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得一派喜庆圆满,一过了十五,四爷就雷厉风行出手了。
苏培盛早就查清了太后那边往来联系的人,以有人手脚不干净为由,将所有伺候的人全部更换了,就连一直伺候太后的嬷嬷都没放过。
太后拦着不让,“要把他们送走,除非是哀家死了!”
苏培盛痛心疾首道:“太后娘娘许是不知,这些人不仅是偷盗宫中物品,还肆意散发谣言坑害了十四爷,弹劾的折子都在皇上的书桌上堆成一摞了。皇上无奈,只好褫夺了十四爷的爵位以平众怒,此等刁奴怎能不除?”
“什么?!”太后大骇,自己宫里的人怎么可能害老十四,肯定是皇帝故意的,“那可是他亲弟弟!皇帝呢,哀家要见皇帝!”
苏培盛低着头,“皇上国事繁忙,一时恐怕脱不开身。”
太后立刻站起来,“那哀家亲自过去!摆驾!”
没有人动,这宫里站着的都已经不是她的人了,她按着胸口气得几欲晕倒,指着苏培盛,“你们!你们这是要圈禁哀家?好大的胆子!”
“奴才不敢,只是外头风大雪大的,太后娘娘可要顾着些身子,否则有任何闪失,十四爷到时候可要自责了,万一请旨要去替先帝爷守皇陵,皇上岂不是为难?”苏培盛垂眸敛目很是恭敬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威胁。
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太后这番做派,继承大统的不是她偏心喜欢的小儿子,就这般胡乱生是非,生怕皇上的日子过安生了。
太后气得差点厥过去,目眦欲裂,一个奴才哪里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定然是皇帝的意思,竟然要让老十四去守皇陵!自己不过就送了两个人进后宫,就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
她气怒交加,可她知道老四那铁石心肠的性子,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终究还是为了小儿子咽下了这口气。
有了十四爷作人质,太后这边彻彻底底偃旗息鼓了。
四爷听完苏培盛的禀报,神色淡淡,尽管这更证明额娘为了十四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他现在的内心已经没有波动了。
他勾了勾唇,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快些批复完,就能早些去宁舒那边陪她用膳了。
这,才是自己值得在意的事。
乌拉那拉氏一族处理起来就更容易了,这些年他们靠着皇后母家的名头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四爷将皇后伯父家贪污受贿的证据扔在他们脸上,连提审都不用,直接打下了大狱。
皇后得到消息,冒着风雪来到养心殿外求见,苏培盛进去通禀,四爷一脸漠然,“你去跟皇后说,她要是来替他们求情,那就不必开口了,直接回去。”
苏培盛出去一趟,脚步有些匆忙地到了四爷跟前,“皇后娘娘说……她是来自请废后的。”
四爷眉头皱起,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让她进来。”
皇后进了门恭敬地在他前方跪下,摘下了自己的凤冠顶戴,“此番伯父犯下如此大错,臣妾未曾及时洞察规训,实在难辞其咎,无颜再腆居凤位,请皇上废了臣妾。”
她身上穿的是册封时候的服制,金织玉绣华贵无比,四爷就这样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皇后将额头抵在地砖上,她这也是破釜沉舟无奈之举,与其忐忑地等着悬在头顶的刀落下,不如自己识趣一些,也许还能绝处逢生。
要是真被废了,她也接受,反正自己失了宠爱,没了弘晖,连家人也不与自己一条心,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甚至……她还有点阴暗的小心思,皇上不是心爱耿氏吗?那她倒要看看,等耿氏做了皇后,日日忙于后宫事务,迅速苍老下去,不复现在的娇美,处处循规蹈矩,成了自己这般无趣之人,他还会喜欢她吗?
四爷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是朕的发妻,看在弘晖的份上,朕不会废了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皇后该做的事,这份体面朕会给你。”
皇后心下一松,又涌起些许的失望,可惜啊,看不到耿氏在后位上每日操劳的模样了。
四爷忙完手头的事情,去翊坤宫跟耿宁舒说了,“皇后今日找到我,说要自请废后。”
耿宁舒嘴里的瓜子都掉了,“你没答应吧?”
她今儿穿的是一条绣了梅枝的月华裙,瓜子落在上头像朵蔫儿了的花,四爷伸手将它拂掉,有些好笑,“听你这口气,像是不想我答应似的。”
耿宁舒很诚实地点头,“确实。”
四爷反问:“宁舒不想当皇后吗?”
她想都不想地摆手,“我做不来,光是想想每日要做的事就累得我头疼。”
大到首饰金银,小到每日烧的碳火,各式各样的开支多如牛毛,耿宁舒自己宫里都是让核桃来管的,她才懒得去操心整个后宫的事。
四爷看着她,全天下估计只有她对皇后之位没有兴趣了。不过说起来她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旁敲侧击升位份的事,真如她所说,是不在意这些的。
耿宁舒见他迟迟不开口,急地拍他的手臂,“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四爷好笑,“没废,这答案可合贵妃娘娘的意?”
耿宁舒立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能退休躺平享受,吃饱了撑的要让自己打这么累的一份工。
她又抓了把瓜子安心磕了起来,四爷看着她这轻松高兴的模样微微出神,他其实也不是不想封她为后,可不应该是废了别人再立她,那样会给她带来妖妃的骂名。
再者,他还要考虑一下弘时的感受,要是这样大费周章立宁舒为后,满朝都会将会会视为太子,弘时这个做哥哥的到时候就尴尬了。他尝过的长辈偏心的滋味,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尝一次了。
四爷给她拂去掉落的瓜子壳,嘴角翘起,不急,总会有名正言顺的机会。
进了二月,四爷要去京畿巡视,带上了三阿哥和会会,还有几个侄子一道。孩子们也不小了,是该开始言传身教起来,顺便体会一下民间的疾苦。
耿宁舒牵挂着两个小的就没跟去,回了圆明园带娃。
在园子里住过以后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雍正喜欢常年待在这儿了,比宫里舒服了一百倍。
“咿咿呀呀。”天然图画里整天都有小奶娃牙牙学语的声音,龙凤胎已经四个月了,比起刚出生跟小猫似的一点,现在已经养得白白胖胖。
和嫔每日都过来逗孩子玩,“这两个长得更像你,没白受罪。”
会会除了眉眼,其他地方包括性子都像极了四爷,打小就是成熟稳重范儿。这两个样貌跟耿宁舒有八成像,的性子跟会会完全不一样,都是好动的主,时不时滚成一团,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耿宁舒扶额,“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
儿子安安活泼爱好社交,是个话痨,整天呜哩嘛哩的,跟吨吨吨都能有说不完的话。小女儿四爷后来给起了小名叫满满,性格比儿子们还野,属于人狠话不多,能动手绝不哔哔的,安安经常被她打得哇哇叫。
她捏着他们胖成一截截的莲藕臂,手感软乎乎跟豆腐似的,“我现在算是明白当时怀他们的时候,为什么吐成那样了。”
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耿宁舒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喝口芋圆啵啵奶茶压压惊。
天天在屋里待着,小高子怕她无聊,就主动给她想花样,“主儿要玩冰嬉吗?湖中的冰结得厚,奴才特意没让他们除掉。”
被他这样一提,耿宁舒才想起来,这些年忙着守孝和生娃,已经许久没有溜冰了,“好呀,绮然你要不要一块?”
和嫔这些年性子开朗了许多,爽快答应下来,“不过我只在书里见过,你到时候教教我。”
从前府里是没有可以冰嬉的场所,耿宁舒想了想,“那今儿先玩冰车,这个好上手。”
小高子立刻去准备了,她们换了衣裳去了湖边,吨吨吨看她们这样兴高采烈的,也跟着下了冰,没想到小爪子摩擦力小,“呲溜”一下划出去老远。它脚上用力想跑回来,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逗得大家笑弯了腰。
还是和嫔先心疼了,让小高子将它给救了回来,一落地它撒丫子头也不回地跑回天然图画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通笑。
两人坐上了冰车,自有粗使太监牵着绳儿拉着她们跑,和嫔刚开始还吓得“啊呀啊呀”叫了几声,玩到后面都有些不愿意走了。
耿宁舒打趣她,“我看你岁数比会会还小。”
和嫔哼了声,“你不是也没撒手?”
于是又跑了一圈才歇。
隔天和嫔主动来找她,“咱们去冰嬉吧?”
耿宁舒好笑,“你怎么还上瘾了?”
和嫔眉飞色舞的,“好玩呀!听说冰嬉比冰车速度还快呢。”那种迎着风在冰面滑行的感觉,着实过瘾。
耿宁舒拿她没办法,应了,“白果,把我准备好的那个包袱带过去。”
到了湖边白果将它拆开,里头是一堆奇怪的小布包。
“这些都是什么?”和嫔好奇。
耿宁舒把护膝护腕还有屁垫给她戴好,“待会儿你就知道是好东西了。”
小高子特意找了几个擅长冰嬉的宫女来陪同,刚开始和嫔颤巍巍地站在冰面上,连动都不敢动,耿宁舒还算有些基础,勉强能走滑两步。
好在两人都不算笨,练习了好几天就能自己滑了。当然,也摔了很多次,和嫔终于明白耿宁舒为什么要给自己戴上这些东西。
学会之后,和嫔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天气好的时候就要邀请耿宁舒去滑几圈,要是天儿不好,两人就在支个小炉子煮茶看话本,看一本还要品评,“这男的不行,没担当,以后告诉满满千万不能被这样的骗了。”
满满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来看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得和嫔心都软了,将她抱起来,然后不可避免的又被拽了头上的金钗子。
“满满,松手!”耿宁舒教训她。
和嫔瞪她一眼,“凶什么凶,满满喜欢金灿灿的东西还不是随了你?”
耿宁舒无奈又羞耻地捂住了脸,说好的香香软软乖女儿呢!
日子热热闹闹的过得很快,四爷一行人出巡马上要回来了,可有个消息比他还早来到了圆明园。
“主儿,宫里来人说,李嫔娘娘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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