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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疾风吻玫瑰

    雪还在往下落, 地上攒了薄薄一层白色,街边昏黄的灯光落下来,光线被反射到半空。

    漆黑的夜, 仿佛被雪点亮了。

    江尧掀了车门, 将叶柔放进副驾驶,俯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雪大,路滑,还要去看跨年吗?”

    车内的灯光更暗, 情人的眼睛相互对望,柔情婉转, 爱意缱绻。

    叶柔伸手碰到了他冰凉的耳朵:“江尧, 我记得你在冰雪赛道没有输过。”

    她的红唇被光映得绯红、柔软。

    江尧看得有些呆, 他靠过来,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嗯,的确从无败绩。”

    叶柔搓了搓他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笑:“那这点小雪,怎么拦得住我们跨年。”

    江尧:“是拦不住, 但我就想和你腻在被窝里。”

    叶柔环住他的脖子:“可我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他给她放了那么多次烟花,他们却没有真正在一起看过烟花。

    江尧笑了一声, 语气又拽又无奈:“行吧,谁让小爷我今天是你的小狗呢。”

    江尧清理掉车头盖上的雪粒, 跳上车,转响了发动机。

    车子开出去一段, 叶柔说:“你先找地方去吃饭吧?”

    江尧单手开车, 捉了她的指尖在手里捏着玩:“不饿, 一会儿随便买点吃就行。”

    南城被冰冷的江水分成了两半, 一半做工业, 一半做商业和住宅。

    跨年活动,设在南岸的沙地上,灯火通明,漆黑涌动的江面,被各色的灯光映成了五彩斑斓的调色盘。

    大雪并没有阻挡人们跨年的热情,路上停满了车,大批的交警站在雪地里指挥交通。

    江尧他们只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走路过去。

    路边有卖伞的,他买了一柄,撑开,罩在叶柔头顶,和她并肩往前走。

    来跨年的人,实在太多了,伞贴着伞,肩挤着肩。

    等了许久,烟火表演才开始。

    硕大的烟花,在头顶腾起,又“嘭”地炸在漆黑的夜幕上,流光溢彩。

    不知谁说了句:“从江面上看烟花,水光相映,真漂亮。”

    叶柔踮起脚尖,够长了脖子,试图看清那江面上的景状——

    但是人太多了,视线被遮住,根本看不到。

    江尧看她这样,把手压在她头顶笑:“干嘛呢?小长颈鹿?”

    叶柔:“我想看看江面,要不,我们找个高一点的地方?”

    江尧俊眉挑着,满脸的玩世不恭:“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有办法。”

    叶柔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江尧把手里的伞递给她,弯腰凑过来。

    下秒,叶柔感觉到耳朵上被他温热的气息笼罩住了:“你说句我爱你,我就告诉你。”

    烟火表演没停,四周都是人,世界很吵。

    奇妙的是,伞面隔绝了世界,雪粒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清晰可辨,叶柔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快说。”他的手揽着她的腰,声音又低又暧昧。

    叶柔:“……你未免也太俗气了。”

    江尧一把将她直直地抱了起来,伞面撞上了前面的人?

    伞面上的碎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去,叶柔连忙道歉。

    江尧把怀里的人往上送了送,用劲一抛——

    叶柔轻呼一声,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了江尧的肩膀上。

    旁边的人一直在看她,叶柔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头顶小声说:“我还是下来吧,人家都在看我。”

    江尧按住她的小腿,笑得嚣张又痞气:“怕什么?谁谈恋爱不秀恩爱?他们是在嫉妒你。”

    叶柔:“……”

    那些人看了一会儿,也就不看了。

    又一团巨大的烟花,在天际炸开,江尧笑:“可以看到江面了吗?”

    叶柔这才把视线转向远处。

    江尧原本就生得本就比别人高,坐在他肩膀上,视线开阔,那晃动着的江面终于映入眼帘。

    烟花点亮了水面,又坠进水里,金波摇曳,无尽感动。

    “很漂亮。”叶柔说。

    跨年的倒计时,出现在远处的高楼上,无数人都在跟着那数字一起疯狂呐喊:“10,9,8……”

    江尧空了一只手,往上,握住了她的指尖:“柔柔,我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在一起。”

    叶柔将他的指尖撑开,十指相扣,她眼窝发热,声音低低的,很甜,“好。”

    最后一个数字说完,江尧将她抱下来,深深吻住了她的唇:“小玫瑰,新年第一句表白,我爱你。”

    更多的烟花在头顶炸裂,倒计时的大楼已经换上了金色的大字——“新年快乐。”

    *

    那之后几天里,江尧和叶柔照常还是在队里碰面,也还是各自忙各自的。

    江尧除了那次和她说过要去达喀尔比赛,再没别的下文了,也没见他做任何的比赛准备。

    眼看着比赛临近,叶柔终于没忍住来找他——

    “江尧!”

    满屋子的车手见叶柔来,自动找了理由出去了。

    江尧正翘腿坐在车头上,刷“尘埃拉力”。见她进来,手里的动作没停,只是抬眉看了她一眼:“等我两分钟。”

    “嗡嗡嗡”的赛车声在屋子里回荡,全真模拟环境的游戏,非常逼真。

    两分钟后,游戏结束,他跑了第一。

    江尧熄了手机,看她笑:“叶工,找我有事?”

    叶柔:“你不是说要开卡车去比赛吗?车呢?就算是借车,我也得知道它长什么样吧?”

    江尧挑着眉,笑了一瞬,下秒,他用脚尖把她锁进腿弯,倾身过来圈住她,指尖抚了抚她的眉毛,神情懒而痞:“巧了,心有灵犀,我也正想喊你晚上去看车的。”

    叶柔:“车在哪儿?”

    江尧勾着唇,笑:“在我家,今晚去吗?”

    叶柔:“当然!我都快急死了!”

    比赛用的卡车,发动机、轮胎、配件和他们平常用的四驱车都不一样,备车需要很长时间。

    她之前接触卡车还是很少的,需要了解它的性能,才能在比赛时帮到他。

    江尧从车头盖上跳下来,松了松肩膀,大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不急,乖宝宝,我们晚上慢慢看。”

    叶柔皱眉抗议:“你又喊我乖宝宝。”

    江尧笑:“哦,那喊老婆?”

    叶柔掐他。

    江尧笑,他把她摁在怀里亲了亲:“哎,喊什么都不对……我的心肝宝贝小机械师。”

    *

    晚上,叶柔跟江尧去了他家。

    “车呢?”叶柔问。

    江尧单手插兜:“在仓库里。”

    显然这车早就到了。

    叶柔:“江尧,你应该早点带我来看它。”

    江尧点了支烟,抿过几口,笑:“你和它的第一次见面,我不得准备下啊?”

    他语气太过吊儿郎当,叶柔直接把他嘴边的烟拔掉了:“今天开始,不许再抽烟。”

    江尧眉梢动了下:“哦,行,都听你的。”

    叶柔要去仓库,被江尧从身后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叶柔问。

    江尧:“有惊喜。”

    他不知道从那里变出来的领带,几下把她眼睛遮住了:“柔柔,现在开始数数,数到五,亲我一下,我带你走一步。”

    叶柔:“……”

    江尧叶不等她回应,自顾自地数着:“1,2,3,4,5——”到了五,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一下。

    叶柔被他牵着往前走。

    不过三四十米远的距离,江尧硬是编了理由亲了她几十下。

    到了那车库里,他掀开门,摘掉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领带。

    车库里没有开灯,江尧闲闲地吹了个口哨,漆黑的仓库瞬间亮了起来。

    他之前放在这里的跑车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巨大的箱式卡车——

    极为坚硬的线条轮廓,硕大的轮子,超高的底盘,体积庞大的油箱,纯钢结构的钮柱,巨大的挡风玻璃,乍一看有点像《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

    但是涂装却非常小清新,浅浅的森林绿。

    叶柔绕着它看了一圈,发现从车头开始缠绕着一株玫瑰花树,每一片叶子,每一根刺,每一个根须都格外清晰。

    一朵盛放的玫瑰在车头上,鲜艳美丽,叶柔被那图案吸引着,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手里一凉,江尧往她手里塞进一瓶黑色的喷漆:“柔柔,这是我们的车,得写上名字才行。”

    “写什么?”叶柔问……

    江尧从身后环住她,掀了那油漆的盖子,握住她的手,对着那硕大的金属车厢喷了几个巨大的字——“R& R”

    “Rou and Ron,你和我。”他在她头顶说。

    喷完了一侧,他又牵着她去喷另一侧——“The wind&The rose.”

    江尧在她肩膀上笑:“嗯,我和你,风与玫瑰,你将永远在我的怀里。”

    叶柔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着……

    他将她压在车厢上,深情地吻她,手里的油漆瓶落到了地上,没人管它。

    许久,他松开她,“要上去看看吗?”

    叶柔的眼睛乌黑浸水,声音都是软的:“好……”

    江尧将她抱进了高高的驾驶室,江尧坐在驾驶室的椅子上,而她坐在他的腿上,空间狭小,他的前胸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彼此的心跳感应得格外清晰。

    她的心跳比他快许多。

    一把钥匙塞到了她的手里,江尧指尖拨了拨她耳畔的头发,轻笑:“我的小机械师,进行首次点火吧。”

    叶柔把钥匙插进去,脚踩制动点火。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来,车子像一只巨兽抖了起来。

    与此同时,车顶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叶柔这才发现车厢内部也是精心设计过的,颜色是和外面一样的森林绿。

    江尧:“虽然不能上路,你可以试试把它开到我家院子里。”

    叶柔轻踩了油门,将它缓缓开了出去,前面没路了,只能停下来。

    头顶的光熄灭,月亮照了进来,车厢里太冷,江尧把空调打开了。

    叶柔有些惊讶:“赛车也有空调吗?”空调会影响赛车的动力系统。

    江尧在她耳畔轻笑:“有空调,但是,比赛的时候,一般不开。”

    叶柔:“那装它有什么用?”

    江尧吻住她耳朵:“你现在没觉得暖和吗?”

    叶柔:“我觉得热。”这车的动力太足,空调热得非常快,车厢里至少有二十多度。

    “外套脱掉吧,你穿太多了。”江尧轻笑着,指尖捏住她羽绒服的拉链,慢条斯理将它拉下来。

    夜太静了,拉链摩擦声格外清晰,叶柔手心里都是潮湿的汗水。

    “柔柔,毛衣也脱掉。”他声音低低的,蛊惑着她。

    江尧的呼吸,灼烧着她的后脖颈,似有最柔软的羽毛划过心脏。

    驾驶室的座椅,忽然往后倒了下去。

    世界陷在寂静里,就像来到了夏天,炙热绵长而潮湿。

    玫瑰的味道,清甜柔软。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疾风吻玫瑰

    今年达喀尔站的总赛程有8943公里, 但只有12个赛段,这意味着他们平均一天要高速跑七百到八百公里的路。

    七八百公里,纯柏油的高速公路, 要跑七八个小时。

    而达喀尔的赛道, 压根就和路这个字都没有任何关系。

    复杂多样的赛道,由纯天然的河床、山谷、隔壁和荒漠组成。

    这种远离公路的长距离耐力赛,既考验车手的技能、领航的敏锐度,更考验车子的性能。一旦车子在中途修不回来, 他们只能被迫退赛。

    跑达喀尔的车队,都是直升机运输物资, 耗费巨大。

    跑这项比赛的非职业车手们, 许多都是现实生活里的土豪。

    叶柔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来备车, 大到配件,小到一粒螺丝,她都一一比对、确认。

    江尧做好了晚饭,见叶柔还在车底忙活,他走过来, 拿手里的锅铲敲了敲车厢,语气带着些宠溺的笑:“柔柔, 准备得差不多就行了,吃饭。”

    叶柔在车底回他, 声音有点瓮:“不行,还没好, 明天车子就要运走了。”

    江尧笑:“这么想赢比赛啊?”

    叶柔从车底滑出来, 看他:“我不是想赢, 而是要尽力, 那年和你去环塔, 我特别希望自己会修车……”

    少年梦碎的眼睛,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很多年,那种无力感,每每想来都会难受。如果可以,她不想再看到他梦碎。

    这世上,有些机会就只有一次,所以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要么攫取机会,要么被命运的魔爪击碎。

    江尧在她面前蹲下,手指在她洁白的脸颊上摸了摸,漆黑的瞳仁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所以……是我让你喜欢上了机械吗?”

    叶柔看着他,笑了一瞬:“爱屋及乌吧,当你喜欢的一样东西,你会忍不住好奇与他有关的一切。”

    其实,她熬夜看机械书时,也没想到有一天可以给他修车。

    喜欢,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

    她因为喜欢他,有了勇气,也找到了喜欢的事。

    江尧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叶工,有幸被你喜欢,是我的骄傲。”

    他要再亲第二口时,叶柔拿手里的扳手,堵上了他的嘴唇:“行了,你快别腻歪了。”

    江尧:“柔柔,你又打我。”

    叶柔笑着,快速滑回到车底下:“谁让你太黏人。”

    江尧蹲到车边看她:“所以,你当初说嫌我腻是真的?”

    叶柔手里的电动螺丝刀已经响了:“你说呢?”

    江尧把锅铲“咣当”一下丢地上,钻进去,和她滚做一团。

    叶柔没料到他突然进来,手里的螺丝刀抖了下,将一个露在外面的螺丝弄弯了。

    江尧按掉了上面的开关,摁住她的肩膀,挠她的痒痒:“再说一遍,腻不腻?”

    叶柔被他挠得满地打滚,“不腻!不腻,江尧!别挠了,哈哈——”

    车下的光线昏暗,他的眼睛却很亮:“谁让你嫌弃我的。”

    叶柔:“我骗你的。”

    江尧终于不再挠她了:“骗子……”

    叶柔和他并排躺在车底,冷风从四面八方往车底灌,叶柔握了握他的手:“对不起,江尧,那是我的气话。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注意到你,但后来不是……”

    江尧侧过来,吻住了她的眼睛:“不用对不起,我知道。”

    *

    一月中旬,江尧、叶柔、李堡三人前往沙特阿拉伯。

    北回归线横穿过的国度,首都也在干旱的沙漠里,即便是在冬天,这里依旧炎热而干燥。

    全球各地的车手,聚集到这里,江尧他们是为数不多的中国车组。

    发车仪式上,三人都在脸上贴上了五星红旗的贴纸。

    发车仪式要拍照,江尧把叶柔抱在车头上坐着,抱臂靠在她的身边站着,女孩纤细可爱,男生英俊张扬。

    李堡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他赶在摄影师按快门前溜去了厕所。

    摄影师拍完照,越看越觉得像是结婚照,举着相机给江尧展示。

    江尧大方承认:“My girl friend and fiancee.”

    摄影师看了看叶柔,说了一堆夸赞的词,他们上车后,那些记者都炸了,叶柔坐在车上,还听到他们在夸张地复述江尧的话。

    叶柔有些脸红:“他们很八卦的。”

    江尧转响了车子,笑得又痞又坏:“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爸也知道咱俩好上了,这样一来,我情敌还能少点。”

    叶柔:“……”

    发车仪式后是排位赛,江尧虽然求胜心强,也没盲目跑第一。

    第二天的正赛,他们赶在中间发车。

    今天只有一个赛段,全长756公里,碎石路面。

    里不能停,没有休憩区,主办方只允许他们带水和面包进入赛道。

    卡车的底盘高,视野开阔,许多弯道都是直接开,整的花活比较少,但是那引擎声实在太过好听。

    庞大车轮飞速碾压过去的一瞬,漫天的砂石和尘土飞扬起来。

    按理说,小型越野车会在动力上,完胜笨重的卡车。

    江尧却一路超了不少车,碎石飞溅在金属车厢上,暴雨一样“啪嗒”作响。

    李堡第一次跟卡车,也异常兴奋:“嚯,哥,这是个速度怪兽啊,真帅。要不是FIA对卡车限速200码,我真想看看它和高铁比比谁快。”

    确实帅,叶柔想到了一个词——“鹤立鸡群。”

    江尧的操控太好了,车子既稳又快。

    车子驶入一个岩石山谷,这里弯道非常多,路又崎岖,不少车子在这里挂了。

    直升机把那些坏掉的车吊离了赛道。

    叶柔坐在中间无事可做,全程都在看江尧——

    他的表情专注而认真,狭长的眼睛被光照成了褐色的宝石,俊脸的线条清晰流畅,突出的喉结落下一小片影子,修长的指节在方向盘和档位上来回切换。

    他是个随性的人,认真的时候屈指可数,现在看上去也格外帅。

    江尧在后视镜里发现叶柔在看她,禁不住笑:“柔柔,好看吗?”

    叶柔愣了一瞬:“什么?”

    江尧挑着眉梢:“我。”

    “……”叶柔轻咳了声没说话。

    江尧忽然单手控车,伸了一只手过来摸她的脸:“怎么不回答?”

    时速还在160km/h,他疯起来有点没谱,叶柔立刻配合着说:“嗯,好看,非常好看。”

    江尧:“喜欢吗?”

    叶柔:“喜欢。”

    边上的李堡,硬是被他们两酸得读错了路书:“左三长接右四。”

    江尧飞跳时发现了问题,这不是长坡,而是短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朝着前面的一处岩山撞了过去。

    一声惊天巨响过后,岩山上坠下的碎石,暴雨一样落在挡风玻璃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巨大的石块。

    岩山被风侵蚀已久,重击后,发生了致命的崩裂。

    千钧一发之际,江尧凭借本能往回转动了方向盘,岩石擦着车身“刺啦”一下落在地上,与此同时“砰”的一声,车身猛地向□□斜后方倾斜过去,顿在了路上。

    叶柔和李堡脸都吓白了。

    江尧掀开车门,要下去,叶柔心有余悸,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江尧——”

    江尧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下:“没事,只是折了一个轮胎。”

    李堡皱眉:“哥,我们这个位置有点危险。”

    这里有一个非常大的视线盲区,后面的车子如果没及时发现他们,很容发生二次意外。

    这里虽然不是高速公路,他们的车速可都比高速上快。

    江尧把叶柔抱了下来,笑:“叶工,我们可能只有两分钟的时间换车胎。”

    叶柔点头:“可以,需要你配合。”

    江尧冲李堡说:“大宝,前面靠你了。”

    李堡立刻冲到那视线盲区外面去,朝远处的车使劲挥动手臂,提醒他们注意避让。

    江尧和叶柔同时跳上后面的车厢,叶柔拿千斤顶和支撑架,江尧将一个硕大的车轮解了下来。

    天太热了,叶柔脸上尽是潮湿的汗水,她弯腰蹲在那里,只花了二十几秒的时间,就将爆掉的车轮卸了下来。

    江尧配合着,把车轮推进去,她又俯身过来,快速拧紧了每个螺丝,江尧火速将工具收起来往后跑——

    突然,“嗡嗡嗡”的引擎声近了,那声音不是从李堡那头来的,而是侧面……

    江尧一下将地上的叶柔抱起来,疯狂往前跑。

    一辆越野从岩山上坠下来,连续翻滚数圈“砰”地撞在了卡车上,落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漫天的尘土伴随着风扑面飞来——

    江尧一下将叶柔卷在了怀里紧紧裹住,碎石在赛车服上坠落迸溅。

    叶柔惊魂未定,看向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

    如果不是江尧反应快,她现在可能已经被那从天降落的车子砸成了肉泥。

    江尧在她背心抚了抚:“他走错路了。”

    无人区,在这种路上走错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不是他们来比赛,这里根本连路都没有。

    尘埃坠地后,江尧他们赶紧冲过去救人,车手和领航没事,但是车废了,只能放弃比赛。

    叶柔检查了他们的卡车,万幸只是车厢被砸弯了一些,不影响继续比赛。

    这里再待下去不安全,江尧远远地冲李堡大喊一声:“大宝!走了!”

    车子重新开回到了路上。

    叶柔的心在还在狂跳着,“在这条赛道比赛的人,都是勇士。”

    江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嗯,这就是达喀尔,40%的完赛率,能活着跑到终点,就是胜利。达喀尔的比赛也被称为勇敢者的游戏。”

    叶柔听完,眉头拧得更紧了。

    小姑娘还有点害怕,江尧发现了。

    他降低了些车速,李堡的路书也报得慢了些,他们没再超别人的车。

    江尧伸手在叶柔头顶揉了揉:“想听故事吗?”

    经过刚刚的事,李堡再也不敢不专注了。江尧可以一心二用,他不行。

    叶柔问:“什么故事?”

    江尧语气平缓:“很多年前,世界上并没有达喀尔赛道,当时有一个迷路的车手,发现他迷路的地方非常适合比赛,于是就脑洞大开设计了达喀尔线路,只是最后,他自己也死在了达喀尔。即便这样,车手们还会络绎不绝地往这里赶,就像朝圣。”

    叶柔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心脏还是怦怦直跳。

    江尧握住了她的手:“还怕吗?”

    叶柔吞了吞嗓子 :“好多了。”

    江尧笑:“再往前,我们就能看到狮子了。”

    叶柔有些惊奇:“真有狮子?”

    江尧笑:“嗯,身临其境,怕吗?”

    叶柔:“不怕。”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

    第63章 疾风吻玫瑰.

    一晃到了第四个比赛日, 江尧一行终于深入到了阿拉伯沙漠的腹地。

    视野里的色彩,忽然变得单调起来,那些丛生的绿草不见了, 牧羊人不见了, 野生动物也不见了。

    黄沙漫漫,野风卷地,苍穹碧蓝。

    走过一段路,成行的骆驼出现在了视野里。

    江尧略减了速度, 叶柔听到了那清脆悦耳的驼铃,一下一下, 直击灵魂的声音, 时间和空间也变得模糊起来看。

    那种属于沙漠特有的风吹在脸上, 干燥、炎热,无数记忆在叶柔脑海里翻涌……

    年少时,她曾做过一个关于沙漠的梦,和眼前的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陆陆续续有车子出现了问题——

    翻车的、陷沙的、担车的, 时不时就能看到救援来的直升机“轰隆隆”从头顶掠过,巨大的扇叶卷起满地沙粒飞舞。

    很快, 他们遇到了连绵不断的沙山,车子需要不断地上山、再下山。

    沙地上是各种车轮留下的痕迹, 你可以跟着别人的轮胎印走,可你永远不知道沙山后面是什么。

    也许, 你跟着的车轮印, 就是某个翻车的倒霉蛋留下的。

    但如果盲目开辟新路, 你也许就是下一个倒霉蛋。

    江尧并没有完全照着别人的线路走, 也没有完全开辟新路, 他有着敏锐的判断力,如同一只飞跃沙海的鹰。

    他的每次抉择都是对的!

    叶柔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他们没有翻车,也没有降速。

    从高空俯视下来,那些沙山更像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海浪,他们的卡车就是一只巨大的鲸鱼在浪尖上破水而出。

    而江尧就是那骑在鲸鱼背脊上的少年。

    笨重的卡车,完成了一次次灵活的飞跳,硕大的车轮卷起无数沙砾。

    那些因翻车停在路边的人,也禁不住抬头看过来,他们用各种语言发出惊叹声。

    叶柔眼里盛满了光。

    眼前的江尧,退去了年少时的鲁莽与青涩,变得沉稳又可靠。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会感到不安与惶恐。

    长大后的江尧,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那是无数次比赛沉淀下来的沉稳、自信与勇气。

    在这无垠的沙海里,他们是情侣,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世俗的喜欢也还在,但她看到了他们的梦想与信念连成了一片。

    叶柔禁不住笑了。

    江尧掌着方向盘:“笑什么?”

    叶柔偏头看他:“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笑了?”

    江尧手里的动作没停,嘴角上扬,笑得格外乖张而宠溺:“我就是知道。”

    叶柔看着远处金灿灿的太阳:“有些感动。”

    江尧语气拽得不行:“嗯,要告白赶紧。”

    叶柔:“……”

    李堡忽然插进来一句:“尧哥,我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江尧睨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多余?”

    李堡叹气:“哎,我这一路,狗粮都吃饱了。”

    江尧“嗤”了一声笑:“那不挺好,晚上和组委会说说,明天不要给你发面包和水了。”

    李堡哀嚎出声:“哥,你没有心!”

    叶柔彻底笑出了声。

    下午的时候,沙漠里忽然起了大风。

    黄沙被卷到半空,成了沙暴,明晃晃的太阳被遮住,能见度急剧下降,狂沙从敞开的窗户里飞进来,暴雨一样打在他们的脸上、头盔上。

    江尧合上了车窗,但还是晚了一步。

    李堡使劲往外吐沙子:“呸呸呸,我嘴里都是沙,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江尧随意掸掉脸上的沙,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如果不是在比赛,遇到沙暴,行驶中的车子大多会停下。

    但是,他们偏偏就在赛道上……

    后面的车还在疾驰,他们贸然停在路上会非常危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能见度太低了。

    车子走了有半个小时,狂风才终于转小,细沙悬浮在空中,迟迟不落下来,天空成了黄褐色,末日电影里的开场画面,也不过如此了。

    江尧的车速有降下来,但是不久,他们的左后轮发生了爆胎。

    十吨重的卡车,在松软的沙地里失去平衡,猛地往后左前方倾斜过去——

    那一瞬间,叶柔感觉到身体的重心随车子一起转移到了左边。

    李堡扯着嗓门喊:“哥!哥——我们要翻了……”

    叶柔的心脏也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在这里发生翻车,仅仅是依靠他们三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把这个庞然大物拉过来的。

    翻车基本就意味着终止比赛……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车手都是采取紧急制动,江尧却反其道而行,他稳稳握住方向盘,一脚油门到底——

    巨大的引擎声,一瞬在荒凉的沙漠上响到了极点。

    沙子被高速转动的轮胎离心飞迸出去,李堡下意识握住了车顶的把手,一个劲地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叶柔不明白江尧到底要做什么,指尖因紧张,深深地陷在掌心里,汗水从额头滑落到了眼睛里。

    江尧看了她一眼,问:“怕吗?”

    叶柔吞了吞嗓子道:“不怕!”

    江尧痞气十足地笑了下:“叶工,我很怕……要不你告个白哄哄呗?”

    叶柔吞了吞嗓子:“江尧,我喜欢你啊——啊啊!”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江尧方向盘快速转动起来——

    叶柔发现车子的重心往另一侧转移,零点几秒后,江尧一脚刹车,紧急制动,车子猛烈摇晃一阵后,以一个平衡的角度陷在沙地里,不动了。

    李堡长长地吐了口气,兴奋地叫起来:“哇靠!这都没翻,哥!哥!你是我亲哥,我的神。”

    江尧面无表情地摔门下去:“别高兴太早,车子陷沙了。”

    李堡自信满满地说:“没事,陷沙我也给你挖出来。”

    江尧不置可否。

    叶柔要下来,江尧让她待在车上:“柔柔,你留在车上,一直按喇叭提醒后面的车辆。”

    叶柔点头:“好。”

    李堡和江尧到车子后面找了铁锹过来,沙地太过松软,爆掉那个车胎陷得最深。

    他们刚挖几下,叶柔明显感觉到车子偏得更厉害了,再这么下去还是得翻。

    她用随身携带的工具,迅速将方向盘上的线路板拆开,手指灵活地重新搭线,十几秒后,车载喇叭不用她摁,也在一直狂响。

    做完这些,她跳进漫天的黄沙里。

    空气里全是悬浮的沙粒,风像刀尖一样割在脸上,呼吸都非常难受。

    江尧看她下来,喇叭还响着有些惊讶:“怎么弄的?”

    叶柔挑着眉笑:“我变了个小魔法,喜欢吗?”

    江尧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你变的我都喜欢。”

    李堡提着锹正要往下挖,叶柔连忙大声制止了他:“等会儿!不能这么挖。”

    叶柔爬上后车厢,从上面扛下来一根方形的木棍,弯腰将它垫在那个轮胎下面,又从行李里找了个床单过来:“江尧,帮我把它从轮毂里穿过去,打个结。”

    “遵命!我的公主。”江尧笑着走近,蹲下,非常配合地把那床单从轮毂里穿过去,并按照叶柔的要求在上面打了个结。

    叶柔:“你上去发动车子,方向盘打正,加油,只加一点点,让这个结转到轮胎下面。”

    江尧笑:“收到。”说完,他麻利地上车点火。

    车轮转到合适的位置后,叶柔冲前面大喊:“停。”

    杠杆原理作用下,左后轮的位置升高了一些。

    叶柔趴在地上,把千斤顶放下去,李堡配合着用力。

    许久,左后轮完全悬空露了出来。

    江尧到后面找来了轮胎,叶柔动作迅速地将爆掉的车胎换掉了。

    她把那个木棍塞到车轮下面,重新在轮毂上绑上床单,示意江尧再去发动车子。

    发动机“轰轰轰”地响过几下后,车轮飞转,卡车已经从沙地里彻底出去了。

    江尧下来,隔着几步的距离看她,四目相对,爱意涌动。

    李堡看叶柔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崇拜,站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叫:“叶工,从今以后,我李堡喊你叶姐、叶总、叶神、叶爸爸……”

    叶柔看了眼江尧。

    江尧走过来,捏住她的手指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就这个样,别理他,明天说不定还要喊你奶奶、爷爷。”

    叶柔笑:“嗯。”

    天光不亮,女孩的脸上都是汗水,空气里的浮沙粘在了潮湿的皮肤上,沙子掩盖了她的原本白嫩的皮肤,只剩一双眼睛晶亮似星,梨涡卷着,很可爱。

    江尧抬手,拿了赛车服的袖子,一点点地帮她擦脸。

    叶柔拂了拂他的手:“我一会儿用湿纸巾擦就行,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江尧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没事,我不嫌弃你。”

    “那也脏……”叶柔刚要往后退,江尧脚尖抵住她的脚尖,大手控住她的后腰,往前一带,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李堡见状,立马背过身去。

    叶柔唇上的沙,被江尧吞没在了交融的唇瓣里。

    她推他,想提醒他有沙,但是江尧根本不给她机会。

    舌尖抵进来,细小的沙粒在他们舌头上滑过,麻麻地刺过舌苔,前所未有的体验。

    许久,江尧才终于松开她,像只吃饱了的狐狸,问:“柔柔,你嘴里有沙吗?”

    叶柔点头:“有。”

    江尧俊眉挑着:“巧了,我嘴里也有沙,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吻。”

    江尧上车找了瓶水,拧开了递给她:“漱漱吧。”

    叶柔漱过几口,江尧把瓶子接过去漱了漱,顺便用水冲了把脸。

    他的睫毛沾了水,依旧很长,瞳仁漆黑,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坚硬的下颌,落进脖颈,再滚到那突出的喉结上,最后飞溅在他的赛车服上。

    叶柔看着他,脸忽然红了……

    江尧也发现叶柔在看自己,他走过来,低头,满是蛊惑地看着她:“柔柔,这回没沙了,但我有点渴。”

    叶柔睁着乌润润的眼睛看他:“什么?”

    江尧将她重新揽进怀抱里,深深吻住。

    他们两刚刚都漱过口,嘴唇和舌头都是冰凉,没有沙子,只有甘甜与清冽。

    久旱逢甘霖,好像确实解了渴。

    傍晚的时候,狂风终于止住了,沙雨停下,天空由褐黄色渐渐回归原本的蓝色。

    太阳在后视镜里徐徐往下落,落日熔金,金波无限。

    即便是在沙漠,落日也极其温柔、平静。

    叶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太阳由黄色变成了橘红,光线温柔,失去了正午时分的暴烈。

    江尧:“柔柔,想下去看日落吗?”

    叶柔:“那和我们的方向是反的。”

    江尧:“那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疾风吻玫瑰

    说话间, 江尧已经把车子开到路边,掉了头。

    橘红色的光线,从挡风玻璃里照进来, 江尧脸上的笑都是亮的, 他俯身过来解了叶柔肩上的安全带:“走吧,出去看沙漠里的落日。”

    叶柔:“可是我们今天爆胎又陷沙,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

    江尧捏着她的指尖,一根根地玩:“长距离耐力赛, 不差这几分钟时间,后面跑快点就可以补回来。”

    “哥, 我就不去了哈。”李堡打了个哈欠, 座椅往后一倒, 呼呼大睡,他才要去做电灯泡呢。

    此时此刻,阿拉伯沙漠的炎热已经退却,气温怡人,倒是有点像是南城的早秋。

    无边无际的沙海, 被夕阳镀成了金色。

    江尧把叶柔抱到车头盖,他再跳上去, 沿着那挡风玻璃往上,一直将她抱到卡车的最顶上。

    这里太高了, 叶柔有点怕,还好江尧很快也上来了。

    他们并排坐着, 江尧一条腿挂在挡风玻璃上, 另一条腿屈着架在车顶, 神情懒散又放松。

    这里视线格外好, 可以看到极远处的天际线。

    时间在以一种清晰可见的方式流逝, 叶柔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太阳。

    红日徐徐坠落……

    越往下沉,那光线越发柔和。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那种壮美和孤寂全部都在眼前了,灵魂的底片,好像被铺在车上,一张张地洗涤、曝光。

    渐渐地,地平线将那硕大的太阳融化了。

    叶柔靠在江尧肩膀上:“可惜马上要天黑了。”

    江尧把她揽在怀抱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地球上,一个地方在日落,就一定有一个地方在日出,这里天黑,那里天亮。更奇妙的是,这里是沙漠,那里是海上。”

    叶柔:“你这么一形容,我忽然觉得夕阳其实也是充满了希望的。”

    江尧语气温柔:“夕阳当然充满希望,太阳下山还有月亮、还有星星,还有……我。”

    叶柔坐直了,对上他的眼睛。

    女孩的睫毛在光影里震颤,如同蝴蝶煽动着的翅膀,江尧没忍住用指尖去触碰那片柔软的翅膀,那震颤在指尖引发的痒意一直绵延到了心脏。

    江尧的喉结动了动:“小玫瑰,即便这世上所以的光都熄灭,我也会为你努力变出一点烛火来的。”

    叶柔眼睛发涩,许久,她说:“江尧,你不止是烛火,你是银河里的恒星,闪闪发光,永不坠落。”

    江尧愣了一瞬,他往后仰靠在车顶上,指尖卷着她的一缕长发,轻笑:“还挺会夸人。”

    叶柔转身,趴过来,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要走——

    被江尧按住了腰。

    他稍稍用力,叶柔就重新俯栽进了他的怀抱里,他吻她,灼热的吻落在了唇上、鼻梁上、眼皮上。

    指尖隔着赛车服,碰了碰她的蝴蝶骨,一股酥.麻的电流,沿着脊柱蔓延到四肢百骸。

    江尧笑,声音低低的,带着致命的蛊惑:“心跳得真快,小兔子似的。”

    叶柔的眼睛里水汽汹涌:“江尧,这是在外面。”

    漆黑的瞳仁被月光照着亮晶晶的,“那你再说一遍,我是什么?”

    叶柔:“不说。”

    江尧按住她的后脑勺,压近了,衔住了她的耳垂,齿尖细细地研磨她耳朵上的那块软肉:“柔柔,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叶柔吞了吞嗓子没有说话。

    江尧:“锅里正在融化的巧克力,又热、又软、又甜,突突突,突突突,现在沸腾了……”

    太阳彻底坠落西天,月亮爬上来,情人呼吸和指节缠绕在一起。

    *

    组委会将大营扎在了沙漠里。

    叶柔他们搭好了帐篷,和所有的车队一起住在野外。

    如果说白天的阿拉伯沙漠是烤炉,晚上的沙漠就是冰窖,气温骤降,出门得要穿棉袄。

    帐篷薄薄一层布料,不怎么挡风。

    北风漫卷,叶柔太瘦,被子怎么也捂不热,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江尧就在她隔壁,问:“感冒了?”

    叶柔:“不是,有点冷。”

    拉链“刺啦”响过一声,江尧过来敲响了她帐篷的门:“柔柔……”

    叶柔因为刚刚的喷嚏,声音还有些瓮:“嗯?”

    江尧没有回答她,而是弯腰将她帐篷的拉链打开,钻了进来。

    叶柔:“你怎么进来了?”

    江尧把自己的被子盖到她身上,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抱住:“不是说冷么,我来给你暖被窝。”

    叶柔:“……”

    女孩身上太香了,江尧的鼻尖贴着她的脖颈嗅了嗅。今天跑了九百公里的疲惫,好像一扫而空了。

    后脖颈的那股痒意灼得她难受,叶柔喊他:“江尧……”

    江尧在她头发上亲了亲:“不乱来,借我充个电。”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疾风吻玫瑰

    比赛进行到第八天, 终于迎来了这场赛事的唯一的休赛日。

    主办方将大本营设在了沙特的首都利雅得。

    这里既然方便车队人员休息,也方便他们进行物资补给。

    没日没夜地在路上狂奔了四千多公里,人和车都有些吃不消了。

    车手和领航们都赶在这天找地方好好休息, 江尧没出去, 一直留在大营陪叶柔。

    叶柔检查车子,他就在旁边配合着递工具、递零件。没东西递了,他就开始给她喂水果,西瓜、哈密瓜一块接着一块……

    叶柔刚在算轮胎数量, 算到了一半,江尧忽然往她嘴里塞进一粒葡萄, 叶柔的思绪又被打乱了, “江尧, 你还是去酒店休息吧,你在这里影响我的维修进度。”

    江尧俊眉挑着,不服气地抗议:“我都在给你帮忙了,怎么还影响你?”

    “我这里不用你帮忙。”说完,她拿了工具去检测发动机, 留个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只是,卡车的底盘太高了, 她扛着工具往上爬,第一次没成功。

    第二次, 又没成功……

    正当她要爬第三次时,江尧单手环住她的腰, 轻而易举地将她提到了那上面站着。

    叶柔回头, 对上一双戏谑含笑的眼睛, 光落在里面, 又黑又亮:“小玫瑰, 你看,你还是需要我的嘛。”

    叶柔要低头检查发动机时,江尧却掐着她的软腰不肯松手了。

    江尧的鼻尖抵着她的腰窝,隔着一件薄薄的T恤,他灼热的呼吸全部喷.薄在她的脊柱上,修长的手指隔着衣服沿着她的腰线,慢条斯理地摩挲、轻捻,就像在拧某种纸质包装的糖果,暧昧至极。

    叶柔心跳得有些失控:“江尧,你再闹,车子备不好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隔着衣服,在她腰窝上轻轻咬了下。

    不是那种很用力地咬,但是皮肤格外敏感。

    叶柔颤了下,整个背都麻掉了,心脏像是落进了满是蜂蜜的罐子里。

    江尧“嗤”了一声,松开她,语气拽而懒:“行,不打扰你。”

    江尧说的不打扰,就是爬到车厢里补觉。

    等叶柔从车头盖上下来,江尧已经仰面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阳光落在他的俊脸上,眼底的青痕清晰可辨。

    达喀尔是超长马拉松,也是越野赛事的奥运会,所有的车手都会在这里全力以赴,江尧也不例外。

    连续七天超高负荷的比赛,既消耗了他的体能,也在考验着他的意志力。达喀尔比赛的艰苦程度,如果不是一起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

    江尧也不是机器人,也会累。

    只是,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很会隐藏自己脆弱的一面,外人看到的,永远是他鲜亮、耀眼、张牙舞爪的一面。

    干燥的风,从沙漠里刮进来,吹着他浅棕色的头发在额头乱晃。

    叶柔爬到驾驶室的另一边,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过来,盖在了他身上。

    等江尧醒来,她已经检修完了车子。叶柔把需要重新购买的零件,全部写在了本子上,午饭后,江尧陪着叶柔去了利雅得的汽修店。

    叶柔换上了长袖衣服,并在头上披了条丝巾。

    大街上遇见的本地女性,都披着宽大的黑色长袍,走近了,也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所有的公共场所,都有明确的性别界限。

    这些看着是保护女性,其实都是限制女性自由的牢笼。

    早些年,独身女性,如果没有家人陪同,是会被禁止入境的。

    江尧和叶柔都不会阿拉伯语,他们找了个会英语的向导。那向导见到叶柔的第一面,就问她和江尧是什么关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尧直接说了“wife”。

    叶柔也没有刻意去纠正。

    即使这样,那个保守的店长还是不太高兴,并和那向导说了一堆话,提醒叶柔穿长袍、戴面纱。

    几遍之后,江尧也恼了。

    他们换了好几家店,老板还是如出一辙。

    叶柔叹了口气:“入乡随俗,要不我先去买一件长袍?”

    江尧摘掉她头上纱巾,屈着指节在她脸上碰了碰:“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看?别管他们的歪理,女孩子想怎么打扮怎么打扮。”

    叶柔笑。

    江尧:“干嘛笑?”

    叶柔:“沙特有个风俗习俗习惯,如果客人一直盯着主人家的东西看,主人就必须把东西送给他,客人也必须收下馈赠。所以,沙特的丈夫出门时,都会把妻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江尧顿了步子,握住了她的手腕。

    太阳已经西斜,光线柔和,微风拂过头顶的枣椰树,沙沙作响。

    江尧看向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叶柔,你永远做自己就行。即便是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也希望你是自由的。如果需要迁就,让我来就好。”

    叶柔眼窝发热,许久说了个“好。”

    他们换了个俄罗斯人开的店,才终于把东西买到了。

    江尧问:“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转转?”

    叶柔摇头:“太压抑了。”

    江尧笑:“正好,回去睡觉,明天又要跑几百公里。”

    *

    下半程的比赛,也是和之前一样的荒漠赛道。

    每过一个赛段,参赛的车子就会少掉一批,在江尧他们前面出发的车辆,已经所剩无几了。

    决赛日,最后一个赛段,也是这届达喀尔比赛的魔鬼赛段。

    沙漠还是沙漠,但和前面遇到的沙山,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小地形非常复杂,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沙坑,有的坑掉进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经过前面十三天的比赛,江尧的成绩已经排到了第一,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全程开得小心翼翼。

    李堡报完:“左三接右4,收油过坡顶,直行50,六档右转2……”

    江尧看到了路边的“+++”提醒。

    李堡也看到了,他连续说了三句:“卧槽!”

    三个加的危险提醒,路书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长距离赛道,他们是没法像其他比赛一样提前堪路的,组委会提供的路书就是他们唯一的方向标。

    车子要减速已经来不及了……

    卡车从坡上飞下来,掉进了一个鸡窝坑里。

    鸡窝坑,顾名思义就是那种像鸡窝一样的沙坑,四周全是陡坡,中间没有缓冲的平坦地带。

    赛车一旦进坑,有力使不出,几乎没人能出来,每年都有大佬掉鸡窝坑折在半路。

    李堡:“靠啊啊!哥!这下咱完了。去年蝰哥就是掉了鸡窝坑退赛了,还有前年大光头老毛子也是掉的鸡窝坑,看来今天我们得坐直升飞机过终点了……”

    平常这个时候,江尧一定会让李堡闭嘴,但是今天他没有。

    叶柔注意到江尧的神色有些凝重。

    她看过他许多场比赛,这样凝重的表情,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

    叶柔扭头对李堡说:“大宝,你能不能安静点?我头都快被你吵炸了。”

    李堡没想到温温柔柔的叶柔,骂起人来这么凶,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叶柔扭头看向江尧,“能开出去吗?”

    江尧皱着眉:“很难。”

    叶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试一试。”

    “嗯。”江尧尝试了第一次冲坡,但是很快失败了。

    江尧挂了倒挡,往后倒上去一段,再次缓缓给油冲坡——

    卡车冲到到那陡坡的一半,又向后滑了下来。

    硕大的轮胎,卷起坑里的沙子,飞起又落下。

    江尧来来回回地上下了几十次,车子还是冲到一半就又滑了下来。

    李堡:“我就说不可能出去。”

    叶柔白了李堡一眼。

    李堡立马捂着嘴,静音了。

    叶柔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车子太重了,动力不够,得减轻重量,李堡……”

    李堡愣了一瞬:“嗯?”

    叶柔:“你跟我下车!”

    李堡看了眼江尧:“哥……”

    江尧点头:“下去,带叶柔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李堡点头。

    他们下车后,江尧又试了几次冲坡,还是没有成功,沙地已经被挠得稀巴烂了。

    头顶烈日炎炎,脚底的沙子被烤得滚烫,脚底发软,叶柔的心也跟放在火上烤着一样。

    李堡坐在:“现在只能等退赛了……”

    叶柔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来来回回的卡车,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叶柔大喊:“江尧,你回到坡底,试试用倒档上坡!”她有测试过,这辆车的倒档扭矩比一档要大。

    卡车在坡底徐徐掉了个头,飞沙漫天,李堡、叶柔头发上、身上落满了沙。

    卡车挂了倒档徐徐往坡上走……

    叶柔盯着那车,眼皮都不眨一下,这次还是没有成功,但是车子爬升的位置已经比刚刚高出去许多了。

    距离出坑还有一步之遥。

    李堡一边“呸呸呸”地吐沙,一边坐下来叹气:“彻底没辙了。”

    叶柔在江尧滑到坡底的一瞬,冲过去,“江尧,停车!”

    江尧终于将那庞然大物停了下,飞沙止住了,只剩太阳继续炙烤着大地。

    江尧从车上下来的一瞬,叶柔看到了他眼睛里一晃而过的失落,汗水打湿了他的鬓角。

    他犹豫许久,吐了口气说:“对不起,叶柔,要不我们还是叫直升机吧。”

    眼前的江尧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渐渐重叠起来。

    又是只差一步。

    就只差一步……

    历史再次在她面前上演,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刺痛着叶柔的心脏。

    她走过来,握住了江尧的手:“江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一定可以有办法出去的。”

    江尧将她拉进怀里抱了抱。

    叶柔不知怎么的,眼泪冒了出来。

    江尧把她脸上眼泪擦掉,笑着安慰:“柔柔,比赛就是这样,有输有赢,没关系,我们明年再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比赛。”

    叶柔:“我不要!我们可以不拿奖,但必须要到终点。”

    她有执念。

    江尧在她潮湿的眼睫上亲了亲,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辆卡车,半晌,他问:“真的那么想出去?”

    叶柔:“对!不许在这里退赛。”

    江尧:“那叶工,你来帮忙拆卡车吧。”

    叶柔怔怔然看向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江尧指了指远处的卡车,语气嚣张又轻快:“车厢我们不要了,拆掉。还有八十公里,我们留两个备用轮胎,其他东西全部丢掉。不过,这个车厢非常难拆,你有电锯吗?”

    李堡听完江尧的话,嘴都惊得合不上了。

    什么?!

    拆车?!

    叶柔眼睛顿时亮了:“我有电锯。”

    江尧:“但我们好像没有电。”

    叶柔:“卡车有油,我会搭电,电不是问题。”

    江尧伸手在她头顶揉过一瞬:“行,那赶紧的吧。”

    叶柔爬上车,很快把那些东西全部扔了下来。

    那之后,李堡就看这两个疯子花了七个半小时,将帅气逼人的卡车拆成了光秃秃的金属架。

    江尧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丑,我们的名字也没有了。”

    叶柔笑:“它在我心里,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不会消失,回家我亲自给它画涂装。”

    江尧笑:“嗯,好像也行。”

    李堡:“……”

    太阳早坠落到了地平线以下了,月亮爬升到了头顶,气温降下来,风有些冷。

    江尧发动车子,叶柔和李堡重新回到车上。

    轰鸣的引擎声,重新在旷野中响起来。

    江尧握了握叶柔手:“叶工,准备好发车了吗?”

    叶柔的心脏怦怦直跳:“当然。”

    江尧轻踩油门,车子徐徐往陡坡上爬升,沙子如流水一样被车划开。

    随着高度的增加,叶柔的心跳也在剧烈加快——

    江尧把手送到她唇边:“幸运女神,借给我一个吻吧。”

    叶柔抱过他的手腕,在他手背上飞快啄过一口。

    引擎声渐渐低了下来,如狮子怒吼过后,嗓子里留下的最后一个音……

    终于,车子到达了陡坡的顶端。

    旷野寂静,风在沙地上漫卷。

    江尧紧紧扣住她的指尖,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柔柔,还有80公里,我们会到终点的。”

    叶柔眼中泪意涌动:“嗯,一定会。”

    晚上九点半,他们终于到了本届达喀尔比赛的终点。

    颁奖典礼早结束了,采访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没有呐喊,只有一片寂静的沙地和那无尽的风声。

    明月高悬于永夜,银白的月光洒满了沙丘。

    叶柔却觉得无比轻松,她转身看向江尧,眼睛里泪花闪烁,风吹着她的长发在空气里拂动:“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江尧摸了摸她的头发:“要庆祝吗?”

    叶柔大声说:“要。”

    江尧:“那要接吻吗?”

    叶柔笑:“要。”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疾风吻玫瑰

    从达喀尔回来, 已经临近春节了。

    最近一周,没什么大的比赛,沈璐给队里所有都人放了假。

    在沙漠里待了半个月, 舟车劳顿, 耗尽了叶柔的全部体能,她在家躺了整整两天,除了下楼丢垃圾,哪儿也没去。

    第三天早上, 江尧打视频电话来的时候,叶柔还没起床。

    卧室里暖气开得很足, 被子里拥着张红扑扑的小脸, 格外娇俏可爱。

    江尧笑:“还在被窝里赖着呢, 小懒虫。”

    “天不是还没亮嘛。”叶柔没醒透,眼皮只掀了一道缝,睫毛卷曲着,声音也是软的。

    江尧笑:“早亮了,已经九点了。”

    “九点了吗?”叶柔翻身往外看了看。

    不是天没亮, 而是今天下雨,云层太厚, 室内光线太暗,让她产生了错觉。

    江尧把手里的袋子举高了给她看:“我到你家门口了, 帮我开下门,给你做饭, 外面冷死了。”

    “你等我下。”叶柔掀了被子, 快步往外。

    画面一闪而过, 江尧看到了女孩身上穿着的小奶牛图案的毛绒睡衣, 禁不住弯唇笑了。

    他进门, 刚把东西放下就转身直直地把她抱了起来——

    江尧生得高了,叶柔被他这么举着,脑袋已经紧贴着天花板了,她连忙抗议道:“江尧,太高了。”

    “抱歉。”江尧笑着略松开她,往下抱了抱,停在了视线相平的地方,他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蹭了蹭,“想我了吗?懒虫小姐。”

    叶柔环着他的脖子笑:“还没来及想。”

    江尧靠近,衔住了她的唇瓣:“可是我想你了,特别想。”

    他刚从外面来,鼻尖是凉的,嘴唇也是凉的,叶柔捧着他的脸颊焐了焐:“外面很冷,你要不用热水烫烫手?”

    江尧看着她,瞳仁漆黑如墨:“我想去你被窝里暖手。”

    叶柔:“那你去,我正好起来了。”

    江尧踢掉鞋子,直径把她抱进了房间:“不行,你得陪我……”

    窗帘被他随手拉上了。

    房间里光线越发暗,就像在海底,他吻她的唇,齿尖被撬开,呼吸被掠夺。

    叶柔推他:“唔,别亲了,我还没刷牙……”

    江尧停下来,笑了声:“哦,那就换个地方亲。”

    下秒,脖颈和耳垂被他含住,细细地吮。

    叶柔快疯了:“你不是说要来做饭的吗?”

    “我饿了,吃饱了,就去给你做饭。”

    叶柔:“你也没吃早饭吗?”

    江尧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吃了,但你穿奶牛睡衣见我,现在又饿了。”

    叶柔:“……”

    *

    两人一直腻歪到了中午。

    叶柔洗漱,江尧做饭,屋子里各种声音响起来。

    叶柔去厨房帮忙,手指刚碰到菜就被江尧拎走了:“别弄这些,冷。”

    他的手机在一旁的料理台上架着,声音开得很大,里面的主播正在教做菜,那人做什么,江尧也做什么。

    显然,他有提前准备过,食材一样不少。

    抽油烟机“嗡嗡嗡”地响起来,不久,食物的香气,也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窗外北风呼啸,寒意入骨,屋内暖意融融,鱼汤在锅里翻滚着,声音格外治愈。

    背影的身影站在料理台旁,浅棕色的头发被光照得亮亮的。

    叶柔从环住他的腰:“江尧,你在厨房里‘嗡嗡嗡’的样子也很帅。”

    江尧手里的动作停了一瞬,声音格外痞:“那当然,小爷我在哪都帅。”

    许久,鱼汤好了,江尧吹凉了一勺,喂她。

    叶柔笑着点评:“好鲜。”

    他关了火,转身把她勾在怀里揽住,指尖在沿着她的眉毛描到鬓角:“叶柔,我能申请在你这里过年吗?一个人实在是太冷清了。”

    她亦飘零久,他乡做客,西风独听,她懂江尧形容的那种孤单。

    叶柔看着他,目光温柔:“好啊。”

    午饭吃了一半,叶朗忽然来了电话。

    叶柔也没回避江尧,当着他的面接了:“爸。”

    江尧边吃饭,边关注叶柔的表情变化,她比小时候沉静多了。

    从前,只要接到叶朗电话,小姑娘的每一根神经都会下意识地绷紧,就像某个成语——惊弓之鸟。

    叶朗的声音格外具有压迫性:“今天回来吃饭的,我让老赵去接你,早点来。”

    叶柔看了眼对面的江尧:“爸,那我能带男朋友一起吗?”

    江尧听到叶柔这句,筷子顿住了,他没想叶柔会主动和叶朗提他。

    眼前的女孩不仅沉静,也尤其勇敢聪慧。

    叶朗:“和我谈条件?”

    叶柔指尖绕着手机上的挂绳,笑:“也不是谈条件,只是想带他来见见您。江尧是我选的人,您如果一直充满了敌意与偏见,我们就无法沟通。”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说:“行,你带他来。”

    叶柔挂了电话,看江尧正支着下颌,看她。

    叶柔伸手过来握住他空余的手:“我要带你正式见家长了,正面战场,可能比达喀尔还难,要去吗?”

    江尧回握住她的手,勾唇笑:“当然去。”

    下午,江尧特意去理发店排队把头发染回来,卖了一堆礼物,然后回家换了身正装。

    叶柔看他又是打领带,又是换皮鞋,又是摘耳钉,禁不住笑:“江尧,你这样好正经,简直像是去面试。”

    江尧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眼睛里流光浮动:“小爷我面试可没这么正经,这辈子也就为你染过黑头发。”

    叶柔:“黑头发不挺好嘛。”

    江尧偏头,嫌弃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语气拽拽的:“是挺好,就是不帅。”

    叶柔:“我觉得很帅。”

    江尧:“真帅?”

    叶柔认真点头,并强调:“非常帅,特别帅。”

    江尧低头凑近,指尖在脸颊上点了点,“那你证明一下。”

    叶柔笑:“我擦了口红,不方便亲你。”

    江尧站直了,哼了哼:“你看,你都不和我对暗号,根本就不帅。”

    叶柔拽住他的领带,将他拉近,四目相对,时间静止了一秒。

    她垫脚,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

    江尧嗤了一声,垂着眼睫看她,头顶的光将他的睫毛照成了墨色的鸦羽,眼里碎光摇曳,莫名蛊人。

    叶柔别开眼睛,轻咳一阵。

    江尧忽然将她的下颌挑了起来,笑了下,声音低低的:“乖宝宝,你带的头,就亲一下,这好像不行吧?”

    叶柔理直气壮:“我们的暗号就是亲一下。”

    江尧挑着眉,眼底尽是嚣张的笑意:“哦?可我点的是脸,你亲的是哪儿?”

    叶柔心脏扑通乱跳,正想溜,江尧忽然掐住她的腰,将她提到洗手台上坐着。

    “要来不及了。”叶柔说。

    “路上开快点,亲嘴的时间还是有的。”江尧将摁她在镜子上,低头过来,含住了她的唇。

    许久,他才终于肯松开她。

    叶柔的口红,擦到了他的嘴唇上、齿尖上,潮润润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色气。

    她从包里拿了卸妆用的湿巾递给他。

    江尧没接,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品尝:“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口红,一股蜜桃味,甜丝丝的。”

    叶柔耳根腾地红了,蜜桃味的不是她的口红,而是她的漱口水。

    *

    傍晚时分,叶柔和江尧到了叶家的别墅。

    江尧礼貌地喊人。

    贺明舒见了他们喜出望外,“外面冷,赶快进来坐。”

    叶朗表情严肃,依旧冷淡。

    他们刚坐下不久,贺亭川就挽着苏薇薇来了。

    苏薇薇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进了门也没摘。

    不仅叶柔怵叶朗,苏薇薇也怕。

    两个小姐妹,只能隔着一张桌子端端正正地坐着。

    菜一道道往桌上放,叶朗看向自家外甥:“亭川,柔柔她们车队,你是幕后的金主?”

    一句话丢出去,满桌寂静。

    贺亭川放下手里的筷子:“对,是赞助了些钱,给我老婆看比赛用的。”

    叶朗点头:“我听说车队不赚钱。”

    贺亭川笑:“不过是小钱,赚不赚无所谓。”

    叶朗:“既然这样,你把钱撤了,叶家会收购风暴,叶柔胡闹,你不能陪着亏钱。”

    叶柔皱眉打断:“爸,我没有胡闹,我们车队后期不会亏钱……”

    叶朗冷笑:“现在已经亏了,车队我买下来,你来做管理,既锻炼你的能力,又追你的梦想,这不是很好吗?”

    叶柔直接气得站了起来:“我们队可以去拉别的赞助,我不给你打工,你来我就走。”

    一直静默的江尧,忽然开口道:“叶叔叔,我们车队经营,确实处于亏损期,您如果想要锻炼叶柔,其实也可以有别的办法。”

    贺亭川和叶朗一起看了过来。

    江尧在叶柔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安心坐下。

    江尧抬眉,不疾不徐地往下说:“我可以出资支持叶柔,让她来做车队管理,车队盈不盈利,您很快也可以看到。”

    叶朗蹙眉:“一个车队一年开销一两个亿,你出得起?”

    江尧整理了下领带,笑了下:“钱没有了,我会去挣,叔叔您不用操心这个。另外,您不光可以考验叶柔,也可以考验我,看看我够不够格做您未来的女婿。”

    叶柔偏头看向江尧——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被光映得亮亮的。少年时代的锋芒与桀骜,并没从他眼睛里消失,那些只是被他藏了起来。

    就连对面的苏薇薇,也被江尧身上那股酷劲儿帅到了。

    叶朗也因为江尧的这番话,第一次正眼看了他,长得也不错,仪表堂堂,好像也没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叶朗咳了咳:“也行,亏了钱,叶家会给你。”

    江尧往椅背里靠了靠,握住了叶柔的指尖:“那倒不用,亏钱或者赚钱,都跟您没有关系,毕竟那是我的老婆本。”

    贺亭川看苏薇薇看江尧,手指沿着她的后脊柱抚了抚,苏薇薇惊掉了手里的筷子。

    她俯身下去捡筷子,贺亭川也跟着弯腰下去,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亲一下。

    苏薇薇小声说:“你干嘛呀?这是在舅舅家。”

    贺明川:“你别看他了,看我,我没他好看吗?”

    苏薇薇:“……”

    晚饭后,几个人相继离开叶宅,叶朗没出来送他们。

    上了车,叶柔吐了口气,看向江尧:“你刚刚干嘛和我爸说收车队的事,我们拉别的赞助就行了。”

    车队哪里是那么好养的,贺亭川这种首屈一指的大佬都不高兴碰车队。

    江尧捏了捏她的脸,笑:“叶柔,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娶你,你爸这关,我就得过。总不能,真的带你私奔吧,我可舍不得。 ”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疾风吻玫瑰

    新年过后, 江尧把除了蓝旗亚以外的所有车,全部卖掉了,名下的几处别墅也出售变了现。

    叶柔去他家帮忙收拾东西, 眼眶有些发红:“江尧, 我觉得你这样做,有点不值得。”

    江尧正弯腰把地上的一堆奖杯往纸箱里放。

    闻言,他抬头看了叶柔一眼,轻笑:“我本来就是个穷小子, 现在这不过是回到起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柔情绪涌动:“可这些都是你好不容易努力来的。”

    江尧拉了张椅子坐下, 长手勾住她的腰, 将她揽到怀里抱住。

    他坐着, 她站着,两人的视线刚好相平。

    江尧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小玫瑰,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但你只有一个。”

    叶柔鼓着一汪眼泪:“可我不想你为了我倾家荡产……”

    江尧将她的右手捉住,五个指节撑开, 夹着她的指节,晃了晃:“叶柔, 你忘了?你的两亿嫁妆还在我这里呢,小爷我有钱着呢, 没有倾家荡产。”

    叶柔:“嗯……”

    江尧往椅子里靠了靠,懒懒地笑:“行啦, 别难过了, 你要是心疼我, 就亲亲我。”

    叶柔抱住他的脸颊, 在他嘴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江尧她按坐到腿上,掌心固定住她的腰窝,炙热地回吻她。

    江尧指尖一勾,将她固定长发的皮筋解掉了,他捉了一缕到鼻尖嗅了嗅:“马上要搬走了,要不要试一试我家的圆形浴缸,比之前我们在澳大利亚酒店里的那个大。”

    叶柔:“不要。”

    那次她骨头差点被拆散架了。

    江尧已经将她抱了起来:“哦,也是,没新鲜感,要不试试别的吧,意大利进口的异形沙发怎么样,超级软。”

    “……”叶柔咬他的肩膀。

    江尧痞痞地笑:“哦,看来是不满意,那试试飘窗上的羊绒垫子吧,很暖和……衣帽间也不错,光线很有氛围感,还有一面大镜子,应该会很有趣。”

    叶柔:“你变态……”

    江尧吻她的唇:“哎,还骂人。看来是选择困难症,那只好都来一遍了。”

    那天下午,叶柔深刻理解两个四字词语——“说到做到”和“永不停歇。”

    *

    那之后不久,贺亭川撤赞助,江尧出资进驻“风暴”,叶柔成了车队真正的头。

    她没有打破原有的组织架构,沈璐依旧是经理,队里的大小事宜,还是按照从前的模式进行。

    只是,她增加了一个板块,车队每个月要挖掘一名新的车手,进行重点培养。

    这是“风暴”之前没有尝试过的,他们的车手就那么几个,国内国际都跑。

    在江尧进来前,跑国际赛事的只有童鑫一个人。队里积分少,也没有什么分红可拿,全部收入就是赞助商爸爸的那点钱。

    沈璐反对:“培养新人要花很多钱,而且车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叶柔语速不疾不徐:“仅靠单个车手的名气,我们很容易陷入被动,像红牛这样的大车队都是有很多车手的,WRC或者F1场地赛都可以参加。”

    沈璐:“他们有钱,请得起。”

    叶柔摇头:“对于那些年轻的车手而言,钱并不是第一位的,他们需要的可能是赛车、是专业的维修团队。”

    她亲眼见到江尧没有成名前,经历过什么。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那种灰暗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过来的。

    江尧是个例,他就像一团烈火,硬生生地在潮湿的纸面烧出一个洞来。

    这也是国内赛车大环境冷淡的原因,有钱才能买得起车,才能开始梦想的第一步。

    赛车圈多年来,一直深陷在这种怪圈里,始终无法做到像其他竞技体育一样的热度。

    沈璐:“新人可拿不到积分。”

    叶柔:“新人可以从国内的小赛事开始跑,我们要出名的不是单个车手,而是我们“风暴”车队。今后,赞助商冲着车队来,而不是江尧或者童鑫或者任何一个车手。”

    沈璐点头,她懂叶柔的意思。

    只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人们抬头,讨论的都是那颗星星亮不亮;无数颗星星聚在一起,人们才会讨论今晚的夜色美不美。

    这事,叶柔也不是突发奇想,她有和江尧商量过,他完全赞同。

    赛车不仅是他们的理想,也是很多普通人的理想。

    只有让更多的普通人走进来,国内的赛车文化才能真正兴盛起来。

    他们有幸实现了理想,就想做那撬动地球的杠杆。

    苏薇薇喜欢看赛车比赛,贺亭川让底下的传媒公司专门做了一期赛车主题的记录片。

    叶柔自告奋勇地向她表哥自荐了自家车队作为拍摄素材。

    二月下旬,江尧和童鑫前往蒙特卡洛参赛,摄制组也跟他们一起去了摩纳哥。

    蒙特卡洛城,一侧靠着地中海狭长的海岸线,蔚蓝的海水从高空俯视下来,宛如碧色的翡翠。

    这里除了是WRC分站,也是F1场地赛的分站。

    F1的比赛就在这里的大街上,狭窄多弯,而WRC的比赛在附近的山路上,赛道途径隧道、沿海悬崖、盘山公路。

    蒙特卡洛赛道是所有赛车手心中,公认的最难征服的赛道。

    每年这里的比赛都是在冬天,冰雪未融,道路湿滑又狭窄,车子滑出赛道几乎是家常便饭。另外,主办方还设置了一些夜晚进行的超级加分赛段,山里没有路灯,危险系数也非常大。

    江尧曾在这里五次夺冠,也奠定了他在赛车届的坚实地位。

    即便是这样,江尧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夺冠。

    在蒙特卡洛,一切可能都存在。

    新星可能骤然升起,巨星也可能随时陨落。

    周二,江尧他们抵达蒙特卡洛,周三、周四外出堪路。

    大雪封山,江尧和李堡他们开得非常慢。

    即便这样,跟在他们后面跑的摄制组还是差点翻了车,他们跟拍了十几公里就绕路返回了赛道起点。

    天黑之后,江尧他们才堪路回来。

    叶柔在备车区等他们,白色的灯光照着女孩的皮肤清透白皙。

    她给江尧和李堡一人递了一份热过的饭菜。

    李堡禁不住感叹:“哎,羡慕,有女朋友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在蒙特卡洛回来就有热饭吃。”

    江尧踢了他一脚:“羡慕什么,我女朋友不也给你准备饭了嘛。”

    李堡:“那能一样吗,你的那个叫爱心餐,我这个叫顺便饭,味道都不一样吧。”

    “不吃还回来,”江尧顺势要来抢他的碗,李堡赶紧把碗往怀里护,“哎呀,哥,我瞎说的,非常好吃。”

    叶柔看向江尧问:“路上难开吗?刚刚那几个记者和我说,这周末有暴雪。”

    江尧懒得里李堡了:“今年雪下得多,路上的雪来不及铲,我们倒数第一发车,路压烂了,会更滑。”

    叶柔皱了下眉:“那我给你和童鑫备些钉胎。”

    江尧提醒:“准备一两个就好,对角线放置,钉胎虽然稳,但是速度上不去。”

    叶柔点头。

    江尧扒了口饭看她:“这周末的维修任务可能不会轻松,要做好心理准备。”

    叶柔笑:“嗯,知道。”

    江尧:“柔柔,我记得,蒙特卡洛站你跟我来过。”

    叶柔:“嗯,五年前。”

    他第一次参加WRC就在蒙特卡洛夺冠了,可惜她当时除了呐喊什么忙也没帮上。

    江尧靠在蓝旗亚的车头盖上,笑:“那之后每次我来蒙特卡洛,都会觉得这里是个福地。”

    蒙特卡洛是他真正实现了梦想的地方。

    李堡看他们两含情脉脉地讲话,自觉端着碗到一边吃去了。他和江尧完全不一样,每次跟江尧来蒙特卡洛,他都感觉活着回去是上天的莫大恩赐。

    周五,按照惯例是发车仪式加一个表演赛。

    零下七八度的天,依旧没影响到车迷们的观赛热情。

    江尧一出车厢就被记者们围住了。

    江尧最先接受了主办方合作的官媒采访,那个记者用一长串英语进行了提问:“Ron最近几次比赛都带了女机械师,蒙特卡洛是WRC所有分站难度最大的比赛,她能胜任吗?”

    江尧睨了那人一眼,有些不悦:“你的意思是女性不适合蒙特卡洛?”

    那记者脸都憋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尧冷哼一声:“我希望你下次提问时,直接称呼她为机械师,而不是女机械师。女机械师这句话本身就充满了性别歧视,别人称呼你是记者还是男记者?”

    那记者连续说了几个“I just…”硬是说不出后面的词了。

    江尧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用流畅的英语往下说:“我的机械师,她的工作能力非常棒,她陪我跑完了漫长的达喀尔,你却只看到她的性别,这对她来说不太公平了。

    女司机、女政客这些词,听上去就很傲慢无礼,女性难道不能有理想与抱负吗?”

    沈璐和叶柔就站在不远处,叶柔很轻地笑了下。

    沈璐偏头看了眼叶柔:“江尧他很懂你。”

    叶柔目光沉静地看向远处的江尧:“嗯。”

    沈璐笑:“你们以前谈过恋爱吧。”

    叶柔:“嗯,谈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成语尧!!!

    第68章 疾风吻玫瑰

    周六, 迎来了首个正赛日。

    所有的维修组人员,都要提前好几个小时去相应的维修区等候。

    凌晨三点,叶柔起床。

    她的动作非常轻, 旁边的江尧还是醒了, 眼皮掀开,漆黑的瞳仁格外深邃。

    他静默地看着她换衣服,再把长发从雪白的脖子里拉出来,纤细的蝴蝶骨在空气里微微颤动发着光。

    江尧没忍住伸手碰了碰那块发光的骨头, 轻笑:“怎么这么瘦?”

    叶柔顿了一瞬,扭头, 长发在他手背上轻扫而过, 江尧已经把手拿走了。

    她把衣摆拉下来, 整理好:“抱歉,吵到你了?”

    江尧声音低低的,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没有,一点也不吵。”

    叶柔:“那我把灯关了,你再睡一会儿。”

    江尧往她那侧移了移, 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小玫瑰,你还是好香。”

    她很少见到江尧这个样子, 不免失笑,连带着眼底的光都温柔了许多:“你再睡会儿。”

    “知道……”江尧没醒透, 声音有些惺忪的懒意。

    叶柔拉了拉他的胳膊:“我得起床了。”

    江尧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被子掀开,暖融融的甜腻, 也跟着她散了一些。

    床头的灯灭掉, 世界重新陷在黑暗中。

    不一会儿, 卫生间的灯亮了, 光线并不刺眼。叶柔在里面洗漱, 江尧觉得那龙头里流出水声都是温柔、缠绵的。

    他闭着眼睛,嘴角的笑容依旧明显。

    很快,叶柔出来了,她在黑暗里穿上工作服,并将头发绑成了高高的马尾。

    江尧睁开眼睛,借着那微弱的光看她——

    女孩弯腰蹬上漆黑的皮靴,麻利地背上双肩包。

    紧身制服,裹着纤细的腰肢,背影格外飒爽。这样的场景,好像只在他梦里才出现过,不真实却又无比甜蜜。

    叶柔要出门了。

    江尧忽然叫住她:“柔柔,今天下雪了吗?”

    “我看看。”她退回来,走到那窗户边,将那厚重的窗帘掀开一角——

    街道冷清,夜幕漆黑,白茫茫的雪花从天上不断往下落,漫天的雪粒被路灯照亮后又熄灭……

    地上已经攒了厚厚一层雪,那些早下去的人正在那风雪走,积雪没过了小腿肚。

    叶柔忧心忡忡地说:“暴雪。”

    江尧:“蒙特卡洛就是这样,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会发生。”

    “嗯。”她知道,却还是有些不安。

    江尧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他弯腰从箱子里找了条围巾,走近,将那围巾绕上了她的脖子。

    叶柔皱眉:“我修车一般都不戴围巾。”

    江尧挑了下眉,“为什么不戴?”

    “太麻烦。”维修区太忙了,围巾绕在脖子里缠来缠去太碍事,她情愿冷着。

    江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扯进怀抱里,指尖将围巾挑开一角,低头,凑近,吮.吸住了她的脖子。

    灼热的温度,一瞬从皮肤侵袭到了血管里,整个脊柱都在发烫,叶柔推他。

    江尧却把她箍得更紧,睫毛在她颈间的皮肤上扫过。齿尖碰到她的动脉,他起了坏心思,齿尖沿着那血管摩擦过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它。

    古老童话里的吸血鬼狩猎时,也不过如此。

    他在她脖子里种了一串草莓,才慢条斯理地帮她把围巾整理好,下颌压在她肩膀上,坏坏地笑。

    “叶工,现在你有理由戴围巾了,挡吻痕。”

    叶柔抬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江尧,你这是在影响我工作。”

    “……!”太认真、太无辜、又太可爱了。

    江尧不再亲她,而是双手环住她往怀里摁,那力道仿佛要将她嵌进骨头里。

    叶柔的心脏都快要炸了。

    他指尖捏住她外套的拉链,徐徐往下拽,拉链滑动的声音暧昧至极:“老婆,要不今天晚一个小时再去维修区好不好?”

    叶柔一把拍掉他作乱的手:“不行,没车,到时候没法给你修车。”

    江尧在她唇上亲了亲:“哦,那我先记着账。”

    叶柔临着出门,又退回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脖子里都是某人留下的红印,围巾只能戴着了。

    江尧双手插兜立在一旁,看她照镜子又皱眉,笑得又邪又坏:“别看了,小爷我可是个勤勤恳恳的农民,种的草莓包熟包红。”

    叶柔:“……”

    *

    各个车组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在门口了,叶柔冒着风雪上车。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语言的抱怨声——

    “不知道主办方怎么想的,这个鬼天气,还不停赛,机油都要结冰了。”

    “开在后面的车要倒霉了。”

    “明天早上的ss赛段才是最恐怖的。”

    “我敢打赌,今年夺冠的肯定不是大热门车手。”

    叶柔吸进一口气,静默地看着窗外——

    停在路边的车子,已经被雪吞没了大半个车轮,几株细软的椰枣树被暴雪压弯了树枝。巨形铲雪车,正在路面扫雪。

    她稍稍有些紧张,但并不恐惧,她相信江尧。

    车子越走越远,车内也越来越安静。

    叶柔重新查看了今天赛程,赛道总长113公里,一共分了7个赛段,路上安排了两个维修区。

    她在第一个维修区。

    天早亮了,只是还不见太阳,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空气非常潮湿。

    今天的天气,比她想象得更加恶劣。

    所有的维修组,到自家维修区的第一件事都是铲雪。简易房搭就的屋顶,积雪如果长时间积压,棚顶都会倒塌。

    屋顶铲完了,他们又接着铲门口的路面。

    雪太大了,积雪才清走,没一会儿,地上又白了。

    赛道上的情况,应该比这里还要严重。

    *

    与此同时,赛道的起点,车子一辆接着一辆上路了。

    考虑到暴雪天气,组委会把发车间隔时间做了适当延长,两辆车间隔四分钟以上发车。

    最先出发的赛车,也最幸运,车轮在碾压过的是干燥蓬松的雪粒,他们几乎都是在全速疾驰。

    过了十几辆车之后,道路就不再那么好开了,陆陆续续有车子冲出了赛道,有的撞上栏杆发生侧翻,有的则直接坠进了山谷。

    跟在后面的车手们,都默契地选择了一种相对保险的开发法,车速超过120km/h的很少。

    赛道起始点,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开走。

    白色的积雪,渐渐被轮胎轧成了灰黑色的半融状。这种路面要是走路,不出三步,绝对要摔跤。

    蓝旗亚刚上路,李堡就爆了句粗口:“艹,今天这路肯定会欺负人。”

    江尧“嗤”了一声,神情是懒倦的,语气却很狂:“那它也得挑人。”

    李堡太阳穴上的神经狠狠跳了两下:“哥,求留条命回家。”

    江尧一脚油门下去,李堡的废话戛然而止。

    李堡下意识地瞄了下江尧的速度盘,这种路面,他还开160码。

    雪还在落,雨刮器和引擎的声音交相呼应着,软烂的雪在蓝旗亚经过的地方,飞溅出去。

    内外温差,导致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有点遮挡视线。

    空调影响制动,江尧索性把车窗降了下来。

    冷风呼呼往车里灌,他们身上穿着赛车服倒还好,只是脸上被高速刮进来的冷风冻得发疼。

    李堡边读路书,边打哆嗦,牙齿碰撞的声音,听上去更像Rap了。

    路面很滑,蓝旗亚却开得意外地稳。

    叶柔注意到,江尧始终没有把车开在沥青路面的正中央。

    蓝旗亚一侧的车轮,压在沥青路面的雪堆上,另一侧则在潮湿的融雪里。

    江尧的车上有两个钉胎,再加上这种行驶路线,车子始终处于一种高速但是可控的状态。

    和叶柔一起看比赛的人都禁不住感叹:“我的天,江尧也太会开车了。”

    “我还是第一见有人全程沿路牙开的。”

    那直播的解说员也很激动,语速都无意中变得很快:“全程沿路牙开,虽然是增加了轮胎的摩擦力,但只要车手有一点点的操作失误,赛车顷刻间就会失控坠落山谷,甚至没有一点点缓和的余地可言。”

    这不仅仅是细心胆大的问题了,还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极为高超的驾驶水平。

    那些在观看比赛的人,都被江尧的神级操作引得倒吸了口冷气。

    叶柔的心,也被隐形的线,悬到了半空。

    这是一段超长的沿海悬崖……

    无人机在头顶给了个俯拍的视角,蓝旗亚正沿着海边的悬崖狂奔。

    山上是皑皑的白雪,远处是无尽碧蓝的大海,波涛汹涌和共鸣的引擎声合在一起。

    江尧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行驶策略,也没有降速。

    蓝旗亚安全离开沿海悬崖的一刻,所有人都在尖叫、呐喊,冷风感觉不到了,只剩血液在沸腾。

    镜头重新回到车内。

    李堡做了个“God blesses me.”的手势:“感谢上帝,感谢菩萨。”

    江尧在笑,恣肆又嚣张,仿佛他们刚刚经过的不是沿海悬崖,而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路面。

    李堡:“感谢尧哥的不杀之恩。”

    江尧:“到了终点再谢。”

    叶柔笑出了声。

    江尧忽然撩着眼皮,看了镜头一眼,清澈的的眼睛被碎雪映照得无比明亮,太帅了。

    不久,童鑫进站了。

    雪铁龙撞断了保险杠,叶柔没时间再看比赛,立刻出来修车。

    隔壁野牛队还在看江尧的比赛,叶柔就在那近乎爆炸的引擎声里,拆卸车轮、保险杠。

    那“嗡嗡嗡”的声音,就像某种无声的安慰剂,抚慰着她。

    它在不断地告诉她,江尧是平安的。

    叶柔滑进车底,打着灯,仔细检查雪铁龙的刹车系统和轮毂。

    车底的维修工作结束,叶柔出来,扫了眼远处的屏幕。

    镜头没在拍江尧,而是在拍别人。

    童鑫看出了叶柔的心思,说:“他一路平安,没有操作失误,成绩应该在前三。”

    叶柔点头。

    雪铁龙的后视镜碎掉了,叶柔转身去找配件更换,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响起了一阵尖叫……

    叶柔下意识地去看向屏幕,意外发现蓝旗亚发生了侧翻。

    她拿着胶带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下。

    直播将这段进行了回放——

    一分钟前,蓝旗亚进了隧道,光线骤然暗下来,和外面刺眼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昏暗的隧道路面上,不知谁掉了条保险杠,横在路上,没有及时清理走。

    等到江尧他们看见,已经来不及避让了。

    急弯处的紧急制动,直接引发了翻车。

    李堡在狂喊:“哥——啊啊啊!”

    江尧:“别喊了,只是翻车。”

    直播镜头已经切换到了其他车子上。

    童鑫还没来及安慰,叶柔已经转身,三两下给雪铁龙换掉了后视镜:“好了,时间快到了,你开走吧。”

    童鑫愣了愣,叶柔的冷静让他惊奇,要是换做别的女孩子见男朋友翻车,可能都要哭。

    童鑫清了清嗓子问:“叶工,你不担心江尧吗?”

    叶柔:“担心,但是担心解决不了问题。”

    她刚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了,平安就行。车子坏了她修,如果实在不行,退赛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雪铁龙开走后,叶柔迅速做了安排,零件全部放到显眼的地方。

    再抬眼,蓝旗亚已经重新出现在了赛道上。

    镜头切换到了车内,江尧和李堡都没受伤,只是挡风玻璃碎掉了。

    玻璃碎了,却没掉,一眼看过去是各种裂纹,细网一样,非常妨碍视线。

    江尧已经将车速提上去了,侧眉喊道:“大宝!”

    李堡:“嗯?”

    江尧:“把这玻璃给踹了!”

    李堡犹豫着吞了吞嗓子:“哥,外面在下雪呢……”

    江尧几乎是在暴吼了:“快点!”

    李堡抬腿,一脚将那摇摇欲坠的挡风玻璃踹掉了。

    “咣当“一声后,他们直接开起了“敞篷”赛车。

    车子在山路上呼啸而过,引擎声狂躁,暴雪迎面以140码的速度往脸上砸,“啪啪哒哒”,又冰又痛,李堡眼皮都睁不开。

    李堡赶紧将头盔上的护目镜扯了下来一段。

    衣服到处漏风,比脸颊更难受的是鼻腔,没了挡风玻璃,鼻子不得不直面那种又冰又窒息的气压。

    太冷了!

    李堡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风吹变形了:“哥,我会不会面瘫?”

    江尧笑:“瘫了带你去针灸。”

    等车子进了维修区,叶柔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普通的4s店,换一面挡风玻璃,起码要花四五个小时,叶柔和团队,短短18分钟就搞定了一切,江尧看她忙进忙出,一句话都来及和他说。

    李堡都要惊呆了:“卧槽!完美如新!叶工也太牛了吧!我们竟然还有两分钟时间。”

    叶柔转身,收东西,江尧一把牵住她,快步走到里面没人的地方。

    叶柔:“江尧,你干嘛?赶紧走。”

    江尧看着她,目光灼灼:“叶工,我要给你个奖励。”

    叶柔疑惑:“什么奖励?”

    江尧抵着她的脚尖往前走,叶柔下意识地往后退,江尧轻轻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车门上。

    下秒,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呼吸顷刻间被掠夺。

    李堡在外面大喊:“哥,快点,还有80秒……”

    叶柔推他,却被他吻得更深了——

    李堡还在外面倒计时:“哥,还有70秒,60秒,50秒,40秒,39,38……”

    叶柔使劲推他,江尧掌心固定住她的后脖颈,撬开她的牙齿,舌尖长驱直入……

    叶柔急得不行,掐他:“唔……快走,来不及唔……”

    “20,19……”李堡还在报。

    叶柔快疯了!

    江尧终于松开她,快步冲上车,打火走了。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会儿修!

    倒计时的吻啊啊啊~

    第69章 疾风吻玫瑰

    翻车耽误了一些时间, 周六的比赛结束,江尧的排名直接落到了第八名,童鑫则排到了第十三名。

    ‘风暴’明天有两位车手参赛, 晚上维修组的任务, 也格外艰巨。

    叶柔从江尧他们比赛回来,就一直泡在车间里没出来。

    江尧采访结束,拎着晚饭来找叶柔。

    外面冰天雪地,暴雪初停, 维修车间里,到处都是刺骨的冷风。

    女孩从车底出来, 鼻尖被冻得通红, 为了操作方便, 她只戴了半截的露指手套,原本细白指节冻成了粉红色。

    江尧握过她的手,皱了眉:“跟冰块似的,你这能活动得起来。”

    叶柔:“还好。”

    江尧把她的手合在手心里焐了焐,觉得不够, 又踢了两把折叠椅过来,示意她坐下。

    两人都坐着, 江尧还是比她高出一截,他把她两只手握住, 一边一个,贴在脸颊两侧搓焐。

    直到她手指热乎了, 江尧才把自己赛车手套摘掉, 给她戴上。

    他的手套暖和是暖和, 但是太大了, 叶柔想拿筷子吃饭,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江尧从她手里接了筷子,一口一口地喂她。

    维修组的那些人都在笑。

    叶柔有点不好意思,作势要摘手套。

    江尧单手摁住了她的手腕,挑了下眉稍,眼底痞气正浓:“不准。”

    叶柔皱眉,小声抗议:“我自己吃就可以。”

    江尧眉骨动了动,单手控住她的后脑勺,靠过来,拿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叶小柔,我已经尽量克制了,没拿嘴喂你。”

    叶柔想掐他,发现这手套戴着,根本使不上劲,只好红着脸小声骂他:“你变态……”

    “我变态?”江尧气笑了,他手腕一转,用筷子拨开她围巾的一角,冷风顷刻间沿着那个角侵袭进去——

    江尧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女孩一段雪白的脖颈,早上种的草莓还在。

    他盯着那里看了许久,叶柔有些不自在,江尧忽然拨开她的头发,拿指腹贴上去,擦着那个红印,捻了一瞬,故作忧愁地叹气:“哎,颜色都淡了,看来得补补色。”

    叶柔闻言,一把将围巾扯过来围好,像只受惊的兔子。

    江尧懒洋洋地动了动眉头,把手收回来,食指在椅背上弹了一瞬,嘴角勾着抹戏谑的笑,神色里透着股邪劲儿:“我就说说,这么怕啊?”

    叶柔踢了他一脚。

    江尧呼吸很大声地“嘶——”了一声。

    “尧哥怎么了?”远处有人问。

    江尧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腿敞着,脚尖勾住了她的椅子腿,表情嚣张而坏,“没怎么,腿被椅子夹了。”

    太近了!

    叶柔:“……你别乱来。”

    江尧重新夹了筷饭菜,送到她唇边,语气拽得不行:“叶小柔,我可没有乱来,就是想喂你吃饭。是你说先说我变态的,我一直正正经经,岂不是要对不起变态这两个字?”

    叶柔:“……”

    维修组忙到了半夜,江尧一直不走。

    叶柔催他:“明天有早赛,你先回去睡觉。”

    江尧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不行,我一个人睡不着。”

    “……”这人耍起无赖来,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夜里十二点,叶柔终于忙完了。

    江尧的眼皮,已经双成了好几层。

    他站起来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瞳仁漆黑,夹杂着些惺忪的疲倦:“结束了吗?”

    叶柔:“嗯,走吧。”

    江尧走到她面前,一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叶柔抗议:“我自己走就行!”

    江尧的声音又懒又拽:“你走得太慢了,我都快困死了。”

    *

    冬夜漫漫,房间里的灯灭了,世界格外寂静,他紧紧地将她箍在了怀里。

    女孩身上又软又香,江尧抱了一会儿有点失控,叶柔感觉到了他的紧绷:“江尧,你要不要松开点?这样会不会更难受?”

    江尧:“不要。”

    叶柔转头:“那你……”

    江尧的声音有些低低的哑意:“柔柔,你别动了,我怕我忍不住。”

    “哦。”叶柔不敢再动了。

    下秒,听到他在黑暗里缓慢地吞了吞嗓子,后脖颈上贴上一片炙热的呼吸,他在极力克制,胸腔滚烫,心跳急促。

    叶柔的心脏都在发麻。

    许久,他的指尖沿着她的背脊线抚了抚,很快把手拿走了:“叶柔,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江尧把她翻过来,重重地吻她的唇。

    吻到一半,又停下,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湿润唇瓣上按过,低低地道:“怎么办,小玫瑰,简直跟毒.药一样,上瘾,可是,我好像死了也心甘情愿。”

    叶柔喘着气,不敢动,她的心都快被撩拨炸了。

    被子里太热了,两人都出了层汗,又热又潮。

    许久,江尧松开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记账了。”

    *

    他们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就又起床了。

    江尧去了赛道起点,叶柔则反方向去了维修区。

    凌晨三点,所有的赛车在赛道起点集合。

    太阳还没出来,气温正是一天中最低的时候。

    暴雪已经停了,比雪更恐怖的是结冰。

    不仅如此,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还没有路灯照明。

    白天开结冰的路段,都极有可能会坠山,更不要说这样漆黑的夜里了。

    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出发,山里被沸腾的引擎声点燃了。

    蓝旗亚在赛道的最后,等待发车,有车刚上赛道就直接翻车了。

    李堡:“这简直是地狱模式。”

    江尧点了支烟,抿了几口,让自己从早起的不适里清醒过来,狭长的眼睛里并没什么浓烈的情绪:“管它什么模式,往前开就是了。”

    李堡:“哥,你就没有害怕的时候?你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江尧夹着烟的手顿了下,许久,笑道:“放心,我会尽量不让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

    蓝旗亚打过卡,很快飞驰在了山路上。

    车窗敞着,可以清晰地听到一侧山崖下的不停翻卷的海浪声。

    ss赛段,急弯比前面多,无人机、直升飞机轮番在头顶飞过。

    路面太滑,方向盘和轮胎的感觉,都和之前的比赛不太一样。

    这种路面尤其考验刹车点的选择,刹车早了,车子速度不够,刹车晚了,车子冲出赛道也就是眨眼间的事。

    他们堪路的那天,没有下雪,也没有结冰,i自然也没法找刹车点。

    李堡皱眉:“惨了,惨了,我们刹车点没研究好。”

    江尧转着手里的方向盘,眉眼间的笑意并没减少:“那就随便开。”

    李堡:“……哥,要不咱们保守点开啊?”

    江尧:“哦?说说看,保守?是多保守?”

    李堡舔了舔唇,小心建议:“一百以内……”

    江尧眉毛扬了扬:“哦,那还不如回家开轮椅,新款的电动轮椅,还能开120呢。”

    李堡:“……”

    贺亭川派来的摄制组,也一直在跟拍,江尧发现无人机一直跟着他们跑。

    贺亭川有意给他们借力,这个比赛可不能保守开,必须赢才行。

    李堡看着速度表上数字一路飙到140,热血直往大脑里涌,呼吸都要停了。

    算了,上了江尧的车,就别想什么保守了。

    对牛弹琴!

    保守,这人根本不会!

    路面确实太滑了,刹车非常迟缓,没有准确的刹车点确实麻烦。

    很快,江尧有了办法。

    天终于亮开一些了,视线清晰起来。

    车子暂时离开了沿海悬崖,路边是一些村庄,沿途种着各种的树木。

    李堡:“前方直线80米,左二接又三。”

    蓝旗亚没有走直线,而是失控一般,斜冲出去,撞上路边一棵高大的乔木。

    “嘭——”的一声巨响,车子停了下来。

    直播画面里出现这一幕时,所有的人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

    “Ron直线失控?我从没见过!!”

    “艹!太不可思议了!”

    “肯定是这路面太滑了。”

    直播画面切到车内。

    李堡在嚎:“啊啊啊——”

    江尧脸上挂着嚣张的笑,他把车往后倒了一段,重新撞树,“咣当——”

    李堡:“哥,你不是要赢比赛吗?怎么在这里撞树?”

    江尧没理他。

    两下碰撞之后,蓝旗亚的前保险杠挂到了地上,只是挂着,并没有离开车体。

    李堡扯着嗓子喊:“哥,我们保险杠掉了,保险杠掉了。”

    江尧神情懒倦:“知道,别吵。”

    所有人都不理解,江尧刚刚为什么要突然撞树。

    只有叶柔发现了他的用意。

    这种结冰路面,车子单靠自身的刹车和轮胎的摩擦力,根本不够。

    江尧牺牲保险杠,只是为了增加车子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力。

    蓝旗亚自撞以后,丝毫不见减速,金属保险杠一路高速摩擦地面,火花四溅。

    纵观整个赛道,只有江尧一个人的车速敢开到160 km/h。

    没有保险杠,开这么快,太危险了!

    但也太疯狂了!!

    可这就是江尧啊,完完整整的江尧。

    她的少年,从来不愿向命运低头祈怜。

    倘若命运阻挡了他,那就击碎它、刺穿它。

    叶柔有些热泪盈眶。

    “叶工,尧哥他们快要进维修区了。”

    叶柔抹了抹眼睛:“准备给他们换轮胎。”

    “这保险杠也得换吧?”

    叶柔:“不换。”

    那人惊呆了:“啊?!”

    十几分钟后,蓝旗亚进了维修区。

    叶柔帮他们检查了发动机、变速箱和底盘,始终没有动他的保险杠。

    江尧咬着烟,扬了扬下巴:“叶工,你忘了我的保险杠。”

    “哦。”叶柔拿了胶带从车头上拉下来一段,贴在坠落的保险杠上。

    李堡皱眉:“叶工,不换新的啊?”

    叶柔:“他好不容易撞的,干嘛要修?”

    李堡眼珠都要惊掉了,不是吧。

    还有这样的维修师?

    江尧单手插兜笑:“柔柔,我以为你会给我绑个爱心?”

    叶柔撇了下嘴:“黑胶带绑出来太丑。”

    江尧:“说得也对。”

    维修时间即将结束,江尧跳上车走了。

    蓝旗亚挂着保险杠进来,又挂着保险杠出去。

    更多的人在尖叫!

    这、他、妈、修、的、什、么、鬼、车?!

    解说在骂,车迷也在骂。

    沈璐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只有江尧觉得叶柔修得正合他意。

    最后一个ss结束,江尧以8秒的绝对优势领先第二名,拿下了在蒙特卡洛的第六冠。

    无数话筒推到了他面前,江尧单手捧着头盔,看向镜头。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感谢我的机械师,没有强制卸掉我坏掉的保险杠,让我能安心在冰雪路面飞驰。”

    叶柔在维修区听到这段,禁不住笑出了声。

    沈璐这才明白过来江尧撞树的用意,禁不住感叹:“叶柔,你竟然和江尧一样疯!”

    叶柔笑:“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支持他的决定。”

    他敢疯,她也愿意让他疯,陪他疯。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都随他去的那种勇气。

    君之所向,亦是吾之所望。

    沈璐莫名被感染到了。

    屏幕里的江尧已经转了话题——

    “大家好,我是‘风暴’车队的江尧。“风暴”致力于培养中国最年轻、最杰出的赛车手,在不久的未来,我们也会是中国最厉害的车队。未来两个月,‘风暴’将会面向全球寻找合作伙伴,欢迎加入我们。”

    这段话,他用中文和英文各说了一遍。

    贺亭川的拍摄组,也把这段录了进去。

    *

    傍晚时分,江尧从颁奖典礼上回来了。

    叶柔已经脱下工作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奶白色的毛呢大衣,黑色长靴,长发披肩,上面压着一顶深红色的呢帽,眉眼弯弯,如星似月,光将她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唇红而齿白。

    江尧远远地朝她张开了手臂。

    叶柔跑来,小鸟一样飞跳到他怀里。

    江尧抵着她的额头亲了亲:“柔柔,你还回来特意打扮过?”

    叶柔亲了亲他:“当然!蒙特卡洛有个世界闻名的赌场,去吗?”

    江尧双手插兜,撩着眼皮看她:“我可没钱。”

    叶柔朝他摇了摇自己的包:“就赌100欧,输了我们就跑,小赌怡情。”

    江尧抱着她往酒店里面走:“明天再去,今天外面太冷了,而且,今晚我要收账。”

    叶柔抗议,嘴巴已经被他吻住了。

    江尧的账收到了半夜,叶柔精疲力尽,推他:“已经两次了,还清了吧。”

    江尧重新吻住她的耳朵:“忘了和你说,我放的是高利.贷,有利息的。”

    叶柔:“……”

    远处的大赌场,彻夜亮灯,人来人往。

    门口的喷泉,在灯光下哗哗涌动着……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疾风吻玫瑰

    第二天早上, 叶柔醒来时,蒙特卡洛的天早亮了。

    窗帘拉到底,室内的光线有点刺眼, 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这刺眼的光芒。

    江尧正靠在窗户边看海——

    雪霁天晴, 地中海的海水,澄澈而平静,仿佛一面巨大摸蓝色镜子,江尧的眼睛也被海水染成了漂亮的蓝色。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高, 他只穿着裤子,白色的上衣, 还散落在被子上。

    阳光照在他身上, 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性感而清晰。她记得, 那些肌肉群发力时格外坚硬,汗水浸透皮肤的每一寸,滚烫而潮湿。

    此刻他的背上还残留着一些暧昧的红印,那她昨晚无意间掐的……

    港口里的游艇,一辆接着一辆滑过水面, 江尧回头,见叶柔坐着那里, 长发散落,脖颈雪白。

    大约是刚从暖融的被窝里出来, 女孩的脸蛋泛着微微的粉红。

    江尧笑了下,随手将那窗帘合上大半:“换身衣服, 我们出门转转。”

    “好。”叶柔点头。

    昨天有点超荷, 她到现在依然没什么力气。

    江尧见她动作太慢, 索性从她手里拿了衣服, 一件件帮她套。

    穿到袜子时, 他的视线停在了她脚踝上的那朵黑色的玫瑰纹身上——

    女孩的皮肤太白了,这会儿因为紧张泛着微微的粉红,连带着那朵花都仿佛有了生命,江尧低头,指尖沿着那花枝的纹路摩挲过。

    太痒了,叶柔想把脚收回来,江尧的吻忽然落了上去,炙热、柔软的吻。

    不知是不是室内光线暗的原因,他的眼睛都暗了下来,欲且勾人。

    叶柔的视野里是他赤.裸的背部。

    这简直太暧昧了……

    叶柔听到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江尧,别亲了,痒。”

    江尧撩着眼皮看了她一眼,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叶柔脚掌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他这个样子,莫名让她想到了动物世界里,边喝水边紧盯猎物的雄狮。

    叶柔心脏怦怦直跳。

    江尧:“之前就想问你,为什么没把它洗掉?”

    叶柔:“……怕痛。”

    纹身好纹,却不是那么容易洗的,可能要承受原本刺青时四到六倍的疼痛。

    江尧蹲在那里,继续帮她穿袜子,自嘲般地笑了声:“那几年,我梦到它,比梦到你还多。”

    “你怎么会梦到它?”叶柔问。

    “大概因为……它将你彻底拉到了我的世界里。”

    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却又遥遥不可触碰。

    那天,他的月,

    沿着那玫瑰树的枝丫,

    坠呀、坠呀,

    落到了他的怀中,

    变成了一朵,艳丽的春花。

    窗台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海鸥,橘红色的嘴巴,纯白的羽毛,尾巴扫在透明的玻璃上,发着金色的光。

    叶柔的视线被海鸥吸引,看向窗外——

    不一会儿又飞来一只海鸥,它们并肩现在一起,有点像是默契的情侣的。

    江尧站起来,捏了下她的鼻尖:“要不要试试,一天步行走完一个国家?”

    叶柔看着他,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一天逛一个国家?”

    江尧笑:“嗯。摩纳哥的国土面积,只有两平方公里,是全世界倒数第二大的国家,其中还有0.5平方公里还是填海造陆。”

    叶柔惊叹:“这么小?”

    江尧:“嗯,虽然小,但是世界上的大型比赛都在这里,网球大师赛、F1、WRC。F1的比赛要绕蒙特卡洛城跑整整78圈,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在客厅里开战斗机。”

    叶柔:“那为什么还要来?”

    江尧笑:“因为有钱,这里是全球富人的聚集地。”

    F1这种纯烧钱的比赛,确实和这里很配。

    江尧帮她戴上帽子,牵着她下了楼。

    他们一起逛了一半淹没在海里的水族馆,去看了摩洛哥的王宫和门口的换岗仪式。

    这里人口密集,街道却格外干净。

    那个闻名世界的F1赛道,就在闹市区的马路上,他们步行绕着那里走了一圈。

    在非赛季时,这里的路边停着各种各样的车子,和普通的马路并无区别。许多慕名来这里旅游的人,都会驻足拍照。

    叶柔偏头看了眼江尧:“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WRC而不是F1?”

    江尧:“国内根本没有F1赛道,F1的车厢狭小,我的身高也不适合,更重要的是没钱。”

    WRC已经花费很多了,F1更是无底洞,需要从小由卡丁车开始训练,一级一级地往上比赛。

    换句话说,天赋和财富一样不可缺的人,才能成为F1的赛车手。

    晚上,他们去了蒙特卡洛最大的赌场。黄色外墙搭配绿色拱形屋顶,纯法式的建筑,高高地屹立在临海的悬崖上。

    还没到门口,叶柔就看到街道上停满了各色各样的顶级超跑——黄金劳斯莱斯,全球限量版的阿斯顿马丁、宾利、法拉利……

    叶柔被那些光眩得眼花缭乱:“感觉在看顶级车展。”

    名利场的富贵样,叶柔也不是没见过,但还是有被震撼到。

    江尧:“到里面看看吧。”

    拾阶而上,入眼尽是富丽堂皇,围绕一个“赌”字,设置了无数眼花缭乱的产业。

    水晶灯闪烁,烟雾缭绕,纸醉金迷。

    彩色大转盘永不停歇地转着,塑料筹码“哗啦啦”地响着,人声嘈杂,大叫者有、狂笑者无数,赌徒们一双双发光的眼睛,饿狼一样盯着堆成山的筹码。

    步入其中,仿佛掉进了电影《赌神》里,人在这里,心智很难不被侵蚀。

    江尧感叹:“有人在这倾家荡产,也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稳赚不赔的,永远只有摩纳哥。”

    叶柔昨天那个想赌一千欧的想法,忽然烟消云散了:“江尧,我们还是出去吧。”

    江尧伸手在她头顶按了一瞬:“不玩了?昨天不是说要来小赌怡情。”

    叶柔:“嗯,不想玩了。”

    江尧笑:“行,赌.博确实不是好习惯。”

    他们刚要走,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江尧的肩膀:“Ron.”

    江尧也认出了他,这人是世界排名第一的F1赛车手——安东尼奥,也是红牛车队的当家车手。

    他穿着花衬衫,卷着一截袖子,左手端着个玻璃酒杯,褐色的酒液,晃动摇曳,右手揽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

    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扫过一旁的叶柔,徐徐停留在江尧脸上,用英语问:“你也是带女朋友来赌的吗?”

    江尧跟他并不熟,也无意深交:“嗯,不玩了。”

    安东尼奥舔了舔唇,直勾勾地看着叶柔:“你们中国女孩真迷人。”

    叶柔说了谢谢,挽着江尧要走。

    安东尼奥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们:“赌一把再走?你们进来没上赌桌,那多没意思。”

    江尧没打算理他。

    “你们中国人是不敢赌吗?”

    江尧顿了步子,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安东尼奥抿了口酒,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叶柔:“至少让女朋友开开眼界,难道是怕输吗?”

    这人太无理,叶柔正想怼他,江尧把她拉到了身后,狭长漆黑的眼睛看向安东尼奥:“赌什么?”

    安东尼奥一口把手里的酒饮尽了,杯子“啪”地放在桌沿上。

    “玩最容易的大转盘吧,赌注是……她”他忽然指向叶柔,“你输了她归我,你赢了,我的女朋友归你。”

    江尧冷嗤一声,拒绝:“不行。”

    安东尼奥:“输不起啊?”

    江尧:“我的命可以输给你,但是她不行。”

    叶柔不禁抬头看了眼江尧,他的眼睛里的光笃定而深邃,眉骨锋利,下颌坚硬,每一帧都是英俊的。

    安东尼奥啧了下嘴:“那赌什么?钱好像也没意思。”

    他边上的女伴附耳和他说了几句话。

    安东尼奥频频点头,笑:“这样,她们两赌。如果你们输了,你跟我去f1车道比赛,如果你们赢了,我去wrc车道和你比。”

    江尧:“可以。”

    他们来到了大□□前面,这种欧式的□□并没有什么技巧性可言,输赢全看运气。

    每个□□上有37个数字格,赌客们可以在0-36之间任意下注。

    他们稍微变化了下模式,比除0以外的单双数。

    安东尼奥:“三局定胜负?”

    江尧点头。

    安东尼奥:“现在检验谁才是今晚的幸运女神了。”

    叶柔选了双数,金发碧眼女孩选了单数。

    安东尼奥和江尧都是赛车界的顶流,两人的赌.博也吸引了一堆人的注意力。

    早知道,同样都是赛车,WRC与F1到底谁厉害的争议一直存在。

    f1的速度也就比飞机慢点,是纯粹的黑科技,但是WRC的赛道环境艰苦卓绝。

    f1如果跑WRC赛道,轮胎很快就报废了,WRC赛车跑场地赛,一个弯就跪了。

    女孩们的输赢,几乎决定了两位赛车手到底谁去丢脸。

    象牙小球快速在桌面上转起来,第一次停下的数字是“3”,第二次停下的数字是“8”。

    胜负未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纯粹是靠运气,两个女孩的胜负欲被这种环境刺激到了极点。

    叶柔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她合着双手,小声地跟着念“双双双——”

    江尧伸手在她后背抚了下:“输赢没关系。”

    叶柔坚持道:“当然有关系!”

    她才不想他去丢脸。

    小球快速跑了几圈后,徐徐滚进了数字“14”。

    叶柔兴奋地跳了㛄婲起来:“啊啊啊!我们赢了!”

    江尧宠溺地笑:“嗯。”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明天去尼斯的拉力赛赛道,我等你。”

    江尧把手插进口袋,挑了下眉:“我们还是换个方式比吧,你去我的赛道,或者我去你的赛道都不公平,”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我记得有混合赛道。”

    安东尼奥愣了愣:“有。”

    江尧:“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你和我到底谁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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