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眼神一看就来者不善,寇辛心里咯噔一声,祈祷喻誉可千万没说,这可都是外人,要是说了,那长公主府的脸面可得往哪放。
寇辛步伐匆匆,从地上跪着的二人中间迈了过去,对长公主行了个礼,又回身对下座的两位夫人各拱了拱手,礼数周到后,便道:“怎可让堂堂淮亲王跪在地上?搬两把椅子到堂下,快。”
长公主冷笑:“两把?”
寇辛低咳一声,等到侍女将太师椅挪上来后,转身去扶了喻誉起来,心急如焚地一眼都没往身旁的燕京涵看去。
寇辛低头俯身,给喻誉使了个眼色。
喻誉虽气昏了头,但到底这么多年的交情,一瞬明白了寇辛这个眼神的意思,他微微摇了摇头。
寇辛瞬间松了一口气,没说就好,没说就好。
喻誉轻轻地冷哼一声。
寇辛立即讨好地为喻誉拍了拍下摆因久跪起的褶皱跟沾上的灰尘。
他们二人这些小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明目张胆,可除了他们二人,其余人都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燕京涵看在眼底,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起身坐在太师椅上。
几月前在仁寿宫门的那一跪似乎又重现于此,而这次,寇辛借着他的名义去扶起他身旁的喻誉,同样未看他一眼。
寇辛单纯不想看他。
在得知燕京涵被喻誉打的真正源头时,寇辛的脸变得极快。
该!
打一顿怎么够,最好多打几顿替他狠狠出了这口气!
寇辛再道,“医官呢?传上来看看伤势。”
长公主:“看什么看,你是睡饱了,我还泛着呢,早些解决早些饶了我。”
“说说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说来也好笑,长公主听闻此事时,下人说小侯爷是往死里打,她险些以为长公主府今日要出人命官司了,但等医官一瞧,二人身上都好好的,连个半大的口子都找不着。
长公主仔细一问,得知是小淮亲王有意退让,拒不还手时,瞬间明了,此事必定是淮亲王有亏,惹怒了喻誉。
再陪着这二人等到深夜寇辛醒来时,长公主活络的心思又起来了,更一步推进地猜测完,燕京涵到底对她家辛儿做了些什么,能让喻誉气得不顾场合就打抱不平。
可无论怎么问,这两人的嘴就跟被锯了似的,一个字也不说,非得等到寇辛来。
偏生寇辛醉了,轻易醒不过来。
若不是长公主自个也舍不得叫醒,换了旁人,她早就把这些人扔到府外去,回房找驸马了。
寇辛进来时,长公主摆出这副冰冷的姿态就是想唬住寇辛,让他自己说。
没成想寇辛这次却机灵了一回儿。
也幸好他机灵,不然今日此事在外人面前一提,寇小世子明日就不用在京城里混了。
寇辛再次跟喻誉对了对口信,他微微摇首,示意喻誉先忍忍,不要说。
喻誉冷笑一声。
这声笑寇辛听出里头的七分怒气,两分无可奈何,一分妥协。
稳了。
寇辛安下心
喻誉虽然气,但也知道分寸。
他再怎么跟寇辛亲,于长公主府而言也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府里主子的丑事,得到的一定不是感激而是嫉恨。
喻誉只得沉默不语,看寇辛怎么编。
燕京涵也没有出声。
寇辛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得挑起大梁,苦着脸就委屈巴巴地道:“娘,我本来想瞒着你的。”
长公主挑眉,“瞒着我什么?”
寇辛认真道:“我今日不小心摔了一下。”
对这个理由再熟悉不过,认为胡诌的人是傻子,信的人更是傻子的喻誉:“……”
不应当。
寇辛虽然没什么心眼,但也不至于吃了回酒,笨成这样。
喻誉忍不住低咳。
寇辛对自己盲目自信,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暗示,他大手一挥,“看给我们小侯爷冻的,上壶热茶来。”
喻誉:“……”
捧着这手热茶,喻誉放弃了,眼睁睁看着寇辛继续开口,“娘你别担心,衣服厚,辛儿浑身上下都好好的。”
长公主故作冷漠,但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寇辛:“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走的匆忙,小淮亲王也步履匆匆,一时没看路,就与我相撞了,我一个不慎就倒在了地上。”
“娘,你去问我房里的莲应,我当时回去换衣,就是她伺候的,我还叮嘱她千万别跟娘说呢。”
莲应。
长公主对此人有些印象,是三位姊妹中最没心机的一个,估摸着不会撒谎,若是跟寇辛的口供对上了,那就说明是真的。
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指尖,身旁伺候的侍女矮了个身,无声走了下去。
寇辛注意到后,又继续道,“之后我便去同国子监的几位监生吃酒去了,没过几杯就醉倒了,喻誉定是以为我昏了过去,是因先前燕京涵撞倒留下的伤,一时担心,才忍不住对人出了手。”
“要我来看,都是误会,误会。”
一言不发的喻誉:“……”
这个理由真的很蠢,蠢到喻誉都不想打配合,他只要一应下这件蠢事是他干的,翌日满京城都晓得他跟寇辛一样笨了。
喻誉沉默以对。
长公主却问,“小侯爷,你觉着呢?”
喻誉闭了闭眼,眼神闪过一丝视死如归的决心,言简意赅,“没错。”
长公主又问,“小淮亲王,你怎么看?”
燕京涵静静道,“是如此。”
长公主不再出声,一刻钟后,方才离去的侍女又悄声走进,在长公主身旁耳语几句。
寇辛的心又紧张起来。
心里祈祷莲应只应了他摔跤的事,没说他摔到哪的事。
直至侍女起身退了半步,长公主对两位夫人微微颔了颔首,寇辛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侯夫人直觉有古怪,“即是个误会,怎么几个时辰都不肯说清?”
季夫人也颔了下首,“小淮亲王,当真是你的错?”
燕京涵微微颔首。
侯夫人便站起身,“既然是淮亲王有错在先,就怪不得我家喻誉对你动手了。”
燕京涵再次颔首。
季夫人也站起身道,“依我瞧,这两孩子都为对方出头,有情有义,这哪怪得了世子同侯爷,还得夸几句呢。”
长公主道:“我家辛儿可担不起。”
侯夫人笑,“怎么担不起?我倒觉着,撞了人的小淮亲王得先给寇世子致声歉。”
此话一出,长公主都怔了一下。
这是在外人看,怎么说都是平白挨了一顿打的燕京涵最吃亏,毕竟寇辛也没瞧路,虽然摔了但也没受伤。
燕京涵完全是无妄之灾。
长公主的确偏心自己多年的闺中密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听罢,赶忙道,“这怎么——”
燕京涵却已经站起了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个玉罐塞进寇辛手里,二人身旁就是敞腿坐着的喻誉。
“赔罪礼。”燕京涵道,“擦伤的地方可以用它消肿,我特地吩咐人从我府上取来的,记得每日都要用。”
寇辛:“消肿?”
片刻,寇辛的脸骤然烧了起来,明白这玉罐的作用了,这哪是给消肿擦伤,这是给他嘴上的咬伤用的!
这人当真是不怕。
这种东西也敢当着大家伙的面拿出来。
寇辛只觉脸都要烧出火了。
烫得厉害。
喻誉心思一转,看寇辛这副羞于开口的神情,也瞬间明了,他额上顿时青筋暴起,恨不得再给燕京涵来一拳。
见长公主的话被打断,侯夫人立马接上,言笑晏晏地转了个话弯子,“既如此,小世子就快些收下吧。”
下一刻,喻誉就冷声道,“不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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