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涵等在前门,寇辛便从后门翻了出去,偷偷溜走,重新回到了林园。
自然是去给几个哥哥们赔罪的。
这事也不能公然跟整个林园的公子哥们说,那岂不是当场落长公主的面子,还有一众命妇女娘们的面子。
寇辛只挑了国子监几个混熟的哥们儿进凉亭里坐了一桌,逐个陪笑脸敬了杯酒,“对不住哥几个,真是对不住。”
季钟大爷似的,“你们都不晓得,我今日来时正好撞见右丞之女跟这小子寒暄着,我后来一问,你们猜怎么着?”
寇辛捧哏,“怎么着?”
季钟站起身倒了杯酒“啪”地放在他左手边隔了两位的公子哥面前,“这小子喜欢那右丞女两年了,本来嘛,郎有情妾有意的,你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儿。”
寇辛连忙又喝了一杯,“这样,我自罚三杯。”
那公子哥郎笑道:“够干脆,这事也不怪你,她本想借故推脱,可右丞夫人偏偏要领着她去。”
季钟左一位的人道,“这不巧了嘛,我也是,寇辛,自罚三杯啊。”
寇辛二话不说,又自饮了三杯。
季钟对面的人道:“我也是,我心仪的女子是尚书之女,今日也来了。”
寇辛又闷了三杯。
剩余的两位公子哥趁寇辛闷酒时,促狭地对视一下,等寇辛放下酒杯时,义正言辞道,“我的是左丞家的。”
寇辛晕乎乎地又饮了三杯。
最后一人挑眉道:“我的是右金吾卫——”
寇辛还没醉到痴傻的地步,恍然抬首,“等等,右金吾卫将军膝下哪来的女儿,不是只有一个嫡子?”他咬牙环绕了众人一圈,指着他们鼻子骂,“你们诓我。”
季钟耸肩:“这可跟我没关系,都是喻誉指使的。”
季钟右手位坐着的就是沉默喝酒的喻誉,喻誉再右,就是寇辛的位置。
寇辛立即转眼盯住喻誉,指着喻誉骂道,“我说你今日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真正被寇辛指着的季钟:“……”
他小心翼翼伸出根手指头将寇辛指着他的手指推到喻誉面前。
寇辛顿了下,又转回来,指到季钟脸上。
季钟:“……”
满桌人憋得肚子疼,又不敢去笑话黑着脸的喻誉,“谁让你们灌这么狠了,瞧瞧,人都傻了。”
话音刚落,满桌人霎时哄笑出声。
喻誉低骂了句“没良心的”,起身将寇辛扶起,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季钟指着他背影道,“要整寇辛的是他,心疼的又是他,跟个女人家似的。”
“你消停消停吧,小心喻誉回头给你套麻袋下闷棍。”
“他前两月不是敲了我们院里的李戈嘛,据说是在花楼里围了寇辛。”
“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那可不……”
身后的谈笑声逐渐拉远,喻誉突然停下脚步,小孩子气地问寇辛,“我是谁?”
寇辛茫然看了喻誉半响,仔细凑脸看去,“小玉玉?”
寇辛成功答出,却因为那个疑问的语气叫喻誉好一顿揉搓脸面,捏了又捏,掐了又掐,就差没把寇辛的脸当面团。
寇辛断断续续地发出无效抗议,但也没有试图从喻誉手下逃走过,喻誉看他还算听话,总算放过了人。
寇辛低头拍了拍自己酸麻的脸蛋,缓慢地说,“小玉玉又掐我。”
喻誉得意洋洋地想冲他一挑眉,却发现了什么,凑近一瞧,等看清后,喻誉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思路,沉沉看了寇辛半响,最后还是选择直接问道:“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寇辛呆呆愣了半响,后知后觉一把捂住嘴巴,拼命摇头,“没肿,没肿。”
耳朵都红了还在欲盖弥彰地说“没肿”。
喻誉:“……”
他现在真的怀疑那些酒给寇辛喝傻了。
喻誉在传医官之前,还是给了寇辛一次机会,“谁咬肿的。”
寇辛直觉自己不能说出真正的人是谁,他凭借着所剩不多的清醒,隐隐回忆到了先前在锦榭院内似乎跟莲应说过的话。
寇辛捂着嘴,慢吞吞地闷声道,“摔到的。”
喻誉:“……?”
寇辛继续捂着嘴,认真道,“摔到地上,擦肿了。”
喻誉:“?”
喻誉咬牙,“你摔地上把你嘴唇擦肿了,寇辛,你以为我傻吗?”他招招手,“去,传个医官里,就说你们世子吃酒吃傻了。”
长公主府的侍女为难地矮了矮身。
喻誉看了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的侍女们,又瞅了瞅乖乖捂着嘴看他的寇辛,使劲按了按眉心,“我就是欠你的。”
喻誉一路将寇辛送回锦榭院里,待走到正门口时,却远远瞧见大门前长身玉立一位身着黑色大氅的公子哥,离远些没瞧见,离近了,才发现那是燕京涵。
喻誉带笑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他联想到了什么,眼神愈发地冷,隐隐压着怒气。
燕京涵听见声响,也回过身来。
喻誉牵着寇辛的腕骨慢慢走至锦榭院前。
二人一声招呼都未打。
喻誉让莲和莲应先送寇辛进院里歇下。
等寇辛的身影瞧不见了,喻誉才冷声问屏庆,“小淮亲王是何时来的?”
屏庆矮身道:“世子早前就被小淮亲王送回来过一次,不知怎么又出了去,小淮亲王可等了好久——小侯爷!!!”
喻誉毫无预兆地捏拳转身,冲着燕京涵的脸一拳打下,拳风凛冽,面色狠厉。
·
寇辛醒来时已是半夜,肚子饿得不行,头还疼着,传唤人上了热菜来,正吃着,却瞧见外头灯火通明,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寇辛问道:“什么时辰了。”
莲和道:“子时刚过。”
寇辛困惑道,“府里怎还不熄灯?”
莲和愁眉苦脸道,“今日午时,喻小侯爷同小淮亲王打起来了。”
寇辛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惊道,“打起来了?!”他连忙站起身,也没那个心思再用膳,急忙道,“怎么一回事?结果如何?可有人伤着?他们两人都伤到哪了?宫中太医请来了吗?”
莲和轻声安抚,“世子莫急,一切都有夫人在呢,自是安排妥当,夫人吩咐说,您醒来后务必先把膳用完了再赶过来。”
寇辛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里头压着重重心事,恨不得自己醉后记不住事的臭毛病一朝痊愈,拼命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临走前将燕京涵扔在锦榭院中,在林园时喝醉了酒,应当又是喻誉将他扶回锦榭院里的,二人就这么对上,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寇辛看了眼莲和,让侍女们全屏退在外,只留屏庆一人,“你去帮我寻寻,我醉酒时哪位宫女跟了我一路,问问当时我跟喻誉在说什么,快些去,紧着时辰回来。”
“若还当我是个主子,就不要告诉我母亲。”
屏庆听罢应了声“是”,赶忙出了去,他走后,莲和又回到寇辛跟前,低声问,“小世子若是用完膳,得跟着奴去正厅,夫人可等着你呢。”
寇辛揉了揉额首,在路上问,“到底怎么了?”他以为莲和会听他母亲的话,一路跟他打太极,没想到莲和竟真的有始有尾道,“两位小主子都没伤着,但这事两边府里的主子都不愿轻易揭过。”
寇辛皱眉:“两位主子?宣平侯夫人也来了?”
莲和颔首,“宣平候夫人本就在今日的邀约内,除此还有左金吾卫将军的季夫人也留了下来。”
宣平侯夫人可是喻誉亲娘,也是长公主的闺中密友,季夫人又是季钟的生母,怕是季钟强要着季夫人留下来,站在喻誉这边的。
侯夫人平日看着对喻誉严,心里头可稀罕这唯一的嫡子,怕是心里过不来这口气。
寇辛又问:“那小淮亲王呢?他府上能来谁?”
莲和轻声道,“淮亲王府没来任何人,至始至终都是小淮亲王一人。”
寇辛心里头落了半拍,明明还不知晓事情原委,可他就是忍不住去偏心燕京涵,喻誉季钟甚至是哪怕跟此事无关的他,都有人护着。
可燕京涵没有,他形单影只,一人撑起整个淮亲王府。
莲和继续道,“两位主子都说要先见着你才肯松口,夫人们只得陪他们干耗着一晚上,等到您才醒来。”
寇辛:“我?”
又干他什么事?所以他醉酒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顺着思路,寇辛远远见屏庆小跑着走来,屏庆对寇辛倾身附耳道,“喻小侯爷问世子的嘴怎么肿了。”
寇辛沉吟道,“然后?”
屏庆:“然后便在锦榭院门口狭路相逢,喻小侯爷问了奴句小淮亲王什么时候来的,转眼就打了上去。”
寇辛脚步微多,彻底明了。
他得收回方才那句话。
燕京涵不可怜,他可怜。
喻誉定是猜到了燕京涵对他做的那些下作事,忍无可忍才冲了上去,若是喻誉一个激动,全盘脱出,叫他母亲知晓了这消息。
那不止燕京涵得遭殃,寇辛也得跟着遭殃,他根本不敢相信,他母亲若是得知了会是何等的震怒。
寇辛越走越快,粗喘着跑到正厅后,缓了口气,果然见着坐在主位上的长公主,跟相对而坐的侯夫人同季夫人。
正中间的殿上跪着的正是喻誉跟燕京涵,他们一同回身向小跑着的寇辛看过来。
黑眸压着怒气。
碧眸平静宛若湖面。
而长公主也沉着面色看向寇辛。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玉玉: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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