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就是狗狗,和咒灵猫猫一样,哪怕他们是式神狗狗,这两个家伙也有着一切狗的习性:粘人、调皮、精力充沛,喜欢和主人玩游戏。
抛球、飞盘、跳圈圈……在这间小院子里,青森萤每天都会陪着狗狗们一起运动,虽然经历过琴酒那几个月的训练,但她的属性还是弱得可怜,狗狗们又是式神,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少女总是没多久就会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然后两只狗狗嗷呜嗷呜围在她身边,坐在院子里一起赏雪。
即使是京都,也难得下这样大的雪,外面是一望无际,叫人震撼的山雪,近处是被篝火烤化,晶莹剔透的薄雪,再抬头看,厚厚的雪将枝条压弯,屋檐上、窗台上,到处都是白白的雪,小屋坐落其中,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坐在篝火旁,带着尖尖的连衣帽,像是童话世界。
诸伏景光在门外看了一会,即使已经来了组织这么久,这孩子也没有具备最基本的警惕心和防备心,看着几个红薯,面色纠结,小声嘀咕着什么,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正在被人窥视。
她没发现,于是他就继续看,这段时间都是这样,诸伏景光发现她经常会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降低关注度,这种时候,不论对她做什么,她好像都不太在意,哪怕是轻轻吻在她的侧脸。
对待别人也是这样吗?
这份信任是单独给了他,还是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只要靠近,就能得到柔软的笑,得到宽容的原谅,得到不甚在意的默许,于是就像被引诱的野兽,被纵容的魔鬼那样,心里的贪婪一点一点增大,最后变成自己都害怕的样子,再吓坏她。
这是谁的错?是她的吧。
如果不是她这样宽容,如果不是她对谁都这样慷慨,叫人不管怎么样都没法满足,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不安,如果她肯吝啬一点,愿意只把她的柔软仅仅给一个人品尝,谁会舍得吓到她?
诸伏景光抬头看,雪越下越大了,这样静谧安宁的生活,是他成年后再没有过的体验,他很想把这段时间装进罐子里,定格到永远,但是雪还没停,她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了。
山上的雪很厚,是掩埋尸体的好地方。他希望把自己埋在这里,把这段时间,和她的梦里喊别人名字的痕迹全部掩埋,只剩下一只狗。诸伏景光会为国家牺牲,在黑暗里想着主人的狗会随着主人一同离去,这是最圆满的结局。
心理医生说的没错,但是他不想好起来,不想去控制自己的本能,也不想去操纵自己的心。
“hir!”她终于看见他了,拿起红薯朝他招招手,斗篷下的小脸被冻成可爱的红色,像是雪间的小精灵。
“我想吃烤红薯,你教教我好不好?”
诸伏景光走过去,在她身后弯腰,把她揽进怀里,然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把红薯丢进篝火里。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她完全不在意两个人亲密的拥抱,只盯着她在意的红薯看,诸伏景光用力把她抱紧,才勉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唔,hir,你抱得太用力了……”
“这样会安心。”他扬扬下巴,让她看向篝火:“红薯就这样丢进去就好,待会熟了再捞出来。”
“不会烧坏
吗?”像是有点担心,少女又问:“多久可以烤熟呀。”
“很快。”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了吧。诸伏景光摸摸她的头发,问她:“如果琴酒和我,你必须选一个,你会让谁活下去?”
“欸?”她眨眨眼睛,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又丢了几个红薯进去,仰头朝他笑:“我第一次自己烤红薯吃,好期待!”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轻轻吻在她的鼻尖。
“我也很期待。”
……
红薯被篝火吞没,时不时发出小小的响声,青森萤捧着脸坐在旁边等,完全没有注意到诸伏景光去了一趟屋子里又出来。
“我要去山脚一趟。”他蹲在少女面前,笑着说道:“螃蟹也快好了,如果我没回来,萤就自己端到餐桌上好不好?防烫手套就在台面上,记得戴。”
“欸?”他们现在是逃亡的人,hir经常会一个人出去清理痕迹,但是他还从来没有在太阳落山以后出去,大哥说过,要注意身边反常的一切,因为反常就意味着危险。
青森萤低头看他,握住他的手:“一定要现在去吗?”
“是的。”
青森萤看着他身上的冲锋衣,和腰间别着的枪,又看看他的眼睛。
“带我一起去吧,hir。”
“不行哦,你要在家看着我们的烤红薯和螃蟹。”诸伏景光亲亲她的指尖:“如果顺利的话,你很快就能再见到我了。”
说完,他就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少女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的篝火,火光忽明忽灭,散发着叫人不想离开的温度。
没过多久,火里突然发出迸裂的响声,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远一些,白色的狗狗蹭了蹭她,然后钻进篝火里,把烤好的红薯全都刨了出来。
这么快就好了吗?
她这才想起厨房里的螃蟹应该也好了,连忙跑进厨房把螃蟹端出来,餐桌上还有诸伏景光做的其他菜,摆得整整齐齐,十分丰盛。
少女看着餐桌,又看了看外面,山里的夜很黑,诸伏景光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唔,你们说,我要不要去找hir?”她蹲下来看着两只狗狗:“刚刚hir的眼神,叫我有点担心,而且大哥说过,如果不确定的事情,要亲眼看着才能安心。”
“但是……”她顿了顿,又露出
苦恼的神色:“万一跟上去的话,给hir添了麻烦怎么办?”
两只狗狗嗷呜嗷呜,黑色那只使劲晃着脑袋表示否定,白色那只瞥了它一眼,拱了拱她的胸口,然后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坐上自己的背。
“……怎么你们又内讧了呀。”青森萤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把脑袋埋进狗狗的胸口,“把我吞进肚子里好不好?如果hir真的有危险,就把我吐出来!如果没有危险,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在hir回家之前把我送回来,你们跑得比他快,对吧!”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青森萤这样安慰着自己,看了看外面的篝火,跑过去把红薯都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面:“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就跟hir说我是过去送烤红薯的好啦……”
黑色狗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舔了她的脸颊一下,才把她吞进去。
……
从半山腰走到山脚下,用不了多少时间,诸伏景光到达这里的时候,琴酒和波本还没有到,山路难行,又是雪夜,迟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男人坐在石头上,低头看着手里的枪,怜惜地擦了擦,有点后悔。
应该晚一点过来的,再等一会,红薯就应该烤好了,她很期待,她期待的事情,自己也会跟着期待。
另一边,因为积雪过厚,车子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了,波本和琴酒行走在膝盖厚的雪路里,显得有些艰难,再加上他们穿的衣服无法抵御严寒,裤子很快被雪打湿,两个人对视一眼,意识到这样拖下去不行,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他们始终保持着非常近的距离,即使入了夜,另外一个人的行动也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在这种距离下,枪械的作用会极大程度地降低,波本没有选择偷袭,琴酒也没有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速度加快以后,两个人很快就看见诸伏景光的身影。
三个人在同一时间握住木仓,琴酒指着诸伏景光,另外两个人指着琴酒。
“官方的狗。”银发男人站在雪里,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两只老鼠,满是不屑:“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开枪,但你们脖子上却套着项圈,哪怕现在我开枪打死苏格兰,波本,你也只能避开我的心脏,因为死掉的琴酒毫无价值。”
诸伏景光和波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金发少女凭空摔了出来,她穿着红色的小斗篷,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找到平衡,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坐在他们中间。
“……”
青森萤先是看见了诸伏景光,见他举着枪对着另外一个方向,才躲在狗狗身后,看向另外一边。
深深的夜色中,挂着雪的松枝下,她的大哥正站在那里,穿着单薄的风衣,和法式高领衬衫,一年四季,他都维持着同样的穿衣风格,就像对待烟酒和车一样,大哥是个极其专一的人。
“大哥……”在这样的距离下,她根本看不清琴酒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大哥来了——仅仅是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叫她怕到发抖了,她想站起来,但是没出息得腿软,站到一半又重新坐了回去。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不免因为她的动作分神了一瞬,就这一瞬间,琴酒笑了笑,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青森萤和降谷零一同瞪大眼睛,前者试图站起来,后者立即朝琴酒开了一枪。
就在子弹即将抵达的时候,一阵地动山摇,漫天白雪从山顶滚下,一眨眼就把他们都埋进了雪里。
雪崩了。
青森萤被雪掩埋的那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两只狗狗挖了出来,周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东西。
“呜……”青森萤被两只狗狗围在中间,包裹起来,感受着它们毛茸茸的毛发,和温暖的体温,好半天才回过神。
“hir呢?”
想到琴酒朝诸伏景光开的那一枪,她就有点着急地站了起来,在她的科学认知里,没有什么是比子弹还要快的,而即使在夜间,大哥的射击准度也不会受到影响。
“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找到他?”青森萤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揪着狗狗的尾巴,才能确
认还有生物在自己身边,才能找到一点点安全感:“还有大哥,呜,他们是不是都被埋在雪里面了?”
狗狗的尾巴晃了晃,回应着她的话,然后在地上嗅起来,寻找他们的踪迹。
好冷……青森萤跑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多厚的衣服,雪山的夜晚冷得吓人,她习惯了地暖和篝火,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冷的天气行走,再加上担忧焦急的心情,没过多久,她的脑袋就开始发晕,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
白色狗狗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体型变得大了一些,用爪爪勾着她的肩膀,示意她钻进自己怀里,少女熟练地躲进它的肚肚里,被蓬松的毛毛包裹起来,好久,被冻僵的手才又可以动弹。
式神狗狗很厉害,青森萤在原地等了一会,他就带了一个人回来。
在黑暗里,青森萤完全分不清这是谁,她摇了摇男人,见他没有反应,顿时着急得哭了出来。
“呜呜……惠。”她习惯性地喊着小竹马的名字,过了一会才冷静下来,想到之前看见的急救知识,青森萤犹豫了一会,摸索找到他的嘴唇,然后把头低下去,一边按压他的胸口,给他做人工呼吸。
没过多久,男人就有了反应,他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扣住她的腰,把她扯进了自己怀里。
“呜!”熟悉的拥抱姿势,熟悉的触感……不是大哥和hir,而是波本。
波本也来了?青森萤迷迷糊糊的,这才想起来,在大哥朝hir开枪之后,好像有另外一个人朝大哥开了一枪。
另外一个人……是波本吗?是他朝大哥开枪的吗?为什么?
青森萤满肚子问题想问,但是波本比以前强势得多,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翻身把她压在雪里,按着她的脑袋吻她,这个吻不长,好像只是情难自禁的宣泄,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青森萤小口喘息着,还来不及缓过神来,就听见他问自己:“你和琴酒做了吗?”
想到明目张胆摆在她床上的安全套,降谷零就忍不住扣紧了她的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是未成年。”
“呜……大哥和hir、呃,和苏格兰都不见了。”青森萤完全没有工夫去理解波本的话,她满心都是还没被狗狗找回来的另外两个人:“我的狗狗,呜呜,我的狗狗已经去找他们了,波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降谷零也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
,现在,他的心里满是自己也搞不清楚,说不出来的怒火,这团火已经快要把他烧化了。
“是琴酒强迫你的?”
“没有!大哥没有强迫我!”
波本的问题叫青森萤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在这种时候,他还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早知道就不先救你了!”她委屈而又崩溃地哭起来:“呜……你都不听我的话,如果是hir、是大哥,他们肯定会……”
波本掐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用力,叫她痛得想哭,下意识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青森萤也知道他生气了,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发觉波本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家伙,她委屈地抹了抹眼泪,喊他的代号:“波本……”
“我好害怕、好冷,你最厉害了,你救救我,救救大哥和苏格兰好不好?”
波本又沉默了几秒,然后松开她,站起来:“我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青森萤完全看不见他,有点害怕地坐起来到处摸索,波本攥住她的手,把她扶起来,然后让她扯住自己的衣角:“跟紧我,我们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建一个雪洞。”
“雪洞?”她愣愣地问。
“雪屋效应,没听过吗?”波本像是恢复了正常,语气又变回之前那样轻松,还带着一点点戏谑:“积雪的空隙大,里面有很多空气,而空气是热的不良导体……总之,这和羽绒服保暖是一样的原理。”
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听见波本的声音,青森萤就觉得好安心,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角:“波本,你最厉害了。”
降谷零轻哼一声:“hir竟然没教你?”
“没有。”青森萤顿了顿,疑惑地看着他:“hir?你怎么会知道苏格兰的名字。”还叫得这么熟稔,就好像认识好多年了一样。
“……”降谷零回头看她:“他没告诉你?”
都单独把他和琴酒叫过来了,竟然还没有把他的身份告诉她么。
“没有。”下意识的,青森萤转移了话题:“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他没回答,只是沉默着往前走,没过多久,他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开始建造雪洞,青森萤帮不上忙,只能缩在狗狗怀里等,过了一会,狗狗又把hir带了回来。
“hir!”回来的时候,hir还醒着,青森萤连忙扑到他的身边,扯开衣服摸他的心脏:“你、你中枪了吗?”
“没有。”诸伏景光看了看旁边的降谷零,轻轻笑起来:“你跟过来了。”
“嗯……”青森萤有点想哭,心有余悸地抱住他:“我担心你,就叫狗狗一起跟了上来,呜……你没有受伤吧?”
“嗯。”他摸摸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推了推她:“我去帮忙。”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很快就建造好了雪洞,里面依旧黑漆漆的,但是温度没有这么低了,没过多久,波本出去找了些东西回来,在雪洞里生起了火。
他们两个像是在交流,但青森萤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她紧紧盯着外面,满脸焦急。
波本和hir都回来了,但是大哥还没有被找到。
想到大哥还被埋在雪下面,有可能还中了枪,青森萤的心就揪了起来:“波本,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向大哥开枪?”
顿了顿,她又说道:“还是说我、我看错了,我在黑暗里看得不太清楚……”
“你没看错。”
这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对组织没有归属感,相反还有些排斥组织,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早知道就不来了’、‘讨厌这里’、‘好想离开’之类的话,现在又救了hir,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是卧底。”
说完这句话,降谷零彻底轻松了下来,看向青森萤,笑着说道:“很惊讶吗?我记得你说过,感觉我不像组织的人,更像是警察。”
???!
波本竟然是卧底!这么可恶的家伙,不肯带她逃跑,在背后骂hir的家伙,他竟然是卧底!
还不等少女从巨大的震惊
中缓过来,狗狗就又带回来了一个人。
大哥……
青森萤慢吞吞地挪过去,刚打算看看大哥有没有哪里中枪,就看见波本掏出木仓,抵上了大哥的膝盖。
对上青森萤震惊又恐惧的眼神,降谷零轻轻皱眉,安抚道:“别怕,很快他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你走开……”出乎他预料的,少女打断他的话,用力锤开了他的枪口。
怔愣之间,降谷零看见她把琴酒抱进怀里,小脸紧紧绷着,警惕又怀疑地瞪着他,像是一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hir?”降谷零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幼驯染,糖酒不是救了hir,又和他一起逃离了组织吗?现在怎么会是一副要保护琴酒的样子?
“就是你看见的这样。”诸伏景光笑了笑,有点无奈:“嗯,对我们而言,琴酒是个十恶不赦,死不足惜的坏人,对她而言,那家伙是她最重要的搭档。”
“哦……”降谷零稍微理解了一点,轻轻挑眉,看向她:“糖酒,你知道的,组织一年要害死多少人,而琴酒,他是组织的高层人员。我们逮捕他,不是出于私人恩怨,而是为了被组织害死的,和即将被组织害死的所有无辜的人。”
“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来不及学会说话就死在了他的枪下,即将分娩的孕妇,和丈夫一起死在医院里,身份暴露的卧底,和不小心喊出他名字的母亲……这些人,只是死在琴酒枪口下的百分之一,糖酒,这样的人,你还要保护他吗?”
审讯课程上有专门的心理学,而降谷零是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
“如果琴酒不被逮捕,如果他回到组织,或者逃脱,接下来,死在他枪口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你间接导致的。”
他冷冷地说道,在青森萤的眼里,就好像一个审判的神明。
在少女愣神之间,降谷零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绳索和手铐,将琴酒拷了起来。
“……”青森萤呆呆低头看,这是她的大哥,她的搭档,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但是他杀了好多人,好多好人,无辜的人,她亲眼见过的,那些人有多么可怜。
她好喜欢理子,不想理子死掉,但是杰说,如果理子活下来,会害死好多无辜的人。
现在大哥也是这样,她可以现在把大哥带走,但是之后呢?
如果大哥之后再杀人,那些人,是不是
都是被自己害死的?
为什么总要她遇见这样的事?为什么总要她做这样的选择?
“你们会判大哥死刑吗?”青森萤慢吞吞地问道。
“不会。”降谷零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对组织很重要,可能是击垮组织的关键,如果他做出足够的贡献,像他这样的人才,官方会十分珍惜。”
珍惜……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刚刚在雪洞里,大哥还没回来的时候,波本和hir说的话。
他们也说,说官方会珍惜琴酒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处死他,带着遗憾的口吻说。
他们还说了别的事情,那时候她听见了,耳朵听见了,只是心太害怕了,所以不敢去听。
“哈……”她看向不远处的诸伏景光:“大哥,和波本,是你,是你叫他们过来的吗?”
她用绝望的、带着一点恨意的目光看着他:“是你用麻醉针扎我,拍了我昏迷时候的照片,在京都、联系了官方,把组织在京都的据点摧毁了,然后用照片威胁大哥过来,刚刚,也是你,是你故意的,故意要在快吃螃蟹的时候出来,故意露出那种表情,让我跟上来,因为你知道我怕你死掉,你知道波本可以说服我,你知道,你全都知道对不对!”
诸伏景光心都被她这样的目光击碎了,他张了张口,想要否认,但又不知道从何否认。
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他只是不确定,如果琴酒和他必须要死一个,他不确定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会选择谁。
所以他把zer也叫过来了,那时候即使他死掉,zer也可以把琴酒带回去,这是最圆满的结局。
“hir……”她哭得伤心极了,捂着脸谁也不敢看:“昨天从诊所出来,你说你要去取钱,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十米之外,等你,我好高兴,因为hir快好了,我看着天上的太阳,好高兴,想吃螃蟹。但是你在骗我,你在想,怎么利用我这个笨蛋,怎么利用我把大哥叫过来。”
“我是笨蛋、是笨蛋……所以你们都骗我,苏格兰、波本,你们都骗我,是卧底,大哥问我的时候,我说不可能,你们……呜、我和你说过的,大哥、他会难过的,会难过的,他也会难过的……”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到后面渐渐说不出来话,蜷缩在地上,一副完全碎掉了的模样。
她这副样子把他们都吓坏了,下意识朝她走过来,可是他们一有动作,少女惊慌失措地往后面躲,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们。
“糖酒。”降谷零缓了缓,尽力用最轻、最温和的声音说道:“你知道的,不仅是在日本,组织对于世界而言,都像是一颗毒瘤,能够将其拔去,拯救无数人的生命,你不感到高兴吗?”
“高兴。”青森萤现在害怕波本,怕极了,她知道波本是好人,正义站在他的那边,善良的好孩子也应该站在他的那一边。
她抱住自己,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我高兴……我是好孩子,我会高兴的。你不要过来了,也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做什么的,什么也不会做,会乖乖看着你们把大哥带走,呜……”
她的脑中浮现出这一年多的记忆,她看见了抱住大哥的自己,看见了朝她笑的波本,看见了给她弹吉他的苏格兰,看见了在壁炉旁醒过来,做完心理建设以后,去向hir道谢的自己,看见了站在阳光底下,满脸笑意,乖乖等待的自己,看见了盯着篝火,期待着烤红薯的,一无所知的笨蛋。
这一年多,她有没有哪一天不活在欺骗里,这一年多,她有没有哪一天,没有听见谎言?
有的。在法国的那些天,整整四个月,她没有被欺骗,大哥从来不对她说谎。
可是她的大哥,她的搭档,她曾经最依赖最重要的人,在她救了苏格兰以后,把她从审讯室带出去,在她和苏格兰一起失踪以后,还愿意过来找她的人……现在就因为自己,因为她把卧底当成了好朋友,正被捆着,他们说要朝大哥的关节开枪,因为要防止他接下来还有行动能力。
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因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死在大哥枪口之下的人。那些人太多了,多到叫她想起来就满心愧疚,她在乎的是一个魔鬼,一个枪口下堆满生命的魔鬼。
可是……
大哥会痛的啊。
他会难过的,他也会难过的啊。
怎么办?
无助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惠。”
像是被生生折断翅膀的幼鸟那样,少女跪下来,撑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绝望的鸣泣声:“惠、惠、惠……”
一声一声,她不停地呼唤,像是啼血的夜莺。
她在叫:“惠、惠、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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