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宋棋成的事情到底是安芜想简单了。
本来以为是匿名论坛的小打小闹,但是很快,这事就传到了宋冰耳里。
正直九月底,岱安忽然下了大雨,体育课和出操时间都取消了。外面雨丝密密麻麻的,天气忽然冷了下来。
女孩子们都穿着短袖和超短的裙裤,大半的腿和胳膊都露在外面,冷气凉飕飕袭来,安芜缩起身子,轻轻的颤了颤。
程白卉冷的打了个喷嚏,直接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
没一会儿,周俊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给程白卉送外套。
外套裹上身,程白卉嫌弃的拧紧眉头,“你外套几天没洗了,臭死了。”
“穿了一次,下次我洗洗。”周俊怕她不高兴,
程白卉嗯了一声,将就着把外套盖在了身上,忽的又偏头淡淡看了安芜一眼。
朱灵惨白着一张小脸从前门进来,直接过来喊安芜,“安芜,宋老师叫你。”
她声音轻轻的,有点颤,眼神里带着点忧虑。
安芜站起来,程白卉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她,旁边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幸灾乐祸的看过去。
安芜从前门出去,在办公室门口,正好看见了白着脸出来的宋棋成。
两人对视,宋棋成脸色有些尴尬,他没敢看安芜,擦身而过时对安芜说,“我在外面等你。”
安芜点了下头,昨晚看了论坛,她几乎能猜出来是什么事了。
说实在的,她有点怕。
宋冰太严肃了,语言犀利很凶,安芜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深呼了口气后,安芜敲敲门踏入了办公室。
宋冰依然穿着黑色的衬衫裙,低垂着头在翻阅什么,没和安芜说话,办公室沉浸在巨大的冷气压下,压的人喘不过气。
安芜稍稍站了会儿,宋冰才抬起头看她。
“你和宋棋成怎么回事?”
安芜小声说,“老师我不知道。”
宋冰:“你和宋棋成在谈恋爱?”
安芜反驳,“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只是一起学习。”
宋冰一点都不信,都说无风不起浪,如果没有猫腻怎么会被传得这么浩浩荡荡呢,她今天打开手机就看见了好几封检举信。
宋棋成也说是一起学习,他是宋冰的得意门生,人也很听话,宋冰信他。可是现在没有谈恋爱不代表私下没有暗戳戳的发芽。
宋冰很烦,就知道这姑娘招进来会出事,果然这才多久,直接攀上了年级第一。
宋冰问了宋棋成,他说自己想帮同学学习。
“安芜,我知道你想加入我们班,也知道进班条件很苛刻,可是,你得自己努力,不要想着用旁门左道。”
宋冰语言犀利,安芜都被这话说懵了。
旁门左道?宋冰是觉得她为了能留下来故意招惹的宋棋成吗?
可其实不是这样的,相比宋棋成,她问他问题的次数其实少很多。
她问的都是些压轴难题,宋棋成并不能很快解答,会思考很久。久而久之,他觉得这样挺废时间的,于是会把题留下,和她说等他把作业写完再给她解。她点点头说好。
可有时候,她都解完了也没见宋棋成解出来。
安芜咬了咬唇内的软肉,不说话了。
钱铎鑫刚从隔壁办公室出来,东张西望的往里面探了一眼,觉得那姑娘有些眼熟。他眯眼看了看,认出来是安芜。
小姑娘颤颤的,被训的脸色苍白,眼睫都在颤。
钱铎鑫跑回教室,把这事和江朔说了。
钱铎鑫:“宋魔女骂人可真够狠的,男孩
子都给驯的服服帖帖的,更别提人一小姑娘。”
他见江朔没说话,添油加醋的继续说,“我看那姑娘站着,都快被驯哭了,你说这姑娘不是挺乖的,惹了什么事啊让宋魔女那么气?”
“应该是和宋棋成的事吧。”钱铎鑫声音响,正好被周暖姝听见,她说,“论坛上发了,说十二班有人向宋冰检举了这事。”
“我去,多大了还玩打小报告呢。”
周暖姝讽刺的笑笑,“怕不是程白卉那波人传的,十二班可都是乖学生。”
周暖姝:“不过安芜也没那么瞎吧,看上宋棋成?”
一听这话,钱铎鑫来劲了,继续问,“怎么,年级第一还差了?你们女生不喜欢成绩好的?”
周暖姝:“也看性格吧,宋棋成我们初中一个学校的,是挺努力的,但人挺小心眼,怎么说呢,反正我不喜欢那性格。”
钱铎鑫碰碰下巴说,“你这么说,我想起刚是在门口看见他了,站着贴墙听呢,怂逼啊让小姑娘去挡枪。”
钱铎鑫说完偏头去看看江朔,人面无表情的,手机却是关掉了。
“阿朔,小嫂子受欺负了,管不管啊?”
江朔冷冷抬眼,笑了声,“有病?”
钱铎鑫摸摸脑袋,还想说什么,江朔已经出去了。
电动轮椅速度快,转眼出了教室。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凉风把雨丝斜斜的吹进来,办公室的窗户没有关,安芜就站在风口。
她没有准备长外套,还穿着夏装,短短的polo衫和裙裤,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
她胳膊颤颤的,冷得哆嗦,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宋冰训斥完自顾自的批作业,没让安芜走。
有时候不说话比训斥人更可怕,宋冰尤其擅长冷暴力,安芜低垂着脑袋,动了动腿。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有些响动。
男老师的声音在喊人,“江朔,你过来干什么?”
裴兴仁在隔壁办公室,远远看见江朔驶着那辆贼拉风的轮椅过来,他候了会儿,便见他一声不响的朝着隔壁过去,理都没理他。
江朔在门口敲了敲。
宋冰抬起脑袋,整个办公室现在就她和安芜两个人。
见是江朔,宋冰眉头蹙起来。
她是认识江朔的,混合班的学生,和他搭上边没什么好事。但人派头大,关系相当硬。
江朔手蜷起随意敲了敲门板,弯弯唇笑问。
“谁是宋冰?”
“……”
安芜一颤,偏头看他。
他吊儿郎当坐在门边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拽的不行。
哪有人这样直呼老师名字的?
宋冰脸都僵了,他咳了咳,冷冷的问,“你哪个班的,干什么呢?”
她几乎是明知故问,当然知道他是谁。
但这刺头当着她学生的面喊她名字,宋冰脸挂不住,佯装出老师的威严来。
江朔大咧咧的,漫不经心说,“我喊人啊,哪个是宋冰?”
宋冰脸气红了,正想说话,便听他慢悠悠的说,“年级主任找她,您给带给信啊,就现在,急的很。”
宋冰话噎在喉咙里。
年级主任是管班主任的,关系着老师们的年终评级,怠慢不得。
宋冰起身,离开时语气很淡的对安芜说,“你回去吧。”
安芜站的腿都有些麻麻的了,她稍稍动了动腿,等缓解一些才走出去。
教室外,宋棋成还站着。
看见安芜出来,他迎过去,脸色紧张又略不自然的问,“你还好吧?”
安芜小小的打了个喷嚏,摇摇头说没事
。
“你怎么说?宋老师说什么了?”
安芜只淡淡说,“我说她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关系。”
宋棋成笑了笑,“嗯,我们只是互相学习。”
他见安芜有些抖,关心的问,“冷不冷,你穿我外套吧。”
他向前,安芜匆匆忙忙后退。
宋棋成的手顿住。
安芜没再看他,摇了摇头说,“不了,谢谢班长,我想先去走一走。”
宋棋成把手收回,说:“好。”
宋棋成走后,安芜穿过连廊,打算上楼,结果在走廊窗户边看见了江朔。
轮椅丢在边上,窗户门开着,风灌进少年白色的短袖里,鼓起一团。
他站起来仰靠在墙上,听见响动,转过身,漆黑的眸子锁住了她。
雨丝斜打进来,他的发梢被吹乱,鬓角的发湿的黏成几缕,眼神比平日更加犀利。
看见安芜,江朔抬手把窗户关了。
安芜静静站了会儿,正要错身离开,江朔喊住了她。
“救了你,不说点什么,就这么走了?”
安芜脚步顿住,懵懵看他,“你是骗宋老师的?”
“不然?”江朔一点都不藏着他的丰功伟绩,他不正经笑着,眉梢一翘,“我闲得慌帮那老头喊人?”
安芜咬了咬唇,江朔见她没说话,“怎么谢我?”
安芜眼圈红了,都这样了他怎么还在为难人?
她委屈急了,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谁都针对她?
“我没有让你管?”
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一股气,安芜反驳的凶他。
她声音打着颤,江朔微微一愣,见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唇撅起来委屈的不行。
江朔骂了一句,很无辜的往前面跳了几步,“你对我倒是挺横。”
“对那老巫婆怎么就哑巴了?”
安芜倔强的站着,红红的眼圈又瞪了他一眼。
江朔给气笑了,在她边上靠着墙,蜷起胳膊,“行,哭哭,正好洗洗眼睛,那种男生你也看得上。”
安芜抬起下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怕是整个学校都在传她和宋棋成的谣言了。
安芜很气,一肚子委屈就像是小气球打满了气,这个混蛋还要来戳一下。
她心里憋屈死了,有点炸毛的反驳,“我没看上,我没有!”
她语气很凶,对着他发脾气。
结果他居然还笑了,低垂着脑袋肩膀一颤一颤的,最后嗯了一声,“行,还有药可救。”
“是谣言。”安芜又辩驳了一句。
江朔:“知道了。”
江朔看看她,忽然懒散的问道:“就这么想留在12班?”
安芜没答。
江朔笑的吊儿郎当的,挺真诚的说,“十二班老师大部分和我们班是重复的,你来我们班得了?”
安芜没有理他,径自走了。
江朔单脚跳了一下,没追上。
这破脚!
江朔看着安芜消失的背影,笑骂一声,“可以,脾气挺大啊。”
安芜去了顶楼的花架天台,本来想稍稍坐一会儿,奈何下着小雨,她顺着连廊走到了那片心事墙。地上堆砌的纸巾和烟头比上一次更多了。
这块地方像是阴暗的角落,堆砌着少男少女们压抑在心底却不能道出口的心酸苦楚。
安芜从办公室出来那刹那,心里的情绪压抑的几乎憋不住。
无奈又委屈的苦楚像潮水一样蜂拥袭来。
本以为会大哭一场,可刚刚对着江朔发泄了一会儿,心情却莫名其妙好多了。
安芜想
想有些后怕,她刚刚居然还怼他了。也许是压抑极了,都没想过后果。
他说他是骗宋冰的,他干嘛要帮她呢?
安芜晃了晃脑袋,没再多想。
爸爸以前告诉她,遇到困难要坚强,可如果实在坚强不了,退出也不丢脸,起码要保护自己。
安才哲是学校老师,安芜一直在他的羽翼下成长着,她极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使遇到困难,安才哲也会耐心的听她诉说,然后提出建议。
而现在,小鸟没有了庇护的羽翼,终究是要一个人去扛这些风雨了。
安芜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胳膊,雨丝砸在身上,有点疼有点凉。
安芜和宋棋成那事传的沸沸扬扬。
下午她坐在教室里,班里学生都有意无意的看她,眼里饱含深意。
程白卉靠在椅子上,旁边围了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刷论坛。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论坛怎么崩了啊,什么都刷不出来了。”
“真的哎,我这也是,我退出看看。”
“白屏了……”
论坛是在放学前恢复的,程白卉刷了刷帖子,忽然皱起眉头。
她顿了顿,偏过脑袋看了眼安芜,眼神复杂。
关于安芜和宋棋成的帖子都被删光了,背后谩骂她的帖子也被封禁。
程白卉刚想发帖问,结果提示她的账号被封禁一周。
晚上,安芜回教室自习。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前面坐着几个学生。
下雨天,教室暗暗的,安芜打开日光灯,自己座位那块区域亮了起来。
她倏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堆了高高一摞课本,是高一的书籍。
书本没有署名,字写的也很少,潦草的看不清。
半成新,就像是没怎么用过一般。
桌子上还有一个纸袋子,安芜打开,发现是一件粉白的外套。
是新的,挂着吊牌。
安芜有些懵,她不知道这是谁送的。
可稍稍想了会儿,记起陆清淮说的帮她借书。
所以这是陆清淮拖人借给她的?还是陆清淮来过了?
她弯了弯唇,打算发消息问一问他。
安芜掀开椅子,挪开书本,一张纸条从上面飞了下来,差点掉地上。
安芜捡起来,展开,小纸条上的字写的龙飞凤舞。
“好好学习,别浪费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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