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区的闹剧,到了很晚才结束。
这些天,农场里的知青们也不好好干活了,整天浮躁的很,都在等着县城里的信。
双水村,
“二姐都被抓进去了,你还在磨着这根铁棒子,我让你磨,让你磨……”
周卫丽抢过她爹手里的铁棒,在院子里乱转悠,找着地方。
以前给她们扔过多少次,可都被他给捡回来了。
要不是这个铁棒不能吃,周卫丽真想把它给吞了,让她爹再也找不到这个东西。
“给我,我这次扔的地方,让他再也找不到。”
周卫东从三姐周卫丽手里接过铁棒,瞪了一眼他爹,然后出了门。
周向北还想去追,被周卫丽给拽住了。
“爹,你能不能别这样了,娘躺在炕上已经不能动了,就当我求你了,求你别磨那个棒子了。
二姐人还在看守所,你快想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啊。“
周卫丽在家都快急死了,她二姐当着那些人的面硬是说没拿她爷奶,二叔的菜谱以及那五百块钱。
公社里的人也在屋里搜了,没搜着。
就把她二姐给抓走了。
她娘又被小偷给踹的躺在床上不能动。
现在不仅整个村子,就连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她家有一本祖传的菜谱,还有五百块钱。
隔三差五就有小偷在她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她们还不敢出声,怕像她娘一样挨打。
“卫丽,卫丽……”
屋里炕上的赵玉兰喊着三闺女,让三闺女把尿壶给她拿过来。
她身上的肋骨被打裂了,吃喝拉撒都只能在炕上,连翻身都不能,一翻身就疼的不行。
肋骨上还贴着从赤脚大夫那拿来的狗皮膏药。
屋里,到处弥漫的都是难闻的膏药味。
“娘,爹实在是太气人了,他压根不肯管家里的事,也不管二姐,还说让二姐拿的东西交出来。”
周卫丽一边给她娘递尿壶,一边埋怨着她爹。
“卫丽,别和娘说了,娘现在不能动气。”
赵玉兰一动气,她胸口的被踢伤的地方,就疼。
她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早就动了气,额头上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卫丽,你离娘近点。”
赵玉兰这些年,还偷偷的攒下了九十多块钱,上次没有把家里的钱全都给大姐赵水芹。
她把放钱的地方和闺女小声说了说,让她拿着这些钱,去找公社里的领导求求情。
“还有,把你二姐偷来的那本菜谱,一定要小心藏好。”
二闺女被抓走的那天,赵玉兰就在家里的梁上吊着的那个篮子里找到了那本菜谱。
她刚嫁进周家的时候,听周向北说过,他爷爷是大酒楼里有名的大师傅。
这些年,她公婆和那个周老二两口子都是靠着这本菜谱在榕城扎了根,过上了好日子。
足以说明这本菜谱的珍贵程度,要不然,周老二也不会这样急哄哄的让公社里的人来这要菜谱。
有了这本菜谱,她们的好日子也快要来了。
她熬了这十几年,终于熬到让她翻身的时候了。
这本菜谱,成了她的命根子。
“娘,你放心,我藏的地方谁也找不到。”
周卫丽压低了嗓门,菜谱她们是找到了,那五百块钱,她和卫东,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
“周同志,周同志……你考上了咱这一片的状元!”
梁场长刚从县城回来,整个人亢奋的不行,手里拿着一张从县城带回来的名单。
听到梁场长的声音,周文和王红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梁场长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堆的人,就连县城报社的人也来了,要给周文这个状元拍照。
周文不喜欢高调,只是考的稍微好一点而已。
毕竟,她是重生的人,这些题之前就知道。
“周同志,快戴上大红花。”
县城里的人,还拿来了一朵夸张的大红花,那朵大红花比人的脸还要大,像个盆似的。
“小文,你成状元了?!!!”
周文考的这样好,王红梅比谁都激动,兴奋。
她抓着周文的胳膊,高兴的不行。
“梁场长,你快让我们看看,我们考上了没有啊……”
知青们抢过梁场长手里的名单,大声念着考上大学人的名字。
外面这样大的动静,就连刘玲玲也出来了,站在大门口,磕着瓜子,
“不就是考上了个大学吗,至于这样的架势吗?”
刘玲玲话里遮不住的酸气。
要让她去考,说不定她也能考上一个大学回来。
不远处的沈蓉,听说周文考的这样好,很羡慕,同时也很落寞。
“周同志,我们给你拍一张吧,你可是咱这的状元!!!”
报社的人脖子里挂着相机,见周文拒绝了,还不死心的劝着她拍一张。
周文当时并不想考太好,已经尽量收着了,可没想到还是这样。
“不拍了,只是考的好一点而已。”
她不想上报纸。
报社的同志见她执意不想拍,就没再劝她。
真是难得,考了这样的好成绩,成了状元,还不骄不躁的,还这样的谦虚。
不知道为啥,报社的同志打心里更加的佩服她了。
要是旁人像她一样,年纪轻轻的考上了状元,恐怕都巴不得上报纸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哪。
即使是他,他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看着门前树下她的侧脸,旁边是热闹的蹦跶起来的知青们,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编着两个麻花辫。
姣好的面容和清冷的气质,在这些人中,显得格外出众,又很和谐,就像是一副画一样。
报社的记者,忍不住偷拍了下来。
事后,梁场长对周文拒绝了县城报社给她拍照的事,还在感到可惜的慌。
多好的机会啊,能出名,为啥不肯出名啊。
为了庆祝农场的知青们考上了大学,梁场长专门把放电影的请了过来,给大伙放电影看。
知青们都搬着马札去占地方,电影就在农场西边的那块空地上放映。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不知道咋听到风声了,也纷纷跑了过来。
另外一边的王家,
杨絮云已经从公社那看到考上大学的名单中有她杨絮云的名字了。
她从公社回来后,他公婆的脸色就难看的要命,可见他们也知道了。
屋里坐着的不仅有她公婆,还有王家的其他长辈。
王宝牛的二叔,三叔,四姑……
王宝牛带着儿子,坐在了挨着门口的最末端。
看到他媳妇回来了,他就想站起来,被他爹一声警告似的咳嗽,刚抬起的屁股,又只好落了回去。
“回来了,你考上了大学,我这个公爹替你高兴。
可娃啊,这个大学,你能不能不上?”
王大贵开门见山的问她。
“我知道考上大学不容易,考上的人只有那些,你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爹在公社脸上都有光。
可你要是去上学了,你男人,还有你儿子,可咋办啊?”
王大贵把这些亲戚都喊了过来,就是想让这个儿媳妇当着大伙的面,表个态,最好是能断了上大学的念头。
“絮云啊,你爹说的没错,金疙瘩还这么小,他离不开你这个娘,你就当是为着孩子,委屈一下自己吧。”
杨絮云的婆婆也劝着她。
她不这样劝还好,她越这样劝,越让杨絮云坚定了心中去上大学的想法。
凭啥为了孩子,就要委屈自己?
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难道她当了娘,有了孩子,就不能为自己打算,为自己活吗?
“这个大学,我是上定了。”
杨絮云看向了缩在最后面的王宝牛,
“宝牛,你不是说支持我上大学吗?”
在她考试的那三天,王宝牛替她拦住了他爹娘,她打心里感激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这个男人虽然对她好,都他很懦弱。
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杨絮云念着他的好,包容了他的缺点。
这个时候,她多希望他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为她说话。
王宝牛站了起来,还没张嘴,就被他爹给瞪了一眼。
上次他把他爹关在房间三天,像是用光了他浑身的胆气似的。
“……俺……俺支持……”
王宝牛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拿着搪瓷缸砸在了头上,他捂着被砸中的头,连吭都不敢吭。
“宝牛啊,你可真傻。
你这媳妇去上了大学,还能再回来?”
王宝牛的二婶子,对这个侄子说的是心里话。
“我可以给你们写一封保证书,我保证我念完大学,还回来,并且和宝牛不离婚。”
听了杨絮云的话,王家人都纷纷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想让杨絮云上大学的原因,就是怕她将来不要王宝牛。
怕她去了城里,接触到比王宝牛好的男同学,眼界变得高了,这样的事不稀罕。
“大哥,俺看行。”
王宝牛的三叔小声说道,要硬是不让她去上这个大学,恐怕她闹着要和宝牛离婚。
她想上就让她去上,但就是不能上出来后,嫌弃他们宝牛。
王家其他人,也觉得行,宝牛媳妇是个大活人,又不能整天把她绑在家里,锁在家里的。
后面,王大贵让儿子去农场把杨絮云的爹接了过来。
父女俩人给王家写了保证信,并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王大贵才肯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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