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睫，与怀里的小团子对视。
奚奚对情绪的敏感度极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幼圆的包子脸还是在小动物般的直觉下，一点点浮现出无辜神色。
时肖：“……”
他扭头，看向对面，胡白与邓鱼一个心虚看天，一个心虚看地，就是没敢与他对视。
时肖怒道：“凤凰养龙，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不是自古相克的物种吗？
邓鱼&胡白：“啊这……”
如果注定要疯一个的话，还是您来。
趁着奚奚还在时肖手中，胡白与邓鱼动作不减，放下随身带来的行李箱与奶粉，动作极为麻利地溜走。
时肖：“……”
胡白解锁电梯，逃窜离去，“有事给收容所打电话哈！”
时肖：“中午不一起吃个饭？”
胡白期待回身：“吃什么？”
时肖看了他旁边鲫鱼成精的邓鱼一眼：“烤鱼。”
胡白搓了搓毛爪子，“您真会开玩笑——”
随后在电梯到来的前一秒，捞起犹在飞踢的邓鱼，光速驶离。
电梯门开启再合上，指示标亮起，显示高度的数字逐层降低，最终定格在1。
门前只剩时肖与奚奚，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时肖面无表情地看着怀中有点小又有点肥美的幼崽，没有流露出任何欣喜，甚至有点想把孩子丢了的想法。
奚奚见他望来，乖乖和爪喊道：“爸爸！”
时肖：“……”
他没什么情绪地警告小团子：“不准这么叫我，我不是你爸爸。”
他对江秉临不打招呼，直接给他送来个幼崽的事情，显然很是烦心。
虽然对于江家这种需要孩子撑门户的家庭来说，除了他外，再来第三个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也做好某天收容所给他带来个弟弟妹妹的准备，但他想象的，不是这种弱到随时要嗝屁的幼崽。
奚奚小脸发懵，与面前俊美无限，却没什么亲和情绪的男人对视，很久后，才小小声开口：“……妈妈？”
时肖：“……”
他的情绪像深不见底，又大浪滔天的暴雨天，奚奚觉察到什么，没有再说话，坐在时肖臂膀上，像个乖巧无害的小猫。
时肖看着不安搓爪的团子，又看了眼地面的奶粉奶瓶，没表情地说道：“以后喊我哥哥，听见没有？”
奚奚，“鸡道了。”
时肖：你这口音跟谁学的？
他没忍住纠正道：“知。”
这个不标准的敏感字眼，显然触摸到了他身为演员的怪癖职业病。
奚奚学得有模有样：“知。”
时肖：“知道！”
奚奚努力学习，酝酿半晌，竖起短短食指，看起来有在用力：“……鸡道！”
时肖：“……？”
他垂眼与鸡道团子对视，扯了扯嘴角：“明天就给你找语文老师，给我好好上课。”
奚奚点动包子脸：“鸡道了啵。”
时肖：“…………”
这孩子真不是江秉临为了报复他长年累月在外拍戏上综艺不回家，而特意找来报复他的吗？
他狐疑地把奚奚放进客厅，再一步三回头地把奶粉搬进来。
他没有和江秉临一起住。
两人见面，分分钟吵到天塌地裂。
时肖眼中的父亲：暴燥狂，日天日地的臭脾气。
江秉临眼中的儿子：犟种，大鲨比，被经纪公司坑到惨绝人寰。
时肖平日里不太在家住，但今年他准备和经纪公司解约来着，就在家蹲了半年，这样可以少赔点违约金。
他把所有东西都搬进来，也没管奚奚，自顾自的处理自己事情。
奚奚不知道时肖在想些什么，她正坐在沙发的小小一角，打量空寂又没什么光彩的屋子。
这里不是大开大合的欧式装修风格，反而艺术简约。
时肖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了眼，没懂她在想什么，便没分出注意力，从她面前面无表情走过。
奚奚：哥哥好穷，向故事听说的鸡妖，他平日里过得一定很节俭，甚至不舍得吃肉，他和自己一样可怜。
龙族种族与生俱来的记忆里，只有布灵布灵闪光的才是珍贵物品，可这里一件都没有，装修风格好像深山老林，而哥哥就是那里臭脾气的鸡精。
她被当成空气很久，足够用有限的词汇来给剖析。
她给两人下了定义。
她：丐帮龙宝宝。
哥哥：丐帮鸡妖。
奚奚思索了半天，扭头去看时肖，目光中带上点感同身受的同情意味。
奚奚：这种屋子，只有她这种没人疼没人爱，又很穷的丐帮龙宝宝才会住。
哥哥好可怜，原来他也没人要，心更痛了。
时肖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小小的一团独自坐在沙发上，甚至在宽大的客厅映衬下显出几分可怜，脚步稍顿，又毫无廉耻心地调转方向。
同意把烦人的小幼崽放在身边暂时养两个月已经是极限了，他又不可能做男妈妈。
奚奚没有出声打扰时肖，只自己安静又乖巧地坐在沙发的边缘，直到指针逼近十二点，饥饿感越来越重，再也无法装作感受不到，才一溜烟跑到时肖腿边，小心提出第一个需求，“哥哥，奚奚饿了。”
时肖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鼓鼓的小肚子，“……”
饿的就剩肉了吧。
时肖扭头给收容所发消息：[奚奚多大了？]
对面回得很快：[三个月哦]
小区外不远处，正在龟速行驶的suv车内，邓鱼指挥着胡白用毛爪子接着回复。
成精的妖怪是以人形大小来判断年纪的，有些妖怪破壳就是成人，这样他的年岁会记为十八岁，饮食穿着教育皆以此为标准进行，所以奚奚实际要以三岁幼崽来定义。
他吧啦吧啦说一堆，胡白嘟囔：“你把时肖说烦了，晚上就给孩子扔出来。”
邓鱼：“……”
他开始疯狂叫嚷着让胡白把打好的字全部删掉。
*
屏幕定格在三个月的回复上。
时肖：“……？”
他不语数秒，然后掉头去找奚奚真正的爹，江秉临。
虽然这人也是他名义上的爹，但他向来不承认。
时肖：[你家孩子送过来了，有点问题]
江秉临很快施施然地回复：[哦，有问题来找我]
他有的是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时肖面无表情想着，说的像你很懂一样，你连我和我哥都没亲自养过。
时肖：[三个月的成精幼崽吃什么？]
他没指望江秉临懂，他只是想让江秉临找个育儿专家问问。
一分钟后，江秉临没有回复。
两分钟后，还是没有回复消息弹出。
过了快三分钟，才孤零零蹦出一条消息：[吃什么，成精的幼崽吃人！问问问，一天就知道问！]
时肖：“……？”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又来发什么脾气，时肖腹诽几句，决定自己去浏览器上查找。
成精的幼崽和普通人类幼崽，应该不能差太多吧？
注视着屏幕内容，他动身去找一路送来的奶粉。
[三个月宝宝多喝120-140ml为主哦，但是临时换奶粉或是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以适当减少饮奶量……]
时肖捧来一罐满是英文的进口奶粉，谨慎地问奚奚之前喝没喝过这个牌子。
奚奚认真观察，“o.o？”
这是什么东西？
午饭不是吃米饭和馒头吗？
时肖观察几秒：好的，没吃过这个牌子，应该是临时换了奶粉。
正常喝120毫升，现在……90毫升应该也行？应该喝不死。
他来去匆匆，几秒后，奚奚吃到了自己的午饭。
奚奚小手捧着奶瓶思考了几分钟，包子脸成功变出双下巴，小脸发懵几秒后，才唤醒天生自带的喝奶技能。
90ml的牛奶，还没有五分之一矿泉水瓶的容积多，少得可怜。
奚奚很快喝完，捧着空奶瓶期待看向时肖。
可以再喝一罐奶奶吗？她还没有饱。
幼崽的心思很好猜，时肖看了她两秒，决定要给她立规矩，他义正词严，面容严肃：“以后，没有重要事情不准打扰我，并且，一天只能吃三顿饭，你中午的已经吃完了，听懂没？”
奚奚认真听完，认真回复：“听懂了。”
她不可以打扰哥哥。
奚奚捧着空空如也的奶瓶离去。
偌大的房间里，小团子缩在沙发角，嘬着空奶瓶里的空气，试图缓解饥饿。
奚奚：tat
时肖哥哥家真得很穷，连吃饱饭的馒头都买不起。
她不知道想起什么，一溜烟跑来，抱住时肖，字句铿锵：“哥哥，我不会抛弃你的！”
虽然你很穷，但他们是一家人。
莫名被抱住的时肖：“……？”
这个煤气罐罐每日都在想什么？
没人搭理，闹心疯了？
时肖狐疑地把她拎起来，掐住包子脸左右观察，觉得精神还可以。
时肖对着她沉思稍许，找来个平板，给她放小猪佩奇，再度警告：“不准和我说话，懂？”
奚奚小小声说自己明白了。
她依照承诺，也不知道看没看懂，只乖乖坐在他身边，不吵也不闹。
时肖正在听最近几首爆火单曲的调子，在他的计划里，要是解约不成，就去隔壁学院的作曲系进修。
奚奚安静半小时后，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小屁股，把包子脸凑到时肖眼前。
她很守规剧，没有出声，只采用可爱攻击。
时肖看着面前的肥美小脸蛋：“……？”
“干嘛？”他警惕问道。
“想喝水水。”
奚奚：虽然哥哥吃不起饭，但我可以靠喝水把自己喝饱！她真聪明！
时肖没想那么多，把她的奶瓶刷了刷，去饮水机接满。
奚奚伸爪接过，宝贝地抱住。
奚奚：我喝！我喝！我猛喝！
一瓶水很快见底，奚奚重新安静，身体进入消化时间。
很快，她的包子脸开始产生变化。
奚奚：不饿了，但是有点想尿尿。
她再度凑过去，和时肖开口：“奚奚想尿尿。”
时肖：“……行。”
小团子在他屁股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卫生间中，时肖就像站岗门神般守护着不敢独自坐马桶的小团子。
回去后，进入饿性循环的幼崽说还想喝水，时肖：“……行。”
没多久，奚奚再度期待看来：“想尿尿。”
时肖：“？”
时肖：“……也行。”
他忍了。
半个小时后，奚奚：“想喝水！”
四十分钟后，奚奚：“想尿尿！”
时肖：你这样，我真的有必要给你送医院，检查下你的尿尿系统是不是有问题了。
他与无辜团子对视，随后起身，去隔壁房间单手拎出个鼓囊囊的纸箱。
奚奚杏眼亮晶晶地注视。
好像有宝贝！
她搓了搓爪。
时肖没给她解释，只拎进卫生间，不知道忙些什么，叮叮咣咣的声音不绝于耳，中途还出来拿了卷胶带。
他留在桌上的手机像背景音一般，同样响个不停，发信人都是同一个，奚奚没见面的爹。
十分钟后，时肖从里走出，让奚奚再去卫生间。
他今天必定要训练出幼崽独自拉屎的能力。
奚奚一点点蹭过去，临到门口又咻地探头：“哥哥，刚刚有人找你！”
时肖反应了会儿，猜到应该是手机，看了眼，说自己知道了。
他草草扫了一眼，发现是江秉临自己给奚奚起了一长串名字。
玛丽苏般的杀马特名字后还跟着寓意：[花容月貌，热情洋溢，稀世之宝，肤白貌美，好好生活……]
时肖：“……？”
起的都是些什么破名字。
他很快回复：[你要是这样审美的话，你应该改名叫江大肠，落落大方，荡气回肠]
另一头的卫生间中，奚奚在满墙的绝版海报，与马桶两边等比复原的微笑版人形立牌环绕（时肖签名版）中，学会了进入新家的第一课——拉屎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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