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再度惊动了邓布利多教授。斯内普住进了医院,而布莱克被叫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为了保密,教授决定不公开对他的处罚,没人知道他跟布莱克谈了些什么,当布莱克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的朋友们都在寝室里等着他。
一回到寝室,首先接触到的就是詹姆斯恼火的目光。布莱克满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来自詹姆斯的怒吼甚至老拳,没想到,詹姆斯还没开口,他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卢平一记拳头。
“西利斯·布莱克!你想让我——让我们都变成杀人凶手吗!”卢平发出难得的怒吼。
布莱克揉着红肿的脸,沉默不语。
“还是说,你想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卢平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
“放心吧,莱姆斯,”布莱克终于开口,“你的秘密不会漏出去的,邓布利多教授说……”
“我是在担心这个吗!”卢平凶巴巴地打断他,“要知道,你和我——我们大家,差点杀死一个人!是一条人命!你毫不在意吗?”
一旁的詹姆斯沉默着,摘下他的眼镜,又戴上;彼特一直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在意。一想到可能会伤害某个人的生命……”半晌,布莱克轻声说,“我从小看着他人的死亡长大,这对我的家庭来说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可我在意。”他停顿了一会儿,“但是,一想到那个人是斯内普,我似乎就不那么在意了。”布莱克猛地抬起头,直愣愣地迎向面前三人惊愕的目光。“是的,我不在乎他的性命!我想不出让我在意的理由……”他的三位朋友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闪着危险的光,还有一丝迷茫。
卢平似乎有点泄气,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疲惫地出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詹姆斯沉稳地开口:“西利斯,没有人想要指责你,我只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就是想那么干,所以我就干了,就是这么回事。”布莱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仿佛试图说服自己。“我看我骨子里就是‘布莱克’家的人……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
卢平冷冷地接口:“我骨子里是狼人,所以我就该四处去咬死人类,是吗!”
彼特也喃喃地开口:“我该及时阻止大脚板的……哦……我实在不应该……”
一时间,寝室里充溢着尴尬的沉默。最开始谁也没料到这件事对他们产生的巨大冲击,现在却不知该如何了结。
“照我看,你们骨子里谁也不是。”詹姆斯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平缓,却很有力,其余三人都转头盯着他。他伸手指了指布莱克,“你是西利斯·布莱克,”他又转向卢平和彼特,“你是莱姆斯·卢平,而你是彼特·佩吉鲁。就这么简单,何必搞复杂了?”他走到布莱克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尤其是你,西利斯,你是格兰芬多的布莱克,是我们的大脚板……你已经过了拿你的家族做挡箭牌的年龄了!”
大家都看着他,他们知道,虽然詹姆斯只在对布莱克说话,可实际上这些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包括他自己。
“你的姓氏不能再成为你的理由了,你所做的一切是出于你自己、为了你自己,也该由你自己承担。”
“这叫什么?责任感?”布莱克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说话开始像莉莉了!”
“因为莉莉说的是对的!”詹姆斯平静地说,“如果你认为你能够负起责任,那么就去干吧!相反,如果不行的话,那你就趁早说‘对不起’!”
沉默了好一阵,布莱克忽然轻声说:“对不起……”
“你好像不该对我们说!”
“不!”布莱克坚决否定。要他对斯内普道歉?永远不可能!
“好吧、好吧……”詹姆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估摸着自己可能也永远做不到。其实道歉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他们和斯内普不可能就此和解。“反正斯内普不会接受任何解释,他一定快气疯了……”
“可是,你毕竟救了他一命……”彼特说。
“噢,那样更糟……”詹姆斯苦笑。
“他一定恨死你了!”布莱克忍不住插嘴道。
詹姆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忘了是谁惹的祸吗,臭小子”。
“现在莱姆斯的身份、还有我是阿尼马格斯的事已不再是秘密了,搞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再有秘密……”
彼特插嘴:“可是邓布利多教授保证说……”
“是的,我们一直靠着教授的理解和宽容保护着我们的秘密,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宽容,也不会永远有人愿意理解我们!”
“没错,”卢平说,“如果斯内普真的把我的事宣扬出去,我想我能够理解。秘密总有泄露的一天……我想我会准备好的!”
彼特勉强笑了笑,而布莱克则挑了挑眉,“秘密这东西,就是用来被窥探、被泄露的……还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没有所谓的挡箭牌了呀!”
“那也不见得!”詹姆斯笑着说,“我们几个还可以帮你挡一挡,假如你愿意。”
布莱克瞪了他一眼,却完全没有威慑力。他急急地转过身,假装望着窗外。他控制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的背影显得太僵硬,他可不愿让他的朋友们知道他被一句真诚的笑话给感动了……
斯内普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伤并无大碍,但他无法忘记那个充满恐惧的满月之夜。他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布莱克和波特他们的阴谋诡计,他们联合起来把他骗到狼人跟前,妄图置他于死地!这群善于伪装的谋杀犯!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詹姆斯·波特——那个他最痛恨的人——竟然救了他的命!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恶心得想要呕吐。他宁愿丧生在狼人的利爪之下,也好过受到这样的侮辱!但他心里很清楚,他没法回避这个问题。一个巫师拯救了另一个巫师的性命,从此这两人之间就会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即便他们还只是魔法学校的学生,并未成为真正的巫师,这一点也同样奏效。这种想法几乎令斯内普发疯,他甚至恼火自己不曾在那晚死于狼人的尖牙!
邓布利多教授刚走进病房,斯内普便迫不及待地将那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邓布利多教授并未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最后他说:“噢,是的,我想我知道这一切。”
说实话,斯内普并不感到多么惊讶,他认为邓布利多教授理应知道这一切,他早就怀疑教授老早就是知情人之一,可他还是忍不住对他们的老校长产生一丝怨怼的情绪。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先生!可你让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和一只随时可能失去控制的危险狼人同处一室!”
“我承认狼人具有的危险性,可是也不尽然。”邓布利多和蔼地说,“至少在卢平入校以来的整整五年里,霍格沃兹的学生们还从未受到过来自他的威胁……”
“我差点被他咬死了!”斯内普咬着牙,阴郁地说。
“噢,布莱克的行为的确过于恶劣,我会让他意识到这一点。”
“他是一个谋杀犯!”
“幸好他并不真的是。”邓布利多从半月形的眼镜片上方看着他,斯内普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布莱克真的是杀人犯,那么他就不会只是受了点轻伤躺在病床上这么幸运了。
“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将卢平的秘密公开,先生?”
“这就是我想要请求你的,斯内普,你能否为我——为卢平先生保守这个秘密?”
斯内普发出一声尖厉的冷笑,“为什么,先生?他是一只狼人!他无法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若无其事地在霍格沃兹上学!”
“他的确不能假装自己正常——他也不必假装——不管我的学生是什么人、或是什么身份,我都希望他们能有学习魔法的权利。”
“其他学生也有知悉真相的权利!”
“他们当然有权知道真相。”邓布利多说,“但每一个人也都有保护自己秘密的权利——每一个人,斯内普先生……”
邓布利多盯着他,目光和善而又威严。斯内普想要反驳,可喉头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毫不怀疑邓布利多洞悉真相的能力,他觉得他的话是有所指的……但他不能确定。
他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可他的秘密威胁到他人的安全!”
“我向你保证,斯内普先生,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件。”邓布利多的保证是不容他人起疑的,他略一停顿,接着说道,“更何况,我相信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反省了……波特先生及时救了你,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此事不提便罢,一提起来,斯内普不禁无名火起。他恼火地大叫:“才不是这么回事!他不过是因为害怕事情闹大受到牵连而临阵退缩!这都是他的阴谋,我宁愿死也不要他来救我……”
“你觉得波特先生并不想来救你吗?”
“他当然不想!他和那个布莱克一样,巴不得看我的笑话……”
“可他最后还是救了你。”邓布利多说,斯内普又说不出话来了。
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他,“伤害一个人易如反掌,救助一个人却是难如登天。我们可以想象波特先生也在和自己的偏见作斗争,我想你可以试着去体谅他的努力。”
斯内普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他紧紧抿着嘴,别扭地一言不发。
“西弗勒斯,你很聪明、很有天分,也很执著……”邓布利多缓缓地说,“我曾说过我不会插手你的选择,那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相信你能够作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选择——无关对错,而只关乎自我……莱姆斯是个好孩子,变成狼人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但他学着去面对,他拥有两种身份,却要将它们融成一种生活——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只不过外表不像他的生活那样危险罢了。很多时候他无法控制地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伤害到他人呢?谁又敢说自己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不愿被别人察觉的秘密呢?再过两年,你们都会成为独挡一面的成年人,成为真正的巫师,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学会设身处地地思索问题,能够更好地理解他人、体谅他人——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自己!”
斯内普沉默着,细细咀嚼校长的话。他承认他永远也学不到校长那样的宽容和理性,但他的话还是令他动容。“设身处地”,这个词好像离他那么遥远,但当他真正开始思索卢平的境遇时,竟感到一种异样的不安,他仿佛能体尝到他的孤独,明白他恪守秘密的辛苦。邓布利多的话中还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他说不清,只觉得他的话正是自己的写照——恐怕也是大多数人的写照。
停顿了一会儿,邓布利多接着说:“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答应我的请求,但我不想那么做。我尊重你的意愿,因此我并不是在要求你,而是在请求你。西弗勒斯,保守他们的秘密,好吗?”
斯内普几乎要在心里放过卢平了,但他仍对詹姆斯的事无法释怀,“那个波特,他甚至是个阿尼马格斯……谁知道其他人……”他恨恨地嘟囔着,邓布利多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斯内普终于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一旦把波特的事揪出来,就势必会牵扯到卢平的秘密。如果他愿意为卢平保守秘密,那么就只能对波特的事也同样保持沉默。
良久,斯内普终于轻声说:“好吧,教授,我答应你……暂时保守他们的秘密。”他又迅速补充道,“但这并不代表我得永远……”
“是的,我知道,决定权在你手里,”老人微笑了,“所以——非常谢谢你的决定。”他慈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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