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 308. 如何抉择 因为是初次尝试,要观察……
    因为是初次尝试,要观察长安中人接受态度的缘故,韩羽的提及没有那么激烈,只是先在妇人中试水,看情况适合才会说一说。


    整体上来说,贵妇人对于自己女儿晚嫁普遍是支持的态度,但大多都不能太晚,最迟在十八岁上下的样子。


    原因也简单,如今不像后世,有那么充足的医疗资源,现代大城市里女性三十岁生育都成了主流,可放在如今,三十岁以后生育的危险不亚于早孕,倘若二十岁或者更晚才嫁人,那能够生养的孩子数量就太少了。


    数量少,成活率就低,更麻烦的是以大多数普通官吏也是半百的寿命,下一代接力在时间上就有些局促,很容易出现教养孩子还需要父母搭把手,能力不够需要指点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除了这两点,还有更加现实的考量是,嫁人之后的儿媳还是要学着处理夫家事务,去管家的,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生育太耗费气血不说,还得教养孩子,三件事一起,太耗费精力,不是所有人都是什么事情都做得来的好手,那中间最好要多留一些时间,修养身体的同时还得把家事抓起来。


    这么多事情要做的情况下,怎么能嫁的太晚呢?


    韩羽不动声色的将她们的想法记了下来,转头反馈给了韩盈。


    两个人坐在屋内,韩盈安静的煮着茶,听韩羽讲她这几日听到的看法和打算。


    这些贵妇人们的态度,其实在韩盈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很符合如今情理,只能说,还好她没有贸然提交奏书,而是选择先调研了一番她的潜在支持者有多少,就是结果有些惨淡罢了。


    而惨淡的现状,才是韩盈真正需要面对的局势。


    就像这些贵妇人,她们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女儿,而是在现有情况下,这是她们能为女儿做的做好的打算。


    西汉宗法制的时代下,女性面临的其实从来不是生育难关,而是围剿,这份围剿极为缜密,三面布兵,父家斩断女性能够继承的家庭的各项财产,如皇位王位爵位、政治关系、以及田地等重要资产的资格。社会上,基本上没有多少女性能够参与的工作岗位,就算是有,没有资源和时间成长的年轻女性也难以争夺,而舆论上,各种不详的理由都要用烂了。


    在这样的围剿下,即便是贵族女性也很难孤身维持住自身的地位,父兄尚在还愿意让她依靠也就罢了,可若是不在、不愿意让女儿依靠,那她必将迎来阶级迅速滑落的结局。


    在奴隶制昌盛时代遇上阶级滑落,那可不是一般的恐怖故事。


    严峻的形势下,宗法又为女人放开了嫁人,这唯一一条看似还不错的生路。


    只要出嫁,那还是能维持住贵族的体面享受嘛、要是丈夫给力,侯夫人也是当得的,甚至就算是当不了,只要生了儿子,晋升成婆婆,她也能在丈夫家里说的上话了,要是能熬死丈夫,那她就是家里最大的老封君了!


    面对仅此一条能活下去,还算得上‘光明’,有权的道路,女人们怎么不会‘感恩戴德’,踊跃的将女儿嫁出去?


    即便是如今韩盈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可这到口子实在是太小了,女吏女医岗位少的可怜不说,还有家庭和社会的双重压力,对于实力极强的猛女来说不算什么,但大多数人。甚至不是普通人,她也跨不过这些大坎。


    就像现代考公考研的没过的人,在陪跑和通过间,还有一大堆的第二第三第四次……这些人和第一的差距就可能仅仅差了几分,甚至是零点几分的状态,可就是差了这么零点几分,就要与心仪的岗位失之交臂了。


    人都会权衡利弊,稍微一算账,得了,还嫁女最稳妥,那问题便回到开头上,嫁的太晚真不行,就算是用十二三骨骼没长开死亡风险极高来阻拦,那按照正常生理,十八岁骨骼就差不多定型,完全可以生了嘛。


    一个生育就想突破宗法这座大山,简直是做梦!


    慢慢将茶水从茶壶中倒出,看着涓涓水流倾泄而出,韩盈的心情也逐渐平复,她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宗法制度和农耕相互匹配,工业化没有来临前,是根本撼动不了它的,而宗法对女性的围剿也已经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理想情况是废除了女性的五倍单身税,那在现实层面上还是没有多大意义,因为想留的不缺六百钱,不想留的,还是十五六、十七八将女儿嫁出去。


    而废除还是理想情况,废不除才是最可能出现的,这对她的政治生涯肯定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很难说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事,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韩盈皱着眉头,重新思索起来自己的需求。


    即便汉武帝给了她中二千石的尚院职位,但长安整个官僚系统的大门仍未向她打开,这些时日她其实是各处碰壁的,这种拒绝不是直接吃闭门羹,而是好好接待,话随便聊,事情一点都不做。


    别的姑且不提,单说最关键的,她是皇帝册封的中二千石,但西汉丞相率领百官,韩盈无疑也在他的管辖之下,可她去拜访薛丞相时,对方直接以需要忙碌京医院,官署未曾建成为理由,给了她不用拜见的‘特权’,顺带着直接撸掉了她朝会的权力!


    哪个真正的中二千石像她这样,一次朝会还没去过的?


    官吏的地位有时和俸禄权力挂钩,有时却没有联系,多的是荣养的职位,不然也不会有明升暗降说法,一直这么排斥下去,韩盈的职权范围肯定会受到影响,真固定住,尚院也就剩下叫着好听了。


    所以,韩盈目前急切需要的,是一个让她介入朝堂的契机,好参与更加广泛的社会治理。


    这样的契机,并不止婚龄可以,女医乌杰发现的军中伤病过重问题,以及夏伊提出的长安闾里生活垃圾处理不足,容易引发疫病都可以拿来做文章,事情麻烦需要多部门合作不要紧,先参与了再说嘛。


    但从难度上来说,还是婚龄更好些,毕竟只是改法律,动嘴皮子吵架的事情,比多部门扯皮简单多了。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说,她其实需要一场‘失败’。


    走到现在,韩盈虽然中间出过各种问题,但整体来说是没有太大失败的,实话说,这不是因为她能力真高超到什么都能解决,而是她处在的环境够好,宛安做事时,事情小好调整,还是她的大本营,而修水渠正好撞上了水患,本来就处于动乱之中,她事急从权也没什么。


    而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长安不像宛安那样,大部分人都是她的助力,反而是阻力,做的事请也不再是小事,这就容易抓不到细节,有大量的空子被敌人钻,更麻烦的是,长安很稳定,而稳定的秩序下,往往会潜藏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两者做事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失败也不是她能力低,毕竟古往今来栽在中央英才豪杰的和过江之鲤一样多。


    局势如此,韩盈自然得早做打算。


    她成功的越多,越容易被架在火上烤,失败的反噬也就越大,还是得成功失败犯小错都得有,才能降低周围人,尤其是皇帝的期待值,而除了这点,还可以玩点虚虚实实的手段。


    废除五倍单身税成功的可能不大,但将时间往后推却是能够得到广泛的支持,有很大成功的几率,区别可能就是到底延迟五年还是十年,而从保障能够踏入社会女性利益的角度来说,十年,最迟二十五岁开始收税才是不错的选择。


    啧,这么说的话,又要用到迅哥儿的拆屋开窗理论了。


    定下未来的行进方向,韩盈眉头逐渐松开,她将茶推向韩羽,道:


    “此事我知道了,别的你不用操心,就先按照现在步骤来就是。”


    多年未见,原本两人之间是有些隔阂在的,好在这些时日通过郑桑粘合,过往的关系也被捡回来一些,两人也能自然的聊天,听韩盈这么说,韩羽点了点头:


    “好。”


    说完,韩羽握着茶杯沉默下来。


    她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应该是这些时日的义诊经历了什么,察觉到这点的韩盈没有追问,而是询问起来家常:


    “此地逼仄,比不上东河镇宽广,韩羽你家里两个孩子住的可还习惯?”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韩羽怔了片刻才道:“习惯,这可比赶路好多了。”


    “那就好,你大女儿韩羊如今快十四岁了吧?这名字还是我起的,时间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要成人了呢。”


    终究是相识于微末的亲眷,韩盈回忆起来不免多了几分唏嘘,她忍不住多问:


    “如今韩羊医术学的如何?”


    “还好,也是跟着我学的带下医,整日吵着要不生孩子。”


    提及女儿,韩羽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紧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态凝重起来,紧接着下定决心,道:


    “韩尚院,有件事我憋了很久了,你也知道,带下医较为私密,有时还需要用言语开导病人,就很容易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我这些天……”


    韩羽没将话说完,韩盈就已经懂了。


    当年韩盈并没有让女医主治妇科,而是男女皆诊,这使得用‘妇科医师’形容她们所治的范围并不合适,所以采用了神医扁鹊曾经用的称呼,也就是带下医。


    带指的是腰带,腰带往下部位出现的病症,形容的极为贴切,就是相较于骨医或者外伤医、内医,带下医要治的病,多了几分不能现于世人面前的私密。


    这份羞于见人的认知,不仅使得病人来看诊时会避开外人,同时也让来看诊的患者,对带下医的信任度远高于旁的医生。


    而为了治疗病患,带下医大多需要询问更多的细节,这必然会涉及一部分夫妻生活,为了缓解患者的尴尬和紧张,就得找一些话题,比如吐槽婆婆丈夫,头疼不成器的孩子之类的家常。


    某种程度上来说,带下医已经不只是医生了,她更像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又或者是心理医生,能够开解患者多年压抑的苦闷。


    在没有晋升成为婆婆之前,儿媳都是处于被支配的状态,这相当于一份全年无休,与领导们朝夕相伴的‘乙方工作’。


    现代一些做乙方工作的打工人,只是在公司上班、一周工作五六天,还是有自己的空间能够休息逃离,仍旧会被逼的想要发疯,何况她们?在这种情况下,倘若能有个人,有个空间能够短暂的让她放松舒缓,给予她情绪价值,那很容易将其视为好友,甚至是知己,顺带着分享一些不吐不快的内容。


    韩羽甚至不用主动打听,就被这些妇人灌了满耳朵的家长里短,以及八卦和权贵。


    前者也就罢了,后两个是真有些吓人,如今义诊还没有往真正的权贵住所去呢,只是有些吏目妻子,大户人家的门客妇人和被派出来的仆从妇人过来诊治,她们说的东西,在权贵家里可能已经被传遍了,但外边却从未听说过,韩羽哪敢知道这些东西!


    更糟糕的是这种情况带来的趋势,现在还只是门客妻子和仆妇,以后给真正的贵妇人治病呢?要是也把一些讲给她听,知道这么多秘密的她岂不是很危险?


    听韩羽表达出这些意思的韩盈眼神逐渐幽暗起来。


    带下医的确是一个比较容易建立亲密关系的职业,尤其是韩羽还兼职了心理医生,肯定更加容易走进病患的心理世界,但这件事情的恐怖之处,不在于听到这么多的韩羽安不安全——她只要嘴够严,不向别人乱说,不利用这些,基本上是能够保正安全的,可反过来说呢?


    一个嘴不严,又或者想利用这些消息搞点事情的带下医,那她能做的可就太多了。


    毕竟,被禁锢在家中的妇人们,某种程度上和后世的全职妈妈、老年人差不了多少,她们没有踏入社会,缺乏防范意识,又有着极高的情感需求,而带下医带着职业光环……


    韩盈开始头疼了。


    这方面必须得想办法加强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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