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 第104章 玉兰树和过厝
    前千户所边上有个三潭村,里头住着的大多都是随军家眷,说是村落,但都快赶上镇的大小了。


    甘力原本想在泉溪或者泉州置屋,可若如此,他与甘嫂真真是聚少离多了。


    他从副百户擢升百户,在三潭村上也分得一处不错的宅院,每月俸禄使得起三五个仆妇小厮。


    原本谈栩然都给甘嫂留好院子了,可想想也是,夫妻哪能不住在一起呢?


    不过甘嫂的身子月份尚浅,不管是陈舍微还是甘力都不敢叫她在路上颠簸。


    可是以谈栩然未雨绸缪的性子来看,不可能心中存了前世的隐忧还迁就甘嫂住在泉溪。


    更何况乡间习俗,总觉妇人有孕家中不能动土,新宅虽只是修缮,但也算了。


    所以思来想去就唯有将甘嫂托付到王家住上两个月,留够人手,严守门户,倒好过在路上奔波。


    甘嫂一去,自带了甘力手下几个精兵,王吉当然乐意了,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早早都把房间给打扫出来了。


    等月份稳当了,陈舍微反正总往千户所去,可以顺路带着甘嫂一道去新宅,这都是方便的事。


    甘嫂善解人意,谈栩然只说自己梦兆不详,她就明白了,柔软又温暖的手轻轻按揉着谈栩然的肩头,道:“我就说了,那天饭桌上就觉你整个人绷得紧。原来是这样。”


    谈栩然还想把由头说得再详细,甘嫂却道:“别说了,不吉利的梦还提它做什么?左右是与孩子有关的吧?咱们做了娘的女人,就是这样的,有点什么不吉利的,半分也不愿叫孩子沾上。”


    甘嫂懵懵懂懂的,却猜得极准,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谈栩然却觉得心肠都被揉碎了。


    她不是这样脆弱的人。


    谈栩然发觉面上微湿,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竟是泪。


    上一回落泪,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谈栩然看着指尖黏着的泪珠,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甘嫂和甘力成婚晚,其实年岁比谈栩然和陈舍微都大些,是名副其实的嫂子。


    疼弟妹的心同疼弟弟是一样的,她忙细细替谈栩然揩了眼泪,竭力压抑心中不舍,笑道:“幸好这两年小弟争气了,咱们想住哪就住哪。咱们也别太舍不得了,我听你大哥说,小弟在三潭村也能分得屋舍,你大哥早都把地盘划好了,咱们两家的宅院在三潭村是紧挨着的,你瞧小弟两头跑多累,等宅院规整好了,他忙起来也能在三潭村小住几日,你也可以跟着来,就当散心了。”


    原本是担心甘嫂会介意自己被撇下,到头来反而被她安慰开解了一番,谈栩然心里再没有什么滞涩。


    留下几个仆妇小厮看守门户,在离前世那个日子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一家人就往泉州去了。


    其实有前千户所镇守着,哪有成批成批的倭寇进犯?


    可即便只是闲散游寇,叫普通百姓碰着了,那也是一眨眼就投胎的事。


    前世,几海船的倭寇从一隐蔽的海湾登陆,前千户所调兵追击,后方反而空了,这才给了一群贼寇可乘之机。


    眼下,甘力接到调令,刚抱拳要应下,忽然就想起谈栩然那日在餐桌上的担忧来。


    他也不是光长身量不长脑子的性子,斟酌片刻,就道:“大人,这几日雨水多,我瞧着田里开凿水渠泄涝也缺人手,是不是留下……


    话未说完,就见千总大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将手里的军令一把掷到甘力面上。


    军令不过是硬皮黄壳纸,可使了力道,磕得甘力鼻梁破皮,对甘力这种血性男儿而言,此举羞辱意味极重,但还是忍下了。


    “以为有个什么鸟知事做兄弟,又搭上了指挥使,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


    甘力不争辩,立刻跪下道:“属下绝无此心!”


    闽地雨水多得像寡妇泪,立春到谷雨下的雨都算做春雨,小满到夏至的雨又是梅雨。


    梅雨过后,晴朗的日子也像做贼,藏着掖着,时不时就被冗长又吓人的颱风季给逼回去。


    不过还好,陈舍微和谈栩然迁入泉州新宅的时候,那爽朗温煦的天气,仿佛是老天爷给他们的迁居贺礼。


    瓦蓝天空下,万里无云,而满树玉兰花开,花朵硕大而丰盈,似乎就是白云歇在了枝头,偷一日懒。


    陈绛看得几乎失神,白花蓝天,美得简素又震撼。


    原本搬了新居,虽然陈舍微说夏冬两季也能回泉溪住,但陈绛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看眼前这树玉兰,几乎立刻就将她的心填满了。


    她知道,不论在哪里,只要有爹娘在,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闽地过厝(乔迁)规矩很多,除了要在吉日吉时进宅之外,还要备好祭品祭祀,门前灯笼要提前写好主人姓氏,窗门也要张贴窗花对联,家中女眷还要穿簇新红衣红鞋。


    大部分东西郭果儿都备好了,陈舍微只要抬抬脚,说说吉祥话就行了。


    只是这满宅院的红喜色和一身红妆的谈栩然,总是叫他生出错觉来。


    门前爆竹响,仆妇们抛洒着盐米驱邪,又争前恐后的将铜钱扫进来。


    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仿佛今日是他与谈栩然成婚之日。


    叫别人在外院吃喝着,一家三口反倒只用了一碗热汤面,径直在小楼安置下来。


    陈舍微从敞开的西窗望出去,瞧见回廊上阿巧和小荠正从两边绕过来,将竹衣卷帘一副副放下来,贴着栏杆固定。


    看似是虚掩住了满是昏黄的烛光不外泄,但竹衣质地朦胧,好似薄黄的纱布,根本也兜不住什么,站在小院里抬头看一楼,什么都看不分明,但又觉得光影纠缠,欲说还休。


    原本见谈栩然在屏风后脱下来了红衣红裙,陈舍微心里有点说不上的失落,可她挽着微湿的发一出来,还是一身红里衣,低头趿着红绣鞋。


    陈舍微眸色沉沉的看着她,他脑海里有原身的记忆,但也只是大略,除了初来时谈栩然盖头下的面孔在脑海中瞬息一闪,再没看过其他的片段,他也不想去翻捡原身的记忆。


    他与谈栩然的记忆,他会自己创造。


    谈栩然本就觉得陈舍微今日看自己眼神怪怪的,听他轻声道:“夫人,今日好像新娘子。”这才明白了缘由。


    谈栩然另一只足还没套进鞋里,忽然就懒得穿了,朝他一伸手,陈舍微当即意会,快步走近将她抱起。


    “那郎君还不快些,一夜值千金呐。”


    雪白赤足悬空荡起,谈栩然柔软的贴着他,搂着他的脖颈,气息如兰,勾得陈舍微什么都来不及说,直接含吻住红唇。


    帐是红纱帐,被也是红被,不过发丝是乌黑的,躯体是雪白,全然散落在红软之上,只这三色泾渭分明,看得陈舍微要癫狂了。


    红烛将燃个彻夜,叫他看清美景,绝不放过一丝一毫。


    谈栩然跌在松软的被面上,心中大石化解,肉身和魂魄都轻盈无比。


    见他眸中火焰熊熊,故意叠臂微蜷,轻喃道:“有些冷呢。”


    身子立刻被打开了,血都是热的,哪里还冷呢?


    何为□□,陈舍微算是身体力行的明白了,但他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


    今夜,谈栩然分明没有用任何言语或是器物束缚他,支配他,可他依旧觉得自己像是被她捏在了掌心。


    若是她不真切的喊停,只是口是心非的说足矣,他觉得自己会永永远远的为她掌控。


    什么理智道德都不要了,现世生活又有什么趣儿?


    他不要,他不要,他只要眼下。


    既是新婚之日,红烛自然要彻夜燃到天明。


    只是守夜人早就被声浪惊得避开,歇在茶室不敢出来,所以那长长的蕊心也无人去剪。


    灯蕊太长,烛火变得有些虚虚闪闪,可映在帐上人影还很清晰,只是更迭了姿势。


    蜡烛燃烧出的凹陷里,灯油都要盛不住了,要满溢出来。


    过长的蕊心搭在一边,烧出了一处外泄的缝隙,蜡油就滴滴落落的从烫软的凹陷中漏了出来,一滴滴顺着柱身淌下去,积在金银烛台上。


    最后实在烧尽了,蜡油也融无可融,蕊心才灭了,飘荡出一缕依依不舍的青烟。


    窗外天光大亮,到底是燃到了天明,彻夜不眠不休了。


    喜烛吉利,怎么会丢呢?


    就等着融上一融,再倒进模子里,捻上灯蕊,就可日日见光了,照亮夏之纱帐,冬之棉帐了。


    新居里伺候的,有些是郭果儿新买的人,头一日总要来见过主家。


    郭果儿传了几次话了,阿巧只回说主人昨日奔波劳累,眼下还睡着,叫他们过了午时再来。


    话一说出去,阿巧心里泛嘀咕,“午时会不会太早啊?”


    她往小楼上一去,却见谈栩然已经醒了,约莫也觉腰膝酸软,懒得穿衣,未着寸缕的拢在一件棉袍里,歇在一楼回廊的朱漆红椅上,瞧着窗外的老松出神。


    “夫人您醒了?”阿巧有些埋怨的朝里瞧了一眼,道:“怎么不多睡一会,爷还睡着呢。”


    “他自然是累一些的。”放开之后,陈舍微会这样狂放而不知节制,谈栩然其实有些没想到,


    不过么,她很受用。


    阿巧还是在室女,对谈栩然这话只觉糊涂。


    不过观谈栩然肤光莹莹,只是嗓子微哑了些,她想着,大约少爷真没叫夫人吃什么苦头吧?


    可是为什么听着声响会那么痛苦,又那么叫人心里酥麻?


    阿巧闷头瞎琢磨,脸上一会一个表情,看得谈栩然忍不住轻笑,点了点她的脑门,道:“傻丫头,等你经了人事就晓得了。”


    阿巧满脸通红,嗔道:“夫人胡讲什么。”


    忽然屋里一阵响动,阿巧觑了一眼,急忙避开。


    陈舍微赤身从帐子里跌下来,又赶紧从床上扯过被子遮着自己。


    他歪头觑了一眼,见回廊上只有谈栩然一人,竹帘也都还掩着,这才搓搓脸,用清茶漱了漱口,抱着被子走过去。


    “袍子也不裹一件,愈发没脸没皮了。”谈栩然没转脸,懒懒散散的歇在摇椅上。


    小楼有仆妇一日两拖,木板干净的拿白帕子都擦不出灰来。


    陈舍微裹着被子席地而坐,小心翼翼的问谈栩然,“夫人,要不要沐浴?”


    “方才擦洗过了,就不烦灶上又烧水了。”谈栩然说着却见陈舍微神色有异,像是在担忧什么。


    她侧过身去,倚在扶手细细赏玩他躲闪的眼神。


    “噢,夫君说的可是,遗在妾身子里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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