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歌自己倒还好，庄千文却对此非常紧张，每隔两天都要给文歌发消息关心一下进度。
从前是“文歌”着急，庄千文苦口婆心地安慰她放宽心；现在文歌不着急，她自己却开始焦虑了，又生怕自己给文歌造成太多压力。每次文歌和她发消息，都能感觉得到她小心翼翼却克制不住的担忧。
还有两天试镜，能做的准备工作基本都已经做完了，也就是再看看剧本，确保万无一失而已。
《凌云》的故事主线很传统，就是女主角凌云意外救下了男主化身的灵兽，共同探寻宝藏，发现自己的身世并阻止了魔界的阴谋。
而文歌这个女四号的人物塑造也算简单，是个游侠打扮、沉默寡言的神秘女子，修为高超、身法绝伦，出场便救女主于危难之中，是女主的引路人。
要说有什么难点，也就是出场时的那几段打斗戏，这应该也是方芷汀推荐她的原因。
上午，文歌坐在沙发上看剧本、熟悉台词和走位，宣宣就窝在她旁边，抱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读。
她真的学得很快很快，还没有一个月的时间，词典已经几乎不需要再用了，自己就可以抱着家里找到的书翻看，文歌怎么看也觉得至少是高中生的阅读水平。
她原本还在网上给宣宣买了几套庄千文推荐的绘本，都是庄千文平时给自己上小学的女儿读的。
文歌那时想的是，自己说不定也可以给宣宣读读绘本、哄她睡觉呢，宣宣肯定会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点脸，那样安静又信赖地望着她，神情可爱得不像话。
可看现在的样子，估计等绘本到货的时候，宣宣已经完全不要看这些小孩子的幼稚的东西了。
想到这，文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宣宣推了推金丝框眼镜、面前的桌上摊着一本超级复杂难读的大部头，而对她投以智商上的蔑视的未来。
她这样叹气，宣宣就有点困惑地望过来，发出很轻一声好奇的声音：“嗯？”
“没事，宣宣。”文歌就笑。
看她探头探脑的好像小猫一样，她就伸出手，揉了揉宣宣的发顶，将那个乖乖的妹妹头发型彻底揉乱掉，在宣宣很不高兴地甩头头的动作里笑起来。
宣宣不满地拽拽她的衣摆、表达抗议，不过，直到她们结束了打闹也没有放开——她只是就着这个姿势顺势躺在文歌腿边，不愿意再动了。
她真的超级懒洋洋的，一点也不爱动，总之是能躺下就绝对不会坐的类型。
要不是因为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文歌每次看宣宣那样做都要把她拎起来再加一个靠垫，宣宣每天绝对会就躺在沙发里，高举着手臂百无聊赖地一页页翻书读。
文歌说：“躺着就不要看书了哦，宣宣。”
宣宣扁扁嘴，只好放下书，她把脸大半埋进了小动物样子的抱枕里，就只撒娇地发出了一声很模糊的音节。
知道啦！她像是在这么说。
看到宣宣已经放下了书、就只是趴在她身旁发呆，文歌就伸出手，安慰地轻轻抚了抚宣宣的后颈和脊背，也像是在哄一只猫。
而宣宣往她手里拱了拱，不动弹了。
这样一边安慰着宣宣、一边又读了一会儿剧本，文歌本想问一下宣宣要不要吃点什么。垂下视线，她才发现宣宣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已经完完全全睡着了。
宣宣几乎把自己整张脸都要埋进抱枕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不通气，脸颊也被压得嘟起来一点。
她还是长了一点肉的，那些修剪得整整齐齐却不太听话的发尾落在下颌边，显得宣宣微嘟的淡粉色唇角也更软和，神情稚气而毫无防备。
……与刚刚回家那时候，好像一点也不一样了。
虽然睡着了，她也紧紧地攥着文歌的衣角，那样握在纤细又苍白的手里，像是小孩子握住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怎样也不放开。
文歌看得心软极了。她伸出手、轻轻将宣宣颊边的碎发拨开一点，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又想去拿一件外套给宣宣披上。
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她一看是庄千文的来电。
文歌只好轻轻地将自己的衣摆从宣宣手中解脱出来，几步快速走到卧室去接电话。
“千文姐。”她应着带上门，“有什么事吗？”
照例是关照一下她的准备情况，毕竟马上就要试镜了，庄千文不敢给她太大压力，怕到时候反而不好，于是没法说太多。
这么交代了几句后，又确认了试镜的时间和地点。
庄千文问：“对了，文歌，到时候试镜挺早的，我估计你坐车不方便去——要不要在旁边酒店住一晚？我给你订房间。这样也方便。”
方便是方便些，可是——
“谢谢啊，千文姐，我还是不去了。”文歌这么低声答，“我妹妹在家，我不太放心她一个人。”
“但……”
“千文姐，放心。”文歌说，“我到时早点休息，也能赶过去的。什么都不会耽误。”
“……也行。”庄千文应了，有些犹豫地还是提起。
“但是，文歌，你妹妹这么离不开人，到时候你去外地拍戏，比如去外省之类的，也能放她一个人吗？会不会也有不方便……”
……文歌一愣。
上一部戏的拍摄地太近了，和普通上班一样，她确实还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顿了顿，刚想回答，却忽然听见卧室门响了一声，然后被很急促地推开了。
是宣宣赤脚站在那里，急匆匆地想要找到她。
她头发还睡得有点乱，似乎是刚刚惊醒，神情里却再没有了刚才的安宁。她望着文歌，眼眶惊惶而无措地红着，嘴唇发抖。
小、小歌——
意识到文歌在忙的瞬间，宣宣整个人瑟缩了一下，面色一下子更加苍白了。
文歌一看便发觉不对。
“稍微有点急事，千文姐，我待会儿打给你。”她这么向经纪人交代了几声，便挂断了通话、向宣宣走过去，然后伸出手，安抚地抱了抱绿眼睛的女孩。
“怎么啦，宣宣。”文歌轻声问，“做噩梦了吗？”
应该是噩梦，或者是想起了什么，她猜测。文歌知道宣宣有时会做噩梦，虽然宣宣没有说过梦的内容，但她们一起睡时，宣宣有时候就会惊醒过来，神色像现在一样惨白。
或许是因为噩梦醒来，太害怕了，宣宣才会这么想找到自己。
毕竟还是小朋友呢，又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的事。
文歌于是笑了笑，继续安抚着：“没事的，宣宣。我本来也已经和经纪人姐姐谈完啦，正要说再见呢，所以没关系，好不好？”
在她怀抱里，宣宣单薄的肩膀仍然有些发抖，像是一朵薄薄的脆弱的云。
文歌能感受到一个力道牵住了自己的衣角。小小的，牵得她的心脏也柔软地刺痛起来。
“梦到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闻言，宣宣只是模糊地摇了摇头，又接受了这个拥抱好一会儿，才去取口袋里的纸笔。她拿了那种小的方型便签纸，这样写起来最方便。
“嗯，”文歌就牵着她坐下来，安抚地摸摸宣宣的后颈，等她慢慢写，“慢慢来，宣宣，我在。”
【小歌】
宣宣于是这样写，绿眼睛里还残存着刚刚的惊惧，她的嘴唇好像被咬过了，留下了着看起来相当惨烈的深红痕迹，好在没有咬破。
她写好了，把便签向文歌推过来：
【我头痛……】
大概是真的很痛，她的绿眼睛湿淋淋的，用力握着笔的手指都有些发抖。文歌看得难受，就抬起手，轻轻帮宣宣按着太阳穴。
文歌轻声问：“这样好些吗？”
宣宣点点头。
近在咫尺的暖意里，她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那些不去的惊惧和恐慌被尽数藏起来，宣宣只是迎向文歌的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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