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在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鲸群时,保险起见,轮船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
这次一共开出来了六艘轮船,互相隔着一定距离,离得并不远,信号一经发出,所有轮船调转航向,往陆地驶去。
而出乎意料的是,鲸群在距离轮船约摸二三十米的距离时就不再移动,所有鲸鱼聚在一起,时不时浮出海面换气,喷出一道又一道壮阔的水柱。
沈末用望远镜在船尾观察,看清这群鲸鱼的体型后,意外道:“是抹香鲸。”
耿启华讶然:“又是抹香鲸?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
鲸群不再靠近,沈末让轮船先停下,他想弄清楚这群抹香鲸想做什么,别到最后又全部游上岸。
他们救六七头抹香鲸已经算是最大限度,要是上百头全搁浅在岸边,后果不堪设想,大部分死路一条,人类根本无能为力。
好在鲸群并没继续往陆地方向移动,仅是如临大敌一般急躁地徘徊在一处海面上。
越衡川也拿着望远镜,他在鲸群附近的海面上逡巡,不出片刻,看到一群眼睛斜后方有明显椭圆形白斑的虎鲸相继露出背鳍和尾鳍在海面上游动,前进速度非常快。
目测这群虎鲸数量不下三十头,它们作为抹香鲸的天敌,这群抹香鲸刚迅速移动原因很明显,大概率是在逃跑。
但它们现在又为什么不逃了?
沈末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虎鲸作为一种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擅长群攻,能彼此配合捕猎,它们动作灵活,牙齿锋利,即便此刻在数量上不占据优势,也能瞅准时机找到落单的抹香鲸下手。
这个上百头的抹香鲸群体,今天几乎注定要牺牲掉一两头成为虎鲸的食物。
“没这么简单,”沈末专注盯着躁动不安的抹香鲸群,沉声道:“一定有让抹香鲸群停止逃亡的原因。”
越衡川认可点头:“虎鲸群还在围捕,说明暂时没有抹香鲸被猎杀,排除掉它们停下来是为了救同伴的可能性。”
耿启华也目不转睛盯着那边,过了会儿,他忽然惊叫一声:“我看到好几头抹香鲸在围圈!”
不远处,只见二三十头抹香鲸头朝里尾巴朝外,将其余抹香鲸围在中间,用身体将它们与虎鲸群阻隔开。
看到这一幕,除了沈末所在的轮船,其余五艘轮船上也相继传出了惊讶的声音,专家们对这一行为做出了推测。
“依我看这是一种保护行为,围成圈的是雄鲸,留在圈内被保护的是幼鲸和雌鲸。”
“这些雄鲸接下来应该会用尾巴扫开虎鲸。”
“嗯没错,抹香鲸尾巴的攻击力很强,被抽中骨头都能裂了。”
“就算这样,但以虎鲸的聪明程度,可能会死盯一个方位进行突破,混乱之际总能找到漏网之鱼。”
讨论声不断,沈末没立即吭声,直到看见抹香鲸圈中心位置出现一抹细微的血色,并且群体内所有雌鲸都在试图将一个体型很小的抹香鲸顶出水面。
沈末见状,心神一动,几乎瞬间就判断出这群抹香鲸不再逃跑决定反抗的真正原因。
心有灵犀一般,沈末和越衡川同时看向彼此,目光短暂地交汇后,越衡川低声说了句:“有只仔鲸出生了。”
沈末缓慢点头。
刚出生的抹香鲸还不会浮到海面上换气,需要群体里的雌鲸合力将它的身体推上海面去呼吸第一口空气,如果长时间没得到呼吸,这头仔鲸就会面临窒息死亡的危险。
耿启华闻言,倒吸了口凉气:“你是说有只雌鲸在生产?!”
“是这样。”越衡川应完,重新举起望远镜观察抹香鲸群。
耿启华着急道:“这头仔鲸会不会有危险?如果我是虎鲸,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选择这头此刻毫无反抗力的幼崽作为攻击目标。”
耿启华说的没错,勇猛的虎鲸群在那片血色出现之后,全体进攻的速度明显加倍。
如那位专家所言,它们开始合力围攻一个地方,承受最多火力的那头雄性抹香鲸逐渐体力不支,被虎鲸撕咬掉了一块皮肉。
很快,抹香鲸群做出反应,旁边的雄鲸开始甩动尾巴驱赶虎鲸,将那头受伤的雄鲸也围进了圈内。
然而由于这几头雄鲸的离守,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出现了缝隙,有头虎鲸似乎等待已久,直接趁机冲了进去,目标直指还不会游泳的仔鲸。
圈内顿时一片混乱,群体中尚且年幼的幼鲸受惊四窜,刚生产完的雌鲸慌忙用头部推开仔鲸,想尽可能让它离虎鲸远一点。
但冲进去的虎鲸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游速极快,铆足劲地攻击仔鲸。
下一秒,虎鲸猛地一个回旋,绕开了挡在仔鲸前面的雌鲸,朝近在咫尺的仔鲸露出了锐利的牙齿,而就在即将咬到的那一刻,它的身体突然被另一头愤怒的雌鲸用尾巴狠狠撞开了。
危机暂时解除,可四周仍有几十头虎视眈眈的虎鲸伺机进攻,甚至中途又来了二十多头的虎鲸加入了这场厮杀,场面愈发凶险。
沈末等人因为在海面上,并不清楚海里的打斗情况,只能看见海上乌压压一片,体型庞大的鲸鱼群在海上来回翻滚,水花四溅。
耿启华咽了咽喉咙,艰难道:“你说,那个正在生产的抹香鲸会不会是2号?”
沈末道:“有这种可能,生产期落单容易被攻击,为了仔鲸,雌鲸一般会找同类寻求庇护。”
耿启华搓了把脸:“这搞的我都想干预一下了,起码放过那头雌鲸和仔鲸吧。哎,我可能是受我正怀孕的老婆影响,对这头雌鲸有点于心不忍。”
此话一处,沈末眼睫颤动,垂下了眸子,视线有意无意扫过自己的腹部。
沈末抿了抿唇,半晌,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淡淡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虎鲸也需要找食物延续生命。”
眼前这看似冷血残暴的猎杀,不知每日要在这广阔的默逊湾海域上演多少次。就如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早已形成了一个稳定而平衡的食物链,人类不能轻易去干涉。
耿启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愁苦道:“道理我都懂,这不是受私情影响嘛。如果我老婆没怀孕,可能我现在也不会这么想。你就不一样,你一没老婆二没孩子的,肯定不会和怀孕的鲸鱼共情,看待问题自然比较客观和理性……”
“耿启华。”
忽然,一道冷沉的嗓音打断耿启华。
耿启华愕然,望向正盯着他的越衡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越衡川看他的眼神有些瘆人,周身气压低得可怕,尤其是那张平日温和有礼的俊脸,此刻沉的能滴水,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竟比海里凶残的虎鲸更令人脊背发寒。
不过越衡川这种状态仅持续了一秒,耿启华眨眼的功夫,越衡川就恢复如常,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越衡川语气自然:“几点了。”
耿启华回神,尽管不理解越衡川问个时间干嘛这么严肃,最后还是低头看了眼表,干巴巴道:“十一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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