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猎那日,是个艳阳天。
朝眠难得起得早了,她脱了鞋子踩在凳子上,叉着腰,指挥着宫女们搬这个搬那个,破有些山大王的气质。
“那个盒子,对对对,里面是一套玉瓷娃娃,我要时时瞧见的,轻点轻点。”
“对,就是这套盏子,我喝牛乳茶的时候要用这套配着颜色好看。还有那套翡翠绿的,那个也带着,喝茶的时候用。”
“衣裙带十件八件就行,新做的要带上,还有那件天水碧的斗篷,那个一定要带!”
春盈瞧着头疼,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
“小主子快下来,这被旁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底下的事奴婢们自然会做好的。”
话音刚落,只瞧见彦晟推门走进来了。
再一扭头,朝眠已经乖乖的下来,自己给自己穿鞋子呢。
她赞同的对春盈点头,“你说得对。”
春盈,“……”
绣房的新衣已经送到了,只是少年没穿,仍旧是最开始搬来怡兰轩那一件。
朝眠不满意,仰着头质问,“你怎么没穿那件新衣。”
“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区别。”朝眠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你这件穿这么久了,都旧了……还破了!”
她微微拔高音量,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指着少年的袖口,“你瞧瞧,你瞧瞧这里都破了!”
少年垂眸看,一时无言。
只是因为他时常伏案写字,袖口处磨损,断了几根丝线罢了。
可落在朝眠眼中,像是整个袖口都坏掉了一般。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猫儿。
“春盈,拿针线来!我要补衣服。”
朝眠哪里会什么女红,只有被皇后娘娘逼着绣过半个帕子,上头的图案歪歪扭扭,连皇后娘娘都不忍去看第二眼。
春盈叹气,不忍见少年落得如此地步。
“主子,咱们一会儿要启程出发了,怕是时间不大来得及了,不然叫一个绣娘……”
“来得及。”朝眠摆了摆手,“我动作麻利,很快就好。”
少年已经忘了最初是要来干嘛的。
他坐在桌案一侧,伸出胳膊,看着对面的少女拿着针线认认真真的给他补着袖口。
针线穿梭,她低着头,两个人凑的近,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
他浑身僵硬,几乎是一动不敢动。好像连呼吸都是屏住的,直到朝眠放下针线,他好像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朝眠瞧着少年袖口歪歪扭扭的缝补痕迹,笑的开怀,眼睛都弯起来了。
这么丑的,他一定气死了。
春盈担忧的站在一旁,想着怕三皇子气急了打小贵人,她好能拦一拦。
可没有。
少年低头认认真真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明明只是断了几根丝线,可被小姑娘在上头硬是补了一大块,歪歪扭扭,奇丑无比。
他点头,“蜈蚣很好看。”
朝眠,“……”
“……”春盈怕她再说什么骇人之语,忙过去道,“小主子,时候不早了,快些收拾准备吧。”
朝眠一脸失望。
她不甘心的追问一句,“你真的喜欢吗?”
少年垂眸。
“真的,喜欢。”
-
怡兰轩一大早折腾的鸡飞狗跳,不好容易要走了,又犯难了。
临上马车时,承泽来找她。
“朝眠妹妹。”他轻轻笑了,“我的马车宽敞一些,不如你与我同行吧,车上也备了你爱吃的糕点。”
朝眠皱眉。
“真的?我不信!”
她想了想,“我去看看。”
承泽勾了勾嘴角,带着朝眠往他的马车方向走去。
“三皇子,您上马车吗?”
春盈小心的问了一句。
她瞧着三皇子面色实在难看,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袖口的事耿耿于怀。
彦晟面色微沉,一声不吭上了马车。
他住在怡兰轩,本该是和朝眠同乘一辆车的。
马车内,他坐在一侧,微微闭目,面色冷凝的可怕。
突然,外头传来了响动。
他抬眸,瞧见小姑娘钻了进来。
他语气冷淡,“不是上了别人的马车吗?”
“……”
这句话听着就奇奇怪怪。
不过朝眠急着吐槽,没想那么多。
“他吹牛呢。”朝眠气呼呼的说,“我就说不能够吧,凭什么他的马车比我的大,我去瞧了,里头大小都是一样的,就是他的外头宽了一尺板子,留给下人坐的。”
少年微微垂眸。
“所以,你只是去跟着他看看马车大小?”
“不止。”朝眠叹了口气,“你不懂。”
彦晟,“……”
他轻轻笑了笑,抬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朝眠面前,一脸诚恳,“虽然我没有你聪慧,但你可以说说看。”
少年难得夸她一次。
朝眠自信心爆棚,她清了清嗓子,而后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旁人。”
“我怀疑,只是怀疑哦,二哥哥他……好像要娶我。”
少年仍旧是笑着,只是眸底骤然泛起冷意,他垂眸,捏起一块糕点,微微用力,酥糕碎了大半。
他状似无意的开口,“是这样么。那你是怎么想的?”
朝眠赶紧摆手,“我肯定是不想的。虽然二哥哥人不错,对我也挺好的,但是……”
朝眠顿了顿,“总之,我不会嫁给他的。”
“既然不想嫁给他,还一口一个二哥哥?”
朝眠一愣。
她觉得少年今天有点奇怪,她微微皱眉。
“不然我叫什么?一直都是这样叫啊,你怎么了?”
彦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我是说。你怎么没这么叫过我?”
朝眠尴尬的笑了,“不合适吧。”
毕竟你可是未来的皇帝。
“有什么不合适的。”少年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压低声音。
语气微顿,他敛眉叹气,“也是,我身份卑贱,不敢让小贵人叫一声哥哥。”
少年何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朝眠急了。
想表示自己自己并不是那样捧高踩低的小人。
她舔了舔唇瓣,结结巴巴的开口,“三……三哥哥。”
少年喉结微动,耳尖仿佛都沾了一丝红意,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只觉得手指那里又开始疼痒。
或许也不止是手指,那股痒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尖上。
缠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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