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熟悉又莫名的味道嗅入鼻间,直冲脑内。
这是……口水??
洁癖骤然爆发,时肖站在原地,僵住动作。
他在无人的角落迅速表演起变脸魔术,晴转阴再转晴,最后勉强定格在千帆过尽的平静上。
窗帘后的小团子还没有察觉,正风姿绰约地翘着两只脚脚,不知道在念什么霍格沃兹咒语。
时肖没有出声,站在原地,竖起耳朵,驻足聆听。
奚奚:“……阿巴阿巴阿巴。”
时肖:“?”
“奚奚,你在做什么?”
听见声音,奚奚从窗帘后探出脑袋,和爪喊人:“哥哥!”
时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试图在她幼圆包子脸上,寻找到肉松面包亲吻过的痕迹。
好像真没吃。
“你吃东西了?”他警惕未减,没头没尾地询问,试图诈骗奚奚。
奚奚:“o.o?”
哥哥你怎么冤枉我?
时肖见她表情不似作假,稍放下心,旋即又板正脸色,将手倚在桌边做支撑,准备和奚奚讲一遍家中规则。
下一秒,他脸色再度瞬变,黑如锅漆,将手从口水滩上移走,面无表情走向卫生间中洗手。
奚奚观察两秒,迈着小短腿再度回到窗前,把包子脸贴窗户上,“阿巴阿巴阿巴!”
时肖再出来时,见到的还是这副转了一圈,再轮回过来的同样场景。
她对着空荡荡的落地窗念听不懂的霍格沃兹咒语。
你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时肖没惊动她,轻声走过,默不作声地垂眼观察——
是在下面遛弯的两条大型犬。
时肖:……真不是沙漠里成精的沙雕吗?
他把手扣在毫无防备的幼崽脑袋顶。
奚奚还小,对摸头没有抵抗力,反倒是生出几分纯然的亲昵,和他蹭了蹭。
时肖表情未变,一丝动摇都没有,心坚硬的像石头。
他严肃教育道:“晚上不准偷吃零食,睡醒了也不准随地乱跑,听见没有?”
奚奚认真听讲,片刻后点了点脑袋。
时肖再补充:“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准像今天这样随地乱跑,有事情在我房间里解决。”
奚奚乖巧得堪称逆来顺受,时肖说什么是什么,没有犹豫地坚定点头。
时肖表情稍霁,想到什么,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溜出来?”
奚奚:“想尿尿。”
时肖:“……”
她仰头,瞳仁干净纯然,和爪期待问道:“以后可以在哥哥的床上嘘嘘吗?”
时肖:“?”
怎么可能?
时肖加上前提条件:“……除了下床嘘嘘的时候!”
幼圆包子脸上浮现“我懂了”三字。
时肖:最好是。
他捞起幼崽,带回去睡觉。
抱起刹那,不知道触碰到了哪处痒痒肉,仿若缝纫机开关打开,奚奚嘿嘿起来,以时肖毫无反应余地的速度,给了他两脚。
时肖:……很好。
被按在床上,又被薄毯子裹成蛹状,奚奚毫无睡意,重新嘬水喝。
时肖闭目养神十分钟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半直起身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来之前有人和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或者为什么要把你送到这里来?”
这真不是江秉临送来报复他常年不归家的惩戒吗?
奚奚闻声思考,慢慢说道:“因为我没人要,所以要找新的爸爸妈妈。”
时肖难得沉默,后把奚奚捞进自己的被子里。
奚奚依旧像树袋熊一样地搭爪,时肖忍了又忍,没给她的四个爪扒拉下去。
安静再度将临,时肖带上眼罩重新入睡,黑暗中,一个美好的包子脸和他贴了贴,然后小小声地自然自语般问他:“哥哥,你脾气这么不好,一定也没有人要吧?”
时肖:“……”
你猜。
他耐心等待,一般来说,这种话后,都会接特定的煽情句子,奚奚下午还说要外出打工来给他买馒头。
也不知道这种看起来就不认字的小孩子,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
三分钟后,时肖掀开眼罩,怀疑地看向身边的小团子,为什么迟迟没声音?
奚奚:“zzzzz”
她一秒入睡。
时肖:“?”
呵呵。
还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
时肖再睁眼时,屋内还是黑沉沉的,白日的刺目阳光,丝毫没有钻透他的三层刺绣工艺巨厚窗帘。
他拉下眼罩,目光没什么焦距地随意注视头顶某处。
总觉得自己忽略了点什么。
手掌下意识在床边摸了摸——
时肖:……想起来了。
“奚奚?”他警惕地喊道。
几十秒后,哒哒声传来,一个小团子跑过来,观察了两秒,贴心地给床边随意散放的两个拖鞋抱起来,等时肖起身后,还给他穿上。
刚刚盘桓在大脑中的今日行为准则就像憋了气的气球,“今天给你看幼儿园,明天就给你送走”的恶魔低语,在此种情境下,显得有些难为情。
时肖:“……”
不告诉奚奚,直接付诸行动,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带着奚奚从房间中走出,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澡,路过客厅,随意向挂钟上一瞥。
10:58。
时肖不以为意。
时肖反应过来。
时肖步子渐顿。
时肖迟疑开口。
“奚奚,你饿没?”
规律作息对他的工作来说就是种奢望,常年颠三倒四的混乱工作时间中,他对吃饭也没什么兴趣,都是能不吃就不吃。
他根本没想起来,奚奚是个需要正常吃三餐的成长期龙宝宝。
时肖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要给她多冲一勺奶粉。
奚奚闻言,小小的身体顿时停住,扭转过来时,包子脸上甚至还洋溢着一点幸福的快乐:“还没有饿。”
时肖:“?”
你昨天不是为了多喝点奶要死要活。
莫名的奇怪感来临,时肖警惕地察觉到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奚奚与他对视,乌溜溜的瞳仁眨了眨,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时肖不动声色,接着去洗脸,待客厅再度恢复安静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门口悄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
作案人犯案后,总会去案发现场确认。
奚奚正在沙发上嘚啵嘚,隐约能听见其中夹杂着两声佩奇式猪叫。
时肖:“……”
他狐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时,奚奚终于爬下沙发,以一种宛若老鳖撅着头的行进姿势前行两步,来到桌子前,翘起脚脚,去观察上面的某个透明食物包装纸。
时肖终于想起昨晚丢在那的魔芋肉松面包。
大脑的弦在瞬间被绷紧,他大步走出,看着少了四分之一的面包,脑中闪过什么,脸色微变。
在“三个月的孩子吃了半个面包,会不会死”与“送她去洗胃”中选择几秒。
时肖决定先给邓鱼打个电话,声音严肃。
“她吃了一块我放在桌上的肉松面包。”
邓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为什么奚奚吃了块面包还要特意打电话来告诉。
这么大的明星,一块面包都吃不起了?
不解中,时肖再度问道:“你说奚奚会怎么样?”
邓鱼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收获快乐?”
时肖:“……??”
*
去新家后第二日,收容所要按例上门探望。
邓鱼挂断电话,总觉得怪怪的,便拉上胡白,两人提前驱车前往和光潮鸣。
到来时,奚奚还在时肖的观察注视期,见到二人出现,还有些不敢相信,仿佛饿到要昏过去时,天上突降冰淇凌蛋糕。
反应过来后,奚奚哒哒跑过去欢迎两人。
她从出生到现在,经历的两段亲密关系都是借宿状态,简短地住上几日,便要再换新家,导致她对分离的认知感受度还有限。
所以她对融入新家,以及与邓鱼胡白的分离,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抗拒情绪。
但在还没有完全适应的陌生环境里,看见熟悉的长辈,奚奚显然开心起来,跑过去和两人每个都蹭了蹭。
邓鱼抱起她,时肖若有似无地看向时肖,想问肉松面包的事,又不太敢开口,最后思来想去,斟酌地从背包里抱出来一盒新出炉的肉松小贝,递给时肖:“那个……我觉得你可能想吃了,我路过时给你买了俩。”
时肖:“……不用。”
邓鱼:“客气什么?”
他坚持塞到时肖怀里。
时肖:“……”
他看着手中多出的东西,两秒后才恢复过来:“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们,她早上没吃饭,就吃了口面包,需不需要去医院。”
邓鱼刚准备去抱奚奚,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吃了多少?”
时肖给他看了眼自己收集起来的证据。
面包是低卡低脂的特质甜点,块头并不大,只有一个成人手掌心的大小,但显然可以看见,流畅的椭圆形上,多出一个圆润缺口。
成年人根本咬不出这么小的形状。
邓鱼盯着看了数秒,表情凝重下来,缓缓说道,他要给医生打个电话。
不是吧,怎么饭量小了这么多。
是生病了?
邓鱼心中划过不妙。
时肖闻言,抿了抿唇,安静垂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电话接通得很快,邓鱼没敢说太细,只含糊地说感觉孩子这两天肠胃不太好,吃东西都没胃口。
邓鱼听对面说了什么,低头问面前的小团子:“最近拉臭怎么样?”
奚奚状似纠结地思考了会儿,才回答:“……好像没有。”
邓鱼转述,顿了下,仔细聆听对面的问题,又道:“那最近都吃了什么?”
奚奚在回忆,一时没说话,时肖主动说道:“2杯90ml的奶粉,还有早上偷吃的面包。”
邓鱼:“??”
他以为时肖在停顿整理思绪,但见他再没说话的打算,不由震惊:“没了吗?”
时肖:……为什么还要有?她才三个月,难道要像人一样吃大米饭吗?
时肖与邓鱼面面相觑,彼此都不敢想象对面说出的话。
胡白并没有认识到两人间的风云变动,作为局外人,他很快清醒,没忍住,不禁喃喃:“可怜的宝贝,这是饿的两天没拉屎啊。”
时肖:???
你们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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