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书望向许青霭,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动物,没办法靠近也没有办法向他施予任何指令。
现在的许青霭充满防备与抵抗,任何命令都会引起强烈的反弹。
s能做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办法做,只能束手无策地妥协。
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感觉到许青霭的发抖与避让,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略微俯下身伸手捏住许青霭的下颌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答应你。”
许青霭想要挣扎,又被陆黎书捏紧了转回来,“但有条件,如果你做不到,我不可能会答应你,明白吗?”
许青霭眼里盈满水光,陆黎书拇指在他的眼角蹭了蹭,用力在那个红色的蛇形胎记上轻轻按了按,“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条指令也是唯一的要求,无论你有多生气有多恨我,都不可以伤害自己,否则……”
陆黎书松开他,站直身子时补上后半句:“你知道后果。”
许青霭“嗯”了声,慢慢松开了咬紧了的齿关,但还是不肯开口。
陆黎书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了句:“好。”
许青霭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终于忍不住缩起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额头搁在膝盖上慢慢发起抖来。
陆黎书听见很小的呜咽声,心几乎要被挤压成废墟。
他其实很少见到别人的眼泪,一是没人敢在他跟前掉眼泪博同情,二是他并不在意。
许青霭也很少哭,至少他见过的那么多次里没有见过,他和陆许琛分手也没有掉过眼泪。
他想要护着许青霭再也不受伤不掉眼泪,可唯独哭的两次都是因为他,一次哭着告白,一次哭着分开。
许青霭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没有办法用绝对的理性去面对他,又因为身份束手束脚,导致他只能见招拆招。
陆安然跟过来,往房门扫了一眼:“就是他?”
陆黎书:“嗯。”
陆安然单手插在裙子兜里,歪头看着陆黎书一身压抑的戾气,怪道:“吵架了?”
陆黎书一言不发。
陆安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听秦缨说你追他很久了?我倒是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小美人,不过我想这个节骨眼你应该不会让我进去。”
陆黎书说:“嗯。”
陆安然被他的坦诚弄得一愣,随即笑着揶揄:“宠成这样真是少见,行吧,等他准备好了你再带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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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霭头很晕,下床扶着墙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才稍微找回清醒,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很红一看就是哭过。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晚上还要参加学习班。
许青霭没有在陆黎书的房间里待太久,拿着手机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聂棋不在,他松了口气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了会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
许青霭已经坐了五个多钟头,低头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学习班就要开始了,他头很痛很想吐,但又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跟老师请假。
“叩叩。”
许青霭起身去开门。
秦缨冲他笑了下:“呀,真在房间呢,我还担心你跟同学出去玩儿了呢。”
许青霭叫了她一声:“秦姐姐。”
秦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来,吃晚饭。”
许青霭刚想拒绝就被秦缨先一步抢过话头,“不是连我请的饭也不肯吃了吧?如果你讨厌我那我以后也不见你了,你把我电话拉黑吧。”
许青霭说:“不是的。”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想必秦缨也知道陆黎书就是s的事,他不想怨恨任何人但也没有办法接受。
秦缨没有提陆黎书,只说:“既然不是就好好吃饭,我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啊。”
许青霭将门关上,打开食盒发现全是他爱吃的,应该是陆黎书交代她送来的。
他没有胃口吃,又将盖子盖起来。
许青霭脑子里乱糟糟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要将胸口的憋闷全吐出去,连那些缠绕着他的情绪也丢出去。
他下意识想要找s诉苦,要他简洁但有效的安慰,可事实又在提醒他s和陆黎书是同一个人,而后者是他万万也不敢去撒娇的对象。
算了。
许青霭想,算了。
s本来也不属于他,就当做是两个月的期限截止,他买来的时间到期现在要收回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许青霭不想欠陆黎书,便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烟花的价格,他不确定陆黎书买的是哪种,便挑了最贵的那款折算价格,将钱发给了他。
他的指尖在删除好友上停顿了好几秒,终于还是点了返回。
门再次被人敲响,林尘一看到他就问:“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哭了啊?”
“没有,刚睡醒,有事吗?”
林尘跟在他身后进来,急吼吼道:“你还睡觉?闹翻天了你不知道啊?刚才有人发帖说你……等会儿,你没看微博跟论坛啊?”
许青霭摇摇头。
林尘忽然不说了,许青霭看他欲言又止也没问直接拿手机登上微博,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许青霭作弊的词条。
热门第一的微博是梁长青摸他头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妙,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暧昧感。
一个吐槽小号:比赛原来还可以临时增加特等奖啊?真就烽火戏诸侯呗,大家都是来当绿叶给许青霭一个人镀金的?这年头画画有什么用,跟老师打好关系才是真的。
这条微博下评论很多,从问许青霭是什么人再到要看他画过什么的,有骂他也有帮他说话的,还有一些扒出他曾经被“包养”传闻的。
奇怪的是,没有新闻链接也没有截图,好像凭空消失了。
卟卟叭卟:不是吧?那个新闻一个也没有了?许青霭那么有本事全删掉了啊?不过不要以为删了就没人记得哦。
阿苏苏苏:不是吧?这么大的比赛还能作弊?评委也不能一手遮天吧?还有包养是什么瓜?
可乐不开花:谁他妈又在这儿造谣?拿奖就是作弊?菜逼拿不到奖就回家多练练,发微博酸别人就能拿到奖了?
十二点的爱丽丝:是谁无能狂怒了,哦,原来是没拿到奖的酸鸡啊,什么都黑幕,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画的不行啊?
林尘抢过他手机:“你别看了,那些话挺脏的,你看了心情不好,我相信你是凭自己本事拿的特等奖,肯定是有人嫉妒你才这么说。”
许青霭笑了下:“我没有心情不好。”
林尘看他还能笑便稍微放了心,敬佩道:“你心态真的好强啊,要是我遇见这种事肯定早就气死了,都是什么人嘛,承认自己不行就那么难吗?”
许青霭头疼得厉害,满脑子都是s与陆黎书反复交替,然后合二为一的画面。
“走吧,去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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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缨回到会场,低声跟陆黎书说:“陆总,出事儿了。”
陆黎书:“说。”
秦缨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差,言简意赅道:“许青霭上午刚拿了奖,下午就有人发帖说他跟评委老师关系好,走后门拿的奖,还有照片。”
秦缨将手机递过去,发觉他在看到梁长青摸许青霭头的一瞬间,心情更差了。
“我已经在联系人删除帖子了,不过不知道他们组委会要怎么处理,万一也像雁美那样怕闹大取消他的奖就糟了。”
陆黎书说:“这次带队的人是谁?”
秦缨摇了摇头,陆黎书扫了眼帖子内容然后将手机还给秦缨:“直接找主办方,会被子虚乌有的流言左右轻易取消奖项的主办方,我很怀疑这个奖的含金量。”
秦缨接过手机,“明白,我立刻去办。”
陆黎书面无表情地坐着,在场员工总觉得他比上午看起来阴沉了许多,整个人围绕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戾气,还有些隐隐的焦躁。
会场气氛凝重而紧绷,每个人都缩着脑袋无比煎熬地祈祷快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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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霭到学习班会议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纷纷看向他然后又转过头去窃窃私语。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手机便跳出一条微博推送。
梁长青:我和许青霭只是点头之交,但不管是不是朋友这都不会影响我对作品的专业判断,也不会因为是朋友而开所谓的“后门”。我不屑,也是侮辱了许青霭,他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未来也会是非常优秀的画家。我以人格保证许青霭的奖绝对公正,这个奖是他应得的荣誉,不过既然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的奖有了争议,那我退出这次大赛的评委席,以后也不会参与任何比赛评选。
许青霭一怔,梁长青因为他选择退出了?
林尘凑过来,语速飞快道:“你快看,组委会也发微博澄清了!”
许青霭往下划,关联的另一条微博便是组委会的澄清。
——我们不会因为任何流言而否定任何一位参赛选手的努力与实力!这次参赛的每一个作品都是由五位评委老师层层投票选出,不是其中一个评委能够决定,而本次的特等奖是组委会特设,与评委老师更与参赛学生无关!请散布流言之人尽快删除,否则我方将保留追究的权利!另外,恭贺许青霭获得这次大赛的特等奖,期待你创作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
官博甚至还放出了所有得奖作都看清楚,许青霭的作品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水分,他该不该拿这个第一!
林尘说:“我从来没听过他们为谁澄清诶,是不是因为梁老师退出他们才很重视啊?不过解释清楚就好了,我就说你是清白的!”
许青霭头一次被这样明确的支持力挺,转发了组委会的微博由衷说了声:谢谢。
梁长青发微信来: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很抱歉。
许青霭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摸头的事,顿了顿说:没关系。
梁长青说: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偷拍,希望我这么做可以稍微弥补对你的伤害。
许青霭说:我没有怪你。
那天的许青霭太过招人,他一时没有忍住惹出这样的风波,现在只觉得内疚,也很担心许青霭因此不肯再理他了。
梁长青说:回了平洲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许青霭迟疑片刻,说:好。
学习班开幕,组委会派了人来澄清网上的风波,言辞锋利又明确地跟在场的所有人重复了一遍,许青霭的奖拿了就不会撤销。
聂棋听着组委会负责人明里暗里的敲打,牙都快咬碎了。
他本以为趁着这次事件能够打压一下许青霭的气焰,结果没想到组委会直接为他说话,还把所有作品都放出来了,搞得他被嘲得满头包。
他是第一名,自然要被拿去和“名不副实”的许青霭做对比。
网上那些傻逼懂个屁的画,张口就说许青霭比第一名好太多了,不拿这个特等奖难道让他拿?
现在评论画风逆转,居然全都被许青霭圈粉来羞辱他的画!
聂棋忿忿删掉微博,却没有办法阻止官博的评论区,只能由着他们嘲讽,气得恨不得把手机都摔了。
人也是,画也是,许青霭凭什么那么轻易就能讨别人的喜欢!
聂棋恨恨地想,梁长青为了他甚至愿意退出这次评选乃至以后再也不做评委,也太肯牺牲了,他们之间肯定不干净!
但现在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认栽。
学习班历时三天,许青霭听的心不在焉,每次出教室的时候都担心会不会在走廊上遇见陆黎书。
他不敢多停留,看到没人就松口气快步回房间,好在这几天聂棋恨安分都没有找他麻烦,他也乐得清静,一回房间倒头就睡。
陆黎书很守承诺,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只是他的转账陆黎书也没有收,被系统退了回来。
许青霭又给他发了一遍,这几天他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陆黎书和s是同一个人。
他看着备注上的e,删掉备注输入陆黎书,但顿了顿又将它改成了:陆先生。
回校当天,费于明在海下湾定了个包间给他庆祝拿奖。
许青霭在门口碰见谢庭,他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呀,许老师这么巧,过来玩儿么?”
许青霭说:“谢老板。”
谢庭跟旁边人交代:“许老师今天的消费算我账上,再送几份点心过去,也算我的。”
许青霭说:“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谢庭笑说:“客气什么,反正……”
许青霭打断他道:“我同学还在等我,先走了,抱歉。”
谢庭发怔,等他走远了才问旁边的人:“我得罪他了?怎么看着不太想搭理我呢?”
“没有吧,挺礼貌的啊。”
谢庭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陆黎书发消息:“陆总,你家小孩儿来玩了,不过来偶遇一下?”
陆黎书沉默几秒,说:“你让人注意点他的身体,有不对就立刻叫医生,再出事我就拆了你的海下湾。”
谢庭“啧”了声收起手机,嘟囔了句“这么凶干什么”,然后原原本本跟一旁的人交代了陆黎书的话。
许青霭推开门就当头爆开一个礼花炮,掉的他满头都是彩带,也把他吓了一跳。
苏希冲旁边踹了一脚:“你他妈有病啊,吓着他你负责?”
费于明躲开攻击扔掉礼花筒,一把揽住许青霭的肩膀把人往里带:“那不是惊喜么,好了好了快进来,哥们儿今天下血本约了这儿,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许青霭看着满桌的点心水果,还有一份半江月的粥。
他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厨师朋友,能支使半江月送外卖的人整个平洲屈指可数。
他吃的那些蛋糕还有甜点,恐怕都是陆黎书让人单独为他做的。
许青霭拿起勺子,下意识想要拿手机拍照发给s,但随即愣住。
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陆黎书给他树立了规矩,他根本没有办法轻易遗忘,像他说的,他的灵魂都刻上了属于他的标记。
而现在,这个习惯在提醒他,他灵魂被刻上的名字叫陆黎书。
费于明凑到他身边,捏了颗水果丢进嘴里,含糊着问他:“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我占用了你跟你的缪斯相处的时间?不然你直接叫他来这儿?我们可以回避。”
许青霭捏着勺子,轻声说:“我跟他结束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费于明猝不及防咬到舌尖,抽着气问:“结什么了?”
许青霭说:“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他,所以不打算见面了,就结束了。”
苏希拧起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陈克也问:“他始乱终弃?”
许青霭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另一个人伪装出来的幻影。
“就是……我忽然不想继续了,我想多赚点钱不想谈恋爱了。”
费于明看着许青霭的侧脸好像瘦了一些,下巴都比去江城之前尖了不少。
他想起之前的戏言,如果那男人骗他怎么办。
许青霭当时很笃定地说他不会,他相信对方不会,那时候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对那个人的信任。
他执意说假如,许青霭就非常不走心地敷衍他:如果骗他就再也不见面了。
许青霭看着脾气好,但其实性子执拗又决绝,他说的不见面恐怕是真的不会再见。
费于明看他遮遮掩掩不肯说便也没去戳他的伤口,草草结束庆祝就回了宿舍。
许青霭洗了澡爬上床,熟悉的环境让他有了几分安全感。
他最近几天睡眠质量都很差,反反复复地梦到小时候的事,惊醒然后再昏昏沉沉睡过去再惊醒。
惊醒了就习惯性地找手机找s,却一次次被提醒这个人是陆黎书,然后再将手机放回去,仰着头看屋顶到天亮。
他忽然想起不知道从哪儿看过的一句话,我提防着世上的一切,连爱也包括,陆黎书那样强大不容拒绝,他只觉得惶恐。
有时候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像棵草,在急风骤雨中反复挣扎、陷入漩涡。
他想去抓s的手,想要逃生,却在碰到的一瞬间听见陆黎书的声音,然后因为惊慌而跌入更深的深渊之中。
许青霭吐过几次,蹲在马桶旁边很久才爬起来洗脸,胃里空的几乎痉挛。
他取消了密室逃脱的票,也取消了餐厅的预定,对方打电话来问他原因,许青霭只好说:“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去了,请你帮我取消谢谢。”
烟花的转账陆黎书没有收,被系统退回来。
许青霭再次发过去,纠结了很久还是说:陆先生,我不知道够不够,请您收下,不够的话我再补给您。
陆黎书说:这场烟花是庆祝十九岁的许青霭长大,你要还就让十九岁的许青霭亲自来还给我。
???
许青霭头一次觉得陆黎书居然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清冷稳重,却要跟他钻语言漏洞,一点儿也不像他。
许青霭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催他:你收下。
他收了钱,算清了所有的账后就可以两不相欠一刀两断。
陆黎书说:你当做我放给全城的人看,不应该只让你一个人还。
许青霭被噎住,很想谴责他不讲道理。
陆黎书说:吃晚饭了么?
许青霭刚想告诉他没吃,但随即又觉得这样和他聊天太过于亲密,改口说:你不收就算了,我转给秦缨姐姐。
陆黎书说: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画画,晚安。
许青霭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准备睡觉,可思维却越来越清醒,直到熄灯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又翻出手机胡乱地刷了一会,鬼使神差输入陆黎书三个字。
首页跳出许多词条和新闻,最上面的是并购案进度,原来那段时间他很忙是在忙这个。
许青霭点进去,听见他声音的那瞬间他心跳声陡然大了几分,轻吸了口气调低声音看视频里的男人游刃有余的阐述。
数十亿的并购案在他手上像是给草稿定点,冷静精确举重若轻。
陆黎书声音骤停忽然皱了下眉,接着伸手攥拳搁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然后才继续说,许青霭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像是病了。
他不想跟陆黎书再有任何接触,必须及时止损,把生活拉回到正常的轨道去。
许青霭关掉视频不再看,将手机塞在枕头下强迫自己睡着。
半夜又做了梦,梦到许广成又梦到苏虹,交替出现的拳头与棍棒让他无处可逃。
惊醒的时候满身都是冷汗,恍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觉得浑身发抖。
寝室里没有灯光,许青霭很怕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才勉强松了口气。
早上梁长青发了消息来,问他今天有没有空,想请他吃个饭赔罪。
许青霭也想谢谢他帮自己说话,不管主办方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力挺自己,以及他退出和永远不做评委的牺牲。
这次吃饭地点很巧定在了许青霭上次挑中要和s吃饭的那家,他怔忪片刻才推门进去,梁长青起身为他拉了椅子。
许青霭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用的。”
梁长青冲他笑了下,招手让服务生来点了菜,抬头轻声问许青霭的喜好。
“我都行的,您看着点就好了。”许青霭说。
他这段时间胃口不太好,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端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两口忍不住侧头看窗外。
这里风景很好,能听见湍湍江水声,还能看见缓缓前行的船队。
他想象过和s来吃饭的场景,当时觉得不要太寒碜,现在想想对陆黎书来说只能算屈尊。
他不想回忆,但好像每件事都在硬生生撕开假象,提醒他s就是陆黎书,他们是两个人也是同一个。
“你比之前看着瘦了点儿,最近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梁长青忽然问。
许青霭收回视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最近作业太多了。”
梁长青:“是不是上次那件事?很抱歉,我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碰你。”
许青霭不想他自责,况且这件事其实多半是在针对他,梁长青只是个工具。
梁长青劝他道:“现在网络很复杂,什么样的言论都会有,你不要太过于在意那些,我也经常被人骂画的什么玩意,你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别被那些声音影响。”
许青霭说:“我没有在意,而且其实是我害的您没办法再做评委。”
梁长青说:“如果我不做评委能给你清白,那很值得。”
许青霭不希望别人为他牺牲,但现在没办法补救,只好说:“谢谢。”
梁长青笑了下,“先吃饭吧,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多吃点,别浪费。”
梁长青很会找话题,也讲了许多在国外的见闻和一些很有意思的画。
梁长青就像初夏的风,很温柔很舒适,让人不自觉想要放松下来。
吃完饭时间还早,梁长青说他现在回学校也无事可做,提议再逛逛。
许青霭偏头看到一个卖的摊子,一个小朋友牵着妈妈的衣角要买,没等他说话梁长青立刻去买了一串回来。
许青霭忍不住笑说:“我没有很想吃,就是觉得好玩。”
梁长青说:“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得有,苦谁不能苦孩子,尝尝。”
许青霭接过来张口尝了一口,很廉价的香精味和入口即化的棉絮感有点糟糕,不过他小时候没有吃过,这是第一次。
“谢谢。”
梁长青和他并肩走着,讲了许多自己在国外求学的事,还讲了自己刚到英国时不会做饭,又不爱吃当地的饭菜一个月下来瘦了十几斤,后来被迫学会了做饭。
许青霭有点好奇他为什么回国,明明在国外已经很有名气了。
梁长青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为了你信吗?”
许青霭一愣,掉在了地上。
梁长青笑了下,说:“骗你的,不过也算是真的,我其实一开始没下定决心回国,费于明给我看了你的画,我当时心想,国内还有个这么有灵气的学生?那我一定要回来见见。”
许青霭弯下腰捡起,莫名很抗拒接下来的话。
梁长青说:“不过见着你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在国内发展了,和你无关,不要有压力。”
许青霭松了口气。
梁长青转过身,猝不及防握住许青霭的手,很认真地跟他说:“我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邀请你一起办工作室是认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也是认真的,但当时怕吓着你就没说。这次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招惹了风波是我不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许青霭下意识抽出手:“对不起,梁老师我……”
梁长青一只手按在他唇上,制止了他的话,“突然跟你说这些很唐突,但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许青霭彻底懵了,梁长青喜欢他?
他从来没想过梁长青会喜欢他,他只把这个人当成很厉害的老师,想要超越的对象,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关系。
“对不起,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许青霭顿了顿,将我有喜欢的人了替换掉,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梁长青问他:“你有喜欢的人?”
许青霭迟疑片刻,摇头。
梁长青笑了下:“既然没有,那能不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先别急着否定我,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朋友,让我对你好,万一有一天你动心了再答应我,好吗?”
许青霭现在不喜欢这种黏糊糊不清不楚的关系了,当即便想拒绝。
梁长青说:“我不强迫你,但总不能连朋友也不跟我做了吧?”
许青霭说:“不会。”
“那就好,走吧送你回学校,对了下个月有个画展。”梁长青看着许青霭的表情,笑了下说:“是宋清峰老师的展,我托朋友拿到两张票。”
许青霭惊诧不已,宋清峰居然来平洲办画展了!
他的画展一票难求,错过这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再来平洲。
梁长青莞尔轻笑:“那我去大学接你?”
“好。”
刚从江城回来那几天许青霭时常发呆,有时候削铅笔都能削到手上去,弄得满地是血,吓得费于明他们都不敢让他拿刀。
一周下来才稍微好点儿,能开玩笑,每天准时上课、接稿子,看上去像是真的看开了,只是依旧不怎么肯吃饭。
费于明长舒一口气。
许青霭笑说:“干嘛,失恋而已又不是要死了。”
他和陆黎书,一个是穷学生一个是上市公司的年轻总裁,云泥之别,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许青霭让自己放宽心不要去想。
他万万没有想到,交集来得那么快。
因为他拿了奖,学校赞助他们整个班去度假村两天一夜免费玩。
同学们非常兴奋地跟他道谢,顺便让他多拿几个奖造福一下人民群众。
许青霭笑了下,“那我尽力。”
这个度假村是去年修建的,从休闲到娱乐再到锻炼设施一应俱全,是平洲很知名的网红度假区。
许青霭到了才发现这居然也是陆氏投资建设的,忍不住想,到底怎么才能躲开陆黎书。
费于明推了他一把:“哎,想什么呢?”
许青霭摇摇头跟他一起上了楼,路过二楼的公共区域时瞥见窗边一对情侣靠在一起拍照,女孩子很不满地抱怨男朋友不配合。
男生便轻声哄她。
许青霭想起s,又很快清醒下来。
度假村背山,落地窗外就是翠色山景,有大量的灯光照映,像是落在山间的星。
费于明放好东西提议出去逛逛,许青霭也不想待在房间便点了头,但他对那些娱乐设施没什么兴趣就一个人下了楼。
山里空气很好,三月底的阳光很舒服,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点儿凉意。
许青霭绕着绕着就迷路了,他有点路痴,茫然地看着四周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来,只好拿出手机让费于明给他发个位置,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这段时间老是心不在焉丢三落四,又不能在原地等着,只能随便挑一条路往回走。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
陆黎书。
他好像站在那里很久了。
许青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跳陡然加快紧张起来。
一见到他,他就又立刻想起江城那天。
想起和s说过的那些骚话,还有那套亲手设计想要穿给他看的衣服,只觉得羞耻又无地自容。
许青霭秉着呼吸往后退,防备地看着他,甚至还往旁边看了,但没有看见有别人。
陆黎书没有动,但说了什么。
许青霭没有听清,轻吸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至少不要在他跟前露怯。
陆黎书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没有靠得很近,主动和他解释:“我有个生意要谈,看到你一个人往这儿走不太放心就跟过来看看,你有点路痴。”
许青霭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还有小心,估计很在意他那天很激动说出的见一次就伤害自己一次的事。
许青霭从来没有这样威胁过别人,但他那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黎书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连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很紧张,带着无形的没有办法忽视的压迫力。
许青霭完全冷静不下来,咽了下唾沫润润嗓子,隔了一会才说:“哦。”
陆黎书问他:“找不到路了?”
许青霭不太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也只好点头。
陆黎书转过身:“走吧,带你回去。”
许青霭跟在他后面一米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挺拔颀长,西装整洁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一如既往的冷淡禁欲……
“啊!”
许青霭捂着鼻子仰起头陡然撞进陆黎书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一步却绊到了台阶,整个人向后摔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来临,陆黎书扣住他的腰拉回去,许青霭闻到了很浅淡的冷香,和海下湾那晚的s一样。
他愣住,呆呆看着陆黎书。
他眼神里全是无计可施,无奈道:“路也不好好走,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许青霭推开陆黎书,垂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很快地往前走,接着被叫住。
“阿霏。”
许青霭脚步没停反而加快,像是迫不及待在逃离他。
陆黎书的嗓音很轻,带着点无可奈何说:“你走错了,回去的路在这边。”
许青霭这次停下来了,转回头看着陆黎书往另一个方向走,默默折返跟上去。
约莫十分钟后便到了别墅区,秦缨大约是出来找人,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时还怔了下。
许青霭立刻说:“我要走了。”
许青霭刚抬脚就被人攥住手腕,整个人都像是被电从头到脚打了一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霏。”
许青霭听不得这个称呼,会让他觉得陆黎书在亲手撕碎s,然后自己占据那个躯壳。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陆黎书攥着他的手腕骨,捏了捏感觉骨骼比之前清晰了很多,“瘦了很多。”
许青霭看着人来人往,不想跟他在这种地方说话,“你放开,你先放开我。”
陆黎书连续咳了几声,嗓音里带着些嘶哑,“阿霏,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许青霭背对着他,被这道声音一下子拉回和s相处那段时间。
他必须要撒娇耍赖才能让s叫他几声阿霏,很主动的给他发照片才能换取语音和视频的机会。
许青霭睡不着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在想,从第一次见到陆黎书的时候想。
他那天穿着很正式的西装搭配成套的蓝宝石袖扣和领带夹,金丝边眼镜衬出几分清冷与禁欲,像一朵高岭之花,是和陆许琛还有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高冷精英感。
他想要给他个好印象,很紧张的跟着陆许琛叫了他一声“二叔”,但当时他没有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后来的每一次相处里许青霭都“知道”他讨厌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讨厌,只以为是因为陆许琛,或是那些新闻。
他从来没想过陆黎书喜欢他。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陆黎书到底喜欢他什么,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会画画?
他不知道,根本弄不明白陆黎书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他。
他抽回手,背对着陆黎书很着急的说:“陆先生,我要回去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陆黎书说:“我只看一眼,不会碰你,我保证。”
许青霭还是不肯回头,只是重复:“我要回去了。”
许青霭捏着手腕快步进门,几乎要跑起来,到房间时刚准备刷卡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费于明也吓了一跳,随即问他:“你上哪儿去了?”
许青霭说:“出去逛了一会。”
“怎么不接电话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
许青霭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脸,“没、没什么,你要出去?”
费于明说:“哦就是担心你准备出去找你来着,你没事儿就行。”
许青霭倒了点水站在窗边喝,看到陆黎书身侧站了几个人,像是在给他汇报工作,时不时朝某个方向指。
许青霭耳边浮现他的嗓音,带着几分诱哄的“阿霏”,让他回过头给他看,好像还是那个s。
可他又真真切切的不是s,许青霭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捏着杯子将窗帘拉上。
“崽儿,收拾一下准备下楼。”
“去哪儿?”许青霭回头。
费于明朝他晃晃手机说:“这儿的老板说请咱们试菜,孙老师的意思是大家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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