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可,这次语文考试你又退步了十名。”办公室里,刘老师对着黎可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你数学都能考一百三,怎么就不能在语文上多花点心思呢?”
黎可一脸羞愧:“老师我会努力的,下次月考争取有进步。”
和上个月一模一样的说辞。
刘老师没办法,只好放她回教室。
都说女生偏文,男生偏理,黎可是个例外,她理科比文科强太多。
原因很简单,她讨厌背东西,讨厌文科那些长篇大论。而理科上她有天赋,跟她爸一样,对数字过目不忘,那些定理公式看一遍就能融会贯通。
爸妈对她的学习没有硬性要求,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说过,人生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如果不喜欢,没必要硬读。
所以她只要能维持中等成绩,不给班里拖后腿,就可以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比如跳舞。
黎可喜欢古典舞,从小妈妈就给她找了老师练基本功,经常跟着少儿舞团去演出。现在高中课业忙,演出才逐渐少了。
但她每天仍旧会早起练功,没荒废过。
即便如此,像黎可这种长得漂亮学习却不怎么样的女孩,在一些学霸看来是很可怜的。
她会化淡妆,戴美瞳,一头长发保养得像广告里那样柔顺,就连检查仪表的老师都不忍心说要她绑起来或者把刘海剪掉。身材高挑,气质出尘,不管走到哪都会吸引周围所有男生的目光。
但这样的黎可在学霸们眼里也是可怜的。
黎可经常会在月考成绩下来后听见一些安慰,或从别人眼中看出一些同情,甚至幸灾乐祸,但她从来不在乎那些。
在她的认知里,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自由自在地去做喜欢的事。
她比许多人更早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同龄人还因为父母的期许而只能选择刻苦读书的时候。
谢南忱对她的培养向来很开明,学习可以随便搞搞,喜欢跳舞可以去跳,高中课业再忙,也该有自己的时间。
但除了一条,不能早恋。
黎可在父亲眼中循规蹈矩了十六年,却还是没能避免命运的捉弄。
苏祁转来班上那天,是个周一,黎可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少年走进教室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正好投射在讲台上,而他个子高高的,挺着背脊走得沉稳而淡定。
他一步步踏进光里,就像踏在她心口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虽然在那之前,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小说和电视里见多了,对她来说却依旧是陌生而虚幻的。
然而在那一刻,虚幻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感觉,一种她可以确定的感觉。
苏祁被老师安排在教室里唯一空余的座位,后门边角落,靠近垃圾筐的座位。周围都是一群调皮男生,上课睡觉,自习吃东西扔纸条,总之一天下来没有多久是安生的。
苏祁坐在那群人中间,便显得格外安静,又格格不入。
他总是低头在写东西,很少抬头看老师,似乎没怎么听讲,但能给人一种靠谱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第二次月考后被证实。
光荣榜榜首依旧是她哥裴越,但原先的第二名被挤下去,变成了苏祁。
吃完午饭回教室的时候,黎可从后门进的。
自从苏祁坐在那,她都会假装无意地从后门进教室。
这会儿苏祁正被那几个调皮男生围着,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显出不耐。
“小子,没想到你这么牛逼啊,以后哥几个作业都你包了。”说话的是何天乔,家里做矿产生意的,等着继承他爸的公司,成天不搞学习,拉着一群坏学生当刺儿头。
苏祁呢,有人说他家里穷,有人说他没爹没妈,黎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回想起他第一天来教室的时候,那身蓝色衬衫似乎是被洗旧的。当时她没在意,第二天他就换了校服,看上去跟大家没有差别。
苏祁话少,不怎么和同学交流,每天只是闷头写作业和看书,这点和裴越很像。
但裴越是众所周知的天之骄子,哪怕他不搭理人,也有无数人上赶着给他当小弟。可苏祁不一样。
像苏祁这种没钱没势的闷葫芦学霸,正是何天乔那帮人最爱拿捏的对象。
何天乔要好的两个兄弟也开始对苏祁颐指气使。
“年级第二,帮忙倒个垃圾呗。”
苏祁写着作业,不理。
另一人踹了下他的桌子:“十块钱,倒不倒?”
桌子晃荡,笔尖划破了纸张,苏祁缓缓抬眼望向那人,似乎是强忍着什么,吞咽了下,嗓音清冷:“不倒。”
“嗬,行,你等着。”
班主任从门口走进来,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黎可回到了座位。
午休时,她听见后面传来奇怪的响声。黎可坐在中排,听不太清楚,只觉得有点烦,但翻了几次身还是睡着了。
一开始她没把午休时听见的声音放在心上,直到晚自习前去数学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回来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教室里还算安静,但因为老师不在,很多不自觉的学生还在小声聊天。
其中后排的几个男生最肆无忌惮,声音也最大。
何天乔脚踩在苏祁凳子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怎么样学霸?明天给不给抄作业了?”
隔着后门前面那扇窗,黎可听见苏祁隐忍的声音:“你们自己抄。”
“这就对了嘛。”何天乔笑出来,语气里满是征服的快感,“好好听小爷话,就让你午休,让你听课,不然我们也没作业抄啊是不是?”
苏祁没再出声。
另一个男生得寸进尺道:“明天武哥值日,倒垃圾和打扫卫生你都给他做了啊。”
“还有语文那个周记,给我们都写了,卧槽我最讨厌写周记了,什么矫情玩意儿。”
黎可这才意识到午休时听到的是什么。
肯定是这几个故意打扰苏祁,不让他睡觉弄出的响声。
还有下午物理课,老师破天荒叫苏祁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原因。
何天乔这几个平时虽然混蛋,可一没碍着她,二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黎可不跟他们来往,也不想管。
然而当看见他们欺负苏祁的时候,那种憋屈和愤懑全都在她胸腔里爆炸。
黎可去找了班主任,没说别的,只是提议月考结束,按照成绩重新调一次座位,才把苏祁从何天乔他们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黎可把那种朦胧的感觉藏在心底,明面上甚至和苏祁没有任何交集,只是每次收数学作业的时候,他们组组长总是把苏祁的作业放在最上面。
苏祁的字写得好看,干净整洁,笔锋凌厉,黎可能感觉到,他是个内心藏着许多力量的人。
只有每天收作业的时候,她的手会轻轻摩挲过他的作业本,有时候还会在他的名字上多停留两秒。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他本子上的墨香都和其他同学的不一样,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黎可会跳舞这件事在学校不是秘密,所以元旦晚会给她安排了一个独舞名额。
那天天下着雪,从圣诞节过后接连好几天,气温都在零下。
南方的地面存不住雪,但也结了层厚厚的冰。
黎可从排练的舞蹈教室出来,穿着防滑的雪地靴往对面教学楼走,边走边抬手呵气取暖,不自觉加快脚步。
然而经过凉亭边草丛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苏祁。
他还穿着单薄的秋季校服,正在残雪覆盖的草丛里寻找着什么,黎可走过去,叫了他一声:“苏同学。”
苏祁抬起头,目光依旧清冷无波。
在黎可印象中他眼里总是没有任何人,目光不会在黑板和书本作业以外的地方停留。之前两人也有过视线相接的时候,但黎可知道他压根就没在意。
当她为此而心湖荡漾的时候,他早已淡淡地挪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超过三秒,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黎可长得漂亮,没有一个男生能对她无动于衷,所以当苏祁平静的目光再次低下去的时候,她心底涌起一阵失落。
也许这个人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作为众人口中的校花,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和唯一一个在元旦晚会上拥有独舞的学生,全校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
但如果是苏祁的话,她一点都不意外。
终究还是不甘心,黎可抿抿唇,又问:“苏同学,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苏祁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草坪,往教室的方向走。
黎可跟上去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祁语气平静地回答:“数学课代表。”
“……”黎可一噎。
虽然连个名字都没有,但这已经比她预料的好许多。
于是她清了清嗓,隆重介绍自己:“我叫黎可。”
苏祁“嗯”了声。
他腿长,还步履如风,黎可小跑才能跟上,连说话都带着点喘气声:“苏祁同学,你能不能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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