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笑：“不知道大忙人斯塔克先生为什么突然光临？“
“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明明说着恭维的话，布鲁斯却神奇地让人半点也看不出他的真心实意——他几乎是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表面客套而已。
“倒也没你那么忙。”托尼下意识反击。
话出口，他愣了愣，回忆起自己这次其实有求于布鲁斯。
只怪平时和韦恩互怼得太习以为常，以至于感觉到受到嘲讽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下意识出言攻击。
“每天那样勤勤恳恳的管理公司，难怪都说韦恩企业能蒸蒸日上都是摊上了一个好总裁呢。”他到嘴边的话突兀地转了个弯。
“……？”
斯塔克说得如此自然，以至于布鲁斯一时间没分清楚他到底是真心夸赞还是故意嘲讽。
但想想自己并没有勤勤恳恳管理公司……
果然托尼还是在嘲讽自己吧？
布鲁斯反击的话都到了嘴边，余光突然扫到坐在托尼旁边围观的布鲁西：“……”好家伙，自己上午才跟布鲁西说自己和斯塔克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烂。
布鲁斯憋了憋，被迫缄口。
没了互怼的对象，托尼很快也从情绪中脱离出来。他特意跑来哥谭，还来找布鲁斯这个一向不对头的家伙，可不是为了找人互相嘴炮的。
想到自己的目的，托尼绝无仅有地感到了一点紧张。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对着布鲁斯露出一个兄友弟恭的假笑。
“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帮忙。”他温和地，用布鲁斯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
布鲁斯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他一眼。斯塔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怎么会突然性格大变？就算被蝙蝠侠点破钯中毒的事情，也不至于此吧？
布鲁斯思考着，又看了一眼布鲁西。
“我想要见一见蝙蝠侠。”托尼拉回布鲁斯的注意力。
“想要见蝙蝠侠为什么要找我？”
布鲁斯反问。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似笑非笑，看上去颇为嘲讽：“可不要告诉我，钢铁侠会没有自己的办法见那个黑漆漆的家伙。”
“难道你们不是同类人吗？”他说，“都是穿着奇怪制服的家伙？”
“哦……审美还相当奇怪。”
布鲁斯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姿态，一边思量托尼上门拜访的目的。
托尼想要见蝙蝠侠不奇怪，可为什么要特意通过自己？
——要知道，在超英们基本都是独行侠的当下，钢铁侠和蝙蝠侠的关系甚至能够称得上不错。
托尼自己不仅有蝙蝠侠的联络方式，在对氪星飞船的研究出现一定结果的时候，两人还会在纽约碰头。这在超英们之间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交情了。
其他的超英各自为政，根本没有抱团的想法。例如之前还一起作战的超人和神奇女侠。两人在氪星人被解决之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城市。超人还关心了一下氪星人的下场，神奇女侠就堪称杳无音讯。根本没有要继续联系的意思。
今天早上会找到布鲁斯去联系蝙蝠侠，纯粹是一个意外——蝙蝠侠的通讯器在前一天晚上被破坏了，而他还没去修……
现在通讯器修好，布鲁斯不明白托尼找上门还有什么意义。
他支着下巴，歪头：“你不是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通过你的引荐自然更正式一点。”托尼扯了一下领带，有些不自在。
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连马甲和领带都一个不落。
大概是之前先入为主又对托尼的拜访抱有抗拒心理，以至于自己对这样的异常都能视而不见……斯塔克和韦恩明争暗斗多年，他明明很清楚对方的习惯——斯塔克穿成什么样都不奇怪，除了全套正装。
这样反常的着装居然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布鲁斯暗暗反思，觉得自己应该针对性地加强训练。
沉默只是一刹那，很快被打破了。
“蝙蝠侠？”布鲁西在旁边感兴趣的插话，“斯塔克先生找蝙蝠侠有什么事情？”两人对话时，布鲁西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姿态优雅而安静地当个倾听者。虽然不插话，但也不会让人忽略。
——这大概才是阿福理想的韦恩的姿态。布鲁斯想着，懒洋洋歪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蝙蝠侠最近好像有点忙。”
“你可以到蝙蝠灯旁边等他。”布鲁斯截断布鲁西，“我会告诉他这件事。”
布鲁斯看了一眼布鲁西，被布鲁西回以一笑。男人的姿态温和而顺从，当即对自己昨天晚上被蝙蝠侠放了鸽子的事情绝口不提。
“……”
布鲁斯竟然一时有点摸不清布鲁西的心思。
“斯塔克先生找蝙蝠侠是为了什么呢？”布鲁斯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布鲁西便主动露出主人姿态，“当然，如果你不方便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托尼倒进沙发里，翘起小胡子露出一个笑，“想要找他交个朋友而已。”
布鲁斯暗自挑眉。
“——顺便还有一点事情要跟他说。”似乎觉得这理由有点不务正业，托尼慢吞吞补充道，“是超英之间的事情。”
假的。布鲁斯迅速判断。
布鲁西在旁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有点好奇，”他体贴地另起话题，“斯塔克先生是为什么会想要成为超级英雄——无意冒犯，只是以你的条件，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在生死一线中游走吧？”
托尼微微一怔。
不是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但在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对钢铁侠突然有了别的意义。
“我成为钢铁侠，是因为我本来就是钢铁侠。”托尼笑了一下，“我们是无法分割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回答，托尼却说得比以往认真得多。
*
“钢铁侠。”
“喔噢，黑漆漆，你可是第一个让斯塔克等待的人。”
蝙蝠侠没有理会托尼夸张的语气。他从藏身的阴暗角落迈出，在哥谭略带冷淡的月光下现出身形。
托尼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心脏可不太好。我觉得你需要稍微温柔些对待它，而不是突然出现吓人一跳。”哥谭独有的气息仿佛受到了隔离，同样的月光照在托尼·斯塔克的身上，只是把那双漂亮得过分的大眼睛照得熠熠生光。
“韦恩说你有事找我。”蝙蝠侠不为所动地打断。
托尼像是笑了一下。他难得没有嫌弃对方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的蝙蝠侠。
“通过正式的引荐见见你，”他认认真真地说，“蝙蝠侠，这算不算是交朋友的第一步？”
“……”
蝙蝠侠无话可说。
他就知道斯塔克说有‘超英之间的事情要讨论’是假的——可专门跑一趟哥谭就为了交朋友？他之前怎么不知道斯塔克交朋友的方式有这么幼稚？
布鲁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打动了托尼，以至于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们已经见过了。”心里千转百回，也不影响蝙蝠侠对斯塔克的细腻心思给予直男的回复。
“而且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
从托尼的角度看去，蝙蝠侠猫耳尖锐冷硬，头盔的护目镜遮去了对方眼中的神色。只有露在外面的唇角不悦地下撇，似乎是在嫌弃托尼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托尼笑容一僵。说真的，他早就知道蝙蝠侠是个讨人厌的，不解风情的家伙。
但大约是蝙蝠侠那句“我所知道的钢铁侠……”无形中击中了托尼近来因为死亡迫近而分外彷徨的心脏，让他不自觉想要拉近自己与对方之间的距离。
——这都怪蝙蝠侠。
托尼忍不住想。他明明早就做好了独自奔赴死亡的准备，蝙蝠侠偏偏要说那样一句话，听起来就好像……好像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无声地注视和陪伴着自己。那个人坚忍如石，不为钢铁侠的任性产生任何波动，却又能够无限地贴近他心底的想法。
蝙蝠侠还没有走。
虽然给了托尼一个如此具有打击性的回应，但向来神出鬼没，从不浪费时间的哥谭骑士还站在原地，注视他的目光平静而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里，托尼甚至觉得自己在对方护目镜的反光里看见了某种温柔的神色。
托尼眨了眨眼，低头让阴影掩去自己眼里的反光。
再抬起头时，他还是那个骄傲灿烂的钢铁侠。男人扬着下巴，小胡子微微翘起，骄傲而矜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钢铁侠！愿意和你交朋友可是你的荣幸！”
“难道你要拒绝钢铁侠的友谊？”
蝙蝠侠沉默地伫立，过了一会儿，托尼才听见对方低沉着声音回应。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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