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迟迟年月
◎不打算带我去你家参观?◎
被二表哥那出偷拍闹剧害的, 谨慎起见,陈棠苑最近与庄律森见面的频率都减少了许多。尽管此时时间紧迫,她依旧在视频里与他腻了好一阵, 才不情不愿收了线。
“不好意思, 临时有位客户来电咨询礼服缝制进度。”
陈棠苑折回去,朝久等的陆司麟解释。
陆司麟注意到她看上去比离开前心情要好出不少,脸上涌现着另一种婉转生动, 娇艳得令人浮想联翩。
他看得目不转睛, 心中响亮地吹了记口哨, 但面上照旧是分寸刚好的微笑。
“没事。”
回程时在小舅舅明里暗里的撮合下, 还是坐上了陆司麟的车。陈棠苑端坐在副驾上, 只当对方是司机, 径自报了目的地。
“谢谢,我回贝沙湾。”
陆司麟抓紧机会邀请道:“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陈小姐吃个晚餐?”
陈棠苑没心思继续应酬,敷衍道:“改天吧, 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
她手撑住额角, 脸别向窗外, 群山间叠嶂葳蕤, 一片晃眼的绿。
陆司麟皱了皱眉。这位大小姐, 真的很难约。
好在大陈总已经给他透过底, 说陈棠苑当着全家人的面亲口讲的,对他颇有好感。既然大小姐钟意端着腔调, 看男人在她面前俯首称臣,他也乐得由她使性。
等这株高岭之花真正落入他手里, 不怕没机会讨回来。
陈棠苑这时候却在想着庄律森。
似是有所感应, 一想到他, 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手机就握在手里,看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就按了接听,接通后才回过神,自己还正在别人车上。
知道她常常不方便接听,他几乎不会毫无预警地打电话给她,不知道这会怎么突然如此反常。
屏幕上,通话计时的数字一位位加上去,陈棠苑愣着没动,理智告诉她这个情境下应当毫不犹豫地挂断,可感性却在促使她举起手机,放到耳边。
下山路绕得回环,陆司麟每转过一个弯就要偏头观察她一眼。
自舞会过后,他再没能与她单独说上话。
他知道东展银行的季昀礼在背后耍的小动作,放了些好处给陈三叔,要对方帮忙搭桥,制造机会来接近她。
可惜再怎么示好也只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陆司麟轻蔑地暗嗤。
不太满意她闷着头当他不存在的样子,陆司麟清了清嗓,开口道:“陈小姐。”
陈棠苑在这声低唤里手一抖,重重按下挂断键。
她慌乱地盖起手机,抬头道:“什么?”
陆司麟也在没话找话。
“说起来舞会那天,陈小姐突然讲身体不适,早早退场,现在应该完全没问题了吧?”
“嗯,没什么问题。”
陈棠苑含糊地应着,犹自在意着那通突发的来电。
庄律森的文字讯息很快发送过来。
【抱歉,不小心按错,没有打扰到苑苑吧?】
分明没看到他表情,她却能从他的遣词里窥出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坏她好事似的。
他一定是听到陆司麟的声音了。她想。
正如早前所讲的那样,她果然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与其他异性接触了。
而能够预料到是一回事,真实地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尽管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却依旧会觉得对不住自己的正牌男友。
她给他回复消息,要他回贝沙湾等她。
此时此刻,她迫切地想见到他。
想听听他声音,想真实地抱住他。
眼见陈棠苑的头又低回去,陆司麟状似挫败地吁出一口气,下了结论。
“果然是我令到陈小姐不舒服,舞会那天是这样,今日亦是这样。”
陈棠苑搞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只觉得这个人格外噜苏。
为免他多想,她只能好言回应:“我承认,舞会那天,的确是有人令我不舒服。”
“也不怕坦白跟陆先生讲,我实在是不太喜欢江婉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家的舞会上,不仅耍低级手段差点毁掉我精心准备的礼服,过后还擅自向媒体提供不便外传的照片。”
“对这样不尊重人的不速之客,我实在难能有好脸色。”
“江婉玉?”陆司麟问,“说的是寰宇传媒周主席的妻妹?”
陈棠苑“嗯”了一声,内心却充满不屑。
什么妻妹,她的姐姐与周世伯登记过了吗,也能算得上妻妹。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好在,那些照片最后没有登出去,还令她在公众面前丢了次大丑。”
陆司麟隐约也有听说此事,还未作出下一步反应,又听陈棠苑兀自感叹。
“也不知道是谁替我出的这口气,我实在很想同那人讲声多谢,可惜始终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一连问过好几个可能的人,都说不是。”
她的话里满是遗憾。
陆司麟心中一动,不愿错过这个刷好感的绝佳机会,委婉地斟酌起措辞:“其实那个人做这些,不过是希望陈小姐开心,不需要听到道谢。”
“我也明白。”陈棠苑笑笑,“只不过依旧好奇会是谁。”
“既然陈小姐真的如此想知道……”陆司麟用力握了握方向盘,一副下了大决心的样子。
陈棠苑注意到他的反应,抢先追问:“该不会,是陆先生吧?”
陆司麟轻咳一声,含糊地应道:“嗯。”
“真的?”
她的态度在一瞬间扭转,眼睛亮起来,不敢置信的掩住嘴。
事态进展太过顺畅,陆司麟还在思考该如何解释,过后才不容易露馅。陈棠苑却没计较这些,欢欣地扬起笑容。
“真的吗,我好开心!就凭这个,改日我一定要请陆先生吃饭。”
她崇拜又感激地扭头注视,陆司麟无比受用,飘飘然地勾起一侧嘴角,忙不迭地把事情揽过来认了。
谁又不想当救世主,把年轻单纯的女孩来解救。
“多大点事情呢。”陆司麟受宠若惊,“吃饭随时ok,不用你请。”
陈棠苑笑得眉眼弯弯,在暗地里悄悄向他道了声sorry。
只能怪他初来乍到,不够了解周家内部的波云诡谲。
表面上看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有了周蓦昱在其中出手相助,明眼人其实可以看出,这是周家太子爷与父亲的新太太之间的明争暗斗。
周世伯对亡妻有愧,未必会同儿子计较,却很可能迁怒于其他人。
既然是陆少爷自己主动承认,不能算她嫁祸吧。
*
汽车在走走停停的拥堵中重返闹市。
回到薄扶林地域,夕阳仍悬在海的另一端,久久不肯坠落。天际被涂抹成层叠渐变的暖橘,万花筒一般旖丽。
光线不甚明朗,勾勾缠缠的,那么温柔的布景里,陈棠苑远远地望见站在路边的人。
庄律森此刻正倚靠于车门旁,垂下头去点烟,指缝间一点闪烁的火光灼出苍蓝色。
她的目光精确绊在他身上。
似乎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撞见他抽烟时的样子。素来挺拔的身姿随意地松懈着,变作少见的洒脱风流。
是他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一面。
淡漠又散漫,倨傲又绮靡。
于车内飞速擦身的一眼,呼啸的风声里,似乎已掺入属于他的气息。
这个男人,无端令她想到一款叫“鸦片”的香水。
该如何具象。
成熟的,性感的,危险的,同时也是上瘾的。
*
陈棠苑在陆司麟的执意相送中,拖拖延延地去往地下停车场。
庄律森已经将车开下去等她。
熟悉的车牌号映入眼帘,她迫不及待朝他跑去,连半分钟路程都嫌太久。
庄律森换了位置坐在后排里,将车门虚掩着,陈棠苑自觉地拉开门钻进来,二话不说扑进他怀里,终于真实地嗅到属于他气息。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柔,带着她熟悉又钟爱的木质香调,又粹了点不太熟悉的烟草味。
陈棠苑满足地闭着眼,自昏暗中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落在背上。
“想不想我?”她柔柔地问。
回应她的只有触感清晰的深吻。
庄律森按着她的后脑低头封住她的唇,动作直接又强势,令她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闷呼。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失控,但他一点也不想压抑,只恨不能藉此将她永远封印在眼前。
他哄她的,他从来就不是豁达大度的人。
就算清楚她是不得已,他也无比介意,介意到不管不顾地打电话给她,要她时时刻刻想起他。
又因为那个人是陆司麟,嫉妒的感觉愈发深刻地将他吞没。
什么陆家产业,什么父母亲人,他从未拥有过,也都可以不要。
只有陈棠苑,他偏执地渴望她只属于他,从现在到未来。没有限期。
陈棠苑被他紧紧搂住,无处躲藏,连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都挤压出来,只能完全依赖他的施予渡气。
唇舌碾压下,她听到他喘息的气音,断断续续问:“苑苑是不是最喜欢我?是不是只喜欢我?”
她的手本已撑上他前胸,想要移开些距离,汲取更多氧气。却又在他带着不确定的询问里停顿下来,后知后觉发现他是在吃醋。
这个人,还说不介意。
陈棠苑施力推了他一下,他像是才回魂,松开穿插在她发间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被他吻得唇色嫣红,衬着白皙的肤色,即使在昏暗光线里依旧冲击力强烈。
庄律森错开眼,帮她整理乱掉的头发,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苑苑,我不是介意。”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可却又希望她能信。
“我是,怕失去你。”
她会与他在一起,过去想都不敢想。
她有可能离开他,同样想都不敢想。
他的声音又哑又涩,绝然不可能是在说谎。
陈棠苑气不到半秒,在他放低的姿态里鼻子猛地酸了一下。
她顿时心软地想,原来他跟她一样,也会患得患失,也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你也……”她气若游丝地抱怨,“太凶了吧。”
分辨不出她是在生气还是恼羞,他忐忑地凝着她,想要道歉,又怕她更生气。
正准备完全松开抱住她的手,让她坐正,被她一把压住,气势汹汹地警告。
“谁叫你放手了?”
庄律森怔了一下,骤然醒顿,重新将她抱紧。
“不放。”他闷声道。觉得还不够诚心,又直视起她的眼睛重复:“不会放。”
陈棠苑在他炙烈袭来的目光里没了方才的气势,声音轻轻的:“知道啦。”
他的心定下来,似是终于得到救赎,沉默地埋首她颈间,反复确认着她的存在。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稳下去。
他再次问:“今天累不累?”
“不累。”陈棠苑攀着他的肩膀,声音恢复软糯,“见到森森仔就不累。”
她又开始像叫puppy一样叫他。他好笑又无奈,在她眉心落下盖章似的一吻。
“等一下。”
庄律森起身探到前座,从副驾的座位上拿过一个食品纸袋。
油纸袋还带着温度,掀开一角,面包的酥香满溢出来。
“西贡饼屋的菠萝油?”陈棠苑一闻香味就知道。
“嗯,带回家吃。”
他们已经有几天没见,陈棠苑当然没准备回家,可是外面哪里都不见得安全。
她知道他在贝沙湾也有房子的。
起初她觉得两人居然住在同一个地方未免过于凑巧,转念,又可以理解。
贝沙湾作为全港顶级的大型贵价屋苑,不仅各路富豪明星热衷在此置业,连外派来港的外企高管也偏爱租住在这里。
闹中取静,去中环上班亦足够方便。
权衡片刻,陈棠苑主动提议:“不打算带我去你家参观?”
他闻言呼吸都停了,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只是参观一下。”陈棠苑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警告,“不、要、乱、想!”
作者有话说:
外面哪里都不安全,家里安全。
年轻人的想法好危险。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枕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 30瓶。
◎最新评论:
【一点都没有乱想(狗头)】
【虽然我没有从头看 因为我喜欢直接看俩人在一起哈哈哈哈哈 但是是看了关注的博主推的 想说大大写的挺好的 要加油哦 ~男女主好甜 唉 啥时候可以正大光明一起啊 】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吃醋小庄好可爱】
【明天要去医院一趟,我被甜蛀牙了。呜呜呜呜】
【撒花撒花撒花】
【呜呜呜好看!小庄快快掉马吧切拜!】
【撒花花撒花花】
【我记得之前庄先生说过他是很保守的(狗头)】
【呜呜呜呜呜呜呜好甜嗷!】
【可怜的森森】
【写得很好,就是这么断着看有点不连贯!】-
完-
◇ 82、迟迟年月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保守的。◎
庄律森的房子与她想象中差不多。
装修风格极简极素, 满眼冷色调家具,多余的东西都没几样。
清清冷冷的,一看就孤家寡人。
陈棠苑停在门外, 目光煞有其事地朝内巡视过一圈, 道:“好了,我参观完了。”
庄律森嘴角印着笑,主动邀请:“不要进去坐?”
“我考虑一下。”
“抱你进去?”
陈棠苑:?
这个人, 真是越来越不正经。
陈棠苑立刻抬脚往里走, 又被他拉回来。
“对了。”
庄律森径自捉起她的手, 把食指压上识别器, 准备将她的指纹录入门锁系统。
她看他捏着她的手指调整角度, 问:“不怕我突然查岗?”
“最好天天都来查。”
“你倒是想!”
磨磨蹭蹭才进了门。
到打开鞋柜才尴尬地发现, 房子里连拖鞋都只有一对。
“之前不太常住,一直没放什么东西。”
未预料过陈棠苑会突然造访,庄律森一边解释,一边弯腰把自己的摆到她脚下。
陈棠苑扶着他的手臂把脚伸进去, 鞋子宽得晃晃荡荡的, 走起路来哒哒响。觉得不太舒服, 她索性光着脚踩上木地板, 走进主厅朝沙发上一坐。
庄律森晚几步跟进来, 在同样空荡荡的厨房里环视一圈, 最后只能给她拿了杯温水。
“要不,我还是出去买点东西。”他站在沙发一侧, 车钥匙还拿在手上,“晚上想吃什么?我顺道去买。”
陈棠苑悬空晃着腿:“随便吃些外卖就好了。”
“对了, 我的菠萝油!是不是都凉了!”
她正要起身, 被他按住。庄律森回身去玄关处给她拿, 随后俯身亲亲她的发顶,与她商量:“先自己坐一下?我很快回来。”
门锁轻声落下,陈棠苑又重新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闲逛。
与自家豪宅相比,他的房子面积算不得很大,但照样背山面海,视野极佳,长阳台环拥215度无遮挡海景,光线明媚的季节可以清晰望见对岸南丫岛的轮廓。
开放式厨房的中岛上只摆着一台半自动咖啡机,旁边有小半罐密封的咖啡豆。冰箱与炉灶一样只是摆设,一看就知道房子的主人从未自己下厨。
只有浴室洗手台上随意放置的剃须刀与洗漱用品真实地留存着几分生活气息。
陈棠苑拿起镜前的香水来看,在自己手腕上按了一小喷。熟悉的前调钻入鼻尖,像他又环绕在侧。
她一直好奇他用的是哪款香氛,原来也不过是常规的商业香,不滥俗但也不小众,融合在他身上却意外地相衬。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是方靖莘打来电话要她查收邮箱。
早前联系的私家侦探已经将整理好的调查资料发送过来。
虽然信息大多是根据各种公开线索整理出来的,并不违法。但暗地里怀疑调查他,还在他的房子里翻看反馈,多少有些心虚。
陈棠苑快速滑动屏幕翻阅,他的身世并不复杂,也毫无意外的与豪门世家无牵无连。
从祖父这一辈就自港城移民出去的,祖辈最初在切尔西开中餐厅,到父亲这代,走了亚裔移民二代最合格的路线,从剑桥读完法律,搬到伦敦生活工作,然后结婚,然后生子。
一直美满到第七年,夫妻二人不幸双双车祸遇难,留下年幼的独子与老迈的双亲,未过十年,连两个老人也相继离世。
陈棠苑被末尾戛然而止的描述刺痛了一下。寥寥几句,简洁不带感情地勾勒出一个人前半生的历程。
附件里还有一些照片,她匆匆掠了几眼,犹自心情复杂地照着车祸发生的年份算了算年纪。
庄律森那时候应该也不过五岁。
想她五岁的时候,居住在港城与巴黎间的日子各半,时常会为辗转两地与家人分别的时刻嚎啕大哭。
而生离死别又是怎样的?
难怪他从未向她提及过家庭亲人,难怪她偶尔还会在他身上看出几分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这些年,一定很不容易。
她有些心疼地想,无论可不可以与他走到最后,她都要对他再好一点。
陈棠苑放下手机,有些坐不住,走到窗前眺望夜幕降临的海平面。
窗边摆着一个开放式书架,中央放着一个黑胶唱机,几张唱片斜立着倚在一旁。
最顶上孤零零放着一本法语版的《异乡人》,陈棠苑取下来,书籍的扉页上盖着寰球书店的印章。
她猛然记起这是他们在书店里初次见面时,他手里拿着的那一本。大概买了也没时间看,还是簇新的,不带半点折迹。
她随意翻了翻,夹在书本中的某张纸卡却随着动作掉在地上。
她忙放了书要去捡,听到房门解锁的声音,脚下一转,却不小心将纸卡踢到书架下方的细缝中去。
清隽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陈棠苑立刻跑过去迎接他,步伐轻快地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双唇在他脸上飞快地一啄。
“回来啦。”
庄律森提了两手的袋子,突然被她热情抱住。只能把东西放在地上,勉强腾了只手出来回抱她。
陈棠苑指着书柜道:“我刚才不小心把那本书里夹的纸片弄掉了,好像掉进底下的缝隙里拿不出来。”
“那就不用管。”
庄律森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弯腰从袋子里取新买的拖鞋。
陈棠苑仍死死黏在他身上,跟着一并弯下去,上身的重量压在他背上,软绵绵的。
他直接握住她的脚踝替她套进去,陈棠苑皱起眉:“怎么跟你的不一样?都不是一对的,我不要穿了。”
他哪能想到这么多讲究,只能安慰道:“今天先这样,明天再去买新的,由你来选。”
“不穿。”她灵活地蹬掉,踮脚想要爬到他身上,“你抱我嘛,我想要森森抱。”
庄律森吁了口气:“……苑苑。”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攻势令他招架不住,又清楚自制力再强在她面前都是虚设,只能迅速将她提抱起来,重新安顿回沙发上,又回身从袋子把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
“不是说叫了吃的?什么时候到?”
陈棠苑惊道:“啊,忘记了。”
她连菠萝油都忘了吃,再伸手去摸,早就冷了。她翻了翻手机里常叫的外卖餐厅,挑了家距离最近的打电话过去。
做完这些,又跟过去看他站在餐桌前整理,他甚至买了一小块长绒地毯,让她可以坐在地上。
“这些要拿进厨房去吗?”她指了一叠白瓷盘。
庄律森莫名道:“是不是沙发不舒服?怎么这么坐不住。”
他揉揉她的脑袋,愈是温柔,她愈是止不住的难过。
想到过去这些年,他大多是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那种心疼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想帮你一起。”
她正抱着他的腰,腻兮兮地乱蹭。下一秒便毫无防备地被他托着手臂提起来,放到餐桌上坐好。
随后,他强势地挤站在她腿间,气息铺天盖地,整个人毫无缝隙地贴过来,一个轻而易举压制住她的姿势。
男女力气上的悬殊性在这一刻令她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又被他有力的手牢牢压在原位。
“真的想帮?”他声音低低的,话里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其实,我认真想了一下,自己也不是那么保守的。”
陈棠苑接收到强烈的危险讯号,甚至,感受到某种异样的变化,可是她并未被吓到。甚至想,如果这样可以安慰到他,她其实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反正,在巴黎的时候,她都已经……那样撩过他了。
可要说心态,与上一次又是不同。
上一次,她只想限时玩乐,这一次,却想跟他有多远走多远。
若能去到一生一世,最好不过。
陈棠苑迎上他的目光,声音细微却坚定:“我想你开心。”
他闻言却愣了一下,为她话里混杂的一点伤感所疑惑。
“发生什么了?”他不解地问。
他不过是出去了短短一阵,她怎么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下了什么决心,有今天没明天似的缠黏住他。
又记起她今日见到了陆司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抑或是家庭聚会上,又给了她催婚的压力。
又一次,他焦虑地意识到,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暗暗叹了叹,他挥开那些消极的情绪,认真应道:“苑苑,我已经很开心。”
我曾经以为自己没有心。
可是因为你,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能感觉到开心。
陈棠苑没听出他话里的情深意切,很毁气氛地问:“不想更加开心?”
“……”
她太擅长用最天真的语气说最撩人的话。
对他而言未免太过酷刑。
他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
三番五次如此肆意大胆,是笃定了他不会对她乱来,还是真的已经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有所准备。
庄律森简直有些忍无可忍,捏着她的脸颊都带了些力道:“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他目光深深铭刻她明朗的脸庞,飞樱般的胭粉像晚霞告别时退掉的颜色都晕升在她两颊上。
不忍破坏这份鲜洁纯真,他隐忍地咬了咬牙。心想,最后一次放过她。
绝对。
在她发间落下不带情.欲的一吻,他哄道:“乖,过去坐好就算帮我了。”
*
陈棠苑打开电视机增加了一点背景音,又晃到窗边试着挪了挪书架,准备尝试将落进缝隙中的纸片移出来。
书架材质是用料厚实的桃花心木,始终纹丝不动。想着能被随手夹在这本书里的应该不会是什么重要物品,她索性放弃,终于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定。
庄律森将洗好的青提塞进她嘴里,一边向她汇报行程。
“过几日我可能要去一趟温哥华。”
“这么突然?”陈棠苑顿时觉得嘴里的青提都不甜了。
“那要去多久?”
怎么最近人人都去温哥华。
陈济千也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也是临时决定的。”他解释道,“事情处理完马上回来。”
“好吧。”陈棠苑点头。
虽然可以理解工作事宜总是令人身不由己,只是温哥华那么远,不可能像他去粤省时那样,往返快捷方便,多少有些沮丧。
陈棠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真的?”他一愣,又迅速道,“现在帮你订机票?”
“假的假的。”陈棠苑怏怏地鼓着嘴,“我也走不开。”
她又问:“什么时候出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他答:“还没有。”
陈棠苑俨然进入一个女主人的角色,不容置喙地说道:“那我帮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一下:从温哥华回来就公开(摇扇子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748043 37瓶;卷卷八月卷 20瓶。
◎最新评论:
【补订到82章,男主真的太好了,我都不太敢随便看,囤着之后仔细看】
【大大写的超棒的!!我超爱!
加油加油加油!
(gkd 狗头)】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男德班班长是什么鬼】
【真的很符合主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就是冲着标题来的!心里默念不要给我鸭呜呜呜】
【好甜啊好甜啊 公开gkd】
【搞快点!】
【森森仔正面A苑苑啊】
【大大写的超级棒,追更好看的书也是很快乐的
公开后庄先生是不是就要知道嫁妆是谁的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好看】
【真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写文,作者我看好你,风格真的很特别,文笔也很不错!】
【加油呀~快快公开公开公开啊啊啊啊】
【撒花花撒花花】
【妈呀这章好甜好温馨!大大写得这么好,以后会有更多人喜欢的】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img src="?var=20140327">嘿嘿嘿嘿嘿】-
完-
◇ 83、迟迟年月
◎脱衣服而已,算什么大场面?◎
陈棠苑与陆司麟公开约会, 甚至一同列席家宴的消息在圈子里不胫而走。
未出几日,关于这位陆家少爷的各类小道黑料已经塞满陈棠苑所能入眼的任何位置。
“苑苑,这里有一封给你的匿名信。”
陈棠苑才进工作室, Cici便举起一个牛皮宽信封朝她晃了晃:“今早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
陈棠苑风一样地掠过前厅, 目不斜视地抬手一挥:“你处理吧。”
她正忙着去工作间研究制版师依照她的设计图稿制做的初版纸样。
裁剪师把计算好的几种用料成本递给她过目,陈棠苑随意拨弄着面前的一叠高级织料,指背敲了敲压在面料上的纸样, 还是坚持最初的意见。
“就算是衬裙也要斜裁。”
虽然这样会多耗费几倍的布料, 但能让裙子更有垂坠感。
一群工作人员早已习惯了陈棠苑追求成品全方位完美, 不计成本的风格, 闻言没有异议地自行散开, 只在心里暗暗感叹, 想不通老板开这间工作室究竟是做生意还是做慈善。
Cici捏了捏轻飘飘的宽信封,让她自行处理到底是不太放心,只能看准机会追进来又确认一遍:“真的不需要打开看一眼?”
陈棠苑看她左右为难,把拼布尺扔在桌上, 伸手道:“给我吧。”
撕开封条随意抖了抖, 从信封里便滑出几张冲印彩照落在手心里。照片中的场景奢靡又香艳, 万花丛中突出一位狂蜂浪蝶, 主角当然只能是陆司麟。
陈棠苑面无表情地扫过几眼, 又重新塞回去, 胡乱地折了几折,朝Cici耸耸肩:“可以扔掉了。”
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还有更多与陆司麟相关的黑照、黑料仍静静躺在她的私人邮箱与手机未读消息里。
人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抹黑丑化这位陆家少爷, 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性格傲慢跋扈、投资屡屡失利……
从多角度力证他绝非良人。
希望能藉此令陈棠苑对其丧失好感,早日换人。
陈棠苑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有些想笑。
反正她看上的从来就不是陆司麟, 不介意由他出去当炮灰, 收集火力。
*
趁庄律森去了温哥华,陈棠苑难得主动约好友逛街兼下午茶。
方靖莘在电话里痛骂她重色轻友,收了线还是大发慈悲地挤出半个下午出来陪她。
一见面,不可避免地聊到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
方靖莘用甜点勺拨着拿破仑千层顶部的草莓,主动展开话题:“苑苑,你别介意,那封调查邮件我也看了。”
“想不到你家庄先生,身世会是这样……”她略带同情地叹了叹,话里不由带上钦佩,“仅靠他自己能有如今成就,真的算是很不简单了。”
陈棠苑嘴角的笑容生生垮下一截,闷闷地“嗯”了一声。
“但如果只是这样,你家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吧?你真打算选陆家那位商业联姻?”
方靖莘解锁手机,给陈棠苑亮出回收站里的匿名邮件,好笑道:“作为你的好姊妹,连我都有份收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未免也太夸张。”
“这些人不会真以为联手把陆司麟扯下来,自己就有机会上位吧?”
“谁知道呢,反正选谁都没区别。”
谈起这些陈棠苑便没什么食欲,空抿了一小口单品咖啡,浅烘焙的西达摩日晒豆酸得她连连皱眉。
“好了,不说这些。”
眼看她情绪肉眼可见的烦躁,方靖莘立刻盖起手机,语气轻松地提议:“听说荷李活道那间买手店又上了一批新款,不如我们现在过去逛逛?”
陈棠苑勉强吃了几口提子司康,放下叉子道:“走吧。”
去到买手店,一进门店员便略带歉意地告知楼上正在接待私密客户,对方要求闭店包场,问她们是否介意在一楼稍等片刻。
不知楼上正在伺候哪尊大佛,圈子里爱摆阵仗的通常不是最厉害的那拨人,方靖莘本人是无所谓,但陈大小姐可不能受这种气。
方靖莘直截了当回拒:“那我们改日再来。”
店员却不愿眼睁睁错失贵客,再三热情邀请她们到接待室喝茶,试试本周空运来的京都和菓子。
“那就坐一下吧,我们也不赶时间。”
陈棠苑倒没什么意见,朝方靖莘眨眨眼,举着手机用口型对她说道:“我去打电话。”
“恋爱脑。”方靖莘食指戳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哼了哼。
“去吧。”她大度地打了个手势,“我自己在一楼逛逛。”
陈棠苑独自背靠在接待室的门后,一边接通视频电话。
明明上午才通过电话,此时收到他发来的视频询问,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要马上看到他。
尽管身在港城,彼此间联系的方式也大多是这几种,真正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但随着距离的拉远,挂念程度似乎也被人为地拉长。
陈棠苑弯起嘴角,轻快地问:“还没有休息?”
“快了。”庄律森给她看了身后的窗景,酒店客房里只亮着一排暖橘壁灯,温哥华此刻早已满天星斗。
陈棠苑无比眼尖,直勾勾盯紧出现在画面里的衬衣领口,立刻发现不对劲。
她瞬时黑起脸,语气不善地质问:“不是说出去见朋友?什么朋友能让你连扣子都扣错了。”
庄律森顺着她冒火的眼神低下头去看,扯了扯被扣歪的上衣纽扣,有些懊恼地笑。
他临睡前收到方靖莘悄悄发来的求救讯息,担心她心情不好,才又起来穿了衣服给她打电话。
生怕她胡思乱想,他立刻向她坦白,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扣子解开一一扣好。
又问:“下午不是跟方小姐出去,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我不信。”陈棠苑才不轻易让他转移话题,气哼哼地扬起眉,“除非,你……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沾上口红。”
庄律森险些被她的发言呛到,动作不太自然地压着领口:“什么?”
他的摄像头举得不高,从这个角度,可以正正看见他规整束在衬衣下的修长颈脖,喉结随着说话的频率上下滚动,带着一种禁欲的性感。
陈棠苑一瞬不瞬地看着,占有欲十足地想,假如他真的因为谈生意去了某些声色场合,就算他不主动,也难保会有热情大胆的异性投怀送抱,她连这样假设都不能接受。
她撅嘴道:“我不在你就出去玩到半夜,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庄律森耐心解释:“之前讲过的,今晚只是出去见了几个在当地的朋友,没有异性。”
“……也没有玩到半夜。”见识过陈棠苑歪关注点的本事,他逐句纠正。
隔着窄小的屏幕,隔着时差与万里,他不知该如何哄她开心,只能配合地理了理衣领。
彼此相对时吃飞醋可以算小情趣,现下远隔重洋,一点微小的细枝末节都容易成为导火.索。
“苑苑,你要是心情不好,我明天就回去。”
“事情办完了?”
“你更重要。”
“那你回来也不能让我开心。”陈棠苑撑着下巴,“让我检查一下,这次就勉强不计较了。”
“……好。”
话说到这份上,他默然把手机放在床上,开始自行解扣子。
摄像头仰天对着天花板的一圈石膏线,头顶灯光将模糊的人影投落在床面上,也明明暗暗地落在手机屏幕里,朦胧地剪着光影,浮动的暗昧跃然而上。
半晌,他将脱下的衬衣扔在床上,重新拿起手机,顺着翻转的动作给她检查衣服上的痕迹。
“可以了吗?”
陈棠苑的心思早不在衬衣上,目光顺着画面里出镜的一截手臂,追向他扇骨般修长润直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动作被这只骨骼流畅漂亮的手增添上几分艺术感。
鬼使神差地,她问了一句:“身上呢?”
“……”
“苑苑。”庄律森的手一顿,声音沉下去,不由怀疑起她的真实动机。
陈棠苑在他突然转过来,耐人寻味的审视下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愣愣地眨起眼。光天化日之下,为什么突然变态起来?
他有心逗她,原本的正经也成了不正经,大方将手机竖在床头的台灯边,俯身拾起滑落在地毯的上衣袖子。
“想看可以直说。”
陈棠苑最受不得激,轻声嘁道:“……谁想看了。”
只是脱个衣服而已,算什么不得了的大场面?
自己好歹也是浸淫时尚圈多年的业内人士,一排顶级男模在她面前齐刷刷露腹肌的场景也不是没经历过。
她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如果我趁你不在港,要去与其他男生见面,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他停顿考虑了几秒,她又补充道:“介意我就不去了。”她小声抱怨:“我也不是很想去的,就是有点烦。”
“不介意。”他还是那句话,眼尾与嘴角温柔地弯着,“我假装不知道。”
陈棠苑笑了一下:“那好吧。”
沉默片刻,只看他在镜头里晃身坐下,大方露出分寸刚好的肌肉,质感清晰漂亮。
肩线平直,锁骨分明,拉出赏心悦目的线条。每一块腹肌都是极度自律下的产物。
陈棠苑一时失语,又欣慰地想,好在她的甜食暂时还没有到摧残身材的地步。
尽管四下无人,她还是偷偷摸摸遮住手机,抬头左右四顾,有种在大街上公然看三.级片的错觉。
也不对,三.级片男主演可未必有这样的身材这样的颜值,二者兼具的更是难能一遇。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有一副好皮相,或许因为他实在太过符合她的审美,或许因为那件衣服是由她亲自选的,亲手叠好放进行李箱的,杀伤力在无形中加成。
仿佛不受控制,她居然,像个千年老色魔似的,在这一念间,截了个图。
随着画面一闪,未调静音手机,截图清脆的“咔嚓”声响彻在空荡的休息室内,同时也响入“男主演”的耳朵里。
“……”
陈棠苑整个人尴尬地定格在原地,欲盖弥彰地挡了挡眼睛,不敢直视画面里那副朝镜头越来越近的躯体。
“什么声音?”他明知故问。
“唔?什么声音?”陈棠苑也跟着问。
看他渐渐探身,重新将手机拿在手里,挺拔的鼻梁在眼前一擦而过。
“嗯,我这边信号好像不太好?突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陈棠苑保持镇定。
“好像还是不行诶,我都看不到你了。”陈棠苑死命晃着手机,把罪名甩给他,“一定是你把摄像头挡住了。”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是吗。”庄律森忍着笑,配合地帮她找原因,“走到窗边再试试?”
“算了算了。莘莘在叫我了,我先出去了,晚安,bye。”
手忙脚乱熄了画面,他的消息又紧追过来,再次点亮屏幕。
一张暗灯下的上身照猝不及防地呈现眼前。下巴以下,腰肌以上,清晰毫无遮掩。
只是随手一按的死亡角度,她却觉得比精心打光修饰过的内衣男模海报还具有挑逗意味。
陈棠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的一行字敲过来:这样清楚了吗。
陈棠苑:……
想不通,衣服是她叫人脱的,怎么到头还被反调戏了。
她在原地懵了懵,没有回话,继续假装信号不好,走到茶台边,从九宫格茶点盒里取出一枚红豆栗羊羹,狠狠咬了一口。
但手是诚实的,隔了片刻,又拿出手机把照片长按保存。
无端还想起当初墓园里,他整个人被大雨淋湿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
但如果没有那场雨,有些故事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
方靖莘还没有进来找她,陈棠苑推门走出休息室。
她早前特意吩咐过不要打扰,也不要再让其他人进来,一群店员围聚在楼梯附近,见了她都像见到救星。
“陈小姐,你总算出来了。”店员朝她双手合十,连声音都带了点颤抖。
“怎么了?”陈棠苑接收到不对劲,环视周遭,“方小姐不在?”
店员目光瑟缩着朝二楼一转,陈棠苑顺势望上去。
从一楼望不见楼上情形,但隐约能听到高亢的女声断断续续飘下来。
方靖莘虽然心直口快,但也绝对不是会轻易与人起争执的性格。
陈棠苑皱起眉:“到底是谁在上面?”
冤家路窄,楼上的所谓私密客户竟然是江氏姐妹。
江婉琼早年刚得势的时候热爱趾高气昂地摆阔太扮相,穿金戴银满身珠光,这些年逐渐懂得装模作样地学小众,也开始逛买手店,标榜自己品位独特。
陈棠苑才走到转角处,几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内容句句尖酸刻薄。
“也不睁眼看看自己是哪路货色,肯与你交好是看得起你,真以为比我们高贵?”
“做陈棠苑的跟班,还做出优越感来了。”
“你当她是真心?不过是为了嫁入陈家,玩的心机,连以前的男友也可以说甩就甩对吧?”
“不愧是家里卖金的,真会往脸上贴金,可惜再如何做小伏低讨好别人,条件都摆在那里,你成不了苏玲玲那样的的名门闺秀。”
方靖莘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孤身不敌几张嘴轮番输出,也不想与她们泼妇骂街拉低自己的档次,始终不卑不亢地静站着。
“听说寰宇娱乐的周太在楼上,我还觉得奇怪。”
陈棠苑人未到,声先至,朗朗地截断剩余的羞辱。
江氏姐妹噤了声,与几个跟班面面相觑:陈棠苑也在?方靖莘明明说,她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陈棠苑走过来,用力握了握方靖莘的手。
“请问哪位是周太?我认得的寰宇正牌女主人好像许多年前就已过身,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人是鬼?”
“不知道这位女士可有到律师处登记,可有请我们喝餐喜乐酒,可有向港交所申报身份,可否有份共享周世伯的身家,或者,有哪条法律承认过你们的关系?”
陈棠苑意味不明地顿了顿,她状似不解地笑:“也能算周太?”
江婉琼脸上顿时挂不住。
自从她有了儿子,这些年暗地里嘲讽的人依旧不少,敢来本人面前说三道四的已几乎不存在。
她再怎么没名没分,都不至于让一介小辈爬到头上冷嘲热讽。
偏偏陈家那位三陈太今日不在场,否则陈棠苑也不至于敢如此目中无人。
她尖锐地喝道:“陈棠苑,我到底算你的长辈。”
“是,看在周世伯的面子上,客气地称呼一声’Auntie‘,有些人还真就上脸了。”
陈棠苑言辞始终没有半点客气,新仇旧帐一齐算的架势:“这里是大庭广众,对其他顾客如此失礼只会影衰你自己。”
江婉琼盯着方靖莘冷笑一声:“你真是有一个替你出头的好主人,甘心做狗这么多年,不如当面问问看,你的陈大小姐肯不肯让你做她阿嫂?”
江婉琼竭力端起的贵态尽失,重新露出刻薄鄙俚的嘴脸。
陈棠苑正要不甘示弱地回敬,方靖莘暗暗扯扯陈棠苑的手:“没必要的,苑苑。”
与这样的人对骂,就算赢了也不见得体面。
江婉琼抚了抚无名指上钻戒,嗤笑一声。
“我呢讲话是不太中听,不过都是有句讲句,待人也真心实意,学不来你们上等人的虚伪。”
“陈棠苑,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可以要风要雨地过一世?不过也是陈家一枚棋子罢了,可怜而不自知。”
江婉琼期待地想,这样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等摔下高台粉身碎骨那天,才能明白世界的本质。
“当然,我是可怜的。”陈棠苑保持着优雅的笑,“做人要做到江女士这份上,才称得上有福气。”
“走吧苑苑,拜托了。”方靖莘顾不得太多,径自上手要将陈棠苑拖走。
无端端被人搞到逛街都没心情,陈棠苑还嫌不够解气,临走前又道:“希望是最后一次同江女士会面,以后有什么就留待拜山再讲。” [1]
江婉琼黑着脸站在原地,朝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几名店员警告:“今日的事情,我如果在外面听到半句……”
一群人战战兢兢道:“放心周太,我们知道怎样做。”
*
“唉,怎么会搞成这样。”
出了门,方靖莘倚在建筑外墙上,崩溃地捂住太阳穴。
“怕她做什么。”陈棠苑不屑,“我早就想亲自找她们算账。”
“我不是怕江婉琼,但她一定会回去向周主席告状。”
“大不了回家被骂一顿。”陈棠苑一副她奈我何的样子。
“唉。”
方靖莘焦灼地跺着脚,又想起江婉琼刻薄的话语,连连解释:“苑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嫁入你们陈家,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来的谣言。”
陈棠苑拍拍她的手背:“我难道会相信那些衰人挑拨离间的话?倒是你,怎么任她们这样讲你。”
听着就让人气不过。
“江婉琼看到我一个人在楼下,起先是邀请我上去一起喝茶聊天。”
“大概觉得我跟她们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边缘人物,所以极力拉拢我加入她们,被我几次拒绝后才变的脸。”
“就离谱。”陈棠苑觉得无比可笑,“还是那么钟意抱团损人利己。”
她正色道:“你千万不要被她们的话影响到,放心,我一直都有帮你留意合适的男人,我们家又不是人人都像陈济千那样靠谱,没什么好的。”
“我知道,暂时别来了。”方靖莘笑着摆手,“你专心顾好自己的恋情就够了,我最近筹备新品牌天天忙到脚不沾地,你又不是不清楚。”
“况且我的位置坐得还不稳,现下怎么敢分心,也多亏你家庄先生,几个大股东最近在会议上赞了我好几次,二叔也很久没有新动作。”
陈棠苑放下心:“那就好。”
还在盘算是否应该先发制人,提前回家向外婆知会一声再说,一条荷李活道还未走到尽头,陈棠苑的手机就急促地响起来。
再看来电人,同样没有太多意外。
方靖莘看到备注上的“外婆”,心脏霎时间提悬起来。
“外婆。”
“你现在即刻回深水湾。”陈老太甚少对她用祈使句,语气隔着电话线都带着震怒。
江婉琼想必已经添油加醋,恶人先告状,陈棠苑也不打算装傻,乖巧地应道:“知道,我现在马上回去。”
“苑苑……”方靖莘失措无比,小声叫道。
陈棠苑捂着听筒,递给方靖莘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心知外婆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况且,除了对亲妈陈绛影女士有与生俱来的畏惧,她人生的前二十年还真没有怕过谁。
作者有话说:
一走剧情就卡机 TvT
剧情我尽量搞快亿点,让男模出来赔个罪……
*
[1]有什么留待拜山再讲:觉得一个人很烦,不想听她讲鬼话连篇的时候会用到这句。
如果可以用粤语白话文感觉更有内味。
我宜家唔得闲听你讲嘢,有咩留翻拜山先讲。(我现在没空听你讲话,有什么留到扫墓再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暮岁寒 1个,走啦走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 30瓶,卷卷八月卷 10瓶,许枕流 5瓶,biu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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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庄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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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到了学到了,撒花花撒花花】
【早上好呀太太,哎好想把你养肥然后直接看结局哟~】
【(捂脸)】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粤语真的好好听哦(不是说这句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 84、迟迟年月
◎全港风雨阴晦,谁能置身事外。◎
回到深水湾, 厅里只有大舅舅独自陪在老太太身侧。
两位大家主肃然危坐,面无波澜,叠加的威慑感一路从主厅蔓延至陈棠苑脚下。令人瞬间重温起昔日闯下大祸时, 大宅里凝成霜冻的气氛。
只是过去她多半只需躲在几个哥哥身后, 自有人替她担责受罚。不时还能视事件严重程度发挥专属技能,在外公面前扮活宝,降低老人家的怒气值, 如今却只有靠自己。
“外婆。”
“舅舅。”
陈棠苑放慢脚步靠近, 端庄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轻声细语的样子, 任谁见了都只会由衷赞一句高门闺秀, 名媛淑女, 不会去设想她有在外与人两相对峙的一面。
陈老太干脆地闭目养神, 打定主意不看她。
“回来了。”
大舅舅深沉冷锐的眸光扫过来,一开口语气倒还算温和。
“到底做了什么,搞到你周世伯这么生气?”
陈棠苑一怔,显然未料到迎接她的不是责备, 竟然只是问询。
大舅舅道:“电话里听得也不清不楚, 但我都不认为他讲的就是真相, 我们陈家的孩子什么教养人人都心中有数, 当然要回来先问你。”
陈棠苑就事论事:“是江婉琼欺人在先。”
“苑苑。”大舅舅沉下脸, “人家再怎么讲都算你的长辈, 怎么能够直呼大名。”
周冯曙这个姨太太素来不省心的,他同样看不惯, 但又想不通,陈棠苑与她分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代人, 什么时候结下这么深的梁子。
“不然该称呼什么?Auntie?周太?”
陈棠苑话里话外都带着嘲意, 想必在江婉琼面前态度只会更差。
“苑苑。”大舅舅忍住耐性, 直言道,“你好好把事情经过讲一遍,解释清楚,家里才知道如何帮你处理。”
“如果硬是要这种态度摆到最后,那我也不想再管。”
陈棠苑看了始终一言不发的外婆一眼,缓了缓情绪,规规矩矩把经过从头至尾一一叙述。
末了,她强调:“她还讲,我不过是陈家一枚可怜的棋子,迟早被她踩在脚底,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但听起来实在让人不舒服。”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慧黠。添油加醋地告状,谁不会呢。
“江婉琼讲话从来就上不得台面,你还同这种人一般见识,是不是太失你大小姐身份。”大舅舅觉得不可理喻。
“谁家棋子手里还能握住千亿嫁妆?这话听过就算,说出来真是伤你外婆的心。”
“我就是因为心里清楚,才一定要反驳,总不能什么人都轻易拿这些事来乱讲,那才是败坏外婆名声。”
“好了。”大舅舅手掌抬起向下压了压。
他下午在公司开着会,就接到周冯曙的电话,怒气冲冲劈头就是一顿斥责,说陈家若是不知该如何教育晚辈,他不介意牺牲些时间精力替他们管教。
周冯曙的大儿子摆明对千亿嫁妆无兴趣,小儿子又尚年幼,横竖没机会参与竞争,他们没有要巴结陈家的地方。
现下两家集团又对同一个海洋医药项目争得难分上下,周冯曙打定主意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要陈家割肉让利,才肯罢休。
既然双方都不占理,事关真金白银的利益,哪里由得对方开口提条件。
大舅舅道:“话是这样,人家到底是长辈,就算看在你周世伯的面子上,都应该由你先去讲声sorry。”
陈棠苑不是不清楚,这个情形下最该虚心听教诲,最不该驳嘴。
但要她主动向江婉琼赔礼道歉,她绝对不低这个头。
“我不觉得有必要向这种人道歉。”
“陈棠苑,你还有没有规矩?”大舅舅终究是忍无可忍,“你的底气都是陈家给的,真以为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才被周冯曙莫名一通问责,不是不恼火的,说到底陈棠苑也不是他亲生,若不是看在她姓陈,谁又情愿揽下这些糟心事。
陈棠苑抿唇僵持着,想等外婆来开口,另一道女声从门外插进来,重新点燃局势。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针对别人。”
小舅妈显然是从江婉琼那边听说此事,紧赶慢赶冲回来煽风点火,连陈玮芝都一并带了过来。
她踱入厅内,目不斜视地掠过陈棠苑身边,朝座位上的两人点头。
“妈,大哥。”
陈玮芝碎步尾随身后,悄悄瞄了站得笔直的陈棠苑一眼,犹豫半晌,停下来与她并肩站着。
小舅妈在沙发处坐定,抬眼不悦道:“陈玮芝,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陈玮芝垂下眼,在母亲的召唤里听话地走过去。
大舅舅被陈棠苑的态度激怒,愈发恼火地想,到底陈玮芝这样的才叫合格的名媛淑女,言行端庄优雅,也绝不会给家里惹是生非。
有妈生没妈教,天差地别。
小舅妈一坐定便悠悠开口:“我说苑苑,是不是我同周太交好,让你很看不惯,所以非要暗中针对?”
“就说上一回,明明是陈家的舞会,也不能算你一个人的,周太肯赏面出席,婉玉也一道来了,都是我正式邀请的,不知这又碍到你哪里,过后还要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她话里问着陈棠苑,目光却是望向老太太,将舞会翌日一系列新闻风波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婉玉是职业演员,不过来参加个舞会,公众形象一落千丈,又波及到周主席的陈年家事,上一回,我真是软话说尽才劝到她们忍下来的,毕竟都不相信苑苑是成心,可今天又……”
她难受地叹了叹。
“其实像你这样出身金贵的大小姐,内心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也可以理解,平日你对我不尊不重我也当你是自己家人,讲话随意一点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平心而论,很多事你实在是做得过分了。”
陈棠苑静静听她台词大段大段,此时冷笑一声。
“小舅妈,我才真的是敬你作长辈,对你有足够尊重,所以没把你的低级手段讲出来。”
她不疾不徐,条条梳理罪状:“暗授陈玮芝来偷拍我的礼服,安排江婉玉在舞会上与我撞衫,任她贴着我的名字乱发通稿,哪一样又做得不过分?”
“听听什么叫栽赃污蔑!”小舅妈勃然大怒,“陈玮芝就在这里,她是不会讲大话的人,你让她讲,到底整件事情是什么样。”
一直闭目养神的陈老太此时蓦地睁眼。
陈玮芝吓得面色惨白,背脊僵直地挺着。
陈棠苑没打算将陈玮芝拖下水,自己拿出手机走到老太太面前,一张张翻出当天的照片。
“外婆,那条裙子一直到制作完成那天,都没有几个人见过的。我一个人前前后后缝制了大半年,一笔笔画的图稿,一针针钉的缀饰,从伦敦运回深水湾那天你也在,可是为什么舞会当天早上我要临时临急修改如此重视的作品。”
她将照片一划,亮出江婉玉身上的礼服。
“因为,是有人偷了我的灵感心血,准备用来做让我出丑的道具。”
小舅妈死死瞪着陈玮芝,想要看出她当天究竟有没有在暗地里通风报信。
陈老太终于开了口:“阿珍,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舅妈不可思议地摊开手,“难道凭这样就说与我有关?若是真的发生撞衫这么严重的事情,毁掉自己家的舞会,还是我一手精心筹备的舞会,究竟对我有什么好处。”
“要说像也像,不像也不像,反正这种礼服不就是几种元素变来变去,也许设计灵感偏偏这么不巧,撞上了吧。”
小舅妈还在狡辩,轻蔑道,“还是说,你的作品本来也不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陈棠苑对她强词夺理又倒打一耙的言论佩服至极。
陈老太又扶着老花镜仔细比较起两条裙子的相似之处,小舅妈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的确高明,遇上对设计作品不甚了解的外行人,是不容易分辨细节处的抄袭模仿。
若是按计划,她完全可以摘得干干净净,将一切推给江婉玉擅作主张。
大舅舅被两人你来我往的言语攻击吵得头昏脑涨,没有料到陈棠苑与江氏姐妹的恩怨竟然要追溯到一场舞会上去。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陈棠苑必须去道歉,海洋医药项目的利益一分也不会让。
大舅舅正要开口,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玮芝却突然爆发。
“真的够了吧!”陈玮芝双手捏成拳,颤抖着声音,“事情搞成这样,你现在安乐了?”
小舅妈未料到陈玮芝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然反水,震惊了很久才意识到女儿话里的“你”指的居然是自己。
陈棠苑同样意外地抬起头。
不要说公然违逆自己的母亲,陈玮芝甚至连高声讲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呼吸急促起伏着,原本惨白的脸色紧张得涨红。
“我都还记得,那天三号风球登陆,苑苑姐说要带我出门,但我自己留在深水湾……我真的很不想……”
“陈玮芝!!!”小舅妈尖叫着想要打断。
“人心不古,连自己女儿都利用。”
陈老太严肃地剁了剁手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大舅舅在这急转直下的情形里愣了好几秒,才上前一步扶住。
陈棠苑不打算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又紧接道:“至于江婉玉的新闻,我虽然不愿意看到,但也的确不关我事,除非,我的追求者擅作主张,也要算到我头上。”
大舅舅心中一嗤,哪个追求者会干这样得罪周冯曙的事?摆明吃力不讨好。
陈棠苑道:“我同样好奇究竟是谁默默为我做了这些,一问才知道,居然是锡兰陆家的陆司麟。”
大舅舅意外听到陆司麟的名字,无数种不敢置信的情绪在脑子里炸开。
陈老太原先对陆司麟的印象还算满意,此时不甚认同地摇起头:“做事不知道分寸,怎么还爱出这样的风头?”
“被周冯曙查到,连我们陈家都要被人落下话柄。”
“或许是阿司太看重苑苑,一时之间头脑发热,冲动了。”大舅舅无力地替人解释,“明明生意场上很稳重的一个人。”
“他这样为我,总之我很感动。”陈棠苑适时地换上一抹羞涩的笑意,“我的确没有选错人,陆先生真的是一位体贴又正直的好人。”
“原来里面有这么多误会。”小舅妈调整好情绪,堆起满脸笑容,想要扑过去挽住陈棠苑的手臂。
“其实,整件事都是误会。”
陈棠苑灵活地错开身,先一步走到陈玮芝身边。
“苑苑。”小舅妈焦急不安,又朝老太太迎过去,“妈!”
“行了。”陈老太揉了揉额角,“我累了。”
大舅舅顺势侧身挡了挡,恭敬道:“妈,我扶你上楼。”
未料到自己急匆匆赶来,却成了输势的那个人,小舅妈退后一步,歪坐在沙发上。
玻璃院门外,草地与葡萄藤架被酷暑晒得蔫贴,葱茏的绿意泛出青黄色。
夕阳烧浓的烈影早已层层褪入墙角,深水湾大宅却像被一只无形手架在烈焰上烧灼炙烤着,热浪澎湃犹似永远不会消退。
“苑苑姐。”
陈玮芝眼里蒙着满眶雾气,泪水滴落下来都是滚烫的。
“芝芝,你怎么突然……”
陈棠苑也被她的突然爆发吓得不轻,满脑子只剩许多问号。
“苑苑姐,那天你跟我讲的话,我回去都想过了。”
“我认为,你讲得很对。”
陈玮芝嗓音颤抖着,但话中语气依旧是坚定的:“我应该要有自己的主见。”
“我,我很爱妈咪,可是这件事情,妈咪就是做错了。”
“陈玮芝……”
陈棠苑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感动,又担忧随之而来的急风骤雨,小舅妈一定会将今日所有的怨气尽数撒在陈玮芝身上。
陈玮芝冷静下来也开始不知所措,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可是苑苑姐,我现在怎么办。”
“别怕,她毕竟是你妈咪,她会更激烈地骂你,但也不可能不要你,你先给你爹地打个电话,然后主动过去找她,但是不需要道歉,你没有哪里不对。”
陈棠苑也同时拿出手机,给二舅妈、陈玮芝的亲哥哥陈济和分别拨去电话,要他们尽快赶到。
小舅妈颓丧地独坐厅内,没想到陈棠苑全身而退,她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清冷的水晶灯光映照出一室狼藉后的萧条,陈玮芝身上的绛粉色公主裙在素雅简洁的中式装潢里鲜艳得刺目。
陈玮芝怯声唤道:“妈咪。”
小舅妈抬眼一看是她,暴跳而起:“陈玮芝,你是不是疯了!”
又想起这里是深水湾,她扭曲的表情收了收,猛地拽起陈玮芝细瘦的手腕,毫无惜意地折扭,拖着人走出院外。
小舅妈边走边骂,不吝用最刻薄的句子来羞辱讽刺,陈玮芝被拖得踉踉跄跄,泣不成声。
“妈咪总是有自己的理由。”陈玮芝已经迈出最艰难的一步,如今在兜头的咒骂里激发出更多勇气。
“但这回你对着自家人还要这样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糟蹋苑苑姐的心血作品,又是什么理由?”
“你别给我在这里识少少,扮代表!”
小舅妈不敢相信自己女儿会有挑战她权威的一天,抬手迅猛地扇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被悉心护在真空玻璃罩里,未曾遭过人间烟火的陈玮芝,白嫩如新生儿般的脸部肌肤上五指红印清晰可怖。
“随便画几幅画就是作品?我不过是命不如她,我要是从小能受这样的教育,我不见得画得比她差,心血作品,吹得好听,我没觉得多好看。”
“还有,陈玮芝,你搞搞清楚了,你和谁才是一家人,哦,你当她是自家人,人家拿这么丰厚的嫁妆有无想过分你一尺一厘,我为你好难道还是害你?”
陈玮芝只觉可笑:“一份嫁妆说了十多年,从我出世到现在,可其他东西你们拿得又少了?”
“谁教你的?谁教你讲这些的?又是陈棠苑?”
“妈咪,我真的受够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咪,我告诉你,别想着去国外读书我就管不到你,我随时可以让你退学回来,如果你不想读,那就先结婚。”
“结婚,然后像妈咪这样,当一辈子的某某太太?”
“怎么了!我当陈太太有错吗,外面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当陈太太?我苦心帮你铺路,让你出去不会给人嘲笑,我自己的女儿却来看不起我?”
“一个人心中如果没有自卑,怎么会理睬他人笑不笑,妈咪总是抱怨出身命运,憎恨别人不尊重你,可我也并未觉得妈咪对身份低过你的人有尊重。”
这些话闷在心中许多年,一开口甚至无需刻意组织语言。
陈玮芝继续道:“我都有亲眼见到,妈咪的旧同事家里出事情,来家里求妈咪借钱,那点救命钱分明连一只手袋都买不到,妈咪却不说同意。”
小舅妈像是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话。
“那个八婆女,还想要我借钱给她?她以前嫉妒我业绩好,背后搞了多少事,我都大度未同她计较,后来看我搭上陈淮琛,还要去联系杂志记者乱写我,摆明要让我嫁不进陈家。”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你觉得万事简单,是因为你妈妈,我,保护着你啊。”
陈玮芝用手背拭去泪水,被热泪冲刷过的眼瞳如透明无瑕的琉璃。
“可我不想再要妈咪保护了,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样,我自己可以去看。”
……
其他人也在陆陆续续地赶回来。
一幢半山豪宅里,陈家人各吵各劝,各讲各话,陈棠苑这个初始事件主角反倒完美谢幕,被晾在一旁。
陈老太的卧房里,大舅舅叹着气,与老人家商量家事。
“我不是不支持苑苑忙事业,只是……”大舅舅叹了口气,无比为难。
“只是她名下那块地实在是太招人记挂,她一天不结婚,那块地就闲置着不能开发,政府罚款倒是次要,但坊间不是没有闲话的。”
“当初阿爸非要把那块地送给她,给了就给了,我们也没什么好眼红的,坦白讲我自己又没有女儿,没必要打那份嫁妆的主意。”
“陈家就这两个女孩,苑苑自幼生活在港城,天天跟在几个哥哥身后跑,我们一路看着她长大,感情必然是很深的。”
“我们疼爱她,但毕竟不是亲生,有时候话讲得重了,都怕她心里误会多想,但不代表全家人对她可以一昧纵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大舅舅眉眼里染上冷峻:“周冯曙打电话过来,口口声声要我给个说法,是我,在替她收拾首尾,给人赔不是。结果到头来,看看她那是什么样,简直是目中无人。”
陈老太没有表态,手心里捻着一串佛珠,一下一下地挲动。
大舅舅继续道:“女大不中留,留也留不住,还是趁早替她打算,免得跟小妹当年那样,一声不吭就同那个法国佬在一起,这头家都不要了。女孩子就是容易感情用事,遇到好的算万幸,若是遇人不淑,整个家都不安宁。”
“况且,连大师都讲,我们家很久没出过喜事了,再不多增些新人气,容易鸡犬不宁。”
老太太道:“锡兰陆家那位,如果苑苑真的钟意,可以继续接触,我没什么大意见,但是其他事情,还要再等等。”
老太太说的是与陆家合作,共分赌牌经营权的计划。
大舅舅继续游说:“我知道,阿爸在世时也最憎这些偏门邪道,但是现下经济不景气,房地产同前些年真是没得比,多条门路,才能多为后代着想。”
“况且那都是政府同意的生意,既然合法,哪能分什么偏门正道。”
老太太道:“行了,我再想想吧。”
大舅舅轻手轻脚掩门走出去,迎面遇见小舅舅正朝楼上走来。
大舅舅情绪收放自如,立刻摆出大哥的威严。
“陈淮琛,这次澳洲矿业注资我没出手帮你,是因为我不看好那边的未来回报,你也应该趁早退出,不要白白把钱丢入海。”
小舅舅头如捣蒜:“明白的大哥,我已经自己解决了。”
“找东展银行帮解决?准备同他们合作?”
“说到哪里去了,大哥,是季昀礼来找我提出免除利息,条件只是帮他引荐去参加苑苑的工作室开业展,那不过是随手的事情,我就答应了,反正苑苑也看不上他。”
“只是这样?”大舅舅瞟了一眼楼下,“你老婆的想法可是多得很,整日跟些乱七八糟的人结盟,看不惯好处都被我拿走。”
小舅舅脸上惶恐:“怎么会,都是一家人,讲什么好处不好处,都是为了集团发展,况且大哥也从来没亏待过我们。”
“你清楚就好。”大舅舅冷嗤一声,“上回吩咐你打听的事情,问得怎么样?”
“有些眉目了。”小舅舅压低声音,“赌牌的事情,妈同意了?”
大舅舅挑起眉:“总要早点做准备,老懵懂了,什么都等她决定,我们还用做事?”
楼道里的壁灯一闪一闪,突然熄灭下去。
两兄弟停在楼梯转角处说话,同时抬头看了一眼。
“钨丝断了。”
“我让汤姨叫人上来换一下。”
脚步声闷闷,敲击在窄暗的楼梯间。
山中夜雾一下,气温总能比市区降得更快,而今日风中却始终不带一丝清凉感,潮湿压抑的空气因子涌动出山雨欲来前的飘摇气象。
早年间本港富人多爱住山顶,太平山白加道,北拥维港,南望海洋,香江灯火尽揽于手。
后来岛内有商人从海湾边发迹,一跃成为本港头号富商,坊间又传地理构造形似聚宝盆的深水湾风水绝佳,明堂宽阔清水环拥,是港城真正的聚财宝地。
但聚财聚水是否也多聚风雨。
命运的翻云覆雨手在人间挥一挥,全港风雨阴晦,又有谁能置身事外。
作者有话说:
好吵的一章(捂脸
但是陈家不分裂,小庄怎么有机会表演hhh
下章就回来谈恋爱。
*
我还要说一个大型柠檬精的故事!!
本no money阶层只能在小说里写写阿斯顿马丁,结果前几天回家居然看到邻居喜提一台同款!!!
我:这台我知道,DB11对吧。
家人:你现在都能秒认车型了?
我:害,我儿子开过。(不过如此.jpg
家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卷八月卷 8瓶,愿你安然 8瓶,许枕流 2瓶。
◎最新评论:
【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儿子回来谈恋爱!】
【不过如此,笑死哈哈哈,太可爱了吧你】
【撒花】
【好期待】
【等下章 小庄回来!
】
【撒花撒花】
【好期待小庄的表演,激动得搓手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亲儿子开过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开过了!
期待庄先生成功突破哥哥嫂子回来和苑苑谈恋爱】
【快回来公开谈恋爱呜呜】
【哈哈哈哈,亲儿子】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儿子开过!】
【期待】
【男主快点回来搞事情!】-
完-
◇ 85、迟迟年月
◎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
离开深水湾, 陈棠苑没有回家,径直去了庄律森的房子。
她侧腿坐在地板上,怀里搂着一只鲨鱼抱枕, 上半身歪在沙发里, 给视频里的人分享她新收的英瓷茶杯。
“这只是粉金燕竹,好不好看。”
他不在港这几日,她不时会带些自己钟爱的小装饰品来布置这间房子, 把满眼灰冷的色调逐渐点缀成带有她个人气息的家居装潢。
甚至有一种在筑巢穴的错觉。
庄律森注意到她身后茶几上的外卖包装袋, 疑惑问:“怎么这个时间才吃饭?”
陈棠苑也回头看了一眼只吃了几口就收起来的晚餐。下午的闹剧潦草收场后, 从各处赶回深水湾的家人都无心留下吃饭, 皆寻理由前后脚地走了。
她一个人也不太饿, 磨磨蹭蹭到八九点才回来叫了份外卖。
“本来想约莘莘去歌赋街吃九记牛腩, 谁知道家里临时有事,又被叫回去了。”
她不想与他细说这些,随意扯了些别的,聊着无关紧要的琐碎日常。
温哥华正值清晨, 在她回去大宅的几个小时里他已经睡过一觉, 神清气爽地开始翻阅酒店送来的最新报纸。
陈棠苑趴在沙发上, 默默注视他垂头阅读的侧脸, 用指尖沿他的五官来回勾描。
从眉骨鼻梁到嘴唇下巴, 他分明有远胜亚洲人的立体五官, 锋锐的弧度里带着些生人勿近的冷硬,在感受不到温度的画面里距离感更甚。
可她却能时刻记起那双唇吻着她的时候触感有多炙热柔软。
陈棠苑下巴陷进抱枕里, 问他:“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什么大事发生。”庄律森将报纸对折,放到一边, 专心对着镜头看她。
陈棠苑不太满意, 有些委屈地抱怨:“森森仔, 你都不想我。”
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指控,庄律森失笑道:“谁说我不想你。”
“有些人,没有每天都说想我,没有一醒来就说想我。”陈棠苑哼哼道,“这还不算大事?”
他闻言又抿唇笑了一下,居然没有立即反驳。
这个态度令大小姐十分不满意,陈棠苑的小情绪涌上来,伸手将手机向下反扣,塞进沙发毯下,不看他,也不让他看。
挡得了画面却挡不住声音,隔了片刻,他的嗓音隔着羊绒织毯再次传出来,仍是含着笑意。
“苑苑。”
陈棠苑不作声,竖起耳朵去等着听他究竟有多想她,却听他说道:“苑苑,去打开门看看。”
陈棠苑心猛地一跳,第一反应是他回来了吗?
旋即又否掉这个可能性,视频里他分明还出现在温哥华的酒店。
透过玄关处的监视器向外探看,门外果真空无一人,陈棠苑充满期待的心回落下去,压下把手打开门。
贝沙湾的豪宅每一套都有独立的入户区域,为访客设有在门外等候户主时可以稍作休息的长条软凳。
此时软凳上多了一个打包好的磨砂食品盒,陈棠苑探身提回来,看到外包装上明晃晃的一个“九”字,正是她说今晚想要去吃的九记牛腩。
陈棠苑捧着餐盒坐回去,终于把手机从毛毯底下放出来。
庄律森看她已经把东西拿到,弯唇笑了笑,问:“是不是想吃这一家?”
陈棠苑呆了一下,不可思议问:“什么时候放在外面的?”
“刚让林泽去买的。”
他叫了早餐送到房里,也端到桌前准备陪她一起吃。
这家百年老店味道全港一绝但挑剔得要死,店面太小又太富盛名,所以脾气与名气一样高不可攀,连亲自到店都诸多规矩,不用指望它哪天开展外卖业务。
况且与他随口提起这一句,也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老板轻飘飘吩咐一句,惨还是助理惨。
陈棠苑替林泽骂他:“资本家,黑心老板。”
他笑:“我也有请他吃,勉强可以算不那么黑的。”
陈棠苑也笑,笑完又板起脸强调:“就算有行动,话还是要讲的。”
他才要拿起的餐具又放下,道:“那吃完再讲好不好?”
陈棠苑总算舍得低头拆包装,一边拆一边想,罪过,又要吃宵夜了。
但餐盒一打开,中药特殊的辛香盈溢出来,牛腩与萝卜煨得软烂,浸在热腾腾的汤头里,看着让人什么keep fit的念头都忘了。
两人吃东西都不太说话,陈棠苑缩小视频画面刷起手机,看到林泽两分钟前发出的朋友圈。
照片里有九记窄小又破旧的门头,外面沿街排了长长一串等候的食客,还有琳琅满目摆了满桌的外卖餐盒。
配文里写:万里难寻的好老板,远在温哥华还记得关照我们饿不饿。
陈棠苑:……
陈棠苑看完无语道:“你若是不点这个赞,我差点就信了他是发自内心。”
说完自己也跟着按了赞,一颗桃心后面两人的头像并贴在一起。
未过多久,方靖莘在评论里留下一连串问号。
方靖莘:???九记牛腩?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陈棠苑忍不住笑了一声,重新切回视频。
庄律森已经起身去听麦克讲话,空荡的画面里只有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陈棠苑主动收了线,让他可以专心去忙公事。
虽然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可又不愿催促他,只能自己仰靠在沙发里,对着头顶的轨道灯发呆。
*
隔几日,休假大半个月的陈济千与太太一道入境返港。
两人都穿着宽松舒适的白TEE,低调地戴着鸭舌帽,身边没跟任何助理,与普通乘客一样站在转盘前等行李。
有记者认出他们,试着走上去打招呼,陈济千显然心情不错,没有露出被打扰的样子,大方点了个头。
记者报了自己供职的报馆名字,大胆与两人闲聊起来。
“小陈先生这是从哪里回来?”
陈济千的手始终揽在太太腰上,无名指的婚戒闪烁。
他低头看了妻子一眼,才回道:“陪太太回温哥华探亲。”
记者露出了然的神情,由衷赞道:“不愧是小陈先生,两位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随后又打听了几个与恒业集团近期动向相关的问题,还问起对弟弟与苏家小姐的恋情有什么看法,陈济千十分配合地有问必答。
转天,杂志放出两人现身机场恩爱有加的新闻。有职员下楼买午餐,看到顺手买了一本带回工作室,被陈棠苑拿过来翻看。
封面上,陈济千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牵住太太,近近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紧紧相扣的十指被重点圈出来,放大在封面一侧,大标题写着:
休假回温哥华省亲,恒业太子爷爱妻人设不倒。
“Rosine,喝不喝冻柠茶?”有人抬头问了她一声。
陈棠苑摆手:“你们吃吧,晚点我要出去一趟。”
黎盖伦在港城浪了几个月,终于被家里召回去,她要去机场送他。
“苑苑,你要出去?”Cici站起来,“外面天气可不太好。”
有热带气旋自太平洋中央形成,以每小时27公里的速度向西北偏西移动,目前距港约413公里。
陈棠苑看了一眼窗外逐渐聚集的乌云。
Garen是傍晚的飞机,应该能赶得及在风暴登陆前飞走。
“应该没事,照天文台预计,凌晨才会正式登陆。”
“也不一定,现在风速越来越快,很有可能会提前。”
陈棠苑停在原地,准备查询飞机进出港的情况,黎盖伦走进来。
“不用送了,我自己cancel了行程,我可不想去到机场又听无数次delay通知。”
黎盖伦把太阳镜往桌上一摔。
“什么烂运气,来港那天三号风球,今日要走又遇上。”
Cici安慰道:“贵人出门招风雨。”
陈棠苑:“不是,因为他有毒。”
黎盖伦懒得理她,也低头去看面前的杂志,半边眉毛挑起:“哦?陈济千回来了?”
一群员工边吃午餐边实时关注着台风路径。
“天文台目前已经挂上一号风球,看这个夸张的风眼直径,不知道明早上班前有没有可能挂到八号。”
“八号风球?别想太多,港城有墙保护的,就算狂风来袭都只会是周末或者晚上,总之不会让股市受影响,亦都不会让你有假期。”
有人有意无意地朝陈棠苑看了一眼:“喂,老板还在这里的,你想放大假明讲算了。”
“不管怎样我都好惨!我住离岛,明早一定没船坐。”
“Petty,不如你来我家住算了,我男朋友已经讲了今晚会留在公司。”
陈棠苑听他们在她面前明里暗里地卖惨,觉得好笑,大发慈悲放话:“好啦,不管明早挂几号,你们都不用准时到,如果八号风球下午取消,也不需要再来,ok?”
一群人的讨论停住,静了半秒,爆发出一阵欢呼。
陈棠苑走回自己的工作间,黎盖伦卷着杂志跟进来,自觉地朝沙发一坐,向她抱怨起家族里的糟心事。
话题转来转去,最后又聊起庄律森。
陈棠苑说起自己暗中调查了他的家庭背景,黎盖伦露出一个“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笑容。
“还知道应该去调查一下,挺好,不傻。”
陈棠苑叹了叹:“想不到,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黎盖伦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不是,调查结果在哪里?让我看看。”
陈棠苑将手机递过去,黎盖伦一目十行地翻完,又看到附件里伪造得像模像样的资料照片,心中不禁一阵骇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语重心长地敲着台面。
“听我的,陈棠苑,如果哪天发现他对你有所隐瞒,千万不要轻易原谅。”
陈棠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讲:“你觉得他在骗我?”
“Who knows?”黎盖伦不置可否地摊开手,“只是一个假设。”
陈棠苑嘁了一声。
“他才不会骗我。”她信誓旦旦的,“懒得跟你讲,反正你就是对别人有意见。”
*
傍晚时分,天文台将风球预警升级至三号。
陈棠苑让工作室的其他人提前收工,准备自己留下来处理收尾工作。
Cici不太放心,主动道:“苑苑,我陪你一起。”
“不用,迟些我会让家里司机来接。”陈棠苑拒绝道,“你们早点离开还有时间去超市抢购物资。”
“好吧。”Cici点点头,“那你也不要留到太晚。”
担心随时变幻的天气,所有人都走得很迅速。陈棠苑独自留在工作室,却也没有太多心思工作,每忙碌一会就忍不住停下来看一次手机。
社交软件里热热闹闹的,许多人都在谈论即将登陆的热带风暴,作法祈祷八号风球让全港停工停课放大假。
置顶的那个头像却始终很安静。
昨晚视频时听庄律森说起,假如明早的公事谈得顺利,就可以提前回来,所以她今日一整天都没有打扰他。
第一场雨已经细细密密地下起来,放眼望出去,黑云压满整座城市,许多楼宇大厦的巨幅玻璃墙被贴上防风的米字胶带,有种末日来临前的萧索。
到陈棠苑离开时,整栋写字楼已经空了,楼道里旷荡寂静,电梯间荧白的顶灯将一道人影投落在地毯上,拉出模糊的暗影。
陈棠苑脚步不安地顿了顿,握紧手机走过去。
那人察觉到逐渐靠近的响动,原本倚墙等待的身体立刻站直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抬眸朝她望过来。
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眉眼五官骤然撞入眼内,在狭窄的空间里无比醒目。
陈棠苑在无声交织的对视中呼吸仓促一滞。
户外风声猎猎奔袭,此处却静得容不下半点言语。
还在分辨会否是自己的错觉,庄律森却没有停在原地等她,按下电梯按钮先一步走进去。
陈棠苑眼睁睁注视远处缓缓合拢的电梯门,蓦地回过神,加紧脚步追上前,看到电梯数字已经一格格跳下去,最后停在负二层。
知道他是在避免被人撞见,她简直都要佩服起他时刻不落的谨慎。
陈棠苑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里开心到无以复加,迅速地乘了另一台电梯跟下去,远远地尾随着他走入地下停车场。
直到他的身影穿过一辆辆静止的汽车,消失在某台越野车之后,她的心跳快如擂鼓,踮起脚探看了一眼,复又跟上前,旋即被扯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撞进他坚实宽阔的胸膛里。
高大的硬派越野车后排车门被推展开,足够遮挡住两人缠拥的身影。
陈棠苑在铺天盖地的气息里眼眶一热,连声音都颤颤的。
“你怎么,突然……唔……”
所有问话,都被吞没在紧随而来的亲吻中。
他的唇舌急切地勾过来,比记忆中还要柔软炙热,扫出狂风过境的汹涌,将她卷入无边无际的浪潮。
“我想你。”
他低缓呢喃着,情动难抑地吻她,双唇一路寻到她小巧的耳骨,眷恋地反复游走,炙烈的热息喷薄在颈脉。
“苑苑,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话要回来当面说~
*标题:《约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nelygod 45瓶,许枕流 7瓶,卷卷八月卷 5瓶,时述 5瓶。
◎最新评论:
【绝美爱情??】
【马上要官宣了】
【甜甜甜即将开始,太棒啦,撒花花撒花花】
【啊,回来就要掉马,快了】
【我超爱粤语版的「约定」 又缠绵又动人 嘤嘤嘤 】
【鼓掌哈哈哈】
【呜呜呜呜呜呜呜kswl!】
【开始了开始了,kswl!】
【撒花撒花撒花】
【小庄可会了】
【甜甜的恋爱!】
【沙发!庄先森终于回来了!好好谈恋爱】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 86、迟迟年月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
车门被打开着, 陈棠苑身后缺少承力点,在他热切投入的亲吻中身体渐渐向后仰,又被他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扶住, 按着后腰重新往回收。
她在他带着气音的低诉里感受到震荡回响的眷恋, 耳骨被沉烫的呼吸激起酥麻的电流。
“你今天一天都没找我。”
见到他,她的娇纵与肆意全都浮上来,再开口带着瓮瓮的鼻音。
“我做什么都没心情了。”
他只是笑, 英朗的轮廓柔和下来, 用额头抵住她, 一只手捧着她的下巴。
“怕会忍不住告诉你, 我一直没有开手机。”
陈棠苑忍不住笑出来, 才不相信:“你会这么沉不住气?”
生怕想念程度会输给他似的, 她又急切地抱紧他,眸中泛着潋滟水光。
“我也很想你的。”她失去丰富的表达能力,只能反复强调,“很想很想。”
“我知道。”
他捉起她的手背, 把她的指节放在唇上, 一寸寸细致地描印, 没了方才拥吻时的激湃。
他眉眼低垂着, 但她依旧看到他眼底竭力遮掩, 却还是敛不完的疲惫, 素来妥帖规整的衣衫也因为长途飞行被压出皱乱的折痕。
知道他一定很累,她又惊喜又心疼, 伸手想去探他的车钥匙。
“让我来开车。”
“我开。”庄律森压住她的手腕,又顺势揉了一把她的长发, “外面天气不好。”
“这是质疑我的车技?”陈棠苑嘴角不满地向下一压。
“快点。”她凶巴巴地催促, 摊开手心示意他自觉交出钥匙。
户外雨不算大, 风速却强劲迅猛,呼啸而过的声势即使隔着玻璃都能听出烈度,吹得树枝与灯牌都脆弱地悬空晃荡。
街上早已看不到太多行人,不时有重量过轻的物体被卷入空中,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又随风刮到别处。
回贝沙湾的最后一段沿海公路没有了建筑物的缓冲遮挡,连路灯都摇摇欲坠。
陈棠苑开得有点快,好在车子的避震不错,一路上庄律森始终安静地闭着眼,唇平直地紧抿,只有睫毛在偶尔的颠簸里微微颤动。
陈棠苑以为他已经睡着,但车一停稳他立刻就睁开了眼,手也寻过来握住她的。
发动机的声音熄寂下去,只剩彼此的呼吸浅浅交错。
“苑苑。”
他的眼眸乌黑,视线沉沉地转向她,声线有些沙哑。
他问:“跟我回去吗?”
陈棠苑手指动了动,内心充满交战。
她已经将车开到他的楼下,哪怕他没问,她的第一念头里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父母上周又回了巴黎,家中只有一个菲佣姐姐在,她的确可以不回去,没有人会质疑。
可她若是在的话,他总要时时刻刻顾着她,一定没法好好休息。
陈棠苑细白的手指紧揪着他的衣角,绞了又绞,最后还是放开。
“好好休息。”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明早睡醒我去找你。”
庄律森没有坚持,只是按住她凑过来的身体,合起眼又温存良久。
其实就算回去,他大概也没什么精力做别的,只是单纯地想抱她,想要确定这不会只是梦。
他的确累,离开时连行李都扔在尾箱没有拿。
她不知道,为了赶在台风登陆前抵港,他没有搭乘起飞时间太晚的那趟直飞航班,而是临时去了西雅图转机。
尽管这些年频繁辗转于世界各地本就是他的常态,航程积攒早已累加成一个难计的数字。
却也没有哪一次,他身心的轻快程度远远胜过疲倦。
只因他清楚,一旦降落,他就能将她拥在怀中。
多好,命运仍然善待他。
……
凌晨6:11,港城天文台对外发布八号热带气旋生效信号。
陈棠苑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几点睡着的,醒来时窗外正下着豪雨,瓢泼地洗刷天地,遮去任何能见度。
菲佣姐姐哀怨地说自己枕着风雨声一夜没睡,她却意外地没受到半点影响。
迟迟等不到庄律森给她发消息,陈棠苑耐不住性,自己拎着餐盒出了门。
知道他一定没饭吃,她特意交代菲佣姐姐多准备了一份午餐。
陈棠苑解锁指纹推门进去,玄关处竟然放着一大束新鲜玫瑰。而他显然还没有醒,卧室的门虚掩着,一室悄寂。
她轻手轻脚把餐盒放在桌上,回身打开电视,边听着新闻边玩手机。
似乎是被电视声吵到,卧室里传出几声响动。庄律森拉开房门迈出腿,看到沙发上的陈棠苑时还有些懵神。
“苑苑?”
他还在倒时差,嗓音里带着少有的迷糊,沉沉哑哑的,俨然思绪还未完全清醒。
陈棠苑从沙发上坐直起来,抬头问:“睡醒了吗?”
庄律森在她清澈的声线里怔了半秒,像是才醒顿地记起她昨晚说过要来,一晃身却又退回房去。
陈棠苑双手搭着沙发靠背,莫名其妙地定在原地。
直到他洗漱完毕重新出现,她将电视音量调到最低,不太好意思地问:“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庄律森已经恢复自然,朝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他正要朝她走过来,顿了顿,又想起点什么,到玄关处去拿柜子上的那束玫瑰。
“昨天买了花,结果看到你就忘了。”他有些抱歉地解释。
陈棠苑被塞了一大捧花在手里,馨香直扑鼻尖。
她不可思议呆了呆,问:“你……后来又专程下去拿的?”
他“嗯”了一声,扬起上翘的尾音,像是总算完成什么重要的大事。
这人。
陈棠苑简直要对他无语。
她放下花束,替他理了理翘起一边的头发,忍不住训道:“不是讲了要你好好休息的嘛。”
“好。”他温顺地应着,伸手将跪立在沙发上的她捞进怀里,长手长脚地缠住,把头埋在她肩上,一言不发地闭起眼。
他前额的刘海还有些湿润,水珠顺着发梢淌下来,滚落在她颈间,伴着须后水清爽的味道。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慵懒的一面。像一只大型动物,仔仔细细辨认过属于她的气息,然后收起尖利的犬齿,露出温和乖顺的样子,没有半点攻击性。
像是心甘情愿被她驯服。
她配合地任他抱着,也自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枕住他,他没睁开眼,感受到她的挪蹭,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收了收。
窗外,是绵延不绝的暴风雨。
新闻里正在播放各处的实时画面,海风掀起巨浪摔在堤岸上,多处树木被吹得连根拔起,灯箱与告示牌在空荡的街道上追逐旋转,机场大屏上滚动着一排排刺目的误点红字。
由于极端天气持续肆虐,港交所先后取消了盘前和早市交易。又因正午过后暴风信号仍未降级,港交所再次发出通知,宣布全天无交易。
八号风球下的城市进入半停摆状态。
可她在他温热笼罩的呼吸里,只感受到风平浪静。
她在这一刻想到许多首关于雨天的诗。
想起一首老歌里唱:当天边海角竞赛追逐时,可跟你安躺于家里,便觉最写意。
最回肠荡气之时,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成就这故事。[1]
心像砸在一团绵云上,被柔软地裹住。
她竟忍不住替他觉得心酸,很不甘心地想,他这么好,凭什么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呢。
凭什么他们只能躲躲藏藏,不可以像陈济千那样,大大方方告诉全世界:这是我的爱人。
或许他的确不在意,可是她在意。
*
陈棠苑认真就此思考了几天,决定先去探探外婆的口风。
她借口父母不在港,主动回深水湾小住。
端了老人家日常服用的调理中药进房,陈棠苑料想老太太目前的心情应该还不错,甜丝丝地叫道:“外婆。”
陈老太眼见她这几日使出浑身解数扮乖巧,早猜到她又有什么特别想法,慢条斯理地拨着药汤,没说话。
“外婆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有提过,很钟意梅仑百货旗下的一个珠宝品牌。”
陈棠苑委婉地切入,给老太太晒出手腕上的钻石项链,“就是我现在戴的这个牌子,是不是很好看?”
“我哪里懂得欣赏。”陈老太道,“你若是问我,那自然只有金银玉翠最好看。”
陈棠苑看了一眼老太太腕上水头极好的满绿翡翠镯,笑嘻嘻的:“那当然比不上外婆的玻璃种帝王绿。”
“但是我真的钟意嘛。”陈棠苑撒娇道,“外婆不是讲过,只要我乖乖去参加舞会,过后想弄什么牌子,都好说。”
陈老太平和的神色里抬出一丝曲皱:“还跟我提舞会。”
陈棠苑吐了吐舌,有点着急:“我连信用卡都被停掉了,已经受到惩罚了!”
“大不了……”她闷声道,“我去同江婉琼道歉。”
陈老太在她意外放低的姿态里眉毛挑了挑。
陈老太道:“你不过是希望钟意的牌子开到港城来。”
“对对对。”陈棠苑点头如捣蒜,刻意略过这个想法早已通过方靖莘的公司解决掉的事实,一心想帮庄律森打听土地竞投的消息。
“但是这个牌子只会开在梅仑百货里面嘛,听说他们若要入驻港城,只会考虑旧跑马场这一个位置。”
“旧跑马场?这幅地我们已经同陆家合作递交了标书,没有听说梅仑准备参与。”
“或许是清楚一定争不过,说不定因为这样,他们就会暂时搁置入驻港城的计划。”
陈棠苑的话已经说得过分直白,陈老太不为所动:“那是他们的事。”
陈家不是慈善机构,倘若与陆家合作更有利可图,外婆绝不会为她的一两句话而松口。
陈棠苑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但她到底也不真是为此而来,还在斟酌如何将话题带到自己的秘密恋情上去,陈老太又开了口。
“梅仑集团是吧,我们已经协助他们勾出西九龙填海区的一幅官地,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公开拍卖。”
陈老太说得轻描淡写,陈棠苑呆了呆,花了些时间去消化话里的信息。
港城政府关于城中土地的批租方式有好几种。
除开常规的挂牌拍卖、招标,还有一种被称为“勾地”的特殊购买方式。
若地产商看中的某幅地块并未被列入年度发展计划,意向购买者仍然可以向政府表明购买意愿,并依承诺支付土地价格。
倘若发展商报出的意向价格符合港府对这块土地的价值估算,港府会额外将土地勾出来进行公开拍卖,以意向价作为起拍价,价高者得。
听外婆的意思,梅仑集团是已经另看中了某幅计划之外的土地,并在家里的协助下成功向港府勾出这个位置。
只要公开拍卖当日,梅仑的竞价超过勾地意向金额,并高出参与竞投的其他发展商,就能顺利拍下地块。
难怪她那天急急地向庄律森问起竞投的计划,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原来是早与她家有过接触,并达成了某种商业共识。
他倒是从未向她提过这些。
西九龙填海区与中环一样寸土寸金,位置相较梅仑最初看中的旧跑马场,只会更好。若当中没有本地大型地产商的协助,外资集团几乎没有可能成功勾出这样的黄金地段。
而梅仑是来自欧洲的大集团,实力雄厚强劲,陈家与他们往来合作,益处同样只多不少。
陈棠苑没想到事情竟然解决得如此皆大欢喜,一口气还未松下,又听外婆在说话。
“你提出任何要求,家里都已帮你妥帖安排,外婆跟你讲过的话,你又记不记得?”
陈棠苑嘴角的笑容僵住,声如细丝地应道:“记得。”
陈老太开门见山道:“我们陈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喜事了,你若是真看中陆家那位长孙,我认为可以先办订婚仪式。”
“会不会太快了!我跟他,都还只是了解阶段。”陈棠苑连陆司麟的名字都不想提,嚅嚅道,“就算真要办喜事,怎么也该是二哥先来。”
“你不要再去扯其他人,外婆只想听你一个答复,那块地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开发?”
那块地放在她手里太久,太多人觊觎,太多人质疑,太多人明里暗里在想办法施压,希望港府以“超时囤地”为由将土地收回,重新拍卖。
家中无法再允许她在终身大事的考量上做太多拖延。
陈棠苑心里委屈得不行。
就当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她真的没有稀罕过那所谓的“千亿嫁妆”。
若是无法与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携手终老,再是泼天的富贵,于她而言又有何用。
陈棠苑心一横,辩驳道:“当初外公只是讲,那块地是送给我的嫁妆,我嫁给谁,就是谁的,只要我喜欢,只要我愿意,从来没有指定过对方的身份背景。”
她鼓起勇气,轻声问:“所以,为什么,非要在指定范围里选?”
有陈妈妈的前车之鉴,陈老太眼睛眯了眯,道:“你最好不要来告诉我,你在外面自己遇到了什么真爱,哪怕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非他不嫁。”
“当然不是!”陈棠苑下意识地否认。
陈老太何等精明老辣,立刻联想出她话里的各中维系,冷笑一声:“就是梅仑派来的那个人,对吧?”
陈棠苑惊了惊,敛下眸,紧张地抿起唇。
事已至此,她咬着牙继续争取道:“希望外婆不要对他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尽管他并不是什么高门子弟,可他真的很优秀。”
“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
“果然如此。”陈老太把手按上前额,瞬间火气窜涌,“手段已经用到你这个陈家大小姐身上,又岂止是优秀?”
“外婆只是还没有见过他,只要愿意给一次机会,外婆一定也会喜欢他的!他真的很好很好,连何先生也很欣赏他!”
陈棠苑在这一刻反而冷静下来,开始罗列庄律森商业上的成就,也细述他待她如何呵护倍至,甚至连最初在墓园里,外公冥冥指引的玄学信号都说了一遍。
条条力证他有多优秀,多值得托付,不会输给任何人。
在这个过程里,她再一次坚定地想,既然已经选择向家里公开,她一定要跟他走下去,也只会跟他走下去,无论最后能不能得到祝福。
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遇到了,却不得不错过,怎么甘心。
陈老太始终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良久,她轻叹道:“又是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与家族抗争。”
“你怎么不干脆擅自登记后再带回来,毕竟我又能拿你怎么样。”
陈棠苑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坦诚道:“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想要得到家族的,尤其是外婆的认可与祝福。”
“你真的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这个人,了解他的企图,他的野心?他如何蓄谋地接近你,讨好你,难到你看不出来?”
“我了解他,也相信他。”陈棠苑语气坚定,“外婆若是有什么怀疑,完全可以再去调查,但可不可以不要立即判他死刑。”
“罢了。”陈老太摆了摆手,神色里升出浓浓的疲倦感。
“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去到哪一个地步,但你想同谁谈恋爱,不需要跟我讲,家里也从未打算阻止,你若是觉得还未玩够,那就再等几年。”
“我不是在玩,也不只是谈谈恋爱,我想同他结婚。”
陈棠苑双手用力握了握,想要外婆接收到她的决心。
“我要同他结婚。”
陈老太像是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言论,不再理会,干脆地闭上眼。
良久,又在陈棠苑止不住的啜泣声中无奈地叹了叹。
陈老太道:“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今晚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过,梅仑看中的那幅地,我照样还会给他。”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最大的妥协。
“Puppy love,是很美好,但注定不能永存。”
陈老太换上一副看破一切的口吻:“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说完,她颤颤巍巍地撑起拐杖,也不要陈棠苑来扶,自己起身走入卧室。
陈棠苑红着眼站在原地,指尖紧紧地嵌入掌心。
外婆看似没再反对,却也已将话说死,把她这段感情定了性。不过是一段Puppy love,年轻人之间,不成熟的,注定无疾而终的恋情。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般张了张口,那其中甚至带了点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可我偏要争一万年。”
作者有话说:
虽然是回来就公开,但也不是马上就能完全公开,就像去了巴黎也不是马上能在一起……
掉马也需要一点意外的契机 T^T
*标题:《少女的祈祷》
* [1]:歌词摘自《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摘自《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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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希望一切尽可能顺利吧】
【我觉得苑苑还是蛮勇敢的 我都不知道男主的身份诶 我需要翻到前面去挨着看吗 哈哈哈哈哈哈】
【撒花撒花】
【看来森森仔和苑苑要努力了】
【唉,有这块地,男主怎么证明自己的真心呢】-
完-
◇ 87、迟迟年月
◎醒醒,快去赚钱。◎
向外婆坦白恋情后, 想象中的满城风雨并未到来。
老太太显然不准备将陈棠苑的一意孤行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体验人生,时间长了自己便会厌倦。
若是贸然出手阻挠, 反而会激起她更深层的逆反。
陈棠苑的心情迷茫又焦虑。
灰蒙的心境如室外将停未停, 绵延不息的细雨。
在事业上,她可以有罗列得很清的计划,细致到具体的年月, 只要照着既定路线, 方向不会错到哪里。
可是感情这方面没法预判, 外婆不以为意的态度也令人意外,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行事。
细薄的指腹皮肤被花刺扎了一下。
陈棠苑轻呼一声, 在尖锐的刺痛中回过神, 看到自己捻着玫瑰的指尖被花刺扎破,沁出细小的血珠。
她随意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庄律森却已经听到她下意识的轻嘶,迅速推开电脑走过来。
“怎么了?”
“没事。”陈棠苑手指正要往后收, 被庄律森一把捉住。
陈棠苑正在修剪他从温哥华回港时买给她的那束玫瑰, 强调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她, 非要把玫瑰插在花瓶里养起来。即使他承诺每天都给她再买新的, 也拦不住她积极地剪枝换水。
花刺扎得并不深, 血已经被擦干, 只在皮肤浅表处印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划痕。
庄律森还是皱起眉,把剪刀从她手里移开, 问:“痛不痛?”
陈棠苑当然没有那么娇气。读书时为了赶服装作业,她不知道被缝衣针扎过多少次。
但面对他关切的询问, 她吸了吸鼻子, 还是哼唧起来:“痛死了。”
果然看到他眼里划过一抹疼惜, 捧着她的手指慌张道:“忍一忍,我去找伤口贴。”
“伤口贴又不能止痛。”陈棠苑无辜地闪着长睫,主动把手指伸到他眼前,“森森给我吹吹。”
他也没多想,低头给她吹了一下。陈棠苑欢快地笑了一声,手指贴在他唇上抚挲,原本焦躁的情绪被他温柔的举动细致熨平。
似乎也察觉出她的心神不定,他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棠苑当然摇头。
“好啦。”她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想要把他推回电脑前,“你去忙吧。”
为了随时能分出精力陪她,这段时间他大多选择在家办公。
西九龙填海区的地皮购置申请已经截标,陈棠苑在网站上查到港府挂出的公告,十日后,正式拍卖将在尖沙咀的文化中心举行。
尽管庄律森并没有告诉她这些公事,但随着日期迫近,他肉眼可见的忙碌。又因为有她在场,他的秘书与助理都不太方便过来,许多琐碎事情只能由他自己亲手处理。
她不想在竞投的最后阶段打扰他。
反正只剩下十天,她可以等他把这个阶段的工作处理完,再去好好谈论两人的未来。
庄律森却停在原地没动,闲聊一般告诉她:“过几日,梅仑先生会亲自来港。”
集团最高决策人亲自到港坐镇,陈棠苑替他紧张了一下:“那你的压力会不会好大?”
他笑:“是有一点。”
“别紧张。”她捏着他俊朗的脸颊,豪迈道,“没必要为他们这么卖命,大不了失业了我养你。”
她不过是随口安慰,知道他不可能是吃软饭的人,谁料他想也不想地答应:“好。”
庄律森黑亮的瞳仁中闪着光,丝毫没有半点要推拒的意思,开心附和:“好,苑苑养我。”
陈棠苑:?
这人还真的好意思。
“醒醒。”陈棠苑一根根掰他紧握住她的手指,催促道,“快去赚钱。”
“苑苑。”
被她一闹,他差点忘了还想说什么,被她掰开的手重新寻到她的腰上固定住。
“苑苑。”庄律森稍顿片刻,重拾话题,“里奥,你在巴黎见过的,和他的妹妹安娜·梅仑,也会一起过来。”
“是吗。”陈棠苑不太在意地应道,“这么重视。”
庄律森轻咳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安娜她……”
他欲言又止,生怕她误会,仍在小心斟酌措辞。
久久等不到他继续说下去,陈棠苑抬起头,从他别扭的神色里接收到一丝不同寻常。
出于女性在这方面的天然直觉,她无需深想便一语道破:“安娜喜欢你。”
“……”
庄律森被她敏锐的洞察力惊到。
“……嗯。”他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补充道,“曾经。”
说完,他垂眼观察着她的反应。
归根结底他正为梅仑家族做事,即使他与安娜完全没有任何暧昧不清,但集团里并非没有他与梅仑大小姐之间的风言风语。
这些流言难保哪天会传到陈棠苑耳朵里,不如由他先坦白。
陈棠苑感受到他紧紧绷在她身上的手臂力量,时刻准备着防止她的挣脱。
显然是在她随时随地作精附体闹的小脾气里累积出的经验。
陈棠苑心中一甜,眼角明艳地弯起。
换作过去,她的确可能会矫情地闹闹情绪,想要他来哄她,想听他反反复复承诺,只会对她好,只会喜欢她一个人。
但她清楚,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既然决定公开恋情,他们想必就要面临各种离间挑拨,在此之前,至少彼此不能先出现误解。
既然他能坦荡地说出来,她不会误会。
“那又怎么了,反正她没有机会。”陈棠苑傲娇地回抱住他,笑意灼灼。
“我的森森仔这么好,受欢迎很正常。”
她比花瓣还馨柔的双唇融融软软地贴过来,庄律森在她反常的甜腻态度里措手不及,愣愣地任她亲了好几下。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日渐长,他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摸清陈棠苑的性格脾气,而终究是他想得太过轻易。
到底这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陈大小姐。
庄律森很快放弃深究,只专心回吻她。
半晌,陈棠苑稍稍错开脸,抬起他的手腕,去看腕表上的时间。
“下午还要送Garen去机场。”陈棠苑眼看差不多到点出门,朝庄律森道,“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面对她的提议,庄律森罕见地迟疑了一下。
陈棠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容他拒绝,径直拖起人就走。
她已经无所谓。
若是被谁撞见,正好借机公开,没什么大不了。
*
看到坐在主驾里的庄律森,黎盖伦的眉毛意外地挑了挑。
他正抱着手臂等待酒店门僮将一个个手提箱装进车尾,突然想起什么。
“等等。”
他上前从某个手袋中取出一个密封好的纸盒,又示意门僮继续。
陈棠苑这回没有把他独自扔在后排,看他坐入车内,手里拎着一个看不出内容的包装盒,随口问:“这是什么?”
“送你的。”黎盖伦把盒子朝她手里一塞,笑得坏心,“告别礼物。”
“吃错药了你,还告别礼物。”
陈棠苑莫名其妙,暗骂他一句神经病,把盒子放到没有人坐的副驾上去。
“一句多谢都听不到。”黎盖伦大肚地自行回答,“不客气。”
车轮碾压在潮湿的路面上。
窗外的城市早已恢复日常秩序,除了树干上稀疏零落的叶子,几乎看不出暴风雨肆虐后的狼藉。
陈棠苑在阴郁的天色里不免有些伤感。
她能真心相待,无条件信任的朋友并不多,Garen绝对算其中一个,可惜,他无法长期留在港城陪她。
陈棠苑不舍地感叹:“你这就走了。”
黎盖伦不领情,看了一眼前方专注开车的庄律森,鼻子里逸出一声哼:“少来假惺惺,反正你也不需要我。”
不等陈棠苑反驳,他又道:“何况我又不是为你而来,Mrs.陈回巴黎了,我留在这里没意思。”
“你好样的。”伤感的情绪在他的话里一击即散,陈棠苑气呼呼地扭开脸。
去到机场,黎盖伦十分坦然地等着庄律森下了车来,替他将行李从尾箱转移到推车上。
若不是他心中清楚,庄律森并不希望自己与陈棠苑的恋情过早曝光,他一定会让这人好声好气地去替他办值机,买咖啡,全程服务到送进闸门才舍得罢休。
现下正处风头火势,外面都默认陈棠苑看上的是陆家长孙,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陆司麟身上,火力全冲他而去,把他弄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若不是陈家有人暗中帮忙分担,陆家在各处的生意都要受到不少影响。
庄律森再有本事,在港也只能算单打独斗。如今有陆司麟充当炮灰,好让庄律森可以继续韬光养晦,布局增加赢面,他也乐得看个热闹。
罢了。谁让他总是善良,如此替人着想。
黎盖伦大发慈悲地把手一挥,道:“行了,你们走吧,不用再送。”
陈棠苑的手还搭在推车上,不知道他又端什么少爷脾气。
黎盖伦优雅地理了理肩上的孔雀翎,朝庄律森教育道:“做得人家男友,就要有这份自觉,24小时on call是最基本,不要以为追到手便可以松懈。”
庄律森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态度谦虚:“你说得有理。”
陈棠苑:“……”怎么又开始了。
她的脸色瞬间黑了黑,推不动黎盖伦,只能先将庄律森推回车里,又回身下逐客令:“说够了没?慢走。”
黎盖伦当然还未罢休,扶了扶鼻梁上的细链太阳镜,转向陈棠苑:“你叫他懂事点,大小姐背后的男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烦死了,人家不需要你来教。”
时装精连搭飞机也要极致讲究,舒适度完全不及精致度重要,陈棠苑目送花枝招展的身影消失在闸门,吁了口气,重新坐回车上。
副驾上还放着那份“告别礼物”。
陈棠苑拿起来晃了晃,听到簌簌的声响,小声嘀咕:“搞什么,这么神秘。”
庄律森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头看她把盒子放在腿上,开始拆贴条。
才掀开半个盖子,露出满盒花花绿绿的独立包装袋,庄律森立刻认出里面装的是什么,意外地呛了一下。
他转开目光,一边好笑地想,这的确是黎盖伦能干出来的事。
陈棠苑还迟钝地呆了一下,随手拿起一个小袋子研究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满满一盒的……计生用品!
她差点失手全部打翻,好在又迅速地压住盖了起来,在尴尬的气氛里,把黎盖伦痛骂了无数遍。
她愣愣地抱着盒子,失去反应。
久久等不到她回魂,庄律森嘴角噙着笑,打破沉默问:“晚上想吃什么?”
“啊,今晚家族里有聚餐,我还是先回贝沙湾,等司机来接。”
陈棠苑回过神,把盒子往后排一甩,当作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说:
小黎:拿着吧,告别礼物。(不愧是我.jpg
大小姐: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小庄:挺好的挺好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卷八月卷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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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肥一点 再一起宰 嘤嘤嘤 大概什么时候完结呀太太】
【好的好的,我要摁快进键了】
【撒花花,这个礼物,庄先生会什么时候用呢(狗头)】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 88、迟迟年月
◎沿途承受不领情的双眼。◎
今日的家族聚餐, 连苏玲玲也一并来了,拘拘谨谨地坐在男友身边,专心充当一个微笑的花瓶。
两人全然没有热恋期的样子, 在黏腻得几乎要合体的陈济千夫妇衬托下, 更显生疏。
陈济千目光始终落在妻子身上,没讲几句话就要停下来询问她需求。
陈棠苑就坐在他们正对面,全程观赏卿卿我我的热戏, 在这般情境下不免令人心酸又嫉妒。
她低下头, 晃着茶杯里的凤凰单丛, 心不在焉地将茶水吹出一道道涟漪。
家人们在聊陈苏两家的订婚仪式, 时间大致敲定在年底。
有人状似关切地问起陈棠苑, 与陆司麟接触得怎么样, 又提议如果时间差不多,订婚仪式可以一起筹备,正好来一个双喜临门。
一旦内心生出抗拒,陈棠苑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再做, 冷淡道:“没有必要筹备, 我不会同他结婚。”
她拒绝的话说得直接又生硬, 把融洽的气氛拖入尴尬, 在场人皆是一愣。
陈济千将注意力从太太身上暂时剥离, 朝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茶室坠入一瞬异样的静。
几个长辈用眼神无声交流了几个来回, 被陈棠苑一时一变的态度弄得摸不清头脑。
最后是二表哥作为代表跳出来,替大家提出疑问:“怎么听起来这样嫌弃, 前段时间不是还挺好?”
怕陈棠苑误会,他又解释:“司麟是我多年好友, 自然是清楚他人品如何, 所以才替他多讲几句, 如果是被外面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所影响,未免有些可惜。”
“相处了觉得不太合适。”
陈棠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手里的杯子,蒸腾的雾气熏了满眼。
本是馥郁凝神的黄栀香,此刻却令人愈发沉不住气。
倘若再有人多追问几句,她一定忍不住当场昭揭,其实她喜欢的,从来都另有其人。
她与他之间,容不下任何第三者,更别提要横插入一个扮演“联姻对象”的可笑角色。
“感情的事很难讲,既然觉得不合适,总不好强求。”
却有人抢先解了围,话音出自一个过去绝不可能替她发声的人物。
小舅妈迫切想与陈棠苑缓和关系,笑容热切得近乎谄媚。
“优秀人选还有这么多,再慢慢挑,总有顺眼的。”
陈棠苑扯出自嘲的一笑,还想说什么,话题已经被扯开。
陈济千叫了佣人把从温哥华带回的手信拆开端出来,介绍这是外父母亲手做的桃片,非要他们千里迢迢带回来。
上等的糯米裹着核桃仁与芝麻,饴糖换成具有加国特色的枫糖浆,混搭后的家乡风味,当作茶点也十分相宜。
晚餐前再没有人聊正事。
离开茶室时,陈老太把陈棠苑叫住,两人落在最末尾,单独说起话。
陈老太开口便训斥道:“看你现在的样子,连长辈问话也要顶撞,成何体统?”
陈棠苑不服气:“就陆司麟那样的,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只因命好,投胎在一个富贵人家,你们就要大言不惭地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想想她二哥在外面是什么浪子风评,就知道他的“多年好友”错过了绝不可惜。
“人是你自己选的,我们家向来开明。”陈老太并不被她绕进去,道,“只是关心你,从来没有逼你。”
陈棠苑仍是同样的态度,坚持道:“我已经有合适人选,只要外婆点头,那块地明天就能动工,不需要再费心。”
她径自下了决定:“改日我会把他带回来,给大家认识。”
陈老太这下倒是笑起来,不紧不慢地提示:“你若是懂得分析利弊,就应该清楚,既然他身份背景普通,不公开其实是在保护他。”
陈棠苑脚步滞了一下,复杂情绪顿生。
是了,作为梅仑集□□到港城来的代表,庄律森与城中大佬们还会有许多商业往来。
他的事业根基都在英国,无论在欧洲有多少势力,都没法山长水远地伸过来压倒地头蛇,一旦受到排挤针对,他不用指望能在这里有立足之地。
除非她跟着他回英国。
可她实在受够了伦敦的天气,也不想远离家人。他应该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情愿选择退让。
他一定会觉得,由他来为她牺牲,好过让她受委屈。
*
随后的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但陈棠苑到底没再发表什么危险言论。
席间舅舅们聊起梅仑家族成员即将抵港的消息,她也没什么兴致地放空着思绪。
下了桌,陈棠苑正想寻借口先行离开,有人追上前叫住她。
“苑苑。”
陈棠苑回头看到来人,充满颓丧的神色立刻换成活泼的笑,欢快道:“阿嫂!”
表嫂柔柔地弯起眉眼,问:“这么快就回去了?”
表嫂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神态里少了某种压抑的顺从,黯淡的眸光像是终于寻回旧日神采。
一整晚,陈棠苑的笑容总算是发自内心,留在偏厅里热络地与她闲聊。
陈棠苑问:“阿嫂现在好些了吗?”
她仍记得表嫂离开港城那天,满手满眼心灰意冷的眼泪。
“好多了。”梁瑾荷抿起唇微笑,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因为回温哥华,错过了你的工作室开业。”
“这有什么,阿嫂可以来我这里定制礼服,挑最贵最贵的那种,让陈济千荷包出点血。”
“你知道,上回没忍住跟江婉琼吵架,外婆一生气把我的信用卡停了。”陈棠苑忧伤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强调,“我现在,缺钱。”
陈棠苑圆润的双眸盛满灵动狡黠。
“你怎么这么可爱。”表嫂被她的话逗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鲜洁烂漫的样子。
古诗里讲“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用在陈棠苑身上,也再贴切不过。
她完全能够理解那位庄先生的情真意切。
佳人难再得,谁能不被这样生动的灵魂所吸引。
不要说异性,就连被陈济千气得半死的她自己,与陈棠苑说几句话,心情居然就能变得舒畅起来。
这是她独有的,与生俱来的魔力。
“在聊什么,这么高兴?”陈济千很快靠过来,加入两人的对话。
陈棠苑毫不掩饰:“在教阿嫂如何从你身上搞钱。”
陈济千轻笑一声,心情不错,饶有兴致地垂头询问:“所以呢,学会了吗?”
梁瑾荷嘴角挂着笑,默默不语。
就着话题,陈济千顺势抽出卡夹里的银行卡,放进妻子手里拢住。或许是有陈棠苑在场,她意外地没再推拒。
陈济千满意地勾起嘴角,抬眼道:“苑苑,有时间,多约你嫂嫂出去。”
“过后有你的好处。”
陈棠苑一点也不客气,挑眉问:“譬如?”
陈济千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我哪里知道你想要什么?当然由你开口。”
想要与自己认定的人结婚。
念头自心中一闪而过。陈棠苑目光黯了黯,很快又恢复清润。
“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会约的。”
陈棠苑若无其事地挥开惆怅思绪,思索片刻,记起曾有朋友邀她参加某个私人鸡尾酒会。
她原本不打算花时间出席,这时候问道:“百信物流那位谢四小姐,最近不是进了娱乐圈玩票,过几日她的电影杀青,在浅水湾组了一个私人活动,阿嫂有没有兴趣?”
梁瑾荷当然不爱这样的社交场合。但既然已经选择回来,哪怕是为了陈济千,她也要试着再去融入这个封闭的圈子。
“有兴趣。”梁瑾荷点头,又看一眼远处坐立不安的苏玲玲,“叫上玲玲一起,方不方便?”
*
私人酒会的发起人谢四小姐闲来无事学别人进娱乐圈玩票,央着家里拉来投资,给她在某部大制作电影里担了一个戏份不多的酱油角色。
拍摄过程虽不算艰苦,但困在条件一般的山林片场里,原始又无趣,还是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闷到不行。
憋得她拍摄进度才过半,提前几个礼拜就在社交平台上嚎着出来必须马上攒局。
进组前的开机仪式上,谢四小姐特意向陈棠苑的工作室借来礼服,又哭着喊着求黎盖伦出马为她设计造型,顺利在红毯上艳压群芳。
是以陈棠苑顺理成章地成为谢四小姐的重点邀请对象,收到她提出多要几份邀请函的要求,忙不迭地亲自安排。
酒会上除了世家圈子里的派对动物们,还来了不少演艺界的明星大腕,满簇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样的场合里,桃色八卦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依誮
陈棠苑挽着表嫂,随意加入了一个相熟朋友们的谈话,听到她们在聊圈子里新曝出的风流韵事。
某位世家小姐三天两头撇下丈夫儿女飞澳洲,讲是舍不得那匹被寄养在墨尔本牧场的退役赛马,实际上是密会海外情人。
某位阔太在纽约为她学生时代的恋人投资了一间艺术酒店,还被人撞见一起逛拍卖展。
说完又各自点评道:“听说刘郑雅芸那位小情人,比她儿子都年轻,啧啧啧,真是好有激情。”
“Lucia的老公大了她有二十岁吧?哎呀,可以理解,成天对着家里的老男人,换我我也受不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得不亦乐乎。
陈棠苑一言不发地听着,心中某根松懈的弦又被牵拉绷起。
尽管圈中人人都默认婚姻与爱情泾渭分明。前者是维系利益的工具,能够一世稳固地处于高位,后者才能算锦上添花。
可“婚外情”再如何粉饰成浪漫苦恋,也不是一桩光彩事。外面的看客不会细究真相,也无人理会是否有苦难言。
倘若日后八卦主角换作是她,这些人只会更加幸灾乐祸。
素来心高气傲的陈大小姐,手握“千亿嫁妆”,婚姻照样不幸福。
没有什么比这还令人拍手称快。
当着她的面,这些人或许还会有所收敛,可庄律森一定会被人时时拿出来调侃。
扪心自问,以他这样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伴侣没有?凭什么为了她,要去受那种气。
世间安得双全法,至少目前她还想不到可以两全的方式。
陈棠苑失落地垂了垂眼,借口补妆退出去,找了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闷声灌酒。
可惜满场只有色彩缤纷,酒精浓度极低的小甜酒,实在不适合买醉。
“苑苑?”表嫂在原处久等不到她出现,一路寻过来,叫了她一声。
陈棠苑应声抬头,看到尾随在表嫂身后的大哥。
陈济千一身商务西装,处理公事的电脑还侧压在手里,显然是不太放心,待午后港股一收市便放下工作亲自来陪。
两人交叠紧扣的十指落在眼里无比刺目,陈棠苑捏紧细长的高脚杯,眨去眼中聚涌的水雾。
正愣着神,陈济千上前收了她手里的杯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累了。”
“正好,送你一起回去。”
“用不着你送。”陈棠苑语气不自觉地挂上几分恶劣。
庄律森会过来接她。
他今日的日程安排是要到机场将抵港的梅仑家族成员接回酒店,听说她要去参加酒会,怕她喝了酒行事不便,又坚持说要看着时间赶来。
陈棠苑又伸手去探桌上的酒杯,一边赌气地想,秀恩爱有什么了不起,她也不是没有人陪的。
陈济千无端被迁怒,蹙起眉问:“发什么大小姐脾气?”
“我还没玩够。”陈棠苑闷声道,随意扯了个理由,“你们先走,迟些我再和苏玲玲一起。”
“苑苑。”陈济千还想说些什么,被梁瑾荷暗扯了一下,抛去一个阻止的眼神。
知道她酒量还算可以,陈济千没拦她,转头找苏玲玲交代了一声,领着太太先行退场。
陈棠苑眼巴巴看着,目送一对璧人远去,心中酸楚起伏绵延。
她打电话给庄律森。
他应该是在开车,用蓝牙连着车载电话接通的,隔着电波响起的回音挟着风噪与街市声,有些遥远。
她这边同样嘈杂,乐队的弦音鼓点,碰撞的酒杯交谈的辞令。但他嗓音照样是极具辨识度的,轻易滤过重重喧嚣抵达她耳畔。
她说:“我不是在催你的,只是想听听声音。”
“嗯。”他回答,“在门外等我一下?很快就到。”
尽管看不到他表情,但她知道他是在笑,她于是安下心来。
也是有人,会将她摆在第一顺位,永远以她至上的。
苏玲玲听说陈棠苑要走,想扮一个合格的“准表嫂”,非要亲自将她送出门。
相较梁瑾荷的无措拘谨,苏玲玲对这样的社交场合更游刃有余。
这个圈子里拜高踩低本是常态,人人都知道她正与陈家二少爷热恋,今日又与两位女眷一道亮相,嫁入陈家指日可待,身边讨好她的人都多了许多。
就算不喜欢陈济里,但谁会不享受这样的追捧奉承,就连往日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都要赔着笑主动来说软话,不是不扬眉吐气的。
苏玲玲花蝴蝶一般周旋于场内,所到之处溢美声四起,比今日的主角谢四小姐还风光,内心飘然着想,联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玲玲因此愈发热情地笼络着陈棠苑,亲密地挽着她离开宴会厅,穿过中央花园里半透明的玻璃廊桥,去往大堂出口。
就在此时,一道隐没在树丛里的人影敏捷地从花园长椅上窜起,直直朝两人扑过来。
陈棠苑察觉到一个体格高大的黑影疾速向前压靠过来,只来得及后退避让一步,苏玲玲挽在她手臂里的上肢已经被人整个抽走。
几声尖锐的质问回荡在廊桥内外。
“苏玲玲,为什么打你的电话,总是没有人接?”
“好端端的,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提分手?”
苏玲玲在失控的晃动中渐渐看清突袭者的脸,惊叫声在喉头生生卡住,表情由惊惧转作错愕。
“周家豪,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玲玲认清来人,不安地望向被吓得愣神的陈棠苑,挥开钳制在她肩上的手掌,低声责骂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那人却不肯,偏要当场听个说法,一遍遍痛苦追问:“报纸上说你要结婚了,与恒业地产的陈家,是真的?”
“是不是苏振兴逼的你?是不是陈家逼的你?你如果不是真心,告诉我,我愿意花任何代价,我要同他们拼命。”
“周家豪!”苏玲玲尖叫一声打断,“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们已经分手。”
陈棠苑很快恢复冷静,沉下声音警告道:“这位先生,如果你再不放开她,我马上叫安保。”
“不要叫安保!”这回却是苏玲玲的声音,带了些哀求朝她摇头。
“他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他是律师,绝对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不要叫安保,也不要告诉其他人,求你。”
那人亦看向陈棠苑,激动到扭曲的五官,满眼布着血红。
“不管你是谁,我告诉你,我与玲玲才是真心相爱,没有人可以逼迫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别说了。”苏玲玲神色凄惶,全然没了前一刻的风发意气,滚落下恐惧的泪水。
她近乎卑微地向陈棠苑乞求:“苑苑,我会处理好,我一定会处理好,拜托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她尤其害怕陈棠苑作为陈家的一员,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长辈。这些只手遮天的上位者,想要毁掉一个人的前途,轻而易举。
那人似乎也在苏玲玲汹涌砸落的泪水里镇定下来,一脸茫然地傻站着。
陈棠苑同样陷入震惊之中,连手机在手心里疯狂的震动都未察觉。
半晌,她缓了口气,尴尬地移开眼。
“你……”她退开几步,匆匆扔下一句安慰,“我不告诉其他人。”
*
陈棠苑恍恍惚惚地离开突发现场。
庄律森拨给她的未接来电已经挤满整个屏幕。
他已经急到顾不上掩饰身份,在大堂入口处来回转了几遍,又怕她照约定地点走出来找不到他,才折回车内,这下见她好端端地出现,总算松了口气,神色也软下来。
抬手替她将颊边凌乱的长发理向耳后,陈棠苑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却仍然感受到这丝异样,动作顿了顿,轻声问:“玩得不开心?”
“没有。”陈棠苑仍有余悸,心神不宁地说道,“开车吧。”
闹市里灯盏盏,与尚未晚去的天光交错得浮浮离离。
海岛城市走到哪里都容易望见海,阔浪里起伏的渡轮在海面上拖出逶迤的长涟,隔岸眺去蒙着拨也拨不散的白雾。
苏玲玲发来信息,向她解释那位突袭者的身份,解释事件起因,末尾是长长一段道歉,用上各种谦卑的词汇,希望她没有被吓到,希望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棠苑没有看完,思绪复杂地关了手机。
起初她的确是被吓到,可随后只感觉悲哀,这不过是又一对无疾而终的有情人。
她侧头去看专心开车的庄律森。
他在满街高饱和度的霓虹光映衬下,肤色仍是冷冷的白,平展的眉目硬朗深刻,霁月清风的容姿与车窗外纸醉金迷的陆离感格格不入。
她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那种伦敦天气般忧郁的气质,是不是那座城市赋予他的。
实在很难凭此想象他某天极致失控的样子。
路过金钟时,陈棠苑终于开口道:“要是还有其他事情,你先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放低车速,回道:“不忙。”
陈棠苑拆穿道:“我知道今晚恒业地产集团会在云虹酒店为梅仑家族成员办接风宴,舅舅们都会去,你怎么可能不忙?”
他静了片刻,没有问她怎么会知道,只是笑笑:“送你回去再说,我晚一点过去也没关系。”
他在她面前总是展现得不紧不慢,总是把各种明明更紧急的事情排在她之后。她却忍不住来气,她需要他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有必要这样吗?除了陪我,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陈棠苑语气冷硬地质问,一时不知道是生他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可话音才落便后了悔。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凶他,为什么朝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明明知道他一定很累了。
“我……”
她张了张口想要道歉,他已经将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面对她。
“怎么了?这么不想看到我。”
她睁大眼,急忙否认:“不是。”
“那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试探着碰了她一下,没有感受到抗拒,索性松开安全带将她整个抱过来。她顺从地软下身躯,把脸贴在他怀里,眼眶红了一圈。
“我怕你太累了。”陈棠苑小声解释,“不是故意在凶你。”
“傻。“他手指抚揉着她后颈的一小片皮肤,细腻的触感如最上乘的丝绸,“见到你才不觉得累。”
“苑苑,不是我在陪你,是我需要你。”
他认真说完,垂下头想要寻找她的唇。
她却再次躲开,捂着脸拒绝道:“不许亲,我喝酒了。”
她的头蓦地一偏,他的吻于是落在侧颈上,唇顺着细腻的肌肤纹理一点点向下游走。他闻到她身上似有似无的酒气,不是辛辣醇厚的烈调,甜丝丝的,酿着回甘。
他的语气蕴上迷离的笑意,问:“喝了多少酒?凶成这样。”
为了参加宴会,她打扮得偏正式,复古的祖母绿缎面短裙,领口是一字坎肩,露出锁骨与肩胛处一大片晶莹的白。
他的唇不受控制地游弋下去,近乎报复性地在那片无瑕的白上轻吮。
陈棠苑被酥痒的触感轻扫,指节微微收紧,回神时,细薄的肩胛皮肤被染出几抹冲撞性的润红,对比艳烈。
“你干嘛???……变态?”陈棠苑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他却笑得更恶劣,被她称作变态好像是种嘉奖。
“还看?”她恼怒地瞪他,伸手将衣领扯了扯,当然遮不掉,只能用手覆挡住他的视线。
他仍是笑,显然被愉悦到。于他而言,见到她从来都是最好的休息。
看她似乎没了方才的积郁,他又问:“为什么不开心?”
他能察觉出她这几日的不对劲,但她什么都不愿说,这回同样如此。
陈棠苑还是摇头。
她抿着唇默默不语,还想等土地竞投结束之后再与他沟通。
但他这次显然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单手控住她交叠的手腕,将汽车往前开了一些,找了一个长时停车位,熄火停好。
他在与她相关的事情上,固执程度非比寻常,陈棠苑眼看逃不过,只能随口扯了个理由,推脱道:“可能是,那个要来了。”
他愣了一愣,问话比反应更快,很傻地接了一句:“哪个?”
陈棠苑还没来得及无语,下腹竟非常应景地传来异样的沉坠感。
随后,一阵绞起的抽痛袭来,寒凉的湿意顺着脊椎一路往上,令她下意识地皱起眉。
陈棠苑揪紧他的手指,有气无力地喊他:“庄律森。”
她的声音虚颤,脸色在皱起的眉头里渐渐泛白,他无比紧张,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棠苑脸颊垮掉,呜咽了一下:“真的来了。”
他无措地愣住,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焦急地问:“……那怎么办?”
她被他茫然的反应逗笑,连涨起的酸痛感也没那么难忍受了。
其实她往日通常不会有这么严重,大概是方才喝了太多冰酒,还吃了一份浸着浓缩咖啡的焦糖雪糕。
“没事。”她安慰道,“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示意他开车。
庄律森拧了拧眉,想要从脑海中搜罗出一些与女生这方面相关的信息。最后试探着问:“是不是需要买什么回去?”
陈棠苑摇头:“不用,家里有的。”
他坚持地看着她,她从他眼神中接收到信息,他是准备回去照顾她。
的确也不想独自躺在家里,陈棠苑内心一软,目光搜寻向附近某个便利商店,道:“我们一起去买。”
“不用,告诉我就好……”他话音还未落,又被陈棠苑捶了一拳。
“……”
陈棠苑压着自己锁骨上遮掩不住的痕迹,黑脸道:“你下车。”
回到贝沙湾,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裹住,从车里抱下来。
怕他按电梯不方便,她伸手想去够他手里的购物袋,被他避开,又垂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陈棠苑乖巧地缩在他臂弯中,从电梯中央的反射镜里看到被他横抱在怀里的自己。
他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她仰头,鼻尖蹭着他的下巴,心中被一腔温柔填满。
庄律森照着网上查来的资料买了一堆零零碎碎东西,却还是失策,没有买到她能穿得舒服些的家居衣物。
陈棠苑从他衣柜里挑了一件上衣换上,纤细的四肢罩在宽大的棉质上衣里,晃晃荡荡地露出一截长腿,偏偏她还不肯老实休息,总要想起些什么,不安分地在房子里乱晃,视觉上不可谓不香艳。
但他没心思乱想,将人搬回沙发上躺好,用薄毯将她裸.露在外的腿裹得严严实实,又用咖啡机蒸了一杯热牛奶让她喝了暖胃。
看他拆了买回来还没用过的珐琅锅架在炉上烧水滤净,又在桌前研究新买的红糖与姜片。
陈棠苑突然喊他:“森森仔。”
他立刻走过来握住她,手心的温度灼灼:“嗯?”
她问:“你怎么这么笨?”
他没有半点被她捣乱惹到的样子,弯着唇附和:“嗯,我笨。”
陈棠苑环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前胸,情不自禁地偷笑。像是还嫌不够,她又一次重复:“真的好笨好笨。”
……
陈棠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好像梦见她的礼服工作室获得了法国高级时装协会的认可,被列入高级定制名单。
庆功宴上有人来给她送花,自璀璨光影中一点点显出挺拔倜傥的轮廓。
她在淹没的鲜花酒杯中抬头道谢,看那人丰神眉目,润挺鼻梁,锋利下颌,每一处五官都熟悉,却怎么拼都拼不起来。
她正要细看,那抹身影却渐渐消散,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金色尘埃。像是多年埋身黑夜的影子,为了来见她一面,甘愿被光芒侵蚀,从她指缝间流走。
她好像被这壮烈的一幕震撼到,又因此也开始害怕强烈的光,抬了手想去遮掩,随后苏醒过来。
窗外早已是霜浓月薄,银蓝色的夜。
有人坐在床边无声地翻着书籍,自玻璃上拓出一抹温情的剪影。
“醒了?”听到她的动静,庄律森直起身,探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问,“还难不难受?”
陈棠苑怀里拥着一团被子,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随着焦距的逐渐清晰,她总算认出了梦里的那个人,那种不真切的,飘乎如梦的感觉,渐渐幻化成具象的画面。
她捏着他凑过来的脸,觉得手感不错,又掐了一下,放放心心地笑出来。
“森森仔。”她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惺忪地哼道,“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他替她重新掖好被角,好笑道:“想确认是不是做梦,为什么是掐我。”
“当然掐你,掐自己多痛。”
他笑,手隔着被子覆在她小腹上,问:“想不想吃点东西?”
“好。”
她正躺在他的床上,掀开被子把头埋起去,还能嗅到属于他的气息。
庄律森很快端着碗返回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把小心吹凉的粥喂给她。
最基础的白粥,没加任何食材与调料,大米与水的比例却把控得很好,熬煮得软糯可口。
她看着他被蒸汽晕腾得温热柔和的眉峰,忍不住说道:“森森仔,我们私奔吧。”
他像是被呛了一下,把碗放在床头,不太认同地否认道:“说什么傻话。”
陈棠苑脸色一变,撅起嘴:“不愿意算了。”
“苑苑。”他苦口婆心地劝,“舍得这里的家人?舍得惹外婆不高兴?”
对他在这种时候依旧冷静很是不满,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道:“你无趣死了,肯定也不想娶我。”
“怎么又胡思乱想。”庄律森对着面前鼓起的一小团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愿意,我们明天就去红棉道登记。”
怎么会不想娶她呢,做梦都想。
想用最大的礼,风风光光地娶她,想竭尽此生爱护她。
他有些出神,她又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问:“哪有你这样求婚的。”
他再次被她直接的热情惊到,心中百转千回。他仍然有事情隐瞒着她,不到确定她能接受的那天,他不敢坦白。即使她已经很依赖他,他仍害怕自己的苦心孤诣一朝无可挽回。
但现在,是时候了吗?
他小心开口:“苑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呀,说吧。”她闭着眼,舒舒服服地调整了睡姿,把他的一截手臂抱在怀里。
他却又迟疑起来,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最后,他只是俯身在她眼皮上吻了吻:“算了,你现在身体不舒服。”
他的唇触感微凉,陈棠苑眼睫颤了颤,心满意足地闭着眼。
头一次,感觉自己心中竭力维持的天平向他剧烈倾斜了一大截。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小天使留言说没搞明白男主的身份。
前面零零碎碎交代过一些,可能是写得不够清楚。或者时间隔得有点远,不记得了。(都怪我写得太慢 T^T
那就掉马前小小地前情回顾一下。
小庄初来港的时候,对外报出的身份是欧洲大集□□来的谈判代表。也就是在梅仑集团想要进驻港城前,提前来拜访各位大佬们,刷个脸熟,打打前站。
所以全世界到目前都以为他至多是个高级点的打工仔,虽然年轻有为,但远没法与大佬们相提并论。
这也是为什么苑苑担心一旦公开恋情,他孤立无援,会被各方势力撕碎。(陈大小姐:怎么办!好担心未来老公没地方打工了!)
小庄选择用这样的身份,一方面别人不太容易去警惕他有其他目的,不会去调查太多,更方便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另一方面,一个白手起家的资产新贵,初来乍到无名无姓的nobody,顶着这种身份贸然登场,抱团的百年世家们根本不会分他眼神,更别提要带他一起玩。
费时费力不讨好。
但既然用了梅仑集团的旗号当敲门砖,作为回报,小庄当然也要帮他们争取利益。
所以开拓亚洲市场、拿下黄金地段、帮助集团顺利入驻等等,这些都不是为他自己做的。
然后小庄早期在英国的时候,梅仑家族的成员给过他许多的帮助和支持。可以说是靠着这个平台完成了自己的原始积累。
所以,他们之间也不完全只有利益,私底下关系很好。
过去的故事简单来讲,就是梅仑集团的大小姐看上了自己哥哥的同学,于是向父亲推荐了这个人。
梅仑先生见到他的第一态度:就你还想娶我女儿?
但架不住女儿每天疯狂安利,所以只能故意安排他去处理一些危险产业,希望他知难而退,但他全都完成得很出色。
梅仑先生欣赏他的能力,松口要招他做乘龙快婿。
小庄拒绝: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娶你女儿做不到,帮你赚钱没问题。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除了梅仑大小姐有点郁闷,其他人都很满意。(捂脸
但梅仑大小姐这回也不是来搞事的,是来助攻的。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卷八月卷 5瓶。
*标题《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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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迟迟年月
◎第一次见家长,是不是好紧张?◎
一周后, 港府地政总署于尖沙咀文化中心举行了本财年的第五次土地拍卖。
陈棠苑到场时,西九龙填海区第1003号土地的拍卖已经进入白热阶段,吸引城内外多家发展商超过三十次的举牌竞投。
她随意挑了后排的空位坐下, 在一片黑压压的正装人士中, 一眼寻找到正侧头与梅仑先生低声交谈的庄律森。
在此期间,他手里的九号牌频频举起,价格一路攀升, 一直举至最后再无人追竞, 落槌声清脆响起。
拍卖官旋即宣布第1003号土地最终由英资梅仑集团独立投得, 成交价高出勾地价 49.1%, 并表示拍卖过程顺利, 没有出现不规范情况。
随着那一声落槌, 陈棠苑舒了口气,由衷替庄律森高兴,跟着大厅里的人一并落力鼓掌。
不知道她会来,他没有回头看到她, 目不斜视地走出去, 忙着办理之后的一系列手续。
会场外早已聚集大批记者, 闪光灯此起彼伏, 亟待访问今日拿下地块的各家发展商。
梅仑先生作为集团主席首次在港公开露面, 接受城中媒体采访。
对于与成交价有关的问题, 梅仑先生连说了几次“very reasonable”,认为价格虽不便宜, 但也不算贵,仍在其预期范围内。因为对港城未来的发展很有信心, 所以十分乐观。
最后表示所投土地将发展成大型商业综合体。
另一边, 作为申请勾出1003号地块的地产商, 恒业集团今日仅有大陈总一人代为出席,牌子也只象征性地举了几轮便罢了手。
被记者问及是否担忧外资大企业来势汹汹,恒业地产却随即宣布,将会以策略投资者的身份参与综合体建设。
媒体们没等来两强相争的热闹,只能客套地道喜,对该项目表示期待。
两家强强联手的集团各自接受采访完毕,一并返回中心内部的休息室。
梅仑集团主席亲自出面,陈家全然没了当初的怠慢,热情告知为庆祝竞投顺利中标,他们今晚在云虹酒店设有一场小型社交活动,城中许多知名人士皆会出席,希望梅仑这边的工作人员都来参加。
梅仑先生转着左手小指上代表家族荣耀的金色印章戒指,微笑道:“今日能如此顺利,多得我有一位得力帮手,全靠Layson前期准备得很完美,完全不需要我多费心。”
大陈总这才将注意力分向一旁的庄律森,点头笑起来。
“是,哈哈哈哈,哎呀小庄先生的确是后生可畏。”大陈总拍了拍自己大儿子的肩膀,“济千,你们两个差不多年纪,有时间应该多多交流才是。”
庄律森朝陈济千微微颔首,道:“陈总过奖。”
陈济千笑着接话:“是该好好交流,不知道庄先生平时钟意打高尔夫还是玩桥牌?有机会我们再约。”
闲聊气氛融洽,有人挑了句八卦,问:“小庄先生如此年轻有为,该不会已经有主了?”
想到陈棠苑,庄律森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点头道:“是有喜欢的人。”
“哎呀,那我们全港这么多名媛千金,是不是都没机会了?”
“既然还未结婚,总是可以再看看嘛。”
“可惜我是没有女儿。”大陈总呵呵笑着,“也不知道谁家女孩如此幸运。”
却有人抬高音量道:“陈总,你是没有女儿,但你们陈家可有两位最金贵的金枝玉叶,不如今晚,也叫来热闹一下。”
提议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着这个庄先生今夜若能见到陈家那位大小姐,就算心中已有所属,也不见得不会动摇。
有野心的人定是会盘算,假使能与陈家攀上姻亲,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
若是有兴趣参与混战,这场大戏才能更好看的。
大陈总朝那人撇去轻蔑的一眼,只摆手道:“芝芝年纪还小,远没到时间考虑这些,苑苑就更不要说了,十足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老古板,不被她们嫌弃都算万幸,哪里控制得了她们的选择。”
这话说出去,亦是在声明,陈棠苑会选陆司麟作为结婚对象,他们做长辈的没有任何逼迫,全凭自由发展,其他人再不甘心也只能如此。
一群人正客套地笑着,话题人物陈棠苑却在这时候推开门,探了只头进来。
集团的新闻发言人率先发现了她,喊道:“大小姐?”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门边望去。
“舅舅,大哥。”
陈棠苑展眉一笑,步伐轻快地蹦进来,站到陈济千身边。
今日的公事场合是陈济千带她进来的。
上回他承诺过想要什么好处由她提,她便要求来参加这次拍卖,陈济千没多问,也没拒绝,十分爽快地帮她安排。
有人朝庄律森看了一眼,见他目光一瞬不瞬地黏在陈棠苑身上,暗暗嗤笑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庄律森同样意外,先前的沉稳淡定好像都随陈棠苑推门而入的动作被打碎,呼吸轻缓地屏着,不明白她在计划什么。
大陈总对她的突然出现同样疑惑:“苑苑,怎么一个人过来这里?”
陈棠苑心情愉悦地弯起嘴角,圆润的杏眼眨了眨。
她头一回亲眼见到梅仑集团的主席。作为老派的英伦绅士,梅仑先生有着最古典刻板的贵族派头,气势与风度令人过目难忘。但庄律森站在他身边,风头也未被盖过太多,甚至因为年轻,更有凌云风发的意气。
“男朋友筹备多时的竞投如此顺利,我当然也要第一时间来道贺。”陈棠苑笑意盈盈。
她再自然不过的措辞,却在休息室内投下不亚于氢弹爆炸的震撼度。
男朋友?
在场人的目光又转而投向分站梅仑先生两侧的两位可疑人士。
里奥·梅仑神情玩味地摸着下巴,内心对这劲爆的一幕感到叹赏。
陈棠苑只朝他稍稍点头打过招呼,目光热忱地望向庄律森,大方笑道:“恭喜,庄先生。”
庄律森犹在余震之中久久回不过神,垂头去看朝他伸来的那只莹白的手,头一次失去反应。
陈棠苑只觉得他呆愣住的样子无比可爱,又迈上前,替他理了理并未凌乱的领带,暧昧程度落在旁人眼里简直刺目。
总算有人从震惊中缓过来,惊奇道:“……这位是?陈大小姐,不为我们介绍一下?”
“苑苑。”大舅舅顾不得太多,出声打断,使了个眼神,道,“跟我来一下。”
“知道。”陈棠苑不慌不忙地应着。
像是还嫌不够势热,临走前,她又捏了捏庄律森的手心,在他耳边低声约定:“今晚见。”
接风宴那晚他为了在家照顾她,最后都没有去成,想必今晚的庆功宴他不会缺席。家里请了许多城中知名人士参加,一并热闹,她想,在这样的场合向大家公开,正正好。
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他争取一次。
就算只得到最坏的结果,她也不可能放弃他。
陈棠苑坐着大舅舅的车回了深水湾。
全程几人一路无话,只有陈济千神情莫测地笑了笑,赞了一句:“厉害了,陈棠苑。”
陈棠苑懒得揣测他话中涵义,头也不抬地回道:“多谢夸奖。”
临下车前,她扯住正欲推门而出的陈济千,低声商量道:“大哥,你应该最能理解我的处境,我不求你出面帮我讲好话,但希望你可以考虑站在我这边。”
陈济千对她难得放低的姿态感到意外,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大舅舅已经先一步进了门,与老太太说起这件事,老太太冷淡的反应却令他摸不着头脑。
待陈棠苑进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平和的模样,温和道:“苑苑,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已经有心仪人选,怎么一直也没听你讲过?”
陈棠苑反问:“就算坦白讲了,家里会支持我吗?”
“你这……”大舅舅竭力压下怒火,道,“如果他真的很优秀,如果你真的认定,我们又怎么会不支持。”
“那就好。”
陈棠苑笑笑,又朝外婆看了一眼,到底是不敢太快提及结婚的事宜,只说道:“改日我会带他回来正式介绍给大家。”
大舅舅语重心长道:“我不是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偏见,只是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我实在是不太看好,只怕日后你的嫁妆全都要被骗走,真正的人财两空。”
“在这么多知根知底的世家公子里,难道就挑不出一个合意的,非要去冒这样的风险?”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有眼睛分辩,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我有所谓的千亿嫁妆。”
“他这么跟你装的?”大舅舅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他既然冲你而来,手段又何至于此,难道连这点公开信息都收集不到?”
“就算不要那块地也好,换给陈玮芝也好,我都要跟他在一起。”陈棠苑垂下眼,“我……我去趟洗手间,失陪。”
大舅舅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朝陈老太道:“看看她这个样!家里为她准备这么一份嫁妆,是为确保她将来不受夫家欺侮,她倒好,搞得像是什么烫手山芋,避之不及。”
陈老太眉头紧锁,道:“既然如此,那就照她的意思,留给陈玮芝。”
若那块地真给了陈玮芝,以她那唯唯诺诺的性格,嫁什么样的人势必由父母说了算,三弟一定会精挑细选一个最有利的家庭来联姻,他又有一个最市侩精明的老婆,三弟的势力必定会因此大起来,压过其他人。
大舅舅的怒火一下被浇灭,好端端地坐下来,心平气和道:“气话是那样讲,但给了就是给了,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否则外面要怎么说我们家。”
陈棠苑躲到洗手间去,接通了庄律森打来的电话。
时间分秒过去,电话那头迟迟不见有人开口,她倚在墙边,对着镜中激动得脸色微微发红的自己,率先问道:“庄律森,你是不是在怪我擅作主张。”
“不是……苑苑。”庄律森深吸一口气,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单独商量一次?”
“我知道,你总会有许多谨慎的想法,我如果提前同你商量,你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有些委屈:“可我真的不想忍了,我们试着努力一下好吗,相信我,他们一定会接受你的。”
“苑苑。”她的嗓音难受得快要淹向电话这头来,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可他心中清楚,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他还有许多事情没能提前向她坦白。
他不免有些慌张,生怕她有任何误解,生怕她会从旁人口中了解到一个并不客观的自己。
庄律森不自觉地握紧手机,急促道:“苑苑,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见你。”
她从未怀疑过他会有所隐瞒,语气轻松道:“我回深水湾了,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出去,我们晚上见,好不好。”
只当他是不赞同她的做法,她安抚着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
随后的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对陈棠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男友摸不清头绪。
大舅舅私下召来最紧密的合作伙伴商量对策,烦躁地在私人会所内来回踱步。
“关于那个人的底细,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今晚开宴前就能拿到手。”
“照我推测,他们应该也没开始多久,小女孩热恋期头脑发热罢了,一定要尽快查出那个人有什么弱点,拿出来要挟。”
“这个庄律森又不是梅仑家族的成员,就算梅仑先生再欣赏他的能力,也不见得会力保他,我认为可以给梅仑先生施压,让他把人调回英国总部,我们这边再想办法把陈棠苑留在港城,两个人总见不到面,时间一长,感情很快就会淡了。”
“梅仑集团?”
一直窝在角落静静听发言的陆司麟此时却变了脸色,噌地站起身来,质问道:“陈总,你们与梅仑集团另有合作,怎么从来没有通知过我?”
大舅舅本就心烦,不满道:“怎么?我们集团所有的商业决策,难道都需先经小陆先生许可?”
“在这盘计划里,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拿下陈棠苑,连这点都没做到,反倒让一个不知来路的外人捷足先登。甚至自把自为,得罪了寰宇传媒的周主席,这笔数我还未同你算。”
陆司麟对此有苦难言,这时也没法再澄清。
他咬着牙心想,原来近日诸事不顺,背后又有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在搞鬼。尽管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可照他那种扭曲的性格,到底是不可能相安无事的。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小舅舅在中间调和道:“都是自己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内部总不能先起矛盾。”
陆司麟拳头攥紧,道:不需要派人去查了,那人什么来头,没人比我更清楚。”
*
夜里的庆功宴如期举行。
暮色渐沉,酒店顶层延伸至天际的无边泳池上落满无数盏烫金灯光,像银河万星倒映在池水中。
陈棠苑准时抵达现场,却意外地被拦在门外。
服务生抱歉地通知:“没有纸质邀请卡的客人,一律不允许进入场内。”
陈棠苑觉得无比可笑:“我是陈家人,来参加自己家举办的宴会,还需要什么邀请卡?”
她目光搜寻到签到台附近某位相识的集团员工,叩着台面要求道:“Mark,放我进去。”
对方却一脸惶恐,委婉地告知,这是大陈总的要求,他们唯有执行。
陈棠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针对她设下的规定。大舅舅并不希望她今晚出现在宴会上,并不希望她在全场人面前公开自己的恋情。
既然如此,她如何摆出大小姐身份,也只能让下面的工作人员难做。
她又尝试去联系庄律森,而他大概已被场内的客人们拖住,分不出精力打开手机。
她一个个翻着通讯录里的名字,除了外婆,恐怕没有人有本事帮到她,她心烦意乱地滑阅着,指尖在一个身份特别的人名上停住。
四十分钟后,陈棠苑挽着大舅妈的手,得意洋洋地迈进会场。
大舅妈甚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几乎是不抱希望地拨去电话,却很快等来悦耳的福音。
大舅舅下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可谁能拦得住大陈太太,陈家这一辈的主母,云虹酒店实际控制人的亲妹妹?
陈棠苑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
她沿着泳池找过去,很快发现被人层层围住的庄律森。
他今夜一身烟灰色绸缎翻领西服,十分正式地系了黑色领结,唯一略有不搭调的,是仍佩着她送给他那对简陋的黄铜袖扣。
她提起裙摆朝他走去,人群里有人认出她,讶异地打过招呼,又看她正努力朝包围圈最中央挤去,自觉地给她分出道。
他目光瞥见她的身影,不禁停止了交谈,视线沉黏地望过来。
陈棠苑迎着他的视线,眸中也像点缀着万千繁星,随着眨动,荡漾出清晖。
“等我很久了吗?”她笑着问,自觉地把手塞进他手里。
周遭响起阵阵倒吸的凉气声。
大舅舅看着突然出现的陈棠苑,震惊道:“苑苑?你怎么进……怎么过来了?”
陈棠苑无辜道:“舅舅很奇怪吗?我不是早就说过会来。”
她扬起头去看庄律森,晃着他的手臂道:“同我舅舅聊什么这么尽兴?都没时间接我电话。”
不等他接话,她扭头朝大舅舅道:“舅舅,今晚就不要再聊生意,暂时把男朋友还给我一下嘛。”
说完,牵着人走出包围圈。
陈棠苑捧着小碟子,指挥庄律森给她夹三层架上的抹茶泡芙。
她贴着他的肩膀,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揶揄道:“庄先生,第一次见家长,是不是好紧张?”
几乎全场的视线都凝聚在两人身上,她却无比放松,甚至带了些刻意地展现着恩爱黏腻。
庄律森垂头观察着她的神色,猜测她大概还未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在宴会上分明见到了陆司麟的身影,想必陈家长辈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全部资料,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他将一个个造型可爱的泡芙夹到她碟子里,一边轻声道:“苑苑,我好像一直没怎么跟你讲过我的家庭。”
陈棠苑心说,她早就暗中调查过他,或许他会觉得这样普通的家世,完全无法与她相衬。
她安慰道:“干嘛那么担心?我又不会介意,只要我不介意,我的家人说不了什么。”
他怔了怔:“你已经知道了?”
她又示意他取了一杯猕猴桃汁,喝了一口,坦白道:“知道了。”
“没有什么想问的?”
她紧紧扣着他的手,若无其事道:“那你过后亲口跟我讲一遍好了。”
有人朝他们走来,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十指上,颇有兴致地“啧”了一声。
“这位就是庄先生了?”
陈棠苑看着来人,朝庄律森介绍道:“这是我四哥,陈济云。”
“才听陈济千说了竞投时的事情,想不到,苑苑藏得这么深,连我们都没有透露。”陈济云耐人寻味地笑笑,抬手向不远处的身影招了招,“这边。”
陈棠苑一并看过去,再次向庄律森介绍:“那是我五哥,陈济和。”
陈济和端着两支酒杯走过来,将其中一支朝庄律森递过去,颔了颔首,开玩笑道:“庄先生,我们兄弟几个就这两个妹妹,对于准妹夫,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棠苑瞪他一眼,道:“你还想发生什么?”
陈济云耸肩道:“你看看,至于护得那么死?我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苑苑,你是不是忘了,世霖集团二小姐的丈夫婚礼前夜被她大哥边哭边暴打,我们文明人,不至于那么drama,只饮酒,不动手。”
“机会难得,一定要同庄先生好好交流,我这个妹妹,自小被全家捧在手心,十足的混世魔王,连这样的人都能搞定,还有什么生意是搞不定。”
陈棠苑无语道:“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夸奖。”
庄律森微笑道:“一直都有听苑苑说起她的几个兄弟,今日总算得见,照理应该由我先来问好。”
他低着酒杯依次敬过,率先将酒喝干。
陈济和满意道:“庄先生也才来港不久,正好,今晚过来的客人与我们陈家都是世交,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社交是无法避免的活动,初印象往往又最为关键,陈棠苑不好阻止,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没关系。”庄律森拨了拨她的发尾,一如既往地温和,“自己先去休息一下?”
陈棠苑环视着满场有意无意朝这边投来的关注,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顺从地点点头。
不想独自徘徊被其他人旁敲侧击地追问,她离开现场,到休息室去陪大舅妈。随着陈棠苑地离去,场内原本压低的议论变得毫不遮掩,众说纷纭。
陆司麟晚了几步,没能将人叫住,烦躁地停在香槟塔边,听到附近的一小撮人在八卦。
有人问:“吴总,这位庄先生当初好像是由你引荐给陈家的,怎么样,有什么内幕消息分享分享?”
吴总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停拿手帕擦着汗:“哪里有什么内幕消息,我不过是牵线搭了次桥,全凭人家自己有本事。”
随后,他又像早有预见似地感叹:“不过当初,他明明好深情地讲过,已经有心上人,现在居然又……看来任谁都抵挡不住千亿嫁妆的吸引力……”
吴总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被陆司麟抓住,一叠声追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
夜色渐深,年长些的客人们大多散去,年轻人变得更加疯野,泳池像被无数支冒着气泡的啤酒、香槟填满,在灯光下荡出金棕色。
庄律森依旧被许多人环绕着,因为不确定他会否真的成为陈家的乘龙快婿,走上人生巅峰,表面上人人都在谨慎观望,敬酒搭讪的人潮水般去了又来,不知道的,恐怕都要错认他是哪场婚礼上备受瞩目的新郎官。
陈棠苑重新回到会场,站在泳池二楼的露台上,俯视下方灯红酒绿的景象。
陆司麟走过来,与她一并站在阴影里。
“没想到陈小姐,早就见过我哥哥了。”
陈棠苑手臂搭在扶栏上,由低至高地侧过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来人:“你哥哥?”
她疑惑地想从陆司麟脸上寻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那副本就略有肖似的五官,在这一刻的霓虹光影里,不知为何更有叠加的确凿感。
陈棠苑理智地分析着他的话,摇头嗤了一声:“陆先生可是陆家长孙,就算要胡编,也该编出一个弟弟。”
“原来陈小姐真的还不知道?”陆司麟挑起眉,随后又了然地笑笑,“不过也可以理解,对于并不信任的人,他总是不会全盘托出的。”
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旧资料,指向陆老爷秘密遗嘱上不曾对外公开过的一个名字,又翻出唯一一张兄弟两人一并入镜的抓拍照。
“其实我们小时候,比现在更像。”
陈棠苑推开递过来的资料,道:“陆先生,我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很清楚既然他的身份从未被你们陆家公开过,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既然你们互不承认彼此的关系,他不愿意告诉我,是他的选择。”
陆司麟看她不为所动,耸了耸肩,将资料折起来插回口袋。
“真是纯真善良,但陈小姐也不是第一个甘愿为他付出,不计回报的人,看来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的确很能骗到小女孩。”
陆司麟打起手势,指向站在庄律森身边的安娜和里奥。
梅仑家族这两位成员与他的关系显然比想象中更密切,十分自然地替他接过高脚杯,帮忙挡下一些伸到眼前的酒。
“他一路以来都是靠着女人上位,过去是梅仑小姐,现在轮到你,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每个人在知道真相后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帮他,哪怕全在为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做垫脚石。”
“坦白说陈小姐,我对你的确另有所图,但他接近你的目的没比我好多少,甚至,更恐怖。”
陈棠苑扯起嘴角:“安娜喜欢他,我早就知道,至于另一位莫须有的最爱,希望陆先生可以多提供些具体信息,故事要讲得足够逼真,我才有可能相信,不是吗?”
“好一个情比金坚。”
陆司麟拍起手,简直要为她的镇定喝彩,话里甚至带了些同情:“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风光无限,你以为在他的低谷里,是谁支撑着他度过来的。”
“是梅仑小姐?是你?”陆司麟伸出食指摇了摇,“是他真正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你们女孩子常形容的那叫什么,白月光?”
“说够了?”陈棠苑波澜不惊地笑着,“如果想凭此挑拨我们的关系,未免过于天真,但也多谢陆先生倾情告知,具体真相,我会一条条找他问清楚。”
陈棠苑说完,转身下楼。
短短一弯弧形阶梯,窄窄一片热带花园,陈棠苑慢慢穿过去,头脑里冗杂地填满难以处理分辩的新信息,关于她眼前的那个人。
她并非全程坚信不疑,可当她走过去,握到他的手,熟悉的温度顷刻令她平静下来。
“苑苑。”他看着她,收紧手臂,笑容里带了些微醺的朦胧感。
“喝了多少酒啊?”她把双手搭在他肩上,下巴抵上去,假装嫌弃地撇撇嘴,“难闻死了。”
但她不肯放开他,抬起手肘低头就着他手里的酒杯喝掉了剩余的酒。
空杯子才放在托盘上,新的一支又递了过来。陈棠苑主动接下,捏在手里晃了晃,问:“这支谁递的?”
眼看她把酒喝完,就要把人带走,立刻有声音道:“大小姐,不至于这样扫兴吧,我们刚才的话题只讲了一半,这就走了?”
陈棠苑道:“不如我陪你聊?”
她才举起杯子,便被庄律森迅速抽走,低声在她耳边商量道:“别担心,里奥也在这里,让林泽先送你回去好吗?”
他居然还能保持清醒,陈棠苑直起身,朝喝得两颊都已泛红的里奥看了一眼。里奥挥了挥手,音调混重地招呼她:“好久不见,玫瑰小姐。”
这架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看着谁。
“你们老板,之前有喝醉过吗?”坐上林泽的车后,陈棠苑询问道。
“至少我没见过。”林泽摇头,“他几乎不喝酒。”
“其实今晚喝得也不算多,我们这边的人一直在帮他。”林泽又安慰道,“不过,只要是陈小姐几个哥哥递过来的,他全都自己喝了。”
“知道了,走吧。”陈棠苑已经换回了轻便的服饰,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腕骨上的珐琅手镯。
回到贝沙湾,陈棠苑没有回自己家,去了庄律森的房子里等他。
在深宵寂静里,她一句句梳理着陆司麟的话。曾经她多期待他可以是某个神秘大家族的成员之一,可事实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她一时竟不知他也是陆家人这个戏剧性的身份,于他们的未来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难怪对于她未曾预告过地恋情公开,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失措的。
到底还是她太冲动,太一意孤行了,她从未考虑过他可能会有苦衷。
这一想便想到凌晨。
房门解锁的声音响起时,陈棠苑已经趴在茶几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听到玄关处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揉着眼正要坐起来,庄律森已经独自走入厅内,目标准确地寻找到沙发坐下,又摸索着打开了扶手边的一盏落地台灯。
沉寂的屋子亮起一小束橘黄的暖光。
他斜倚在沙发一角,整张脸被光束柔和地笼罩,成为视线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陈棠苑点亮手机扫了一眼时间,又看他扯开领结,对着衬衣最上方那粒扣子反复尝试了几次都松不开,动作拙顿得有些好笑。
她拿开他的手,替他解开扣子。感受到她的触碰,他费力地睁了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在疲倦里失去焦距。
“庄律森?”陈棠苑拍拍他沉热的脸颊,他却毫无反应,温驯地阖着眼,一只手近乎失去力道地虚握着她。
“这是醉了,还是没醉?”陈棠苑看不懂,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管了,还是先去倒杯水。”
她的手腕才抽出来,他却又一次睁开眼,反应激烈地控住她,将人重新拉回来,毫无缝隙地扣在怀里。
沙发承载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软软的陷下去。陈棠苑毫无防备地摔跌在他身上,听到他闷哼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后背的骨头磕到。
陈棠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先前失去的力量在这一刻却都回来了,从身后锁抱着她的前腰。
“别动,让我再抱抱。”
陈棠苑蓦地定住,任由他像藤蔓一样缠抱上来。
他小心翼翼到,连吻她都舍不得,只是从后环拥着,下巴抵在她发间,小幅度地挨蹭,带着酒意的呼吸温热地喷在她后颈。
似乎确认了她不会消失,他的手臂稍稍松下来,动作里也没了起初那种奇怪的慌乱。
他嗓音被热意灼得有些沙哑,莫名带着点欣慰夸道:“宝贝今天这么乖。”
陈棠苑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无法从措辞里判断他是不是正对着她说话。
不受控制的,那些被陆司麟挑拨的话语漫上脑海。她不相信这种可笑的阴谋论,她能从每时每刻的相处里感受到他对她的疼惜。
可这一刻她却不敢细想。
他会不会真的有一个,真正渴望,却又得不到的,白月光?
支撑他度过低潮期的深宵冰冷,漫漫长夜,无可替代地盘踞在他心中。
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她挣扎着想要离开,逃避着,想着只要不去深究,就不会为此介怀。
可她又听他说道。
“再等等我,好不好。”
“不要喜欢上其他人。”
他的语调模糊,可她依旧听出一种虔诚的恳求。
话说到最后,似乎都染上沉重的鼻音。
像审判的钟声终于敲响,她竭力驻守的防线在这一秒尽数坍塌。
作者有话说:
《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其实……挺甜的……对吗?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卷八月卷 5瓶。
◎最新评论:
【甜是甜 就是你女儿可能想将你儿子撕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撒花花撒花花】
【本文自此从陈棠苑的森森仔,变成“钮祜禄苑的宰森森”,嚯,刺激了】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告诉我,下一章也是甜的对吗?而且很快会来。】
【希望不要虐!】
【不想在玻璃渣里找糖吃,大大下次能直接把糖送到嘴边吗,不然我跪下来求你(不是)】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希望不要虐鸭,下一章可以快点嘛哈哈】
【撒花撒花】
【断在这个地方希望下一章能快点,不要等】-
完-
◇ 90、迟迟年月
◎难耐这一生的变幻。◎
宿醉后的昏沉感仍未完全散去。
庄律森把手覆在眼上用力按了按, 逐渐适应从窗外铺进来的敞亮光线。
茶几上孤单地摆着半杯水,放置了一夜,热水早已转凉, 带着些微涩意, 他未有多想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双手合抵在额前,开始断断续续拼凑着昨夜情境。
昨夜散席后, 应该是林泽送他回来的, 模糊的意识至此便生硬地卡住, 进门之后的记忆已经完全断了片, 怎么努力也拼不完整。
再能想起的画面里, 只剩下陈棠苑。
甜梦里短暂的温存总无法持续太久。
与过去无数个颠倒黑白, 气温湿度迥异的夜晚一样,午夜梦回时捕捉到令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总教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如今清醒后再度确认,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 这样的事实令他满足又放松, 光是想想, 就已经感觉到被治愈。
庄律森将电量快要告罄的手机从西装口袋里翻出来, 最后一条信息是来自陈棠苑的未接通话, 时间落在昨夜零时前后, 大概是想询问他到家没有。
头一次,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复她, 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此发脾气。
他带着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宠溺神色,将电话回拨过去, 却始终只听到一片拖长的忙音。
将手机放去充上电, 他快速地冲澡洗漱, 再坐回来时,屏幕依旧是空荡的,换作往日,只要她看到觉得有趣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分享给他。
他不免开始感到紧张,最怕她会出什么意外,冒昧地打了电话给方靖莘。
方靖莘答应帮他联系,问过工作室的助理,Cici说她早上来过一下,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说话做事都死气沉沉,没呆多久便说有事出去一趟,具体去了哪里没有讲。
但在此期间发消息问她工作上的裁决,她还是有回复的。
“会不会是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临时回去休息了?”方靖莘猜测道,“Cici说,她是联系家里司机过来接的,应该不会有事。”
“知道了,有劳方小姐。”
庄律森收了线,心中无形绷紧的弦却无法再放松下来。
这时候他又想,其实公开也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她,无需再通过旁人。
尽管他的计划因此被全盘打乱,各方狙击的枪口很快就要转而瞄向他,还要被推到明面上,与陆家人针锋相对。
但只要她开心,这些都没关系。
*
陈棠苑当然不开心。
她抱着鲜花坐在外公的墓前,被无数种复杂情绪淹没。
起初还能安慰自己,可越整理就能填充出越多细节,从刚刚遇见开始,不断处心积虑制造的巧合。
虽然不愿承认,虽然长辈们的叮咛总是逆耳,可句句都是历经世事后淬炼出的金句警语。
他们的世界里,对谁好都是有条件的,没有人真的不索求。
凭他这样丰富的手段,怎么会不知道她有一份人人觊觎的嫁妆,怎么会不知道娶到她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他用了更迂回更深情的方式,她便在他营造出来的温情脉脉中失掉戒心,忽略了他身上太多的疑点。
这样一想,鼻尖立刻酸涌起来,又被自己死死忍下去。
没有。
她没敢奢求过一生一世,她不过是想要坚贞不渝。
至少不该是始于一个谎言。
“外公,你是对的。”陈棠苑抚摸着墓碑上那张窄窄的黑白照片,嗓音哽咽。
“你当初坚持给我留这份嫁妆,就是希望我不要轻易相信真爱至上,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妈妈那样幸运,凭一腔孤勇换来真心。”
“可我还是那么傻。”
她无措又难过。
他分明给过她无数的情动时刻,快乐、浪漫、幸福、甜蜜。
每一段都无以伦比,值得珍藏。
可现在——
还剩什么感觉呢。
背叛?亦或是欺骗?
心仪男孩永驻于身边,不过是个不会实现的美好愿景。
陈棠苑叹了口气,抬手伸到颈后,将脖子上的红钻项链摘下来。
小巧纯净的红钻在手心里闪烁,如今再看却刺眼得像一抹沾了灰渍的蚊子血。
而白玫瑰依旧是天边触不到的白月光。
再仔细想想,他似乎很喜欢拥抱她,细密地亲吻她,却从来没有碰过她,甚至连僭越些的举动都没有。
或许这是他对心上人留有的最后底线。
有点可笑,真情的确是比钻石更稀有的东西。他可以送她世界上最贵重的石头,却不会给她他的真心。
而他用那样热忱,那样沉黏地目光望着她的时候,究竟是越过她,看向了谁呢。
陈棠苑抚上冰冷的碑石,指尖微凉的触感却比胸腔中跳动的心脏还能带来温度。
她扯出一丝讽刺的笑,轻声道:“外公,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再喜欢他了。”
回应她的,只有松柏掩映间,漫长的沉默。
*
离开墓园,陈棠苑打开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无数条信息,无数个未接来电。
她回了个电话给方靖莘。
方靖莘显然也被她的突然失踪吓到,连连盘问了好几次。
“你们昨晚的事情,也太刺激了,今天已经有好几拨人来找我打听,每个人说的版本都不一样。”
陈棠苑没接话。
方靖莘又道:“好啦,你家庄先生都快担心死了,一直在找你,既然没事还是赶快联系他。”
陈棠苑冷硬地“嗯”了一声:“晚点再说吧。”
方靖莘听出她态度不对,疑惑道:“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陈棠苑平静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收了线,车厢内一片沉默,只有炽热的风从山海间漫卷而来,吹得人愈发烦闷。
陈棠苑揉了揉额角,朝司机道:“江伯,麻烦放些音乐吧。”
江司机应了一声,询问道:“大小姐,我这里可能没什么你钟意的音乐,邓丽君可以吗?”
“可以。”
江司机在墓园外等她时放了些歌听,此时重新按下播放键,先前还未播完的歌曲便又继续唱起来。
“Goodbye My Love,我的爱人,再见。
Goodbye My Love,相见不知,哪一天……”
歌声唱到这里却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只有歌手动情的啜泣,与台下观众雷动的掌声。
悠长的萨克斯旋律里,邓丽君甜美的嗓音加重了那一种深刻的悲伤。
陈棠苑苦笑着问:“哭什么呢,真的有那么难过吗?”
江司机不知道她其实是在问她自己,调低音量,接了话。
“大小姐,其实我听的这个版本啊,是邓丽君小姐82年来港开演唱会,最后唱的那首安可曲。”
“那时候她已经同未婚夫订了婚,夫家的老祖母要求她婚后退出歌坛,像当年山口百惠那样,所以她哭,是在向歌迷们告别了。”
陈棠苑吸了吸鼻子,问:“来港开的?那江伯也去了吗?”
“老天爷,我哪里买得起那种价格的门票,呵呵呵,不过后来,她因为不接受隐退的条件,直接退婚了,到底还是舍不得啊。”
“那的确是会,舍不得的啊。”
陈棠苑再抑制不住心酸的情绪,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着,眼泪从指缝间无声滚落。
*
楼道里坠落的吊灯光线清冷。
陈棠苑独自坐在入户区域的会客长椅上,背脊挺直贴着墙面,大理石冷硬的触感渗入背部皮肤,冰得人思维清醒。
终于等到电梯门再一次打开,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从拐角处转出来,出现在她眼前。
清冷的灯光刷过他的下颌线条,落满整个肩膀。
陈棠苑抬了抬眼。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到这一刻,她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庄律森脚步定了定,足足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确认那是陈棠苑,提悬了一整日的心总算放下来。
迟迟等不到她联系他,他一直留在车里,想着万一有什么事,他可以马上开车去找她。
可她始终没有回应。
分明她还愿意接方靖莘的电话,却刻意忽略他的询问,他可以由此推测她是在生他的气。
他从不介意包容她的娇纵任性,比起闹脾气,他更不希望她一言不发。
“苑苑?”
庄律森软下神色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站起来,看她鼻尖泛着点红,好在手心还是温热的,应该没有被凉到。
“怎么自己坐在外面?”
他解锁指纹打开门,她却避之不及,猛地抽开他的手。
“我就不进去了。”她的声音嗡嗡的,像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我来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怎么了?”他也变得凝重起来。
楼道里灯光晦暗,他凝神分辩着她脸上的情绪。
这一回,她却没有把喜怒都写在脸上。
陈棠苑错开他的目光,眼睫不能自恃地颤动着,胸口好似被过了水的沙袋压住,沉重地下坠。
“庄律森,当初在机场,你不是说,只要我想结束,随时都可以结束吗?”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向他宣布。
“我现在想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5555555不是来到喜闻乐见的翻车环节了吗……
稳住,我们是甜文,马上就能用上小黎准备的礼物了。T^T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卷八月卷 10瓶,阑予 5瓶。
*标题:《夕阳之歌》
*文中歌词:《Goodbye My Love》
◎最新评论:
【早上好啊太太 其实解释清楚就好了 我觉得主要还是森森仔没透底 恋爱最怕就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真相了】
【卧槽???????我为什么要今天看!!!!!!!!!! 我不管!下一章就和解!!!!!!】
【快更 跪下来求你】
【快更!】
【哈哈哈哈翻车】
【啊啊啊,下一章,很……刺激……嗷~~】
【误会要快点解释清楚啊】
【哈哈哈,苑苑真的很爱脑补】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舍不得虐森森仔】
【下一章快来!救救庄先森】
【差点忘了小黎准备的礼物是什么了?哈哈,今天这章有点虐!】
【求更!不能断在这里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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