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阴天,柏惟松让司机把车停到了山脚,他自己爬山上来。他很喜欢徒步,工作不忙的时候经常会一个人去登山。
今天天气凉爽,他便起了几分兴致。
山上下过雨,空气很清新,一连高压工作好几天的心情也轻松了。
柏惟松还未走进别墅,便听到了一阵嬉笑声,是女孩子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夹杂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柏惟松想,应该是屋子里那个爱笑的新助手。
柏惟松记得她好像很爱笑,笑起来脸上的酒窝深陷,好像盛满了他儿时最爱吃的蜜糖一般,那眼睛也弯弯的,很有亲和力。
他微微蹙眉,不知不觉竟是如此清楚她的习惯。
走进院子里,便看到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
脸上挂着道伤疤的小姑娘正在和水盆里扑腾个不停的小猫搏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但脸上仍是挂着笑,手上的动作也小心极了。
柏惟松看着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国外老宅后山的一种野草。
春夏季节一来,那野草便开的漫山遍野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那是……一种明媚、鲜活、旺盛的生命力。
终是不忍自己的猫继续欺负她,他开口:“是在做什么?”
-
贝迩心虚,一把松开了手下挣扎的朱黄。
朱黄脱离束缚,可怜兮兮地趴在盆边。
“朱黄在泥地里打滚,我怕它把客厅弄脏,所以我想在院子里给她洗澡。”
贝迩心中忐忑,语气也弱弱的。
完蛋了,这样的场面真的好像她在欺负朱黄。
虽然朱黄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橘猫崽崽,可柏惟松却是她的顶头上司,他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开除了吧。
贝迩一想到没有机会能见张必青了,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惆怅。
柏惟松听了她的解释,不置可否。
他盯着小姑娘的脸看了几秒,那道疤痕实在是显眼,他心里一惊,后又发现已经结痂了:还好,不是朱黄抓的。
不是柏惟松可能会愧疚到接下来的时间都不会再让朱黄出现在她眼前。
贝迩穿了件白t,朱黄溅得她浑身是水,衣服早就透得无法见人。
她蹲在地上,不敢起身,怕被身前的男人看到。
柏惟松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站定,递了个袋子给她。
贝迩歪头:“嗯?给我的吗?”
柏惟松没有回答,只是将袋子递得离她更近了些。
贝迩接过纸袋打开来,是一条蓝白扎染的披肩。
“这是朋友送的,朱黄将你折腾得这么狼狈,就当是我的赔罪礼吧。”
啊?
贝迩回过神来,自己欺负了他的小猫,他还给自己赔罪?难道不应该是用这条披肩勒死她吗?
柏惟松没去看她错愕的神情,他将其他袋子放在地上,接过朱黄,毫不留情地把它放回水里。
为了方便,柏惟松将衬衫袖子挽到了关节处,在贝迩旁边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给小猫洗澡。
朱黄是个会看眼色的小东西,知道柏惟松不好惹,于是乖乖地不再乱动。
贝迩今天穿了条黑色的裙裤搭配短袖,蹲下时裙子便都堆在了大腿处,一个人时还好,可有个男人在旁边,她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贝迩不着痕迹地将裙子往下拽。
她瞟到一旁的柏惟松似乎是顿了顿,微微向另一边转了转。
贝迩红着脸,心里面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怎么样,这个男人是个极绅士的人,倒不必担心会丢脸。
朱黄身上的泥土被尽数洗掉,柏惟松用毛巾将小猫仔细包裹好。
“朱黄洗了澡容易着凉,我先带它进去。”他没有看贝迩,背站起身背对着她。
贝迩一直用余光偷偷注意着他的动作,他给小猫洗澡也很认真,仿佛是在精心雕刻一件艺术品。男人虽清瘦,但胳膊上也有恰到好处的肌肉,在绷紧的衬衫下撑起了优美起伏的线条。
贝迩有些燥热。
她虽然不是个颜控,但作为一个普通女性,贝迩还是具备欣赏异性的能力的。
柏惟松没有听到答复,却还是背着身子没有转身:“贝小姐?”
贝迩立马从浮想联翩中拾回理智,忙不迭地说了声好。
柏惟松听到她的答复才迈开步子走向客厅。
贝迩目送着他和朱黄走远,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件披肩。披肩应该是用天然的植物染料扎染而成的,有一股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长度也很合适,正好挡住了胸口微透的部分。
她从玻璃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灵光一闪。
柏惟松是发现了她的窘迫所以才把披肩给她了吗?
贝迩摩挲着这舒服的布料,若有所思。
-
柏惟松抱着被吹干了的朱黄下楼。
他将朱黄放进了小窝,自己走到客厅坐下。
贝迩从工作间里拿出刚打印好的纸质资料递给他。
柏惟松仔细翻阅着,修长的手指不时触摸到光滑的纸面,窸窸窣窣的。
偶尔有几处需要修改的,他微微倾身,贝迩凑过去看着,把修改部分在笔记本上标红。
天色渐暗,山风将窗帘吹起,柏惟松和贝迩一个翻看着资料,一个在笔记本上修改措辞,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柏惟松将分散的资料拢起整理好,摘下了因为阅读才戴上的眼镜。
“贝小姐的专业知识很扎实,灵活运用的能力也很强,看来我没有找错人。”柏先生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坐姿仍是笔直得一丝不苟。
贝迩谦虚:“能够帮上柏先生就好,我也学到了很多。”
能够亲自接触到一手资料,对于每个历史专业的学生来讲,这份工作实在是意义重大。
贝迩心里很是感激孙教授,这种好机会教授从来都是第一个想着她的。
时候不早了,柏惟松通知了司机来接她,此刻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把电脑和资料放回了书房,柏惟松了房间一趟。
收拾好后,如往常一样,柏惟松仍是坚持送她到门口。
她上车时,柏惟松从包里掏出了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她。
上面的文字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她没看懂。
“我想,贝小姐应该很需要这个。”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
贝迩一头雾水。
不过她还是很诚恳地向男人致谢。
管他好的坏的,至少面子工程要做足。
柏惟松后退一步,温声说:“明天见。”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似乎是有几分期待。
贝迩关上车窗坐好,握着那盒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贝迩摸了摸裙裤兜。
她居然忘记了将口罩戴上。
完蛋了,她这副样子肯定丢脸死了。
-
从浴室出来,贝迩用毛巾包了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书桌前坐下。
她照着镜子,脸上的划痕结疤后更加显眼。
好像白净的瓷器上陡添了一道醒目的裂痕,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今天只顾着给朱黄洗澡,一时竟然忘了戴口罩。
贝迩懊恼地揉了揉脸。
抽出柏惟松给的那个盒子。
拆开来,是一个圆管的药膏,揭开盖子,清凉的薄荷味扑鼻而来。
贝迩心中有些猜测,掏出手机用购物软件拍了药膏搜索。
是个外国药业生产的,对于治疗外伤伤口很有用。
柏惟松果然还是看到了啊。
是用?还是不用呢?贝迩想起那瓶的眼药水,心中百感交集。
柏惟松对别人好是不图回报的,好像是一种可在骨子里的习惯,无论是对张必青、对司机还是对她,那人都是一样的体贴和关怀。
贝迩用棉签挤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擦到脸上。
冰冰凉凉的,不辣,很舒服。
贝迩看着那被白色药膏覆盖的位置,嘴角上扬,眉目间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柏惟松明明发现了她的伤口,却不多嘴过问,怕她难堪。
但他亦是个体贴入微的人,找了药膏给她。
她将披肩和药膏用袋子装了起来,放进了衣柜最里面,像是要把这两样东西和她的心绪一起悄悄藏起来。
柏惟松,柏惟松……
贝迩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三个字。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
如果让张必青知道贝迩心里的想法,他必定会嗤笑。
公司内——
张必青正在细细翻阅着公司这个月的各项报表,经营状况一如既往的好,创收也是翻倍的增长,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完全没有作为公司高管的意识。
白纸被翻的哗啦啦响,张必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加入公司两年,每个月的财务报表都亲自过目检查,却是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一次都没有。
可这公司当年明明是涉及非法经营才会推了自己的父亲去顶罪,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必青甚至怀疑自己大学时并没有学到真才实学,不然为什么抓不住任何错处。
不对,有问题的报表一定不在公司,柏惟松那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是绝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的,一定是被他保管在外人接触不到的地方。
张必青的脑海完全被愤怒占据,他甚至没有想到那些证据可能已经被销毁,他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
病急乱投医,正所谓如此。
他挫败地攥紧拳头,他不止一次地想做些手脚把柏惟松送进去,可他不能,自己的父亲就是那样才去世的,他不能用和柏惟松同样肮脏龌龊的手段,他必须找到证据给柏惟松定罪,还自己父亲的清白。
父亲出事后,他曾收到封匿名邮件,那里面详细记录了柏惟松违法交易的全过程,其中便提到了一份有问题的报表,可惜那邮件在他阅读完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就算那封邮件还在,也并不能当作证据,所以他必须找到那份文件。
会在哪里呢?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