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过,天气便回暖了。
春雪消融,阳春三月,便是皇家围猎时。
朝眠整日窝在宫里,因此对这种能出去玩乐的机会分外珍惜,翻箱倒柜的找好布料叫人加急做新衣裳。
一时间,倒是把绣房忙的底朝天。
日头渐暖,厚重的羊毛帘子撤了,又换成轻便的珠帘。
彦晟从外头进来,远远就瞧见朝眠歪在榻上吃冰酪。
他微微蹙眉,快步走过去,直接伸手把碗拿了过来。
朝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刚要炸毛,可转头瞧见彦晟,火气一瞬间被扑灭了,她蔫蔫的把帕子盖在脸上,不愿意与他说话。
“天还凉着,又整日吃冰,前两日胃疼的哭鼻子的不是你?”
朝眠哼哼,不吭声。
可彦晟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今日喝药了没?”
朝眠吹了口气,把帕子吹起来,露出软嫩嫩的嘴巴。
她理直气壮的开口,“我如今不疼了,不必喝药。”
彦晟不欲与她废话。
他扬声,“把小贵人的药送进来。”
春盈急急忙忙的端着碗送进来。
她早就在外头把药热了几遍了,奈何自家主子不肯喝,只能等着三皇子过来劝。
说来也奇怪,小主子这个性子,便是皇后娘娘的话都不大听,反而却肯听三皇子的。
眼瞧着黑乎乎的药汁送到了彦晟手上,朝眠忙捂住脸,声音嗡嗡,“我今日绝对不会喝的。”
彦晟吹了吹药汁,感受了一下温度,才淡淡开口。
“喝了药,今日的大字不必写了。”
朝眠飞快的在心底思考了一下得失,然后小小的讨价还价,“今明两天的都不写了。”
少年微微挑眉,“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三日后小考,你不要抄我的。”
朝眠翻个身一骨碌坐起来,她瞪大眼睛,“彦晟,你趁火打劫,你品行低下,你目无法纪……”
“喝药。”黑乎乎的药汁递到她面前。
“瞧你这样,怕是小考又要不合格了。”彦晟语气平淡,“书背过了没?怎么还是一骂起人来就颠三倒四?”
朝眠憋着气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汁喝下,本能的泛着恶心。
少年眼疾手快的塞了一颗蜜枣喂到她嘴里。
不经意的,指尖碰到了唇瓣。
温热而柔软的。
神经大条的朝眠自然没有发觉,她含着蜜枣,幸福到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还念叨着好甜好甜。
而对面的少年,指尖微微蜷缩,眸底漆黑的像是打翻了墨瓶,无数种情绪在翻涌,最后又在少女看过来时归于平静。
“那你还给我抄吗?”朝眠可怜巴巴的。
少年拿着帕子,抬头一点点的把她嘴角沾的药汁擦干净。
“再议。”
朝眠气的甩开他。
她坐回榻上,不经意瞥到一旁的盒子,坏心乍起,借着端茶的功夫‘不经意’的把盒子打翻,里头的珍珠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珠子掉了。”朝眠托腮,懒洋洋的开口,“彦晟,你帮我捡珠子。”
这本是极为欺辱人的事。
可彦晟面不改色,仿佛习惯了一般,他一手拿着盒子,弯着腰,一颗颗的把珠子捡起来,直到最后一颗……
最后一颗珍珠,被朝眠踩在脚下。
“说,小考给我抄。”朝眠一副骄纵模样。
少年没抬头看她。
他半跪在朝眠面前,一手握住朝眠的脚踝。
她没穿鞋子,只隔了一层罗袜,小姑娘爱美,还在上头绣了一圈小花。
朝眠僵在原地。
脚踝被人握在手里,明明隔了一层布料,却好像依旧能感受到少年手心滚烫的温度。
“放,放开我。”她结结巴巴的开口。
少年没理她,他攥住小姑娘的脚踝,微微抬了抬,将那颗被她踩在脚下的珍珠取了下来,放进了盒子里。
“珍珠捡好了。”少年顿了顿,哑着嗓子又开口,“小贵人。”
他很少当面这么叫她。
朝眠霍的站起来,拿着盒子随手往一旁一放,趿拉着鞋子,哒哒哒的往里面走,一面走还一面喊,“我讨厌你!”
春盈听见声音从外头进来。
只瞧见小主子气冲冲的背影,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少年,“三皇子……”
少年仿佛回过神来一般。
他抬手把那个盒子拿起来,抬脚往外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微微顿足,“近几日,凉的东西不要往她跟前端。”
春盈愣了一瞬,忙道,“奴婢省得。”
-
小贵人的事就是宫里顶顶重要的事。
不过两日,新做的衣裳就送到了怡兰轩。绣院的姑姑亲自送来的,只为了在小贵人面前讨个好。
绣院姑姑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规规矩矩的候在廊下。
近日天气回暖,可偶尔一阵冷风吹来还是冰冷的刺骨。
她耐着冷意,有些忍不住的把目光往里探。
“瞧什么呢。”
春盈正巧从里头推门出来,“进来吧,”
绣院姑姑忙跟上去。
撩开垂下的细密珠帘,她恭恭敬敬的跪下。
“请小贵人安。”
朝眠正被彦晟压着写大字,歪歪扭扭的,横不直竖不平,手上也沾的都是墨汁,她有些烦躁的扔了笔。
“不写了,我又不考状元,写那么好做什么?”
她抬手,任由春盈拿着帕子给她擦手,一边扬了扬下巴,“衣服拿近些,我来瞧瞧。”
姑姑恭恭敬敬的端着衣服过来。
朝眠随手拿起一件,翻来覆去瞧了瞧,又在身上比了比,对一旁的彦晟道,“你瞧瞧,这个颜色好看吗?”
彦晟低头收拾桌子上那几张被小姑娘涂涂改改的纸,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尚可。”
朝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不甘心,又非要站在彦晟面前,“那你再瞧瞧,若我要在领口袖口镶一圈珍珠,会不会更好看一些?”
彦晟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掀了掀眼皮。
面前的小姑娘提着鹅黄色的新衣,大概是怕自己瞧不清楚,一手拽着衣袖,一手提着衣领,想把衣服展示的更清楚些。
少年面色平静,瞧不出什么异动,他很快的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这样就很好看。”
朝眠还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不过她也没再为难少年,她转头翻了翻托盘上的几件衣服,微微皱眉,“只有我的?不是吩咐了给彦晟也做两件吗?”
绣娘姑姑一愣,结结巴巴道,“时间紧,只来得及先做小贵人的……”
从前只听说小贵人把这个三皇子当作奴才养在院子里,可也不知,二人的关系这么好。
她战战兢兢的,冷汗从额角滴落,生怕小贵人一个不满意发落了她。
没想到,倒是一旁的彦晟先开了口。
“不必给我做。不需要。”
朝眠点点头,转头对着绣院姑姑道,“听见了吗?回去抓紧做三皇子的,明儿我要瞧见新衣。”
“……”
彦晟对于朝眠这种非得跟他反着来的性子见怪不怪了。
他捏着手里那几张纸,起身要往外走。
“彦晟!”
朝眠在身后叫他,“你把这几张纸拿走做什么?”
少年没回头,语气淡淡,“这么丑的字你好意思留着?我拿走替你烧了。”
朝眠,“……”
他俩到底谁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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