?
千祈问道:“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哪能不知道呢?”宋书礼一笑,“宸王大清早携你前往皇宫觐见,傍晚众人认定的宸王妃,也就是陆家小姐,又突然搬离了宸王府,现在你与宸王殿下的传闻,满城传得风风雨雨呢。”
这么离谱的吗……
千祈看着他,突然凑上去问道:“这么说来,你也不是看见我担心我,你是来八卦的吧?”
宋书礼笑得温润如风:“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千祈撇嘴,没再说话。
宋书礼看着她,也收起了温柔的笑。似是踌躇片刻,他又开口说道:“说正经的啊,宸王是不是去皇宫,请求赐婚他与你?”
这人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千祈只好说道:“嗯……是。”
宋书礼看着她,又问道:“那你呢?你也喜欢他,想和他一生一世吗?”
不知是不是千祈的错觉,她总觉得宋书礼说出这句话时,气息都带着些些颤抖。
但是她没有想那么多。经历了这些天,她也早就把宋书礼当作了知心朋友,也便没有顾虑地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心的。但是这一生,我是真的很想与他携手同行。”
宋书礼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下意识地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月光透过云层洒到身上,那样皎洁,那样纯澈。
让人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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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大雨倾盆而下,洗尽尘华。
沈长弈的身影被雨冲刷得模糊而单薄,但是身姿依旧那样挺立,像是风雨不可动摇的青松傲骨。
殿内的一位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对沈长弈大声呼喊道:“殿下,陛下叫您别跪了,还是身子要紧!”
沈长弈的声音清冽而坚定:“除非陛下同意。”
“殿下,您,您糊涂啊!这都三天三夜了,您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那太监见沈长弈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好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退回殿内。
沈长弈在雨幕中艰难地保持着清醒,不知是不是大雨冲刷的缘故,他突然觉得视线变得好模糊好模糊。
还有五脏六腑,像是被拉扯般的疼。
这时,一把大伞突然盖在了他的上方。
他抬眸,面前竟是沈昭的身影。
沈昭许是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身子虚弱,经受不了这样的大雨,快起来吧,有事回殿里,好好说。”
沈长弈的面色没有丝毫动容,他看着沈昭,只是淡淡地问道:“那陛下,可以同意吗?”
沈昭不知该怎样回答:“朕……”
突然,一阵绞痛在他体内迸发。他闷哼一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阿弈,阿弈!!!”
失去意识前,他只能听到喧杂的雨声,和遥远的呼喊。
而后,一身青衣瘫软,他向天祈求了三天三夜。
最后,倒在了红尘中。
第39章 槐安梦
你们还会开吗,他在心里问道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沈长弈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温热的,就像被火炉围绕起来一样。
他意识渐渐清醒,才反应过来, 自己正躺在沈昭的殿内,床榻上铺了三层火狐皮, 也难怪会如此暖和。
这时,身旁的太医见他睁开双眼, 喜不自胜:“陛下, 四殿下醒了!”
沈昭闻言,赶忙走了上来, 顺便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殿内渐渐只剩下沈长弈和沈昭两人。
沈昭来到床榻旁, 握住沈长弈苍白的手, 眼里流露出止不住的担忧之色:“你感觉如何?”
沈长弈原想起身, 但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干脆躺在床榻上没有动,艰难地说道:“儿臣……儿臣无事……”
“怎会无事?”沈昭看着他面色苍白,说话都如此艰难,心下更是自责,“阿弈,以后有什么事,你和朕好好说, 千万不要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
沈长弈深吸一口气, 轻声说道:“父皇……父皇还在生儿臣的气吗?是……是儿臣不好……”
沈长弈几句软话, 直接让沈昭的内心充满了歉疚。
沈昭的声音很稳, 也很柔和:“说什么呢, 父子间哪有隔夜仇啊, 朕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沈长弈观察着他的神态, 又试探着说道,“那……婚事……”
沈昭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问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沈长弈的语气很坚定:“是。”
沈昭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背对着沈长弈,久久伫立在殿内,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沈长弈以为沈昭又要开口拒绝时,沈昭突然开口说话了。
“不如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大雪纷飞,也是好景致。”
沈长弈抬眸,良久后,嘴角淡淡地勾出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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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陛下赐婚宸王和一位不知名少女的圣旨传下,满城皆惊。
对百姓来说,素来不问世事,不染女色的沈长弈突然坚定地要娶一位女子,自然是城中百姓乐于侃谈的风流趣事,更何况,那女子居然不是最与他般配的陆家小姐。
简直可以够百姓们几个月的谈资了都。
庭院内,乔小五看着宋书礼凝思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宋书礼睫羽微颤,终于有了些动静。他没有看向乔小五,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替上仙你惋惜,”乔小五看着那干涸的荷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七百年前,你们就已经错过一次了,那次错过,姑且算是因为爱之深吧。
“但是这一次,你为了助她,为了所谓的成全她,又苦心布局了这么久,却只为把她推向别人,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明明这一次,你们可以重新来过的,明明你们还有机会的啊。”
“有机会么。”宋书礼看向满池凋零的荷花,突然自嘲般地笑了笑。
“从七百年前那次之后,便是我欠她的。我一心只想着弥补她,护佑她,成全她。哪怕不惜代价以神身下凡,布下一次次局,暗中改变着他们的命运。
“可是啊……”宋书礼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可是啊,我算的准一切,却算不准她的心。”
他微微仰首,任凄冷的秋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像是指望着风能送走悲伤。
“她爱上了他,我该怎么办呢,我又能怎么办呢?”
乔小五想说些什么,却又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是徒然了。他宽慰不了宋书礼的心情,更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能轻易改变神女的心,就算能,他也知道,宋书礼不会这样做的。
他只会成全她,护佑她此生平安。
乔小五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踌躇片刻,只好默默地离开了。
宋书礼阖目叹气,又缓缓睁开双眸,定定地注视着庭院内落败的荷塘。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一层一层覆在荷塘上,堆砌了满池的萧瑟。枯败的荷叶隐隐发灰,像是要被岁月渐渐腐蚀。
昔日的清新抑或是繁华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枯萎的残根,还有泥土中埋下的莲子。
像是污泥中埋葬的希望。
你们还会开吗。他在心里这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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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千祈成了沈长弈未来的王妃,自然有名正言顺留在宸王府的理由。沈长弈也忧心她一个人住在江畔,怕是不安全,干脆便让她先搬了过来。
千祈也感觉到,自从他去求来婚约后,他好像每天都很忙的样子,像是有一大堆事要去交代,要去处理,每天都泡在书房里,忙来忙去的。
其实这样也好,最近他事情忙,她倒有了继续寻找血灵石的时间。
初玄问道:“小主人,我们要继续搜查王府各个角落吗?”
“先搜查一遍试试吧,眼下正是好时机,”千祈回答道,“如果没有找到的话,我就直接去问他。”
“直接去问沈长弈?”初玄甚是惊讶,“这样的上古宝物,万一他不想给你,心生戒备……你以后再想办法寻找,只怕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们要先找一遍试试,况且……”千祈顿了顿,又说道,“况且,其实我是相信他的。”
初玄说道:“相信他?小主人,就算他真的爱上了你,你也不可完全沉沦啊……
“这沈长弈在世人面前一副云淡风轻,不问世事的模样,但是一接近他,又总觉得他像是在伪装,心思深沉的很。我们还是要保持警惕才是。”
千祈抿唇,像是在思考,末了,又说道:“知道了。”
初玄又问道:“上次后院已经搜查过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搜查前院?”
千祈抬眸,目光坚定:“书房一向存留沈长弈的私人物品,他平日也不喜旁人前去,是前院最有可能藏匿血灵石的地方。事不宜迟,我今晚先到沈长弈的书房打探一下。”
话刚说完,千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只是……沈长弈近日一直在书房,莫说是书房,就算到前院别的房间内搜查,恐怕也颇有难度。而且沈长弈一向睡的浅,就算趁他睡着去,恐怕也有很大风险。”
腰间凤翎一亮,初玄说道:“我有办法!”
它取出了一张符咒,符咒在空中一飘,散成了一小瓶粉末。
“这是什么?”千祈好奇地问道。
初玄说:“这是槐安一梦,是我在三界流落时得来的。你想办法让沈长弈服下,他顷刻间便会昏迷在桌案旁。而且,与别的迷魂散不同的是,待沈长弈醒来后,缺失的记忆会被自动补上,他不会记得自己昏倒,只知道自己像平常一样见过你,处理完事情后,又自己睡在了桌案上。”
“这倒是个好宝物,”千祈拿了过去,“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多了。”
晚夜降临,银月漫照,洒下圣洁的月光。
如千祈所料,都这个时辰了,沈长弈还一个人待在书房内,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先去厨房内做了一碟自己最擅长的花糕,然后又把初玄给的槐安一梦,均匀地洒了上去。
端着那碟花糕,千祈走到书房门口,又轻轻停住了脚步。
怎么自己突然有种负罪感呢?
初玄传声问道:“小主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无事,”千祈传声回答,“我只是在想,一会要说些什么。”
若是露了破绽,可就不好圆回去了。
还有,以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她能直接进去吗?还是要通传一声?
但是说通传的话,沈长弈的书房一向没有别的侍从诶……
“想进来便进来吧,在想些什么呢。”
这时,沈长弈温温凉凉的话突然传来,冷不丁地惹得千祈心头一颤。
千祈平复自己的呼吸,笑着走了进去:“来了。”
她把花糕放在沈长弈的手边,说道:“你劳累了这么久,总要吃点东西吧。”
“原是来送糕点的,”沈长弈笑的很温柔,像是能把她溺在他的眼神中,“怎么送个糕点,还在门口犹犹豫豫的。”
他凑近过来,荡开魅惑的笑意:“怎么,刚订下婚约,一时不习惯,害羞了?”
千祈只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却还是不想失了气势:“你、你说什么呢,本姑娘有什么好害羞的?!”
沈长弈依旧笑着,没有反驳。
千祈想着自己的正事要紧,连忙往前推了推桌案上的糕点:“我亲手做的,不快尝尝?”
“难得啊,我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糕点了,”沈长弈拈起了一块花糕,嘴角笑意不减,“前些日子,你怎的都没想起来给我做啊。”
千祈一门心思地看着他手中的糕点,心中筹划着接下来的事,也就没有把沈长弈的话放在心上:“话这么多,你到底要不要吃啊。”
沈长弈微不可察地一顿,又轻轻放下了花糕,抬眸看着千祈。
千祈被他看得顿时有些心虚,问道:“你、你看我干嘛啊。”
沈长弈的笑容像是只消失了一瞬,旋即恢复了熟悉的温柔:“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有些反常,可是累到了?”
反常?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神态太不自然了?
千祈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可能吧,方才做糕点做了好久,属实有些疲惫。”
沈长弈笑道:“难为你了。这么费心做的糕点,我自是要好好品尝的。”
说完,他又轻轻拿起了一块糕点,缓缓递到嘴边,咬下了一小口。
千祈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沈长弈温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他启唇,似是正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未说出,便全身无力,缓缓瘫倒在了桌案上。
千祈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吃了下去,缺失的记忆一弥补,没有人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只是心下到底还是歉疚得很,她想着夜里凉,便又去找了一件斗篷,披在了沈长弈身上。
她深呼一口气,给初玄传声道:“我们开始吧。”
沈长弈的书房并不小,书架柜子很多,构造也繁复的很。千祈便专心搜查着各个角落,随便仔细查看着有没有暗道密匣。
自然而然地,她也就慢慢地走到了书房最里屋,那雕刻九天众神明的墙壁旁。
九天诸神栩栩如生,宝相庄严,让千祈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许是神性所趋,她不由得迈不开步子,又伸出手,一遍遍抚摸着这些目含悲悯的神明。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桌案旁的男子缓缓睁开微红的眸子。
那样阴鸷,又带着无尽的悲伤。
第40章 妖神脉
你为什么,要欺骗本王
千祈一遍遍抚摸着这面墙壁, 心中总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像是被冥冥中的命运牵引一般。
她传声说:“初玄,你说这面墙, 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须臾后,初玄回答道:“凭我们现在的神力, 很难感知到这些,还得慢慢摸索才是。”
千祈点了点头, 又向墙壁的两边看去。
这里虽说是书房的里屋, 但是布置陈设上来说并没有外间那样复杂,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面墙, 和几盏长夜不灭的烛火, 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千祈也没有什么头绪, 只好用手一点一点摸索着墙壁的各个角落, 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然而并没有。
整面墙严丝合缝, 没有丝毫破绽,上面的神像繁复,却也只能说是制作精良,根本看不出机关的痕迹。
千祈叹了一口气,许是自己想错了。
她思忖着,想着这里也搜查得差不多了,还是趁机到别的房屋查看一下比较好。于是她边向四周张望着, 边往外面走去。
无意间, 她的手借力扶着墙壁旁边的烛台, 突然间, 一阵猛力袭来, 死死地拽住她纤细的胳膊。
她一惊,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慌乱, 赶忙抬起头来。
沈长弈的声音低得有些喑哑,又暗含着一丝咬牙切齿:“你在做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不是已经昏迷了吗……
还是说……
他,竟警觉至此,根本就没有咽下去那花糕?!
“我……我……”慌乱中,千祈正要想些合适的理由,却在看向他眼眸的那一刹那再次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眸,是血色的,像是一池空洞的血水,只有深不见底的仇恨与嗜杀。
她怯怯地说道:“沈长弈……你……你怎么了……”
“本王怎么了?本王问的是你怎么了!你在干什么!!!”沈长弈的眼尾都开始发红,呼吸急促,像是失去了理智。
他死死地扼住她的胳膊,咬着牙,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什么,要欺骗本王?!”
他的力道越来越大,抵着千祈只好一点一点往后退,可是里屋较为狭小,她很快就感觉到后背一硬,自己被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沈长弈很高,他的身影压过来,血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强烈的压迫感使人几乎要窒息。
千祈只好摇头,说道:“沈长弈,你先冷静一些……你听我说……”
可是今日的沈长弈实在反常,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谦和。他像是突然间有些燥怒,两只手死死地掐入她的肩膀,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声音颤抖着,一遍遍说道:
“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到底是何居心?!”
千祈启唇,正要说话,突然,腰间的凤翎陡然一亮,初玄急切地传声说道:“小主人!糟了,有妖物正在靠近!”
妖物?!
还没等千祈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红光掠过,千祈感觉自己被一只锐利的爪子环住,随后她只觉天旋地转,像是被什么人掠了出去!
待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王府的房顶上,在她身侧紧紧地控制住她的,竟还是当日那个红衣水妖!
她尽力平复呼吸,低声说道:“我何德何能,竟至于让你追到此处。”
那水妖咧开嘴笑了笑,在夜里十分瘆人:“为了神女的一滴心头血,怎么不至于?”!
那水妖看着她的表情,甚是得意:“怎么,惊讶我为何会知道?这还是多亏你那日留下的眉间血,让我看出了破绽。
“没想到啊,昔日九天神女,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而心头血可助长我千年修为,这样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千祈低声骂道:“大胆妖魔,竟狂妄至此。”
那水妖凄凄地笑了起来,伸出长长的指甲,一点一点划过她的脸庞:“这次也多亏我来的是时候,那男子眼含杀意,要是杀了你,一切都成空了。
“神女心头血有三滴,我救你一命,不如你就给我一滴,两不相欠,我自会放了你,如何?”
“谁说本王要杀她。”
这时,晚风又送来低沉的一句话。
不知何时,沈长弈也来到了他们面前。
秋日里晚风狂劲,吹散了沈长弈的墨发。他一身青衣,明明应该是清冷动人的,偏偏他红瞳如血,血气蒸腾,浑身散发着瘆人的杀意,再加上长发凌乱,更显阴魅。
与身后的女妖比起来,他更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看向那女妖,微微眯起双眼,拉长语调,一字一字补充道:
“本王是来杀你的。”
此时的沈长弈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那水妖原本很轻蔑,正要出手,却突然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上次见到他时,他周身虽有妖气,却也不算强大。但为何一段时间过去,这妖气竟到了如此地步?像是不需要他出招,就能将她毁灭。
水妖有些不甘,便传出法力,想探察一下这人的法力到了何种地步。可妖气之后,她突然看到了他体内的妖神印!
这……这是……
上古妖脉?!
面前这男子体内,居然有上古妖神之脉!
水妖自知不敌,还是保命要紧,便赶紧放开了千祈,转身就准备逃跑。
但是沈长弈怎么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他轻轻勾起血色的薄唇,一瞬间来到那水妖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伸出苍白得有些过分的手,死死地扼住那水妖的脖子,目光里是真实的杀意。
千祈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她腰间的凤翎又传话了。
初玄说道:“小主人,我方才才探察到,这女子不是妖,是沾染了妖气的堕仙!”
堕仙?
“祛除魔气,兴许她还有救。”初玄补充道。
既然还有救,她还能成仙,千祈自然不会放任她不管。
她走上前去,拽住沈长弈的胳膊,说道:“沈长弈,你先不要杀她!”
沈长弈回眸,淡淡地看了千祈一眼,似是思忖了须臾,随后便轻轻放下了手。
那红衣女子一时窒息,摔倒在了地上,揉着自己发痛的脖子,拼命地大口喘息。
沈长弈并没有看她。他微微偏头,看向千祈,语气懒散:“你想如何?”
千祈拿起刚刚初玄给她的符咒,斟酌着字句,说道:“这是我从一个道士那里得来的。我想为她驱除妖气。”
“你想拯救她?”
沈长弈轻蔑地笑了笑,却也没有阻拦她。
千祈应了一声,想着救人要紧,也不想再和他耗费口舌。她弯下身子,将符咒放在那女子的眉心处,又刺下自己的一滴眉间灵血,驱动符咒,为她驱除妖气。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别动,我是在帮你!”千祈说道。
“帮、帮我?啊——”那女子突然全身紧紧地蜷缩起来,像是万分痛苦的样子。
她瞪着千祈,声音恶狠狠的:“这就是帮我?你们都是伪君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说着,她强忍着痛苦,伸手就想要撕下眉间的符咒。
沈长弈有些不耐:“你要是敢反抗,本王现在就弄死你。”
那女子尽管再恨,再不服,也不敢在上古妖脉面前放肆。她心里清楚,面前这男子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要是想要她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她只好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痛苦。
“啊——啊——”一声声惨叫传来,千祈也有些不忍。她侧过脸,偷偷瞥了一眼沈长弈,却发现他倒是淡定又漠然,仿佛生死皆与他无关。
突然间,那女子像是忍受到了极限,一声惨叫过后,她彻底昏倒在了地上,连同周身的所有妖气法力也一同消失不见。
这是……结束了吗?
踌躇着,千祈又弯下身子,拿起了符咒。
这符咒吸尽了女子的妖气和痛苦的回忆,变得通体发黑,倒更像是妖咒。
沈长弈双瞳的血色似乎渐渐变得浅淡。他慢慢走了过去,问道:“好了么,你在看什么?”
千祈正要回答,突然间,符咒内的黑气一刹那间汹涌而出,将他们二人彻底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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