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街上看热闹的人都被吓到了。
王大娘直接喊道,“这娘们儿是疯了吧？”
为了一个孩子伤害另一个孩子，还将另一个孩子当成仇人，这是当妈的能说出的话吗？
现在的孩子是她生下来的,之前俩孩子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隔壁的马大娘撇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明珠小时候不就经常拿明珠的东西讨好她娘家人，见怪不怪了。”
几个老太太也聊起以前的事儿，都是一条街上住着,虽然大家和薛家来往不多,但往常什么事儿大家都对薛家好奇，免不了关注的也多了一些。
而且平常时候男人上班,有时候女人在家里,相互间交流信息就能得到不少消息。
当年薛鹤鸣一意孤行要娶蔡思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看好。有经验的老人都能看得出来蔡思敏这人并不是什么善茬，但长的漂亮啊，薛鹤鸣被迷的五迷三道的，非她不娶,薛家二老拗不过就答应了。
后来的事儿大家也不想再提了,结了婚的那自然盼着人好。
可这么多年过去，薛家对蔡思敏怎么样，对蔡家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就有人道，“蔡思敏，你这么做可就有点恩将仇报了啊。薛家对你和你娘家可是仁至义尽了，就你弟弟当年那份工作让你们家都好过那么多……”
“不要跟我提他……”蔡思敏咬牙切齿，“不要提他那个白眼狼。”
一个大娘撇嘴，“谁乐意提是的,劝你赶紧离开，别在这找不痛快了，多少留点口德，别光想着占便宜，都是你的孩子何必呢，为了一个孩子伤害另一个孩子，是个当妈的都不能这么干。”
“你知道什么。”一提起孩子蔡思敏就浑身哆嗦，眼泪直流，“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不靠着他我还能靠谁？靠这个白眼狼吗？”
她指着薛明珠忿忿道，“我养她这么大，就求她这么一点事情她居然都不答应，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几个大娘顿时无语，就连王大娘这根搅屎棍都有些同情薛明珠的遭遇了。
倒霉催的，竟然有这样的妈。
薛明珠见这样子就知道说不通了，便不再说了，将钱拿了起来了，“我后天就走，如果你反悔了，明天可以来找我，对了，以后我回泉城的机会就少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你想好再说。至于你说的去我学校贴大字报的事儿，你想去就尽管去。”
说完薛明珠直接将大门关上了，隔绝了看热闹的人好奇的眼光，也隔绝了蔡思敏的。
蔡思敏气急败坏，咣咣砸门想让薛明珠开门，但薛明珠压根不会开门了。
几个大娘又是指桑骂槐，又是冷嘲热讽，原本就难熬的蔡思敏更痛苦了，她觉得委屈的不行，干脆坐在那儿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哭几个老太太面面相觑，“她这什么毛病啊，欺负人还有理了？”
“估计是因为那孩子吧。也怪可怜的。”
“说的也是。”
但谁都不说不出口让薛明珠拿着命开玩笑去救那个孩子，谁的命不是命啊，那换来换去的人还能好？
“你说说她是不是傻，二百块钱也能干不少事儿了，她还不要。”
“看着吧，她现在不要有她后悔的时候。”
薛明珠渐渐的往里走也听不见这些话了，然后就看见谢宽在院子里等她。
见她这神色，谢宽安慰道，“没签吗？”
薛明珠摇头，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说，“你说她以前疼我和明轩都是假的吗。”
这种答案谢宽没法说，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薛明珠轻笑两声，“我宁愿相信那些都是真的，明轩也只是因为个性的原因才这样。”
谢宽拍拍她，将她揽进怀里安慰道，“不怕，你还有我，明轩也会长大，他有我们疼就足够了。”
“嗯。”薛明珠笑着说，“有点热。”
气氛一下就变了，谢宽送开她，“好了，我去外头看看买点饭菜回来。”
上午温大娘做饭的锅还是温大娘从家里带过来的，这会儿还在这放着，菜也剩了一点，出去再买点回来晚饭也就够了。
谢宽出门口薛明珠去了厨房，生火做饭，将剩下的一点青菜都炒了，大米也焖了一锅。
正坐在灶台前愣神，突然门口一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该添柴了。”
薛明珠忙手忙脚乱的添柴，一抬头就见爷爷担心的看着她。
薛明珠道，“爷爷，我没事。”
“爷爷知道你会没事的。”薛启民蹲在门口看着她说，“爷爷也知道你因为她的事不高兴，但明轩变得沉默跟我也有关系，那时候你奶奶没了，我没心思管他，你妈就趁机把他要了回去，我觉得也好，总归是亲妈，可谁能想到呢。”
老人不是没有懊悔的时候，但他又不是多细心的人，等再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明轩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了。
薛明珠摇头，“这不关您的事儿，照顾年幼的孩子原本就是父母该做的事儿，您把我爸和我大伯养大了，就无愧于他们了。”
话是这么说但薛启民仍旧自责，他叹了口气说，“过去了，咱们就都不要再想，现在明轩也比以前开朗多了。有的人就是这样，没有父母缘分，强求不来。但人生在世除了父母亲请还有兄弟情谊姐妹情谊，朋友情谊，还有爱人的情谊，以后还会有子女的情谊。人类拥有的情谊太多了，所以不要过分的在意哪一种情谊。感情向来是双向付出的，当你付出的真心不再重要没有回馈时，那就不要在意了，那样会受伤的，适当的自私一点会更幸福一点。”
薛启民看着眼前的孙女，似乎想到她小时候，“小时候你和明兰调皮捣蛋，长大了她性子一如既往，反观你倒是变了许多，懂事了许多。我和你奶奶以前不拘着你就想着让你开开心心的，可没想到后来经历那些事，好在你长大了，懂事了，比爷爷想象的更加勇敢坚强。这就很好了，人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她指责你的话听过就算了，你又不是救世主。这世上可怜人多了，你能每个人都救吗？你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救吗？不能的。”
外头传来说话声，似乎是薛明兰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房管所，薛明兰不耐烦去，自己跑大明湖闲逛去了，这会儿竟才回来。
薛明珠点头笑道，“我知道了爷爷，我不会做啥事的。”
薛启民点头，“热了就出来让明兰干。”
明兰控诉道，“爷爷，您偏心。”
薛启民淡定的瞥她一眼，“我怎么偏心了，她都在那儿看那么久了，轮也轮到你了，难道你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去烧火去？哼，反正我不会。”
说完老爷子就搬了马扎坐在廊檐下纳凉了。
薛明兰撇撇嘴，扎进厨房，“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讲说前二婶儿来过了？”
“嗯。”薛明珠淡淡的并不想多提，转头问她，“这时候大明湖好玩吗？”
“好玩啊。”薛明兰点头道，“还有人在湖上划船呢，可惜我就一个人，不然我也想下去划船了，而且泉城那么热，也就在湖边那儿才能凉快点了。可惜没时间了，等回了首都我们去北海公园划船吧。”
薛明兰说的兴致勃勃，让薛明珠心情也好了起来。
院子里薛启民看着姐妹俩有说有笑心里也松了口气，薛明兰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能让跟她在一起的人更高兴更快乐。这是别人办不到的事情。
等米饭好了，薛明珠又炒了青菜，谢宽也带着俩大菜回来了。
饭菜丰盛，爷四个吃的肚儿圆。
晚上的泉城依然闷热，跟个小火炉是的，一家子人手一把蒲扇坐在院子里纳凉。
薛启民看着那棵柿子树，感慨道，“可惜今年吃不到柿子了。”
现在农历才七月份，离着柿子成熟还得一阵子呢。
这两年他们不在家，柿子都是薛明城他们也没过来摘，都落地上让鸟儿吃了。
得亏昨天温大娘他们提早过来给收拾了一下，不然这院子里光鸟粪都不少。
薛明兰却道，“明城堂哥说了，今年等柿子熟了给做成柿子饼，到时候给我们邮寄到首都去。这样您就能尝到熟悉的味道了。”
“嗯。”薛启民笑眯眯的，看着那柿子却又想起那个老伙计，可惜是再也见不到了。
物是人非啊。
夜里休息，睡在熟悉又陌生的炕上，薛明珠还真有些睡不着。
谢宽侧身看她，“睡不着？”
薛明珠嗯了一声。
“那肯定是你不够累，只要你足够累肯定倒下就睡。”
不等薛明珠说什么，谢宽又道，“其实我有个办法让你能尽快入睡。”
薛明珠看着谢宽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基于这段时间谢宽的表现，薛明珠下意识的就拒绝了，“算了，我数绵羊就行。”
谢宽有些遗憾，“真的不听听？”
说话的时候人已经靠过来了，声音里带着循循善诱，“大夫说过，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睡眠，夫妻间的亲密关系是两个人的运动，能够促进睡眠的。”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让她二所酥酥麻麻的，“你真的不想试试？”
薛明珠挪动一下位置离着这男人远一点儿，“不想。”
“我觉得你想。”谢宽的手直接上来了，嘴巴也亲上她的，“我也睡不着呢，失眠的话对明天也挺影响的。”
薛明珠推了推，没推动。
谢宽道，“别挣扎了，你想的。”
薛明珠：“……”
算了躺平吧。
不过有一点谢宽说的对，适当的运动真的能提高睡眠质量。
哪怕被亲妈又气了一顿，薛明珠都睡的格外踏实。
第二天薛启民要在国营饭店请客招待原来的一些老相识，薛明城几个薛家的男人跟着作陪，谢宽因为不认识，最后也没去。
薛明珠和薛明兰一商量去附近趵突泉逛逛，别看薛明珠土生土长的泉城人，但实际上来趵突泉的次数还真不是很多，再早的记忆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如今旧地重游反而有了别样的感觉，而且在这里面明显比在外头凉快许多，再到泉水那儿有大爷在打水，借了水瓢往水壶里灌上一壶喝上一口凉丝丝的在这样的夏天格外的爽快。
“要是来个冰镇西瓜就好了。”
薛明兰眼睛梭巡着，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挎着篮子似乎在兜售什么，然后她看到有人从那小媳妇手里买了冰棍儿。
她忙过去买了三根过来，“还好我眼尖啊。”
薛明珠听了点头，“现在偷偷做小买卖的多了，似乎没人管。”
薛明兰不懂这些，随口问道，“那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前可是都要抓投机倒把的。”
薛明珠想都不想道，“这当然是好事，不过在地方就不一定能行的通了，还是得看各地的政府，附近泉城的政府看样子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民群众先富起来再说了。”
这在上辈子的泉城是没有过的事情，尤其北方城市，在这方面不比南方宽松，薛明珠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说不定上面也因为这件事顶着压力呢。
只希望这样的环境能持久下去，这样大家伙也能多一条出路了。
不过很快就三中全会了，会有大的改革了，全国上下都要进行改革，在这之后华国的经济慢慢的发展起来。
虽然薛明珠上辈子也只活到了十年后，可十年的变化也是非常惊人的，与现在是非常不一样的。
在趵突泉逛了一圈，三人又去了温大娘那儿，小院子里的桌子仍旧满满当当的，薛明珠三人找了树下的桌子坐下，温大娘也跟着过来了，“你们竟然过来了，不过这会儿人多，你们得多等会儿。”
说话的功夫薛明珠看到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来回奔波帮忙，见循着她的目光，温大娘道，“这是我娘家远房亲戚家的小子，家里穷，我们商量了一下把他过继过来了，原本在乡下读书就挺不错的，但是家里穷没办法，她爹妈一听说我们给学上，就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这孩子也是争气，刚进学校的时候都跟不上这边的进度，不过一个学期就跟上去了。现在放暑假就在这边帮忙，勤快的很呢。”
薛明珠明白了，心里却也担心，这么大的孩子不是不懂事的，以后会不会舍弃他们回到自己爹妈身边呢？
似乎看出她的疑问，温大娘道，“我们也不拘着他不让他和亲生父母联系，这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我们付出了我们的努力经营这段关系，如果他以后长大成人抛弃我们去奉养他的父母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薛明珠安慰道，“不一定会到那一步，听您讲这孩子是个懂事的，想必会理解您和他父母的苦心的。”
温大娘道，“我们也想过抱养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毕竟像这年月，不少人家生了孩子都不想养的，可我和你胡大叔商量了一下，我们这岁数也实在没法再养个小娃娃了，实在太累，就他挺好的，懂事儿也勤快。”
就他们说话的功夫，那小子已经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了，脸上因为走动有不少汗，看着是很不错的孩子。
聊了会儿天温大娘便去忙活了，她进了厨房，拿了毛巾给那小子擦汗，那男孩笑了笑，又转身忙碌起来了。
薛明珠对谢宽道，“看着也是个懂得感恩的，温大娘和胡大叔都是好人，以后会有后福的。”
半晌她没得到谢宽的回应，便看他，“我说的不对吗？”
见他还盯着那孩子，薛明珠道，“你这是干什么？”
谢宽：“认人，以后如果他不对温大娘和胡大叔好，那我就直接上门来揍他了。”
薛明珠：“……”
薛明兰在一旁笑的不行，“那温大娘说不定就要打你了。”
谢宽：“……”
等了半个小时，温大娘给他们上了菜，三个人吃也没要多少，刚刚好的分量。
饭菜吃完，谢宽过去给钱，钱塞过去转身就走。
温大娘正忙着收拾东西忙喊道，“你这孩子，哪里用得着给钱，请你们吃就是了。”
谢宽回道，“那可不行。”
这年月甭管买菜还是买肉都是需要票据的，温大娘这里看着丰富其实种类也就那么些，大部分都是偷偷跟乡下菜农交易，早上给送过来，至于肉，那肯定也是偷偷买来的。所以这边肉菜是稍微贵了一点的。
不过他们这买卖也就这么大了，所以在前几年的时候也没人管他们。
怎么管？儿子牺牲了，老两口总得过日子吧？你什么也不让人干那不是将人往死路上逼？
其实最早的时候也被人举报过，但附近的邻居知道他家的状况给打掩护。也是今年才将隔壁买了下来打通了，面积变大了。
从温大娘家出来，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了，薛明珠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回去睡觉去。
但这边离着薛家有点距离，坐车吧，这时候的公共汽车少而且拥挤，三人就漫步在泉城大街小巷往回走，看见胡同里偷偷卖葡萄的还买了三串，一人一串，边走边聊边吃好不自在。
薛明兰一点没有当电灯泡的自觉，拉着薛明珠有说有笑，反而谢宽有些像多余的。
于是偶尔薛明珠接触到谢宽目光的时候就从他目光中感受到了怨念。
薛明珠……薛明珠也只当看不见了。
只是才转进胡同，薛明珠就看到胡同里挤了不少人，朝着她家的方向指指点点，薛明珠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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