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从派出的成员来看,就可以知道组织极其重视这一次的任务,负责获取信息的是情报组最优秀的成员波本,和极受那位先生重视的糖酒,负责击杀目标的是成熟老练的苏格兰,还有负责后续交涉、收尾工作的其他两名成员,加起来足足出动了五名拥有代号的成员,这样的任务却在一开始就失败了,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在狙击手到来之前,任务目标竟然提前听见了风声,主动和官方取得了联系,坐上了坚不可摧的押送车。
下野先生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青森萤越想越是害怕,她那天下午和下野夫人待了这么久,说的话太多了,多到她都没办法记清楚,万一是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在哪里不够谨慎,被下野夫人获取了信息,那她绝对会被大哥处死的……
她见识过琴酒处置叛徒的手段,那时候她就站在外面,还是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连枪声都没怎么听过的新人,蹲在庭院里用手指拨弄着面前的小花,然后突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随之而来的是断断续续的求饶声,那时候她害怕极了,下意识想去找琴酒,获取安全感,于是她走进门,就看见琴酒冷漠地、在那样可怜的求饶声之下,当着叛徒的妻子和孩子的面,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过后,血液四溅,青森萤那时候就扯着琴酒的袖子,鲜红的血染上她洁白的裙角,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那天以后,她再不愿意和琴酒去捉什么所谓的“老鼠”。
可现在,现在好像她就有可能成为他口中的“老鼠”了,成为那种死掉也不会被记得名字的人,青森萤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波本扶起来,又是怎么被他带着坐到车上的,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被大哥处死了……
“波、波本……”
少女冷冷地打着颤,整个人都缩在车子的座椅上,细细抽泣着,绝望地哀求道:“我们逃跑好不好?”
驾驶座上的男人愣住,转头看她:“逃跑?”
“嗯……”波本没有直接拒绝,这给了青森萤一点希望,她缓了缓,打起精神来,试图说服他:“我们任务失败了,大哥、大哥绝对会处死我们的,我们逃跑好不好?去、去欧洲……不行……大哥在那里!去美国,我们去美国好不好?”
“……”降谷零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也没有想到她会吓成这样,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难道她和下野夫人说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些难办了。如果这是一个值得审判的组织成员,降谷零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到她身上,但这孩子……这个孩子……
男人沉默了几秒,把车停在路边,温声细语地慢慢安抚她:“不要害怕,这几天任务目标接触的人这么多,谁也不能肯定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样层次的人物,一定会有隐秘的消息渠道,在组织里,任务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失败并不代表就是叛徒,哪怕是琴酒,他也需要证据……”
只要组织深入调查,就会发现这次过来的客人之中有两个是警察厅的高级干部,在昨天晚上,他们和下野先生在洗手间有着长达五分钟的接触时间。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在那五分钟里面,下野先生和官方达成了共识,所以这件事情和波本、糖酒都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警察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谁给他们提供‘组织要刺杀下野先生’这样的情报,提供了足够的证据和说服力,让官方顺利地说服了目标,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但这些事情不可能告诉她,即使知道她是个无辜的好孩子,即使被她哭得心都要揪起来了,降谷零还是摆着组织成员的姿态,温和平静地提醒她:“现在逃跑的话,就相当于认罪。”
“可是、可是……”青森萤可是了几下,后面的话完全说不出来,万一她说自己可能在下野夫人那边说漏嘴了,波本会不会直接把她捉回组织?
回去一定会死掉的,但是现在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逃走,组织里厉害的人这么多,而且大哥说过,叛徒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有办法捉回来……
“呜……”要死在这里了吗?
青森萤越想越害怕,完全听不进去波本的话,只把自己缩起来,在无助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她只会想到一个人。
她的惠,一直照顾着她,保护着她的惠。
惠说过,人死掉以后也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所以没关系,不用害怕……
“萤的话,就算我死掉也要一直开心。”惠一直这么说着,会用带着一点凉意的手指轻轻摸她的额头,碧绿的眼睛会稍微垂下来,嘴唇离得很近……
那时候,惠……惠是不是想亲她?
后知后觉、不合时宜的,青森萤想到了少年滚动的喉结,想到他略略沉下去的声音,和满是爱怜珍视的,在她唇角摩挲,又很快收回的手。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书丢掉。”他说。
从前不明白、也没有办法明白的事情,经过和波本的两次任务,几个吻以后,好像变得没有这么模糊了。
惠……难道惠喜欢她?想要恋爱的那种喜欢?!
这个念头吓了青森萤一跳,明明在生死关头,明明马上就要被琴酒处决了,她怎么还在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能在背后揣测惠的心意?
明明惠说过,那些给她送情书的男生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通通扔掉的,自己怎么可以在那么久之后,在和别人接过吻以后,用这么不纯洁的想法对待惠?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把这些杂念收回,然后看向波本,试图说服他带着自己逃跑,但很可惜,在他们停车的这短短几分钟,组织的人就已经过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逮捕和关押,组织过来的人很是客气,糖酒和波本都是有着代号、极受boss重视的成员,即使一次任务失败,有了嫌疑,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做什么。
这让青森萤稍微安心了一些,回到据点几天后,调查结果出来了,如同降谷零安排的那样,组织将任务失败的原因找了出来,他和糖酒洗清了嫌疑,毕竟对于缺少人才的组织而言,一次任务失败算不上什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于是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波本还是那样继续外出进行他的长期任务,青森萤也跟着苏格兰雷打不动地训练,和苏格兰相处久了,青森萤也变得越来越开朗。
她喜欢和惠一样温柔可靠的好人,苏格兰就是这样的人,但他脾气虽然很好,但是却一直孤零零的,叫她看得有些心疼。别人对她好,她是一定要好好回报的。
直觉告诉她,虽然波本和苏格兰现在互相厌恶,但说不定多接触接触以后,两个人会十分合得来,所以她总是撒娇请求苏格兰在晚上把她送回波本的宿舍,然后在波本那边替她做晚餐,波本偶尔会回来撞见,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还真的变好了一些,至少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苏格兰还会弹吉他哦!”
青森萤一边享用着苏格兰做的丰盛晚餐,一边试图拉进他们的距离,增加二人之间的了解:“他会弹好多好多儿歌!唱得也非常好听!”
“是吗?”降谷零看向对面的幼驯染,脸上带着几分嘲笑,从前在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出去联谊,hagi已经要到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了,这家伙就只会拿抱着吉他去哄那些孩子,弹点幼儿园过马路的时候,老师的喇叭里会放的幼稚儿歌。
“……”诸伏景光像是也想到了读警校时候的糗事,露出有点羞囧的神色,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染上惆怅。
hagi……已经死去了,而他们两个人又进了这样的组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性命,即使一直不暴露,在组织覆灭之前,他们也再没有和从前的好友相聚的机会了。
因为这里只有挚友和一个心大的笨蛋,两个人难得放松,稍微卸下来一点心防,像是一直警惕着周围的猎犬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空间那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和挚友待在一起、不必伪装防备、可以稍微停下脚步回忆从前……这样的晚餐,是卧底生涯的梦里都不会发生的事。
就好像他们已经干掉了组织,坐在谁的家里,把丰盛的食物摆上温馨明亮的餐厅,陪伴着笑容灿烂的女孩,这样光明的未来,会有吗?
微醺之间,房门被轻轻敲响,无礼的客人不等主人回应,就自顾自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袭深灰色长风衣,内里是法式高领衫,礼帽遮住头顶的光,衬得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如同黑夜中凶恶的狼。
外面正在下雨,冰冷的空气随着他开门的动作灌进来,男人银发轻荡,大步走过来,把枪丢在餐桌上,“苏格兰、波本……”
顿了顿,他又看向青森萤,轻嗤一声:“还有你,现在进入暂时关押阶段,等第二段调查结果出来,再行处置。”
完全没在意三个人的反应,琴酒扫了周围一眼,又看着坐在中间,手里还叉着一块牛排的她,冷冷笑起来:“玩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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