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欲说话的北恕, 那人便后退了两步,不再敢上前。
彻骨的寒意。
“继续。”他如天神般宣判着。
随后冷冷地瞥了一眼被钉在柱子上呲牙咧嘴的北辰故,没管他, 转身,朝黑甲卫伸手虚空一抓, 先前被打断的画面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闻砚的搜魂来得更加猛烈而有效, 黑甲卫的神魂因为他的震怒而燃烧着, 撕心裂肺的疼痛。
画面中出现的是黑甲卫寻至灵脉的核心地段,布下巨大的爆裂阵法。
天摇地动间,碎石滚落, 巨石盖天。
少女九死一生地从灵脉中逃出, 可她身边的臣下却没有出来。
闻砚看到少女望着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山洞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疼,在这个画面出现的那一瞬间,伸手掐去。
搜魂停止。
余绯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被公之于众。
转头却看到男人周身的气势荡得可怕,脸上是比她还要动怒的神色。
她从未见过的。
余绯抿了抿唇, 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闻砚一直看着她, 紧绷的下颚线这才松下来。
绪寒看他这模样便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转身坐回主座。
“妖君,您与长老们也都瞧见了,您的好儿子到今日还想杀我呢。”余绯冷声。
妖君再清楚不过, 眼下的局面他们只能认栽,但求余绯不要把此时公之于众。
他沉了沉息, 道:“你想要什么。”
“凰族参加万族对战的资格。”
北恕急切:“我答应你。”
余绯:“还有。”
在妖君隐忍的目光中, 余绯的声音冷漠得近乎凝结:“妖族退出此次万族对战, 北辰故入神坛, 由神坛进行审判。”
“你!”
“你什么你。”梦冥被气得半死,“戕害神族,闻砚没当场杀了他算他走运。”
闻砚不置可否。
祝康也道:“妖君,莫要得寸进尺。”
北辰故疼痛难忍:“父君,救儿臣!”
闻砚漠然转头,心念一动,地上那另半截断箭便随他心意而动,猛烈地刺入北辰故的右肩胛骨。
“啊——!”
“住手!住手!”妖君眼中悲痛万分,“我答应,我答应你!”
余绯没管妖君,只觉得闻砚的状态不太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闻砚看着她被烧燎的衣角,搓了搓指尖,忍了下来,最终只是说了声:“小心些。”
看到余绯乖巧地点头后,北辰故身上的两支断箭又被一股强大而霸道的力量拔出,血肉飞溅。
“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大人万年避世不出,如今出世,你们不列道欢迎就算了!居然还敢来偷袭?”落刑游到绪寒肩上,此时也不管讨不讨厌绪寒了,他只觉得这个位置能更威风些。
圣灵训话,无人敢应。
“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你以为这三箭能伤到谁?赶紧滚回家修炼去吧你,也不嫌丢人?”
“哦,这就是你家,那你滚出去修炼,别在这碍我大人的眼!”
“噗——”北辰故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闻砚看差不多了便将落刑召回,小蛇安安分分盘踞在他的左耳上。
众人此刻看着这一幕,才想起来,这个常年左耳盘踞着小蛇的秋神大人,在万年前,是六界神海都臣服的神君,是仅此于天道之下的存在。
妖族这一局,输得彻底,并且输上了今后长久的岁月。
闻砚自始至终都没发表什么意见,可这并不代表他没生气。
男人鲜少用睥睨的眼神看谁,可此刻,他就以这种眼神横扫面前的所有人,沉稳的声音响彻大殿:“不是什么人都够格求娶神族,妖族,好自为之。”
语罢,转身离去。
绪寒第二个动身,路过想去扶儿子却不敢动的妖君时深深地看一他一眼。
那一眼,威胁、警告、不屑皆有。
祝康跟着离去。
余绯脑中还在回想方才闻砚说的话是何意,直到天禄小声唤她才回神。
她和妖君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对长老们谦谦一拜,道:“有劳各位长老今日亲临,见笑了。”
目光移至地上苟延残喘的黑甲卫停了瞬,随后也转身离去。
梦冥和天禄跟上。
殿中一团乱麻,诸神都不想多待。
*
夜风习习,余绯觉得又有些冷了,天禄替她拿出白羽大氅。
“万族对战的事已经确定下来。”余绯披上后从怀中拿出一张名单,交给天禄,道:“小鹿,你即刻回梧丹,将名单上的人都带来,要快,不然赶不上。”
梦冥:“路上小心。”
“是。”天禄领命,朝梦冥点点头,转身进入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啧。”梦冥往前走了几步,没看见祝康他们,“这几个人呢,走这么快?”
余绯摇摇头,埋头走着,心中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有些太多了,北辰故的袭击也超出了她的预料,她需要理一理。
梦冥陪她吹着冷风一路走着,用留音玉与祝康传讯的手指也没停下。
梦冥:“人呢?”
祝康跟着绪寒,很快回复:“追着绪寒出来的,他得有人跟着。”
“那闻砚呢?”
“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影了,留音玉也不回,估计御风走了。他今日动了怒,虽没怎么表现出来,却也怪吓人的。”
“怎么动那么大气。”
梦冥将消息发了出去,又给闻砚传了讯,却不见回复。
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还在沉思的余绯。
少女被灼灼的目光打断,偏头看她,“嗯?”
梦冥摇了摇手中的留音玉,“闻砚联系不上了,你试试。”
“哦。”余绯点头,拿出留音玉,手指点了几下,发了条传讯。
不过两息,她手中的留音玉便闪了闪,余绯看了眼,道:“回了。”
梦冥黑了脸。
不把我和祝康放在眼里是吧。
余绯点开他的回讯,发现他直接传了段声音来。
“怎了?”
男人的声音低醇如古琴悠远的弦动,余绯摸了摸耳朵,回了他一句“无事,梦冥找你”。
那边却再无回讯。
余绯把讯息给梦冥看,却见冷艳的女子斜睨着她,一副什么都看穿了的样子,道:“别理他。”
“是他没理你。”余绯纠正道。
梦冥气得揪着余绯就掠影往回飞去,身后追出来的言庭来不及叫住余绯,只能眼看她离去。
*
妖宫南边有一处揽月湖,两端卷起如月牙弯弯,湖面如镜,柳树依依。
上月尖处,一处精致大气的竹楼建造在湖面上。
女子一身黑裙站在黑夜里,身后烛火点点,她怀中抱着一盒鱼食,左手拈着几粒,倚在窗边,轻轻洒下。
湖里的灵鱼一涌而上,争相夺食。
湖面被搅起不小的动静,却没有泛起一丝淤泥。
女子身后的竹椅上,闻砚静静地坐着,衣角落在地上,却纤尘不染,他面前悬挂起的小壶中煮着沸腾的山泉水。
男人放下留音玉后一直垂着眸,看着面前的几种茶叶沉思了会儿,抬手拿起中间的松针茶,慢条斯理地煮起茶来。
黑裙女子听着身后的动静,想起很久之间的事情,笑道:“您还是和从前一样。”
闻砚手中动作没停,行云流水的动作宛若一幅宁神的画,松香清幽,缓慢的透出清雅之意。
“你与从前也一般无二。”
女子转过身来,蛇瞳中的温柔之意一眼明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相貌还是变了的。”
她放下鱼食盒,轻声问:“大人怎么寻到我的?这一万年来,我从未联系过神海。”
闻砚收起滚着水的小湖,抬头看着她,直白道:“今日你不是见到绪寒了吗。”
“哦。”她点点头,并无情绪,“他告诉您的。”
“大人此次来,是想让我回到绪寒身边吗?”
闻砚听出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但他摇了摇头:“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迎着她不解的眼神,闻砚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你死后他恨我入骨,与我大战多日,如今他已是四季之主。”
女子愣了愣,却是朝着闻砚问了句。
“您输给他了?”
闻砚拈着茶盏的动作顿住,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只是嗯应了声。
女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道:“那大人此番来是为何。”
“元丹。”
女子恍然。
“当年大人强取天道之力,赐我一线生机,让我能重新转世。”女子眼中的温和被感激取代,可她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却不想就因为我贪恋这人间,重凝元丹,竟又酿成了祸事。”
闻砚皱了皱眉,虽不知是何事,仍旧淡声道:“因果人心难测,不必全归错于自己。”
“那大人可曾因为此事被天道为难?我听闻大人消失匿迹万年。”
闻砚眼神粼粼,默了阵,没答她的话。
女子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直看着他。
闻砚最终笑了笑,道:“以天道之力重凝的元丹力量蛮横而强大,万年前我曾对你说,若是能成功转世,便去神海寻我为你压制,否则你无法承受元丹中的天道之力。”
因为绪寒的缘故,闻砚对她算得上照顾,哪怕是隔了万年也一如从前。
女子心中感动,盈盈一拜,道:“大人,世事无常,我自知为神海带来了多少灾祸,已无颜再面对您与诸位神君。且这一世,我也遇到了对我极好的亲人,元丹的力量也因为一些变故而变得没那么蛮横,大人尽可放心。”
女子眼中满是似水的柔。
闻砚问:“娇韵?”
小离颔首,没太惊讶:“大人知道的不少。”
闻砚看着她的平静和婉的目光,觉得有些眼熟,想起余绯眼中也总是沉静安然的,只是她的目光更加似水无波,而余绯的目光中则带着几分神采奕奕。
男人没说话,想起今日绪寒对他说看到她了的时候,他其实是不信的。
但直到他给黑甲卫搜魂,因为愤怒而直接调取了他所有的记忆。
于是他便提前看见,在誓山前,小姑娘一脸忧心地查看着天禄的伤势,她身边站着梦冥。
而两人不远处,站着的是小离和娇韵。
她的那双柔意蛇瞳,与万年前一般无二,难怪绪寒能一眼认出。
直到他看见这双眼睛,他才知道,她真的复生了。
但他没让这些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不动声色地跳过了。
不过今日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问一问元丹的事,他复又问了小离一遍元丹,在得到她说已经确定无事了的回答后便不再开口。
看了看手中没有亮光的留音玉,闻砚起身,与小离辞别。
“大人!”小离叫住他。
闻砚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叫住自己,停在原地,等她开口。
“绪寒他此番来妖族做什么?”女子温柔的声音有些破碎。
闻砚扬了扬眉,回头道:“万族对战,他代表神海参加。”
小离向前两步,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面前柳影飘飘,早已不见人影。
作者有话说:
小离:嘿嘿没想到吧本姑娘又回来喽!
第四十二章
余绯被梦冥一路带回别院时, 已经月上中天,她简单洗漱后坐在书桌前整理着手头的事。
关于青鸾族处罚的少主令早已经传到梧丹神鸾十二族,消息甫一公布, 余绯的留音玉便没停过。
无非都是些规劝和质问余绯的,但她在经历了誓山之事之后便清楚, 治下不能一味地忍让。
她长指飞速点着, 逐一回完所有消息, 心中也不曾动摇半分今日的决定。
少女放下留音玉,奔波了一整日,双手撑着脑袋轻轻地按着, 敛目思索着要如何从妖君嘴里套出她想要的东西。
夜静时分, 虫鸣阵阵低下。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余绯辨出是元叔的气息,轻轻道了声“进来吧”。
元叔端着一碗羹汤,走至书桌前,将羹汤放下后才道:“殿下, 早些歇息吧,您今日伤神了。”
余绯笑笑, 扯过羹汤,用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着,“知道了元叔,您也早些歇息吧。”
元叔点点头, 看着余绯满眼心疼,却知道自己帮不了她什么。
余绯喝了几口羹汤, 突然抬起头, “元叔, 此次万族对战幻族来的是谁?”
“幻清公子没和您说吗?”元叔有些惊讶, 他以为按照幻清与余绯的关系,余绯早就知道了。
可实际上,自从余绯和幻主将姒羽与幻清的退婚事宜敲定后,幻清给她传讯的次数便少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幻主安排了其他事忙的。
余绯拿出留音玉看了看,发现幻清这些日子给她的传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摇摇头。
元叔叹了口气,道:“这次幻族少主与二公子都来了,还有世家里几位修为出色的,只是”
“什么?”
“此次是二公子主领幻族。”
余绯有些惊讶,问:“幻清带队?幻主竟没有把这机会给幻启骏么?”
一族中通常会选出一位主领者带领队伍参加万族对战,而主领者拥有调派人员、裁定决断的权利,通常由该族的少主或能力格外出众者担任。
幻清实力是不差,但幻主一直偏爱幻启骏,万族对战十年一次,以前这个位置也都是他的,这次突然变成了幻清,余绯有些惊讶。
她不相信幻主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想要弥补这些年来对幻清的冷落,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幻启骏失去了这个资格,才会轮到幻清。
元叔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斟酌了一番,道:“外界什么消息都没有,殿下若是心存疑虑,不妨待二公子来了再仔细问他。”
“我知晓了。”余绯应下。
元叔躬身:“那臣下告退了。”
余绯抬首。
“诶,元叔。”
“秋神可回来了?”
元叔脑后划过一滴汗,他也是下午才知道与殿下一起来的这几位一位比一位厉害。
“一刻钟前已回来了,神君们的居所都在西四院。”
余绯收回眼神,“嗯,知道了。”
元叔轻声退出,为她掩上门。
余绯叹了口气,四下无人,她任由自己软在藤椅上,斜靠着看着窗外的点点星子发愁。
若是幻清主领幻族,那么比赛时,她极有可能在第一轮就会和幻清对上。
这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她便给幻清去了条传讯。
“很么时候到妖族?”
虽然是半夜,但那边很快回讯:“怎么?要来给我助威?”
余绯笑了笑:“没这个可能了,凰族也要参赛。”
“!?”
“我怎么不知道??”
“凰族收到帖子了?”
“你现在在哪儿??”
“妖族。”
幻清愈发激动:“你去妖族?你不是从来不参加万族对战?”
余绯鼓着腮帮子,没回。
那边却还在继续问着。
“你领队?”
“什么意思?”
“……我不会要和你打吧!?”
“我不想活了!”
余绯盯着疯狂闪烁的消息眨了眨眼。
——自余绯七千岁把幻清打败后,打不过她一直是幻清的心头伤。
“谁让你当主领的来着。”
幻清冷笑:“呵呵,幻启骏自己不争气,不能怪我。”
余绯手指戳了戳手心,想了想,“他到底怎么了?”
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回。
“等我来了再说。你现在在哪儿?”
余绯和他约在了揽月湖的茶馆,又问他什么时候到。
“后日吧。”
“不是,怎么约在外边,不请哥哥去家里坐坐?”
“哦,再说吧。”
“?”
“你这狗脾气真是,我还不稀得去呢。”
余绯懒得再动手指,直接对着那头勾着笑,不怀好意道:“你千万别来,怕你一来就被吓死。”
清晔岛的神祇现在可都在我院里呢。
“”
“神神叨叨的。”
余绯把留音玉挂会腰间,将头轻轻靠在臂弯里,余光瞥到它依旧还在闪烁着幻清的传讯,却没管,方才脸上的笑意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表情。
少女起身将窗户关上,褪去衣衫,卧在床榻上,很快沉沉睡去。
东院熄了灯。
拿着最新的万族对战名单而来的闻砚到时,恰好赶上她关窗灭灯,他敛起气息隐在夜里,余绯因此没有看见他。
他却将余绯看得一清二楚,姑娘洁白无瑕的小脸又瘦了一圈,眼下的乌眼青好像自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没消下去过。
她在外人面前时,总是沉静镇定的,只有在他们这几个还算相熟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这个年纪的俏皮可爱。
可她一个人时,又好像总是心事重重,脸上看不见愁绪,却藏在眼底。
闻砚手中握着的名单被他整齐叠好,收回怀中,没有打扰她休息,转身离去。
*
妖族这几日都热闹非凡,余绯的别院在城中闹中取静之处,倒也还算安宁。
以前妖族归顺于凰族时,余绯没怎么来过妖族,以至于这几日梦冥要她带自己出去玩都不知道把人往哪儿领。
余绯要时刻关注着天禄那儿的情况,又要留意着妖族的动向,还要顾着幻清什么时候来,根本没时间陪梦冥。
好容易把人好说歹说哄走了,绪寒又来了。
“你也要出门逛逛?”
余绯从闻砚给她的一堆名单中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绪寒。
听梦冥说,他这两日时时常出去,余绯一开始还以为绪寒是个闷葫芦和闻砚一样不爱出门呢。
绪寒点头。
余绯愣了一瞬,慢吞吞道:“那你去呀不必和我说,虽然住在凰族别院,可这里没有门禁”
绪寒脸浅浅一黑,顾念着她年纪小,也没凶她,只沉声道:“祝康跟着梦冥出去了。”
余绯试探道:“所以?”
绪寒深吸一口气:“闻砚说我体内有邪引,不能没人跟着。”
余绯:
原来如此。
余绯这几日和绪寒他们都混熟了,知道他其实也就是看起来凶了点,若抛开他和闻砚的关系,还是很好相处的,于是讲起话来也没有先前那么官方疏离了。
她甚至都有胆子开绪寒的玩笑了:“你俩不是不对付吗,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绪寒挂不住面,没答。
余绯收了笑,指了指自己,问:“你不会想让我跟着你出去吧?”
绪寒无奈得很,他知道余绯近几日忙得很,也不想来找余绯的,况且余绯比他小这么多,怎么看怎么像在欺负小孩。
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抑制不住邪引了,余绯也帮不上忙。
只是余绯不去,闻砚根本不可能出门。
这人现在除了这丫头的事,什么都不关心。
可他又实在想出门看看,能不能再遇到那个人。
万般无策之下,他才不得不来找余绯。
他和余绯解释了,余绯这才明白,却又有些为难,她实在是有些抽不开身,这几日连闻砚也见得很少。
绪寒皱着眉看出她的为难,他不想强人所难,准备狠狠心直接去找闻砚。
就在这时,余绯腰间的留音玉亮了。
余绯顺手点开,幻清响亮的声音传来:
“绯,我到了,半个时辰后揽月湖见。”
迟了几日来的幻清今日终于到了。
绪寒听到后顿住了脚步,恰巧余绯也叫住了他。
“我半个时辰后要出去,但是要去找我哥,神君若愿意,便跟我去。”
绪寒没所谓去哪儿,只要能上街看看就行。
他点点头,应下。
绪寒从余绯那儿出来回到西四院,脚步打了个转儿,绕到了闻砚居住的院前。
刚好遇上从屋里出来的元叔,见着绪寒,寒暄道:“绪寒大人,刚从外面回来呀?”
绪寒颔首,从他身边经过,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朗声道:
“梦冥和祝康出门了,本君也正准备和你家少主出门。”
元叔面上笑着:倒也不必这么大声。
绪寒的声音飘了几圈还是顺利地进入了屋内,单手执书的闻砚目光停在了某个字上,未多久,他放下书,起身出门。
绪寒已经转身离去,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一脸假笑。
他就知道。
所以余绯拾掇好出门时,看到的就是闻砚和绪寒一人一边在门口站着,余绯朝绪寒点点头,倒是多看了眼闻砚,心中想着这人还真来了。
闻砚几步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走着,路过绪寒时也没看他,只是问余绯:“去哪儿?”
绪寒眼角抽了抽,一声不吭跟在余绯另一侧。
“揽月湖的茶楼。”余绯答,觉得气氛怪怪的。
这几日他们五人时常会同桌用膳,聊一些关于万族对战的事。
闻砚不爱说话,绪寒开口多半不讨喜还总是被梦冥怼,便也不怎么开口,桌上大多时候就只有她与梦冥祝康三人叽叽喳喳地聊着。
虽是如此,在他们三人的调节下,气氛也算融洽。
可现在梦冥与祝康不在,她身后跟着这两尊气场强大又不对付的大佛,余绯绷紧着后背,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闻砚听了她报出的地名后恍了一瞬,转而看了眼绪寒,却也没说什么。
他是不想管绪寒和阿荔的事,却也没想过阻止他们重逢。
去便去吧。
作者有话说:
绪寒:本君已看穿一切-
今天看病花了三百米痛苦面具。
第四十三章
走在街上, 发现比起前两日,路上又热闹了不少。
万族对战来的人实力都不容小觑,商铺里护身、攻击的灵宝都销售一空, 但即便如此,来往的人仍旧不少。
人多的地方就不缺八卦, 即便是无心要听也耐不住那声音自动入耳。
“听说了吗, 咱们妖君前些日子惹恼了清晔岛的那几位, 被取消这次的参赛资格了!”
“可此次万族对战不是妖族举办的吗,妖族不参加不合理吧?”边上别族的人奇怪道。
“你知道些什么!”一人吼了声,又压低嗓子, 一掌靠在嘴边煞有其事道:“我听说啊, 其实是咱们少妖主惹了春神大人。”
绪寒的眸子扫去,有些困惑。
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人越说越玄乎。
“可不许往外说!咱们少妖主心悦凰族少主已久,想要求娶凰族少主。”
余绯皱眉。
“可是啊!这风声传到了清晔岛里,谁知道这春神大人也早已钦慕凰族少主!”
“嚯!有此事?”
“此言当真?”
“那还有假?!”
“神海那可是从来不参加万族对战的!若不是少妖主的这一出,绪寒大人也犯不着来这一趟呀!”
“那日夜里, 绪寒大人带着凰族少主踏着夜色闯入妖宫,直接把妖君赶下了主位, 不仅对二十族长老破口大骂,还伤了少妖主,当着众人的面放言他配不上凰族少主!”
“赵兄!这话可不能乱说!”
“哦对对对!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绪寒的脸色几分冷色,又有几分窘迫,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把头转向闻砚,还说了声:“不是我, 我没有。”
可当他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将话说出口了, 于是他只能再把头转回去。
余绯尴尬极了, 要不是不敢表现出来,她铁定得捂着脸跑开些,没法子,只能手提着裙摆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离开这。
她知道前几日在妖宫闹得那一出已经传开了,却没想到传得这么离谱!!!
闻砚目光依旧淡淡地扫着前方,不辨喜怒。
待三人走远,那推杯换盏的八卦三人组还在继续小声地讨论着关于神族与妖族的那些爱恨情仇。
可没说几句,面前的案几便开始“咯啦咯啦”地开裂,最后“嘭”得一声四裂在地,连着桌上的酒菜也满地狼藉。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已经走远的闻砚指尖还留着点点的神力,身边没有一个人察觉,他将手收回袖中,当作无事发生。
余绯小步子迈得快,没多久就到了茶楼,她要和幻清谈事,便也不方便带着这两个人。
她转头,先看向了闻砚,道:“幻清在里面等我,你们在外边逛一会儿,结束了我会来找你们。”
闻砚不知道她是来找幻清的,当下眼神便有些严肃。
余绯圆眼中倒映这他的沉沉的目光,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没事的。”
“小心些。”
余绯应下,又转身看向被晾了半天的绪寒,问:“我进去了?”
言下之意是你确定你俩三句就要吵起来的关系待在一起没事?
绪寒下意识看了眼闻砚,眼神忽闪,不明就里。
余绯见他没懂,又怕闻砚听到,便往前了两步,小声道:“可别打起来。”
“”绪寒极为勉强:“嗯。”
余绯叮嘱完刚松了口气,身上的大氅就被身后的人一扯,退了两步站回闻砚身边,被他催促道:“快进去吧。”
余绯:我这是为了谁俩劳心劳力!
少女头也没回地上楼,剩下闻砚和绪寒站在原地。
闻砚无事,紫袍飘飘在风中,坦然自若地站着,一副闲然自得的模样。
绪寒倒是犯了难,他想去街上逛逛,可和闻砚一起逛街怎么想怎么诡异,便站在原地沉思着。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茶楼,高大而宽敞,楼上的竹窗敞开着,能听见丝竹的声音。
“去茶楼坐坐?”绪寒干巴巴地问。
那里视野好,能看见街上的人。
闻砚想了想,还是没阻止他进去,应了声后率先走了进去。
余绯在四楼的天字二号见幻清,闻砚便走到了三楼,寻了一个临窗的雅座。
四周的人不多,妖族失去了参加万族对战的资格,北辰故至今还在床上养病,那夜的事让妖君后怕,一朝被蛇咬,留言又越传越凶,妖君只想着切莫再惹了神海的这几位。
听说连妖君一向最疼爱的小女儿北芸来跟前抹眼泪,为妖族抱不平,都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
于是妖族贵族人人自危,生怕撞到四季神被牵连,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闻砚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些别族的客人。
他静坐了会儿,窗边的阳光洒在男人宽大的衣袖上,闪闪的紫光给他渡上了一层晕,在不算安静的茶楼中,唯他这处显得格外安静。
闻砚静默着,他在想,若是绪寒碰上了阿荔,会怎么样?
“掌柜的,一壶雪顶寒翠,一壶松针。”
他听见绪寒上来的脚步,嘴里还在和掌柜的交代着要的茶水。
闻砚停下了心中所想,脸上的表情罕见地不自然了一瞬,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在绪寒过来之前恢复如常。
只是他没等来绪寒。
因为绪寒遇到阿荔的速度比他预想得更快。
“阿荔!”男人焦急的声音传来,踩着急促的脚步往楼下而去。
闻砚看向木质楼梯口,只看到绪寒一闪而过的衣袍。
他轻轻地捏了捏眉骨,无可奈何地走到楼梯栏杆边,半倚着,看见绪寒和他手中拉着的女子。
小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脸上却是万分困惑的模样,纯净的眼神透着疏离,戒备地望着绪寒,仿佛不认识他的模样。
她动了动被面前男子拉着的手臂,没能够挣脱。
女子皱眉,蛇瞳似的眼中流露出不悦。
“阿荔?”绪寒声音有些颤抖,望着她的眼神心下一惊,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弄疼了她,手上的力道轻了些,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怕她离开。
“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吗?”小离恰到好处的疑惑,就像是遇到陌生人般。
“姑娘,你你叫什么名字?”绪寒竭力忍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平稳着声线。
却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离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男人,心中叹了声,目光描摹着男人的五官,“您能先放开我吗?”
绪寒无地自容,松开手,对上她的眼神,又慌乱的移开。
闻砚看得直摇头。
这时小二端着绪寒点的茶水上了楼,路过小离时换了一声“小离姑娘”,朝着楼上走去。
绪寒:“你叫小离?”
小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半步。
绪寒脸上裂开一丝难过,从未有过如此刨根问底的时候,“你记得我吗?”
小离努力想了想,轻声道:“记得。”
绪寒脸上一瞬间炸开喜悦。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见过你,你有很厉害的灵力。”
她说的是那日绪寒在街上没抑制住神力的那次。
她的“记得”,并不是绪寒以为的那样。
绪寒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小二斟了一杯松针茶给闻砚,闻砚长指随意地拈着茶盏,放在唇边品了品,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着。
小离思有所感,抬头向他的方向望去,对上他不喜不悲的眸子,如他所说的那般、不关心这些的眸子。
绪寒见她抬头,自己也回首望去。
而小离就在这一刻,朝着闻砚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闻砚接收到了她的意思,啜了口茶,转身回到座位上。
“公子,我可以走了吗?”小离唤回他。
“小离姑娘你住在哪儿?是妖族人吗?在哪里可以找到你?”绪寒手足无措地问着,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冒犯,找补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公子。”小离打断他,温柔而坚定,“萍水相逢,不必如此。”
绪寒愣在原地,看着那黑裙女子款款离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失魂落魄地扶着扶手缓神。
闻砚在上面等了一会儿,绪寒还没上来,倒是望见已走到街道上的小离脚步踉跄,有些魂不守舍。
他看了一眼,察觉绪寒的脚步,男人站定在他跟前,往日里那些倨傲都不见了踪影,倒有些像被抛弃的可怜,问:“你看到了,是不是她?”
闻砚知道躲不过他这一问,破天荒地伸手给他倒了杯茶,放在对面,道:“先坐。”
绪寒此刻言听计从,眼底泛着些红,像是闹脾气地坐下。
闻砚见他这幅模样,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两人还没决裂的时候
绪寒出世前一直以桃花树的形态在四季禁地,自他一万岁出世起,就格外喜欢跟着闻砚,觉得闻砚厉害,做什么都信手拈来,无论他犯什么错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包容。
绪寒从小脾气大,好动又少年傲气,闻砚长他几万岁,又是四季之主,处事自然比他稳重多了。
绪寒崇拜他,敬重他。
闻砚那时也不讨厌这个清晔岛最小的神君。
走哪儿都带着他。
可是绪寒天生倨傲清高,好像除了清晔岛,哪里都看不上,时间久了,哪怕是闻砚这样随和淡泊世俗的性子也会嫌他总是出言不逊。
梦冥和祝康总是把状告到他面前来,可回头一看绪寒,还是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于是他想,要磨一磨他的居高自傲。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改变不了绪寒傲气,也改变不了他这一根筋的性子。
所幸他本性不坏,神海也有比他性子更烈的梦冥压着,闻砚便放弃了。
想着这样也挺好,至少不会被欺负。
绪寒对谁都孤傲不群的,唯独在闻砚面前会收敛几分,露出几分乖巧。
有一回绪寒不小心在祝康那儿闯了祸,气得祝康碾着他一顿打。
那时候绪寒还是少年,哪儿是祝康的对手,只能被祝康单方面碾压,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心里发虚,不敢叫闻砚看见,一连几日都不敢去四季殿找他。
直到闻砚在路上遇到了他,叫住他问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绪寒低着头,闷闷地说了声闭关。
“抬头。”男人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
第四十四章
绪寒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脸上有些尴尬。
脸上的淤青已经消了不少,却还是很明显。
他看见闻砚的皱了皱眉,不怒自威, “谁打的?”
绪寒倔强地不肯说。
闻砚又问了一遍,“说。”
“祝康。”
闻砚记得, 那日绪寒就是用这样倔强又可怜的表情看着他。
于是那一日, 闻砚带着绪寒找到了祝康, 当着他的面和祝康打了一场,直到祝康脸上挂了彩男人才停手。
祝康落地,捂着嘴角边的疼痛, 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是这小子先犯错的!”
闻砚眉心动了动:“犯了错责罚便是, 为何动手?”
“我太生气了不行啊!”饶是祝康好脾气也忍不住委屈。
还不是因为绪寒这小子总把梦冥气个半死,连带着这几日都不理我了!
“自然不行。”闻砚淡声。
转身领着绪寒离开。
后来绪寒被闻砚盯着抄了十遍神海神律。
少年一脸胃疼,耷拉个脑袋一边抄一边问:“我都挨打了,为何还要受罚?”
男人在烛火的暖意下翻阅着书,头也不抬:“我帮你打回来了。”
绪寒笔一摔:“谁要你打回来了!”
闻砚眼风扫去, 少年终究还是没扛住,重新拿起笔乖乖抄写着神律。
自那一日之后, 绪寒更加亲近闻砚,面对他时总是敬佩而守规矩的。
可随着少年年纪的增长,骨子里的高傲还是愈发显露,哪怕是闻砚的言传身教, 也当不过他的天性使然。
他成年后,两人便时常争吵, 虽然一般都是绪寒一个人生闷气。
闻砚性子与他截然相反——天若没塌, 任何事在他眼里都是不起眼的。
闻砚总是由着他, 像是纵容着和包容, 又像是不在乎。
只有在他出格时,闻砚才会沉着脸训他两句。
闻砚从回忆中抽身,想起小离对他摇头,让他不要说出她的身份。
绪寒仰头,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划过他的喉咙,烫得他面露苦色。
闻砚看着绪寒这样的表情,和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叠。
算了。
他在心里轻轻道。
他抿了口茶:“或许吧,我不知道。”
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这样的回答,无疑是给了绪寒莫大的希望。
男子脸上的阴郁散了一半,起身就要去找小离。
闻砚叫住了他,“做什么去?”
绪寒:“我去找她。”
闻砚冷声:“不去。”
“我要去。”
闻砚闭了闭眼,余绯还没下来,他才不要陪着绪寒去追小离。
顿了顿,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她方才对你的态度疏离,你若现在去找她,只会惹她厌烦。”
绪寒一听,还真的觉得有道理,又重新坐了下来。
只是频频望着楼下来往的人影,心思都飘到了外面。
闻砚别开眼,给自己添了茶,对他视若无睹。
*
绪寒遇到了小离,余绯也在见到了幻清。
幻清已在屋中等候多时,屋里点着淡淡的香,清雅之意裹挟着茶香,在余绯推门而入时,卷入她的鼻中。
幻清连忙迎了上来,接过她解下的大氅挂在一边,抬手给隔间布了层结界。
“绯绯,你可算来了!”
“是你可算来了才对。”余绯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道:“不是前日就该到了,怎么又拖了两日?”
幻清努了努嘴,一脸嫌弃,道:“幻启骏受了伤,路上伤势加重,耽搁了两日。”
“受伤?”
幻清递给她茶,又将糕点摆在她面前,道:“先暖暖身子。”
余绯接过,捂在手里,暖烘烘的温度让她松弛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突然做了主领,族中没人反对?”
余绯对幻清向来是有话直说。
“嘿”幻清气不打一出来,起身越过红木桌打了打余绯的头,却被她敏捷躲过。
“怎么说话呢?你哥我做这个主领是绰绰有余!”
余绯放下茶盏,拍开他的手,正色道:“我是担心你,此次主领人选更换得突然,万一有人把心思动在这上面呢?”
幻清也沉了沉脸色,轻声道:“也不突然。”
“半月前,幻启骏奉命去幻族边陲小镇捉拿幻族判将,却不想因为他的疏忽让人逃脱入城中,那人入魔,神志全失,伤了不少人,连他自己都身受重伤。”
余绯惊讶:“幻启骏修为不低,怎会让人轻易逃脱?”
幻清想起族中的一堆事,脸色不大好看,但对着妹妹还是耐心道:“余绯,幻族近来并不太平。”
幻清点到为止,余绯也没有多问他的家务事,只问了问她小姑的近况,幻清说一切都好。
“那幻启骏最后是如何降服那人的?”
说到这儿幻清就有些得意,“那日我正好见完你从凰族出来,路过时看见城中惨象。”
余绯了然地点了点头:“哦——也就是说,最后是你降服了那人,而幻启骏因为疏漏不慎葬送了不少百姓的命,此番相比之下,幻主对幻启骏的信任被打了折扣,反而对你这次的表现十分满意。”
所以才将主领着换成了幻清。一来是对幻清的奖励,二来是对幻启骏的惩罚。
“聪明。”幻清弹了弹腰间的玉佩,道。
余绯拿起茶盏,茶盏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幻主让幻清当主领者,只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幻启骏受了伤,当主领者只会对他更不利。
她看着幻清溢于言表的高兴,不动神色地咽下这些话。
“他的伤势怎么样。”余绯关心了句。
幻清说:“那叛将用了毒,他身上的毒虽解了,却还是伤得不清。”
“那你可受伤了?”
“我怎会受伤?我是谁?我可是你哥,大名鼎鼎的幻清!”幻清自夸起来就没个完。
余绯无奈地拿了块花糕堵住他的嘴,不动声色地问:“这回幻族长老来的怎么是言庭?”
言庭虽地位不低,在长老中仍旧是资历尚浅,寻常这种重要的场合,幻族还是会派些有经验的长老来。
“你见到他了?”幻清挑眉。
余绯点点头,“那日去找妖君,见到了,还帮我说了几句话。”
“嚯。”幻清笑笑,“不枉我费力气极力举荐他。”
“你举荐的?”
“那当然!他可比族里那些老古董开明多了,比起其他人来,还是他比较好说话。”
“也是。”余绯觉得不无道理。
幻清见她没什么想问的了,话在嘴里旋了几圈,还是问了出来:“那日我在凰族见到的那个男人没跟着你了?这就对了,听哥话,万事小心,不要什么人都信。”
余绯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幻清许是觉得有些尴尬,咳了声,岔开了话题:“听说神海这回也要参赛,绯绯,有把握吗?”
余绯摇摇头。
那日绪寒被邪引操控着要杀她,邪引借着他的神力使出的那招她是接下了,但是她那不是绪寒的全部实力,绪寒的四季之主也不是白当的,所以余绯知道,自己对上绪寒,能赢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她不在意,她这次来,一是为了让凰族重新进入六界的视线,二是带回白泽兽。
第一点她不担心,只要凰族能参赛,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至于白泽,不管是绪寒还是她赢了,都能把它带回来。
余绯本身不爱参加这些大赛,所以谁输谁赢,她并不在乎。
于是她对着幻清诚实道:“绪寒修为深不可测,我没有把握。”
幻清听她直呼了春□□讳有些惊讶,不过未曾多想,只是安慰道:“别灰心,别人不知道你的修为如何,我还不清楚吗,你的万物取灵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放宽心,你可以的。”
余绯点头,只是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她压根没听进去多少。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北风把雪花吹进了屋子里,余绯招手将窗户关了起来,幻清将炉火添旺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幻清明显感觉到余绯如今不太活泼了,连和他斗嘴的心情都没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是她近日累着了,便想找些有趣的话题哄她开心。
“绯。”幻清神秘兮兮。
余绯抬头,少女被暖炉温得熨帖,甚至开始犯困,懵懵的眼神里亮闪着好奇。
幻清如愿地在她脸上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听说秋神回来了。”幻清凑近了,悄悄道。
余绯坐直了身体,眼里的困意散去几分。
幻清没察觉到,自顾自:“妖族那儿还瞒着消息不让人说呢,听闻秋神早已去见过妖君了。”
余绯眨眨眼,轻轻问:“妖族瞒着,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幻清噎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言庭说的嘛!”
“”余绯觉得有些诡异,语气里都带上了困惑,道:“那言庭就没告诉你,四季神见妖君那日,是和我一起去的吗?”
幻清张着嘴,一时间没明白:“什什么意思?”
余绯用茶盏扣扣桌子,解释道:“你口中那个在凰族见到的男人,就是秋神闻砚,而神海四季神,现在都在我府上。”
“?”
幻清瞪大了眼睛,看着余绯,脑中骤雨呼啸,他喉结滚了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余绯见他这么大反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被幻清制止。
“你、你等下。”
余绯收回手,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幻清有些哆嗦地拿出了留音玉,给言庭传讯。
作者有话说:
家里有事 赶了五个小时路我要呕吐了!!
第四十五章
“余绯和四季神在一起你怎么没告诉我?”
“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说?”
“那你来妖族干嘛?”
“踏青?”
“回话!这是不是真的!”
没多久, 那边懒洋洋传来一条语讯。
“上面不是和你说了吗等你来了有大事和你说,谁让你自己到了先去找余绯,我想着反正小丫头会和你说, 我就懒得说了,诶, 小丫头在哪儿呢, 我正好在”
幻清掐断了语讯, 手指愤愤地往上翻了翻,看到前两日言庭发了一句:“何时到?有大事和你说,你绝对惊掉大牙。”
幻清回了他一句有屁快放, 那边却非得要等他到了才肯说。
幻清没再搭理, 却不想原来就是这回事。
而正当幻清因为那个男人就是秋神而震惊,担心他把在鬼城见过自己的事告诉余绯时,余绯也在奇怪为何幻清这么惊讶。
“你怎么这个反应,四季神也没什么吓人的呀。”
幻清顺了顺气,强装镇定:“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绯——”
余绯很不喜欢幻清每次一上来就否定她身边的人,她打断, “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分寸。”
“余绯!”幻清忽然就动了怒,余绯被他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颤, 幻清眼底终于清明了些,“四季神与你住在一起, 不方便, 让他们搬出来, 我给他们找住处。”
不能让余绯和秋神住一起, 绝对不能。
余绯不知道他哪根经搭错了,这么防着四季神,却还是仍然然耐着性子道:“哥,我认识梦冥很久了,其他人也对我挺好,你不能一口否决所有人,他们是我的朋友。”
“可我是你哥!这是为你好!”幻清再次怒言。
余绯被他说得心里难受,幻清是她信任的人,可现在却打着为她好的借口对她说这些话,余绯待不下去了,她起身,脸上的耐心消散。
“你不知道。”
“梦冥在我遇袭时第一个上前来护住我,祝康为我找了所有对手的信息,绪寒虽然嘴毒,但在明里暗里给我撑足了腰,更不用说闻砚,救了我多少次,还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谁对我好我自己心里能分辨,”
“这些你都不知道,所以你这么说他们,我不会怪你,但是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和他们待在一起我觉得很温暖,你这么说,我只是伤心。”
余绯说着也有些激动,脸上红扑扑的。
“哥,我知道你也对我好,但你不能要求在这世界上我只能信任你一个人。”
幻清哑口无言,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声音干涩:“可你曾说过你只信我了。”
“现在不是了。”
余绯淡淡道,没有再看他,拿起一边的大氅打开门,站在门口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万族对战,你加油。”
结界散去,外界吵闹的声音夹杂着风雪声飘入幻清的耳里,眼前少女鲜红的衣裙也已经看不见,她走得毫不留恋。
他踉跄了两步,颓败地坐下,双手撑着头。
怀中的留音玉亮了亮,他点开,一股黑雾腾出。
幻清看清了那边传来的讯息,捏着留音玉的手用力得泛白,他眼眶里蓄着怒意和暴躁,颤抖着将留音玉狠狠掷向墙角。
却无法阻止那边消息的传进。
“注意着点她的动向,别坏了大事。”
幻清一拳垂在桌子上,关节快速地泛红,可他却好像察觉不到疼痛,怔怔地望着余绯离去的方向,眼神空洞。
……
余绯是冷着脸出来的,下楼到三楼时被闻砚叫住。
“余绯。”
余绯转头,脸上的脸色淡了几分,看着他和走过来的绪寒。
闻砚从她出现在视野里就发现她表情不对,看着她还蹙成一堆的柳叶眉,问:“没事吧?”
余绯见到闻砚就下意识地放松下来,摇摇头,“没事,小事。”
绪寒往上望了望,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
“还逛吗?”闻砚微微弯腰,与她平视,声音带着些安抚,“还是回去?”
余绯抿着唇,她是没什么心思逛了,但是想着绪寒跟她出来就是为了来逛逛的,于是便看向绪寒。
绪寒也看出她兴致缺缺,而且他今日也遇到了小离,便道:“雪天路滑,回吧。”
三人便一同往外走。
小雪开始凝成大雪花,鹅毛柳絮似的雪花纷纷落下,地上很快结起一层薄薄的积雪。
余绯披上大氅,从空间戒里拿出那把朱红轻羽挂流苏的伞。
闻砚很自然的接过伞撑起,走到余绯身边,红伞将两人罩住,隔绝了雪花。
绪寒站在后面眼角跳了跳。
余绯站在闻砚身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体温和呼吸,她屏了屏气,踟蹰着开口:“那个你们没伞吗?”
闻砚:“嗯。”
“方才似乎看见过有卖伞的商贩,买两把?”
闻砚看了看伞柄,“不必,这样就行了。”
“那他怎么办?”余绯指了指绪寒。
绪寒被忽视了全程,站在门口有些无语。
闻砚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绪寒在后边,他回头看了一眼,问:“要共撑?”
绪寒眼角又狠狠地抽了抽,像是赌气,道:“不必!”
闻砚转回身,看着余绯:“他说不必。”
余绯:你们俩没打起来真是万幸。
于是闻砚撑着伞和余绯走在前面,绪寒一个人冒着雪跟在后面,路过了几个卖伞的摊子也不停留,余绯几番询问他都说不要,余绯便也不再管。
绪寒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闻砚手中的伞微微向余绯倾斜,流苏伞是灵宝,只要撑起,就不会有雪花再飘进,闻砚此举算是多余,绪寒看得冷嗤一声,不屑地移开眼。
心里却在想要不要刚才余绯下来时发现的事情告诉他。
直到回到家,余绯才想起来什么,转身对着被满身雪花成水浸透了的绪寒问:“你不会掐诀隔绝雪花吗,怎么真的淋了一路?”
绪寒闻言微顿,掐了个火诀烘干了衣服中的水:怎么不早说。
闻砚看着小姑娘脸上真诚的困惑,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叫住迎上来的元叔去煮几碗姜汤。
“是,大人。”元叔没有退下,而是看着余绯满脸喜色,道:“公主,天禄回来了!”
余绯正收着她的伞,听到后眼睛一亮,一路上回来的愁绪暂时都跑到了脑后,把手中的伞往闻砚怀里一放,朝前厅大步而去。
院子是露天的,少女翩翩跑过是留下了一串小小的脚印,空中的雪花落在她精致的小辫和肩头,少女却如不知冷那般,依旧迎雪而去。
闻砚一手拿着她的小伞,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屈指一弹,一个隔雪罩便落在了余绯的周身。
刹那间所有雪花与寒风都被阻拦在了外面。
少女察觉到周身的变化和这股熟悉的神力,回头朝闻砚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余绯耳边的落发微微凌乱,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在白皙的小脸上添了一份俏皮,那双时常圆溜的大眼此刻弯弯,里面是星星点点的笑意,肩头的发丝随着她的脚步而轻轻起伏着。
洋洋洒洒的雪花在这一刻都成了她的陪衬,没有什么比少女真心的笑更美好的事情了。
天禄把凰族的人都带来了,余绯心里是真的高兴。
闻砚看着这一幕,能听到自己胸膛中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你养女儿呢?”目睹了全程的绪寒走上前,无情地打断了闻砚。
闻砚睨着他,也不留情地呛:“我也这么养过你,叫声爹听听。”
绪寒不敢骂他滚,只能沉默着抗议。
两人沿着围廊朝前厅走去。
绪寒看闻砚将余绯的那把伞烘干,又整理得整整齐齐,愣了下,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喜欢余绯?”
问完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和闻砚拉开距离。
怕被揍。
闻砚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脚步没停,声音也听不出不同,“小离会参加万族对战。”
“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闻砚勾了勾唇,加快了脚步,把他甩在后面,“在余绯那儿的名单里看到的。”
一提起小离绪寒就失去智商,“那岂不是过两天就可以见到她?你确定吗?确定是这个小离吗?”
闻砚漫不经心地应着,直到快到前厅绪寒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全然还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半只脚迈入了前厅,大声道:“喂你故意的吧,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喜——”
闻砚给了他一肘击,在身旁人的闷哼声里若无其事地对上余绯纳闷的眼神,温声道:“别管他。”
“这两位是?”一少年的声音传来。
闻砚和绪寒闻声望去,看到前厅还站着些十一二位少年少女,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个。
讲话的少年叫做白忱,是玄鸟族这一辈里拔尖儿的,平时胆子也大。
余绯认识他,又看了看其他其他人,最后扫到站在队伍末尾微微低着头的姒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们内情。
“这位是春神。”
绪寒早就收起了进来时那副样子换上了那张上哪儿都讨打的表情,余绯介绍他,他也不动,只是扫了一圈这些少年少女。
下面站着的十多个人都一愣,眼神里或是惊讶或是不敢置信,无一例外的是都倒吸了一口气。
吓人。
余绯忍着想扶额的念头,继续道:“这位是秋神。”
闻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下更是不得了了,几位少男少女从不曾见过秋神,盯着秋神连大气都不敢喘,都冲着这位高山神明投去好奇且惊艳的目光。
白忱没忍住,小声道:“……秋神大人当真是丰神俊逸!”
边上胆子小的几个没动,有几个胆子大的点了点头。
余绯对他们是极善的,但想着闻砚或许脸皮薄,忍着笑佯怒道:“行了,也不嫌丢人。”
一群人连忙闭嘴。
第四十六章
天禄在余绯身后左看看右看看, 问:“公主,梦冥大人呢?”
余绯瞥他,“怎么一回来就找梦冥?”
天禄嘿嘿一笑, “那祝康大人呢。”
“出去了,还没回来。”
白忱没忍住, 不可思议地惊呼:“四位四季神都来了?”
余绯没否认, 道:“会有机会见的, 今日你们也累了,让元叔带你们下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今夜好好休整, 明日早膳都后来东院找我一趟。”
天禄唤了声,元叔便来带着这些还没好奇够的孩子下去,余绯嘴角边挂着笑意,在看到一直低着头的姒羽时犹豫了一瞬,叫住了她。
“姒羽。”
女子有些惊讶的回头, 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余绯这次叫她来是什么用意, 或许她还恨她,想借此机会羞辱她,虽然她觉得余绯不会这么做,但她还是怕。
她素来心气高, 想要爬得更高,成为凰族这一辈里最杰出的一位, 可她现在一无所有。
想到此处, 她紧了紧拳头, 指甲在手心嵌出小小的印子。
走在她前面的人也好奇地停下来, 他们多少都知道余绯和姒羽之间的龃龉,而姒羽一下从尊贵的青鸾族公主跌落,还丢了与幻族的亲事,连青鸾族自己都不再看重她、处处冷落她,更别提其他十一族对她的冷眼了。
这一路上,这些同龄人虽不针对她,却也不搭理她,私下里都在讨论着这次去见到少主她会是如何光景,说等着看她笑话或许太过分,但也不能说一分都没有。
姒羽这一路上也算是饱尝了余绯这几个月来的冷眼嘲笑,她面上装着毫不在意,可心里却是无法欺骗自己得难受。
而余绯叫住姒羽,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余绯要厉声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女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清晰可辨地柔了下来。
她说:“从前都是你带队,我经验不足,有些地方,还需你多多相助。”
前厅里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着余绯和姒羽,直到余绯的声音散去,众人才像缓过来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姒羽更是错愕,她看着余绯温柔的笑,心里那些复杂又恶意的揣度无所遁形,她无地自容。
“是。”
姒羽轻轻地应下。
余绯道:“都下去吧。”
元叔带着人离开,屋内只剩下四人。
“公主,你怎么对她这么好了!”天禄给余绯倒了杯茶,余绯摆摆手,她在幻清那儿已经喝得够多了。
“这种时候,个人恩怨算什么。”余绯答。
闻砚和绪寒眼光何其毒辣,都看出了余绯是为了让姒羽在这几人中不那么难过才做此举,闻砚没说,倒是绪寒话里带刺的,还在为之前淋了一路雪而生气,“你们凰族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搞内讧。”
余绯一个冷眼扔过去,闻砚先她一步开口:“白泽是她的。”
他看了看绪寒傲慢的脸,漫不经心道:“惹了她你别想除邪引了。”
余绯配合地抬了抬下巴,一股子小傲气凌然于脸上。
天禄掩面而笑,绪寒闭嘴了。
简单聊了会儿后余绯带着天禄继续回书房去整理万族对战的事务,留下闻砚和绪寒。
临走前,绪寒叫住她,问她能不能把万族对战的名单给他看看。
余绯没做多想,说她看完最后一份便让天禄给他送去。
闻砚知道他是要看小离的信息,也没管,抬步离开,准备回西院。
今日出去没带落刑,等下指不定要怎么闹呢,想到此处他就有些头疼。
“喂。”绪寒叫住他。
闻砚跨过门槛转头看他。
绪寒嘴角动了动,走上前,对他道:“在茶楼,余绯出来时,有邪引的气息。”
天道赋予绪寒四季之主的身份,自然也会赋予他不同寻常的能力,感知到邪引的气息,便是其中一种。
从前闻砚也有,但自从他进入四季禁地后便没有了这种能力,所以他只有在亲眼看到邪引时才能判断。
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和闻砚说,事关重大,需得和私人恩怨分明,于是他便说了。
闻砚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绪寒眉骨一动,狠狠地往后移了一步,大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没说我怀疑余绯啊!”
闻砚倒也没这么想,“怎么回事,说说看。”
绪寒跟着他的脚步,“反正就是很弱的一股气息,不像是邪引亲临,应该是什么追踪术,或许是传讯。”
闻砚喉咙嗯了一声,想起余绯今日见的是幻清,便心里有了数。
他偏头认真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多谢。”
绪寒在原地停住:喂你这样真的很恐怖。
闻砚继续道:“让人去查查幻族,和邪引脱不了关系。”
“让常奚去。”绪寒下意识道,脱口而出才觉得有些掉面,“凭什么你说去就去,你自己找人去。”
闻砚没理他的脾气,“你是四季之主。”
“”
“让落刑也去。”
闻砚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跟着太烦。
绪寒脸色总算缓和了点,可还是不饶人:“你不是说不管这些事么。”
闻砚走进西四院,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走前对他道:“又不是为了你。”
绪寒在原地磨着后槽牙,想着冲上去和他打一架能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转身忿忿地回了房。
*
距离万族对战还有三日,这几日里,就算妖族下了封口令,二十族长老也不敢乱传,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秋神重新出世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四季神住在凰族别院,还护着余绯,余绯一下子从被冷眼相待成为了被热情拥簇的那个。
他们不敢直接去找四季神,便想法子接近余绯,这几日她留音玉的消息都要被挤爆了,但闻砚让余绯一个都别回,余绯便也不再管。
可流水似的帖子还是和不要钱似的往别院送,全是邀请余绯去参加主领着的聚会的。
余绯想了想,这是个摸清对手的好时机,于是尽管余绯和他们不熟,但还是带着姒羽和天禄去了几次。
这一日,余绯又早早地出了门,今日是被天族的小太子邀请去的。
闻砚不便出席这种场合,便只能留在别院里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待着。
临近大赛,雪也停了,这几日都是好天气。
西四院的露天小庭院中,爬山虎枯萎的墙边,闻砚倚在参天的巨树下,粗而长的枝干下吊了一只漂亮的秋千,梦冥正坐在上面荡呀荡。
祝康坐在上头的树干上,太阳偏转,将他的影子笼罩在梦冥身上,给她挡住了阳光。
梦冥惬意地眯眯眼,道:“在神海可没有这么悠闲的日子。”
只有绪寒坐在石凳上,闻言皱了皱眉,道:“神海事情多着,你别想逃。”
“诶!”祝康摆摆摆手,“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别总想着那些事。”
“我不想你想?”绪寒朝他翻了个白眼。
闻砚看了看没有传讯的留音玉,没有参与他们的日常打嘴。
倒是梦冥看见了他的动作,话题一转,指向了他:“哟,等消息呢?”
绪寒和祝康都看过去,闻砚收起留音玉,当作没听见她话里的揶揄,倒是一本正经问:“她联系你了?”
梦冥记着他那日只回了余绯没回她和祝康,便得意得扬了扬受伤的留音玉,大声道:“那当然!”
男人的声音轻却不飘渺,好听如最润的琴音,看着她手中亮起的留音玉,问:“说什么了。”
梦冥不如他所愿,偏不说,“余绯给我发没给你发,自然是不想告诉你。”
绪寒轻嗤着低下头,掩去脸上的嘲笑。
看闻砚吃瘪,他乐见其成。
闻砚敛起浓眉,不知道有什么是不能对他说的。
正想开口问,就听见绪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梦冥道:“一万年没踏入红尘,他最近可是忙着,说不定都顾不上余绯。”
梦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祝康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问:“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闻砚懒得理他们,拿起留音玉给余绯传讯。
“哝。”梦冥今天偏要和他作对,她指了指院外的由远及近的人,道:“那姑娘,一日来西四院三次。”
祝康望去,看到了还算眼熟的身影。
青鸾族新上任族长的女儿应姝,祝康知道余绯很看好她。
但祝康记住了她,是因为她每日早中晚都来给西四院的几人送羹汤,还每次都不重样。
祝康喝得开心,自然也记她一份好。
祝康:“应姝?她怎么了?”
梦冥和绪寒对视一眼,对他的这份迟钝表示无语,道:“你去看看她送给我们三个的羹汤,再看看她送给闻砚的羹汤。”
祝康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其他三人的羹汤是什么模样,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梦冥笑了声,“不一样得大了!”
“我们三个的无非是银耳菌菇菜头肉。”
绪寒把玩着扳指,适时地接上:“某些人的就是龟鹤延年乌鸡黄芪。”
祝康瞪大了眼睛,“不是,阿砚,你身体不好吗?需要这么补?”
闻砚背过身,“离我远些。”
那边梦冥和绪寒还没停。
“我们的碗是纯青瓷,街上两块灵石十只。”
“他的碗暖玉雕花,有价无市。”
闻砚无语,审视着这两个不平衡的人:“你们两个没事干天天扒我窗头?”
祝康听懂了些,可还是没全然明白他们的意思,问:“这不是人家姑娘一份心意吗,你们难道没喝那羹汤?我感觉挺好喝的啊。”
他看着梦冥,梦冥:“没喝。”
又看向绪寒,绪寒理所应当道:“别看我,我从不喝别人给的东西。”
祝康一整语噎,最后看向的闻砚。
闻砚摇了摇头,“没有。”
又添了句:“应该只有你喝了。”
祝康望天,许久,他才又问:“所以你们到底想说明什么?”
梦冥扶额,“你还不明白?”
祝康点点头。
“那姑娘喜欢闻砚啊!”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闻砚沉着眸看了眼梦冥, 带着些警告,却被她丝毫不怕地回望了回来。
“啊?”祝康不信,“那干嘛还给我们都送羹汤?”
绪寒忍不下去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一天往梦冥那儿跑四趟还没个理由遮掩?”
“你小子说什么呢!”祝康脸上一红,急忙打断他。
“就事论事啊, 扯我做什么!”梦冥不悦, 又要和绪寒吵起来。
闻砚揉了揉眉心, 准备转身回屋等余绯的消息。
可应姝却又提着食盒到了。
“闻砚大人。”娇俏的声音响起,应姝福了福身,又朝着梦冥他们道:“三位大人安。”
梦冥还在和绪寒小声地吵着, 唯有祝康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但也并没多看,他急着跳下树去拉架。
应姝见着这三个人把她忽略,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但也没有气馁,她看着不远处的闻砚, 鼓起勇气,道:“闻砚大人, 今日我炖了当归黄芪乌鸡汤,您劳累了半日,也尝尝吧?”
闻砚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前两日落刑还没走, 闻砚知道不是余绯有事找他后由着落刑把人拦在了前厅。
可昨日落刑跟着常奚去幻族了,没了人拦她, 闻砚正在看书, 应姝又来了西四院, 闻砚以为是余绯找他, 便问她有什么事。
应姝却说无事,只是给他送汤来,闻砚颔首,只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后便又挪开眼继续看书,没再搭理她。
过了会儿他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抬头就看见应姝还没走,他放下书,问她:“还有事?”
男人那会儿的声音就像带着被注视和窥探的不悦,应姝吓了一跳,慌乱地移开眼,着急忙慌地退了出去。
他以为应姝今日不会再来了,可谁知
那边拌嘴拉架的三人此刻也停了下来,满脸兴意看着闻砚会如何应对。
“多谢姑娘好意,但你家少主似乎没有让你做这些事,大赛在即,此次机会来之不易,不要辜负了你家少主的良苦用心。”
梦冥拍了拍绪寒:“听出来了没,是坏男人会说的话。”
绪寒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摇摇头:“没看出来。”
梦冥眼角一抽:“你本质里还是闻砚的狗腿子。”
绪寒弹开两步:“别乱放屁。”
祝康一拍额头,阻止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再吵一句试试看!”
顿了顿,又问:“闻砚说这话不是挺好的吗,哪儿坏了?”
“不懂了吧。”梦冥冷笑,“不喜欢就拒绝,闻砚说这话虽然是在护着余绯,旁人是听懂了,可那姑娘自己还以为闻砚在关心他呢你们这些男人都是没用的!”
祝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梦冥说这番话时特地没有收着声,闻砚耳力又好,他离开的脚步顿住,看到应姝的脸上果然如梦冥所说露出了甜甜的笑。
他叹了口气,转身直言道:“姑娘日后不必来给我送羹汤了。”
梦冥三人一愣。
应姝也是一怔,笑意僵在脸上,怯怯地问:“是应姝的羹汤不合大人胃口吗?”
祝康感叹:“啧啧,闻砚还真这么说了。”
闻砚朝后面看了一眼他们三个,对应姝道:“祝康喜欢你的羹汤。”
祝康:“”
闻砚没停,也面无表情:“梦冥想要龟鹤延年乌鸡黄芪汤。”
梦冥:“?”
他继续:“绪寒想要那只暖玉雕花碗。”
绪寒:“。”
在应姝羞赧的泪意之下,闻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又加了一句:“我喜不喜欢不要紧,他们喜欢。”
可他不知道这句话杀伤力更大。
可惜闻砚已经朝她颔首致意转身离去,没有看到泪如雨下梨花带雨的姑娘。
剩下梦冥三人尴尬地和她对望,祝康打了个哈哈朝她问了声好,说了声别往心里去,就把祝康和梦冥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屋。
面前空无一人,只有秋千还在晃动,应姝抹着眼泪往回走去,心底的委屈难以诉说。
正好撞上来找她的姒羽。
余绯被天族小太子请去了珍香阁,她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合,但是姒羽和天禄都是游刃有余的,所以每次也会带上他们两个,几场宴会下来,也拿到了不少消息。
原本今日聚会结束后余绯就要打道回府,可谁知路上遇到了言庭,说什么都要和余绯叙叙旧,余绯没法子,只好让姒羽先回去。
于是她便独自回了别院。
而那日余绯为她解围后两人的关系虽然没缓和多少,但她整个人显然不再那么沉闷。
自从她失去原本拥有的一些荣耀,整个人的棱角就在被渐渐磨平,知道自己的那些可笑的清高傲气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
她已经开始变得沉稳,知道轻视别人并不能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姒羽此时看着应姝从西四院走出来,眼眶红红的,还提着食盒,便知道她又去做什么了。
这几日余绯让她监督他们大赛前的操练,她不是不知道应姝做的事,但既然没有耽误他们的操练,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可今日她回来,却发现正在抓紧时间操练的几人唯独少了应姝。
“应姝,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姒羽的声音一直都是冷冷的,吓了应姝一跳。
“没没什么。”还在哭哭啼啼的。
姒羽皱眉,提醒了句:“后日就要比赛了,别让别的事耽误自己。”
这话一入耳,应姝就想起了闻砚对她说的类似的话,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连食盒都不要了,丢在地上捂着脸就跑了。
姒羽紧紧蹙着眉看着她跑远,走过去捡起她的食盒打开看了看,又望了望不远处的西四院,若有所思。
她提起食盒往回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身看到秋神步履匆匆。
“秋神大人。”
“嗯。”闻砚应了声,路过她时停住了脚步,问:“余绯在哪里?”
他刚刚收到了余绯的传讯,说她正和言庭在外面,让他们先用膳,不用等自己。
闻砚却坐不住,他想起那个男人在妖宫时屡次帮余绯说话和他领口的幻族标志。
心中不安。
不知道为何不安,但就是不想让余绯和他待在一起。
“回大人,姒羽不知。”
“嗯。”男人没多问,一路带风地离去。
姒羽看了会儿,从岔路口离去。
闻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余绯。
和言庭站在一起,巧笑倩兮。
少女身上披着男人黑色的披风,宽大的披风拖在地上,沾上了未融化的雪水,脏得碍眼。
可余绯身旁的白衣男子毫不在意这些,依旧笑颜如春风,温和地和她谈笑风生。
言庭眼中的情绪温柔而喜爱,两人站在一起,俊男靓女,看起来般配得很。
闻砚能听到余绯和他说话时愉悦的声音,那是带着笑意的。
一旁有个调皮的孩子玩耍着冲出来,眼看就要扑到余绯身上,言庭眼疾手快地拦着余绯躲到一边,又蹲下声闻声细语地看那孩子有没有受伤。
待那孩子离开,言庭又起身,和余绯一起往回走。
男人看起来无害和蔼,却平白无故让闻砚不喜。
闻砚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觉得扎眼得很,心里蓦地痛了一下,眯了眯眼,想转身离去,却又不知为何没动。
余绯一路和言庭笑着,直到别院门口才看到立在门前的闻砚,她有些诧然,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就问:“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闻砚冷眼看着言庭,没说话。
“对了,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吧,言庭,这是秋神闻诶闻砚你去哪儿!”
余绯话说到一半就看见男人不留一片衣袖地离开,任凭她怎么喊都不停。
她抱歉地朝言庭笑笑,道:“不好意思啊,他平时不这样,下次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言庭一笑:“没事,绯绯,快进去吧,仔细冻着。”
还没走远的闻砚听到言庭这么亲密地喊她,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余绯点点头,把披风解下来还给他,朝他挥挥手,便转身朝闻砚的方向小跑去。
言庭站在大门口看着她,直到大门关上,才收回眼神,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看自己时毫不遮掩地审视,笑着摇了摇头。
闻砚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听见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心里憋着的气居然散了一半。
“你怎么走了,祝康又气你了?”
这几日余绯已经和他们熟得直呼其名了。
闻砚转过身,看见她红扑扑的小脸上嘴唇微张喘着气,额头前的发向上翘起,身上的黑色披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闻砚气消了。
他附身与她平视,抬手将她翘起的小发丝捋下,望着她汪汪的大眼,道:“没有,他哪能气到我。”
“那你怎么了?”余绯没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闻砚没答,反问:“你的大氅呢,也不嫌冷。”
余绯耸了耸肩,无奈道:“今日天族太子和鬼王的弟弟吵起来了,动了手,不小心把我的大氅也划破了。”
闻砚眼神一凌,凝着她,“受伤了?”
余绯摇摇头,笑道:“没有,我躲过了呀,只是大氅笨重,被我带得飘了起来才会被殃及。”
闻砚直起身子,还是不放心:“回去让梦冥给你看看,万一伤着就不好了。”
“真的没事。”余绯觉得不必大费周章,跳了跳,又张开双手给他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闻砚抿着唇,直白道:“我不放心。”
余绯一下噤了声,耳朵上飞速爬起一抹绯红,看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是他在说什么啊!
可看着男人坦然自若的表情,余绯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刚刚进来的天禄也被惊到了,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久,她才硬着头皮道:“知、知道了。明日要去抽对战的顺序,我去通知绪寒!”
少女说完便快步离开了,不给男人再开口的机会。
闻砚看看呆着的天禄,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转身走了。
第四十八章
第二日, 余绯和绪寒一起去妖宫抽了参赛的顺序。
参加万族对战的人数无法计量,光从妖族的客栈爆满便可以看出。
所有人会根据族中的实力被分为两队,第一梯队通常是一些实力强劲的大族, 例如神族和二十族。
第二梯队则是一些实力稍弱的族群和部分没有世家归属的群体,例如小离和一些独自修行的妖魔仙族。
第一轮便是由这两队分别比试, 每一队只有三成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 其余人淘汰。
而第一轮也是团体赛, 每人需要对战三人,胜者记五分,平局各三分, 落败者倒扣两分, 其中每族的主领者分别对战,第一轮不与普通参赛对手比拼,积分规则同上。
最后根据总分的高低,分配给每族可以下一轮的人员数量。
虽然通常能确保每一族都有一位能进入第二轮,但对于无世家所依的人来说, 这样的积分规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于是万族对战有了第二个规则。
——独立参赛者,连赢六轮便可直接进入下一轮。
余绯抽完签回去的路上有些苦恼, 她倒不是很关心第二条规则,只是她还真的抽到了幻清。
她的第二个对手。
绪寒看着自己抽到的名单没什么反应,倒是破天荒地关心关心了余绯,“又不是让你大义灭亲, 和他打一架而已,有那么纠结吗。”
余绯翻了个白眼, “以前还好说, 现在真怕若是我再把他打败了, 我和他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口气不小。”
“他打不过我。”余绯说得坦然, “千年前就打不过我了。”
她向来不曾怀疑自己的实力。
绪寒见过她用万物取灵,知道她没有说大话。
“比赛放水,不仅是对擂台的侮辱,还是对对手的践踏,我看你和你那表兄关系破裂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余绯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别放水,只是嘴改不了毒性偏要说风凉话,“我知道,我只是在想用什么办法能让他输得好看点。”
绪寒:“真有你的。”
“谢谢夸奖。”
前面走着的祝康忍不住转身催促,“走快点行不行啊两个祖宗!”
余绯转头:“他最近脾气好差,不是说夏神最是温润如玉了吗?”
绪寒冷笑:“呵呵,看对谁了。”
“什么意思?”
绪寒:“平时像个和事佬东拉西扯的热场子,一遇到梦冥的事就急得恨不得多长三头六臂。”
余绯懂了:“啊,原来是着急回去找梦冥啊。”
绪寒心情不错,多问了一句:“你看出来他喜欢梦冥了?”
“不难看出啊,梦冥一和小鹿走得近他就跳脚,小鹿抱怨过好几回了。”余绯点头。
“你也不瞎,其他事怎么就看不明白?”绪寒瞥她一眼,若有所指。
余绯警觉:“什么意思?”
“自己想去。”绪寒摆摆手,趁着祝康再次发火之前走到了他身边。
余绯一头雾水。
祝康气急败坏地折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想敲敲她的脑袋,临了还是收住了手,“快些走,算我求你。”
“哦,好吧。”
祝康心里大概是憋不住了,一路上嘀嘀咕咕。
“你说你也是,闻砚闲得很,你怎么不叫他跟着绪寒去,非要叫我?”
余绯被戳中了心思,顾左右而言他:“干嘛要叫他。”
祝康气归气,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话里的别扭,和绪寒对视一眼,“吵架了?”
“没。”
绪寒:“那你这一副牵强别扭的样子是给谁看?”
余绯脚步顿住,咬着腮边的软肉瞪了两人一眼,转头快步离开。
“管那么多!走快些!”
绪寒和祝康再次对视。
祝康:“他们两个有问题。”
早就看破了的绪寒:“管那么多,找你梦冥去。”
“你是不是欠收拾?”
“你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
“臭小子!”
余绯飞快地赶回了别院,也没管身后的人是不是跟着,反正走不丢。
一进书房就气呼呼坐在藤椅上,想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这几日其实已经习惯了她去哪儿闻砚都跟着,不管她什么时候出门、要去做什么,不管闻砚是不是方便出席,这个男人都会在大门口的庭院里等她,然后嘱咐她路上小心,最后目送她离开,或者跟着她一起出门。
今日他又站在庭院中等着与自己一同出门,可余绯慌乱了,也踟蹰了,她没有再带着闻砚,而是匆忙地叫来了祝康,然后从他面前走过,出了门。
余绯心里其实很愧怍。
其他三位神祇对她也很好,可她能感觉出来,闻砚是不同的。
绪寒来妖族是为了白泽兽,梦冥是为了出来玩,祝康是为了绪寒身体里的邪引和梦冥而来。
只有闻砚,是单纯地为了她而来。
不管是初见四季神时对她的维护,或是他在妖宫说“不是什么人都够格求娶神族的”,还是他眼波流转后无奈的那句“小心些”。
更或者,是他昨天万分认真的那句“我不放心”。
余绯无可否认,她的心悸动得很明显,也无可控制。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但她始终记得梦冥说的,那个夹杂在闻砚和绪寒中的女子。
也无法百分百确定,闻砚是否真的是那个意思。
余绯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也被到来的万族对战压得喘不过气。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当作心里没有这些事,不再去想。
那天下午,余绯破天荒地没有埋头在一堆政务里,而是蒙着被子,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下午。
闻砚知道这个消息时,没有太紧张,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只是眉心动了动,问了句:“晚膳也没用?”
天禄担忧道:“从回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闻砚想了想,准备去看看她。
“废什么话,快出牌。”绪寒扔出一张叶子牌在桌上,又拦住了闻砚:“劝你别去。”
闻砚看着他,挑了挑眉。
天禄抽出一张牌,叫苦:“各位大人,我只是来传消息的,若是公主知道我赌博要揍我的!”
祝康翻开一张牌,然后和自己的牌放在一起码齐,笑道:“余绯脾气这么好还会揍你呢?”
天禄愁着脸没说话。
“喂,说话啊,小凤凰怎么了。”梦冥还是比较关心余绯,手上的牌都扔了。
梦冥语气一冲,绪寒也没什么好脾气了,把牌往前一推,全散在桌上,看着闻砚。
“我怎么知道,你问问他做了什么。”
闻砚抱着胸,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们几个人斗嘴。
只是思绪又飘回了昨日他对小姑娘说的那句话,又想起她今早飘忽的眼神,心里沉了沉,明白了些。
“哎哎哎!”天禄急眼,“两位大人你们怎么扔牌呢!牌品即人品啊!”
祝康抬手打了他一下,“你刚不是还矜持着不打吗。”
其他三人:
“梦冥,你去看看她吧,明天比赛,她这样下去不行。”闻砚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扰她。
“行。”梦冥爽快地起身,“小鹿,去端些吃的来。”
“是!”天禄立刻起身。
两人分道而走,绪寒没了兴致,也回了屋,只剩下闻砚和祝康两人。
“玩儿两把?”祝康叫住闻砚,拿出另一副牌。
闻砚看了眼,转身就走。
“不玩。”
“你和天道的事,真以为我不知道?”祝康没说他们之前讨论的任何一件事,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男人脚步一顿,轻轻笑了声,走回桌前坐下,拿起几张牌。
他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地表情,像是什么都不在意,随手扔出一张牌,“你又知道了。”
祝康忍着,“那年你突然出战封印邪主,紧接着被绪寒所伤自囚四季禁地,六界齐奏都没能让天道缴了你秋神的身份,如今邪引再次突起,正好是你出世前后,而你又一反常态管起了邪引,怎么就这么巧了?那两个傻的没想这么多,你却瞒不过我。”
闻砚摸索着手中的牌,眼中带着笑,“夏神大人料事如神。”
祝康有时候真觉得有时候闻砚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比绪寒的目中无人还让人来气,可他根本没有办法左右这个男人的想法。
“还口口声声不是为了神海和绪寒,可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他顿了顿,心里其实有些头绪,却还是直白地问:“天道到底在逼你什么。”
闻砚没想到祝康能发觉,脸上的表情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变过,又丢出一张牌,“我的确不是为了神海和绪寒。”
“我现在是在和你说这个吗!?”祝康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崩裂,愤怒接踵而来,“为什么不说?”
“没必要。”
祝康手上扔牌的动作有些大,纸牌顺着气流沿着桌子滑落在了地上,“你打算修为再废一回,还是落刑再死一次?”
说起落刑,闻砚的动作终于有一瞬间的停滞。
“没那么严重。”闻砚目光随着那张掉在地上的纸牌而去,弯腰捡起,递到祝康跟前,道:“这次对上的不是绪寒,死不了。”
祝康被他话里的无所谓和坦然弄得烦躁又无力,却毫无办法,只能抬手接过那张牌,软下态度。
“实在不行,你还是回四季禁地离去吧,在里面待一辈子也行,这些事情绪寒也能解决,况且还有我和梦冥,不一定需要你。”
“在四季禁地躲天道一辈子?”闻砚摇了摇头,胸腔里发出沉沉的笑声,他想起那个安安静静却总是会说出几句俏皮话的小姑娘,轻轻道:“不想回去了。”
因为在外面有了牵挂,即使是原本觉得安宁的地方,因为没有了她,也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不想回去了,而这是留下来唯一的办法,他宁愿赌一把。
男人立在风中,背后掠起的飞鸟冲破融化的雪水,宛若洗尽铅华后的重生,万般美好。
祝康提醒他:“你知道失败的后果。”
闻砚把手中地牌全部放在他手里,对他话里的怒气熟视无睹,“那我尽量成功,若是真没成功,就麻烦你帮我”
“滚,不管什么事,我不会帮你的。”祝康忍无可忍地打断,语气里有些颤意,很罕见地对他爆了粗口。
闻砚知道他在说气话,拍了拍他的肩,“比起在那个地方呆一辈子,外面的世界确实更让人羡慕些。”
为了这份热闹,也为了他的牵挂,他愿意全力一试。
成功了便是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也不会阻碍她涅槃的脚步,他只要默默离开就好了。
祝康虽不知道他喜欢余绯,但明白他想留在世间,无言良久,他抬起头,闻砚这才发现这个他眼底的绯色,吃了一惊,拍了拍他的肩。
“别告诉他们两个。”
祝康一愣,看不惯他的泰然,颓废道:“知道了,不会和绪寒还有梦冥说的。”
“是绪寒和余绯。”闻砚打断他,语气里皆是释然,“是余绯。”
“知道了,我谁也不会说的。”
第四十九章
翌日清晨, 凰族别院的几人还未起床,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喧闹声。
昨日梦冥和余绯聊到很晚,余绯倒也没说她的心事, 只是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一夜下来, 余绯也开心了不少。
她打定了主意先不想这些事, 第二日见到闻砚也总算没有别别扭扭的了, 只是一行人都没怎么睡好,各个的脸色里都辨不出一点兴奋,让后面跟着的一行凰族少年少女都不敢轻易出声。
不过好在很快就到了比赛的场地。
妖宫特意腾了一块巨大的旷野做擂台, 大大小小几十个比武台笼罩在结界中, 确保比试时不会伤及台下的人。
旌旗围住了整个擂场,他们到的不算早,但绝对是惹眼的,场内已有人头攒动,看到门口的动静, 都纷纷转头往来,丝语切切。
四位神祇和余绯都对这些目光安之若素, 身后的人就有些局促了。
凰族算上余绯一共是十四人参赛,别族大多也是这个数字。
余绯作为主领者参赛,位子没有和他们安排在一起,她转身嘱咐了几句, 又让他们万事听姒羽和天禄的安排,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要立刻联系她。
少年少女们应下, 被人领着进场。
不一会儿, 又有妖宫的人马不停蹄地来找四季神, 说妖君在前边给四位都留了位置。
唯独没提余绯。
余绯拱拱鼻子, 识相地退开一步。
闻砚知道这是妖君拜高踩低的做头,走到余绯身边站定,态度明确。
“妖君不怕我抢他主位了?”绪寒皮笑肉不笑。
“我也不去。”梦冥也道,作势就要拉着绪寒也占到余绯身后。
“这”那来传话的妖侍有些为难。
几人僵持了会儿,还是余绯觉得身边太多人过于打眼,好说歹说才把祝康和梦冥赶去了前面,美其名曰视野好,可以帮她打探敌情。
一番折腾下来,余绯终于坐了下来,绪寒的位置挨着他,闻砚倒是没位子,只是他往那儿一站,就有识相的啃哧啃哧搬来凳子了,最后也在余绯身边坐下。
周围安静了一瞬,然后所有的话题都似有似无地开始围绕着他们。
余绯几人都当作没听到。
主领者的席位略高,余绯能看到梦冥那处的人。
她仔细辨了辨,看到妖君身边坐着脸色还苍白着的北辰故,边上二十族长老分开坐着,还有一些位高权重的长辈。
余绯注意到,鬼王也来了。
“妖族不死心,还真被他们钻了空子。”绪寒望着一处。
余绯看去,发现是坐在幻族选手中间的北芸。
两日前,妖族公主北芸与幻族二公子幻清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一传出,有人恭贺妖族结了门好亲事,有人冷眼笑着凰族拱手将幻族赠予仇人。
那会儿余绯脸色变都没变,只是去找了一趟姒羽,看到姒羽坐在空酒盏面前红着眼,见她来了也没反应。
余绯拎起酒壶闻了闻,发现是清水,往边上一搁,“借酒消愁也行,你喝清水自欺欺人算什么。”
“不敢喝酒,要比赛了。”女子嗓音里有些疲惫。
余绯:行吧。
姒羽木着眼神望着她,这一回她不觉得余绯是来看笑话的,但依旧自嘲地笑了笑,“呵,自欺欺人,一直以来,确实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姒羽。”余绯抿了抿唇,有些严肃,“我不是在可怜你,但是,幻清配不上你。”
姒羽一愣,眼眶里的泪水眼看就要蓄不住,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余绯打断。
“别和我说什么你不在乎,幻族小小一族,能在千年间在六界有一席不低的位置,其中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我们相看两厌,但我不会把凰族中人送进龙潭虎穴,你看看我小姑如今便知道了。”
那个世界上最热烈鲜艳的女子,在婚后被打压得到如今只为了活下去都艰苦无比。
“你是幻清的妹妹,你为何”
“幻清从前对我好,我也不想再计较那些好里有几分真多少假了,但是现在,他不一样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余绯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暗示了姒羽一些事。
姒羽被泪水模糊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她拭去泪水,眼神里带上正色。
她相信余绯的这番话。
她以前总以为余绯是因为身份高贵才总是摆出摆出那份平静安和的姿态,她觉得余绯傲得让人讨厌,觉得她的修为飞增都与她的少主身份挂钩。
她想过,如果她拥有余绯的资源,她一定会比余绯做得更好。
可自从余绯在她面前使出万物取灵,以一己之力还清了天魔鬼三族的灵脉债,还为凰族争取来了参加万族对战的机会,对凰族族长杀伐果决之时,她就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些偏见错得离谱。
就算余绯不是凰族的少主,就算她跌入泥潭,她仍旧有翻身的实力。
不是别人踩两脚就起不来的爬虫。
“你是说幻族幻清他”
余绯温声止住,“你会知道的,但不是今天。现在,起来,和我打一场。”
姒羽脸上一红,立刻想到那日余绯刚刚回到梧丹,她就上门堵她,为了许久不见突破的修为趾高气昂地对她说的那句“与我打一场”。
“干、干什么。”她有些慌乱,生怕余绯完虐她。
余绯把她丢在一边的剑拿起来递给她,眼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我不是每天都有空来教你。”
那天余绯陪着姒羽发泄了一下午,回到东院时,大冬天的,余绯的里衣都湿透了。
而姒羽在那一日余绯的指点下,无论是从招式到速度,还是从判断力到出招的时间,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速度。
势均力敌的对手,能让她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而强过自己还有心指点的对手,能在短时间内将她全方面提升。
余绯从北芸身上移开,转向另一边的姒羽,看到她神色自若地坐着,面上又是那股子清傲劲儿,便放下心不再看。
“北辰故本事倒是大,说服了幻主联姻,好歹给他妹妹争取了个参加万族对战的机会。”绪寒手肘撑着扶手,“啧啧,用心良苦啊。”
闻砚抬头,冷冷地扫过前头的北辰故,“只怕是等不到他去神坛受审,妖族就要变天了。”
余绯拿出元叔给她准备的蜜饯,扔了一个在嘴里,又递给他俩一人一包,含糊不清道:“看不懂幻族这出戏,可怜幻清喽,北芸是个难搞的。”
闻砚:“你可以装得再像点,这样容易让人看出你在幸灾乐祸。”
余绯还是没敢看他,“我明明相当真诚!”
闻砚抿下了笑意,问了绪寒一句,“神海只你一人参赛,连赢六场,可有把握?”
余绯不动神色地听着,觉得这两人关系在近几日缓和不少。
绪寒嘴里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厌烦道:“乌合之众,也配和我较量?你在看不起谁?”
余绯:错觉,关系缓和是错觉。
闻砚不怒反笑,拿过他手里那张对战名单,扫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什么难度,便又还给了他,“速战速决,困了。”
余绯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底有血丝,问:“昨晚没睡好?”
闻砚点点头,“被祝康拉着聊了半宿。”
“哦,那我等会儿也速战速决。”余绯道。
闻砚屈指在木桌上敲了敲,道:“慢慢打,小心些,别受伤了。”
余绯心里那股悸动又上来了,她五指扣了扣手心,轻轻地“哦”了一声。
绪寒:
*
妖族这次虽然失去了参加比赛的资格,可表面的功夫还是做足了,赛前隆重而繁琐的仪式是一样没少。
一个时辰过去,台下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极个别第一次参加比赛的少年少女还精神振奋着。
当然,余绯除外。
今日余绯只需要打一场就够了,绪寒则要打两场。
除此之外,凰族的队伍中有六人也要各打一场,只有白忱运气不好,在第一天就要对上两人。
对此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嘴上还说着早打完早完事儿。
余绯的场次被安排在后面,她一路看着白忱被领上比武台。
他的对手隶属天族,余绯从脑海中挖出了这位天族选手的信息,细细想着,等待着这两人的比试。
而她的目光随着白忱的移动而动,正好对上了在长老席位坐着的言庭,后者对她莞尔一笑。
“开始了。”耳畔,男人的声音突然想起,余绯的目光下意识从言庭身上移开,挪向擂台。
见余绯不再看言庭,闻砚抬了抬视线,漠然看向那个男人。
言庭始终笑着,回望过来,但只一瞬,他就挪开了眼。
秋神,还得罪不起。
白忱的攻势快而狠,当真应了他那句“早打完早完事儿”,两人的实力相差不多,但白忱的士气更高涨一点。
一直到后半程,天族的那位渐渐开始力不从心,白忱找准时机,一个漂亮的回挑,将人逼出擂台界线外。
凰族首胜!
天禄等人都开心地跳了起来,欢作一团,余绯也弯了弯眼,对白忱点了点头表示夸赞。
刚才还气势全开的少年现在却腼腆地摸了摸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其他擂台上也渐渐开始决出胜负,绪寒也被人叫去准备去了,余绯看了眼,这人狂拽的表情根本不需要她和闻砚关照什么。
倒是看台中的人群有些骚动。
“哇!绪寒大人太帅了!”
“小点声儿,也不害臊!”
“你们不觉得秋神大人更加处变不惊吗,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精妙绝伦的画,真是赏心悦目!”
“我觉得凰族那位小少主也不差,可称得上绝色,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非得比个高低吗?我都喜欢不行吗?”
余绯:民风开放民风开放。
第五十章
第一天的比赛顺利结束。
不少黑马和因为犀利的打法冲出重围, 进入大家视线。
余绯和绪寒无疑是最受瞩目的那个。
余绯正要上台的时候绪寒已经打完了一轮,她只记得计时的香柱还没冒多少烟,一声惨烈地叫声就划过天际, 一个不明物体落在她跟前。
观众席中一片哗然。
余绯没有被突然掉落的人吓到,定睛一看, 发现是对上绪寒的那位可怜蛋, 余绯面露同情地看着他, 又望向绪寒。
绪寒拽着那张臭脸,不留情道:“抱歉,我已经将修为压制到和他一样的境界了。”
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
余绯扶额, 她怎么会听不出他“是他太菜”的言下之意!
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
而那被绪寒打落的人怎么说也是一队的主领者, 一听这话,原本还输得起的心态一下就崩了,要不是他的同伴即使上来把他拉走,余绯真觉得他要再次冲上去和绪寒同归于尽。
这个小插曲后,余绯继续往擂台走, 上台时,看到祝康背着手, 装作溜达的模样,一路走到绪寒面前,额角青筋爆起,估计是忍着想打他的冲动。
“绪寒。”
他只这么叫了一声, 没有再说话。
可台下的人却发现,绪寒大人的打法收敛了很多, 虽然还是一招秒了, 可这回只是把人逼出了界线外就收手。
“神海, 春神绪寒, 二胜。”
人群开始为绪寒的精彩对战欢呼了起来。
绪寒的脸色这才好了点,一路迎着欢呼下台,回到了座位上,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闻砚,却见男人没有注意到他或是说出一句赞许,而是望着擂台的方向,看得入神。
余绯的对战开始了。
她对上的人是鲛人族的小公主,两人同为女子,年纪又差不多。
从前余绯从未参加过万族对战,外界对她的实力也一无所知,故而这位久居深海的鲛人公主还算是信心满满。
余绯朝她笑了笑,两人相对一拜,比赛正式开始。
鲛人公主率先而动,纤瘦的姑娘唤出了两只硕大的流星锤,锤头镶嵌着两颗大大的鲛珠,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余绯抬了抬眉。
她没看轻过这位姑娘的实力,却没想到她使的武器居然和她反差这么大,她笑了笑,起身,赤手空拳地迎上了鲛人公主挥出的第一锤。
所有看客都为余绯捏了把汗,这把流星锤是鲛人一族的传世宝,威力不可小觑,她居然敢空手夺白刃!
可出乎意料的是,余绯并没有被打落。
擂台的结界隔绝了风,可两人的对冲却产生了强劲的漩涡,今霜艰难地眯了眯眼,却看到面前的少女闪着一双大眼,游刃有余地将她的流星锤推开,然后落在地上,安然无恙。
“天原来凰族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你看清楚了!那可是凰族少主,人家不是吃白饭长大的。”
“太精彩了,鲛人公主这一击至少有六成力,她居然轻而易举就推开了!”
“若是换成你我都得被震晕!”
“太强了!又美又飒,怪不得绪寒大人喜欢她!”
余绯站在台上: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闻砚片头看了眼绪寒,不带感情,甚至有些霜意。
绪寒:“我没有。”
余绯的衣裙随着漩涡风力的平息而层层叠叠地落下,宛若一只瑰丽的血色蝴蝶。
今霜看着她平稳的气息有些慌了阵脚,接下来的两锤打得有些不着边际,却依然带有杀伤力。
却毫无悬念地,全部被余绯逐一推开。
今霜有了气性,握着流星锤有些愤怒地问:“你不进攻,是看不起我吗!”
响亮又通透的声音,余绯善意地笑了笑,心里惦记着闻砚先前说昨夜没睡好和那句“困了”,恰好两人也过了三招,此刻再把人打出去也不算太惹人恨了,
余绯挽了挽袖口,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道:“嗯嗯。”
今霜:?嗯什么嗯?
可是下一瞬,她就看到面前掠过一道残影,原本余绯站的位置已经没了人,她心下一惊,飞身后撤,却没想到余绯更快一步,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今霜眼看就要撞上余绯,挥起流星锤便朝她砸去。
余绯朝她灿烂一笑,抬起手,在众人都看不清的速度里,右手精准地握上了今霜的手腕,然后,用力往后一送。
空气静止了。
今霜因为余绯强大的牵引力被无法控制地拉扯着往前。
再回神时,一只脚已经踏出界线外。
今霜目光空洞地望着自己踏出界线的那只脚,沉默了良久
这算个什么打法?
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没有看清余绯是怎么把鲛人公主打出去的,可只有她知道,她分明就是被余绯活生生拉出去送出去扔出去的!!!
“咋回事?凰族少主咋就赢了?”
“是啊我也没看清,这么快就结束了?”
“天啊你看鲛人公主的表情都凝固了!”
此时,凰族内部:
天禄:“公主!公主!啊啊啊啊太厉害啦啊啊!白忱,白忱!你看到没!这是我家公主!”
被晃的七荤八素的白忱拍开天禄,一脚跨上凳子,更大声:“少主!你是最棒的!余绯!余绯!她是余绯!再说一遍!她是余绯!”
剩下的几人也是疯魔一般的庆祝,连姒羽都喊了两句。
有了这群人的热情欢呼,剩下的观众也开始更加剧烈地喝彩。
余绯转过身,背对着自家孩子。
好丢人,好想走。
“凰族,余绯,一胜。”
负责这片区域的长老朗声宣布。
“承让。”余绯对今霜道了一声,望着今霜刚刚被她捏过的手腕眨了眨眼,率先转身下台。
今霜喘了两口气,目送着她下台后,也被自家的人接了回去。
余绯下台时狠狠剜了一眼天禄和白忱,结果两个臭小子还是不知道收敛,在那里发疯,余绯气得直接脚尖一转,往他们那儿去。
高处坐着的闻砚无奈地笑着。
闻砚知道余绯能赢,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赢的,眼中的笑意带上了几份愉悦,“倒是怜香惜玉。”
“这叫优柔寡断。”绪寒怼道。
闻砚:“和你打就不一定了。”
“她打不过我。”
“我看未必。”
“你对她有些盲目自信了。”
闻砚朝嘴里放了颗余绯给他的蜜饯,转头散漫地问:“难道不应该吗?”
“”
这时余绯收拾完天禄和白忱回来了,路上还和不停夸赞她的人问好,人气高旺。
她凑到闻砚和绪寒中间,开心道:“怎么样,打得还不错吧?”
闻砚递给她一颗蜜饯,赞道:“打得很好。”
绪寒听到闻砚夸她,不爽道:“打个屁,你打谁了?你不就拉了她一把吗?”
余绯接过蜜饯吐吐舌,刚想说怎么被你们发现了,就听到边上一阵让她耳鸣的骚动:
“啊啊啊啊啊啊,绪寒大人爆粗口好帅!”
“受不了了,这是吃醋了吗!是因为秋神大人夸余绯所以绪寒大人吃醋了没错吧!?”
“呜呜呜——受不了了,春神和凰族少主是真的!”
“男人吃醋的样子真迷人啊!!”
余绯闭了嘴,安静如鸡地坐下,目不斜视。
这回绪寒不等闻砚看他就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余绯:?我知道你没有但是你不用说出来吧这在外人眼里显然是在欲盖弥彰吧!
果然。
“啊啊啊你看啊还不承认自己吃醋了,男人都是嘴硬的!”
“我的心脏啊我真受不了了,恋爱中的男人怎么这么可爱。”
绪寒:
余绯: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闻砚:“你可以闭嘴了。”
绪寒坐不下去了,这个地方没有人在乎他!
于是他起身,朝第二队的擂台方向走去。
他要去看小离。
结果他一起身。
“我去,绪寒大人是生气了吗,怒而离场!”
“天啊好刺激!”
“你们猜余绯会追上去不?”
“我觉得不会,人家还没公开呢,但是我私心想让余绯去追。”
“同意!”
绪寒:我现在坐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余绯忍不下去了,转头朝那群七嘴八舌的男男女女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头还没转回来,闻砚也回首说了句:“她看不上绪寒。”
绪寒:“?”
他不该停下来。
余绯沉默了下,“虽然听起来有点怪,但是我和绪寒真的什么都没有。”
看着他们沉默,余绯和闻砚都满意地勾着唇角转过头。
但是三息后。
身后又响起小声却毫不收敛的声音。
“诶,我怎么瞧着秋神才像是吃醋的那个啊!”
“诶对对对!我也觉得,天啊,两个男人为余绯倾倒,我真是羡慕死了!”
“不过我是男的我也喜欢余绯啊,太帅了!”
“你们能不能消停点?余绯现在被除神列,谁看得上她?”
“瞧你酸的,你会是因为没人喜欢你才在这里找存在感的吧。”
“余绯人美实力强,况且人家四季神本就身份尊贵,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那么在乎身份?”
“同意,但是我站秋神和余绯。”
“呵呵,春神和余绯才是真的!”
“你放屁!”
“你才是瞎说!”
余绯生无可恋,知道再说只会越描越黑,往嘴里塞了一把蜜饯。
算了,就这样吧,别让我在赛场上碰到你们!
她没有看见,身边男人嘴上的那抹笑意越拉越浓。
作者有话说:
祝康:你小子Bking属性暴露了。
绪寒:别放屁。
实际上的绪寒(理领口)(单手撩头发出场)(自以为帅气地wink)(185)(挑眉):Bking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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