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涵的确是来送消息的,说完便走了,没继续再占寇辛的便宜,让寇辛睡了个安稳觉。
这次是以为太后疗疾的名头来的,即使难得一来这汤泉行宫,也无人敢大肆游玩,都随着皇帝一起吃斋念佛,为太后祈福。
翌日寇辛早早便被唤醒了,昨日净身焚香,今日则对着一大桌子素念经,总感觉自己在为它们超度。
寇辛说了句“罪过罪过”,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昨日一天都在马车上,吃不好睡不好,他半夜肚子就叫了。
用完早膳,寇辛便去太后的寝宫请安,罕见地,太后今日醒得早,但听闻寇辛来了,却没立时传唤,好一会儿,才叫寇辛进了去。
长公主正陪侍在难得有了些精神的太后身旁,服侍着太后用膳。
寇辛规矩地喊了声“见皇祖母安”,又乖乖叫了声“娘”,得了应这才在桌边坐下。
长公主跟太后先前在议事,见寇辛来了,就不再开口,但是避讳,是怕寇辛说漏嘴。
太后这边的斋膳瞧着比寇辛宫里的要好许多,寇辛拿了筷子就想夹。
长公主轻轻打了下寇辛的手,“不许吃。”
寇辛嘴一瘪,不高兴了,“方才故意让辛儿在外头候了这么久,现下用口膳还不行,皇祖母跟娘作何又戏弄我。”
长公主扬眉,“皇祖母面前还耍性子!”
太后笑道,“可哀家就喜欢看辛儿耍性子。”
长公主闻言也装不下去了,笑了起来。
大后道,“哀家跟你娘方才在议事,正巧,有些事想问你,你就来了。”
寇辛茫然道,“何事?”
长公主宽袖一甩,屏退了左右,大厅内只剩下她与太后、寇辛三人,她坐在凳椅上,眼神微凝,“淮亲王怎知宫内有人做这龌龊事,他又怎么确定此事跟贵妃与二皇子有关?”
寇辛回忆了一下,“他只说了他在太医院安插了探子,得知您病重的消息,但怎么得知皇祖母是被贵妃跟二皇子害的却没同我说。”
太后同长公主互相对视一眼。
前半句寇辛同长公主已然说过,长公主那日给宫里递了信后,太后尚在半夜派人就前去太医院暗中把底摸了个透,没有打草惊蛇,只确认了燕京涵话中属实,太后才亲自透了口风给皇帝去办那一场家宴。
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不信淮亲王这一回。
宫中必定有鬼。
但为了揪出幕后主使只能按兵不动,暂时离宫,太后没有心力待在仁寿宫中当靶子的同时再去抓这幕后主使。
若是她能年轻个十几岁,太后眼神一厉,宫中何事能瞒得过她的眼睛,谁有胆子把手伸进仁寿宫里。
太医院给的药方太后明面上用着,实则暗地里再唤安插的心腹医官再诊一次,但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出她体内中了毒,只得私底下遍寻名医。
长公主这几日为着这些可费劲了心思。
她们都查不准确不定的东西怎么淮亲王就能晓得?
寇辛被两双眼睛盯着,也没有慌神,他不觉着燕京涵会骗自己,但事关太后安危,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上次淮亲王府设宴,二殿下也去了。”
也就是燕离归。
寇辛想起那日宴上燕离归同他说的,“燕京涵以前似乎同他私交不错,但,娘你也晓得的,我向来看不惯那小子,燕京涵同我交好就别想同他交好。”
长公主明白了,使了个眼神给太后。
太后阖了阖眸,能信,这小子没为着淮亲王打掩护。
长公主也瞧得出来,她儿子到这了,挥挥手道,“吃罢。”
太后抬抬眼,“慢着。”
既然寇辛都知晓了,太后也不瞒着了,“来,你说说,给哀家相中哪家的孙媳妇了?”
寇辛偷拿筷子的手一僵。
长公主斜了眼寇辛,“你倒不如问他去,看看他那天做了什么好事!”
寇辛一听这话,又不高兴了,“我倒头睡了一日,安安分分的,娘让我做的我可都做完了,皇祖母,您要为辛儿做主!”
长公主手中筷子“啪”地声放在桌面上,“专门为着你筹备的宴,你倒好,自个睡了一天,这叫什么道理?!”
若是除此之外就没了,长公主还不至于这么置气,“这倒还好,母后,当日小淮亲王同愈家那小子因着他打了起来,接下来的宴也全毁了,害得儿臣还给每位不欢而散的命妇们赔礼。”
长公主身为母亲,却在寇辛面前也丝毫不顾忌,冲着太后娘娘娇嗔道:“儿臣还得求您做主呢。”
寇辛:“?”
太后看了看长公主,又看了看寇辛,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长公主就想着作弄作弄寇辛跟自个呢。
母女俩站在一致战线上。
太后道,“你母亲说的是。”
寇辛不敢置信:“?”
太后转头去问长公主,“你想怎么罚你这宝贝儿子啊?”
寇辛不依了,“你们不讲理!”
长公主:“那你说说,那日当真没瞒着我什么?”
长公主这话问得没有一丝预兆,突然得令人感叹不愧是专门玩心计的天家出来的。
尚在气头上的寇辛根本来不及反应,面上的怒气一顿,眼神稍微那么一闪躲,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直接漏了马脚,叫长公主发现了端倪。
太后自然也瞧了出来,却未出声,母亲教训儿子呢,只要不动手,她管做什么?
长公主发现了却并未开口。
寇辛装糊涂:“什么?我能瞒着什么?”
长公主淡笑着挑挑眉,试出来后她就不再出声,硬逼着寇辛去解释也不会如实说,等三日后从汤泉行宫回了公主府,她自会去查。
两个心知肚明的女人笑看寇辛敷衍过去,寇辛总觉得他皇祖母跟母亲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等夹了第一口筷子,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先前在寝宫里头用过,寇辛就并未吃多,只用了几口,待吃饱喝足后,长公主扶着太后从膳厅回到寝殿。
一直怕隔墙有耳的寇辛将下人都屏退过去,门窗紧紧关上,才一脸忐忑地跟太后与长公主坦白昨夜燕京涵说的那条密道。
太后沉吟道,“他怎知此处有密道?”
长公主道,“淮亲王府携了一支王府亲卫队充当仪仗的后卫队,他的人手不少,许是安插人进侍卫队时搜查所得。”
太后微微颔了颔首,正想说些什么,抬眼却瞧见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寇辛,毫不留情地赶人,“你怎么还在这?”
寇辛:“???”
他真的要闹了!
长公主用眼神赶着寇辛走。
寇辛愤愤不平,极度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之际,太后突然出声,“等等。”
寇辛立马停住脚步,回身小跑回去,“我就晓得皇祖母舍不得我。”
太后抬抬手,她平日涂着凤蔲的指尖只留下浅浅一层白,“有空带那小子来哀家跟前,让哀家看看。”
寇辛高兴的神情一顿:“谁?”
太后:“淮亲王,那孩子先前在哀家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哀家心里头也过意不去,下次你带着他来,可得替哀家好生说道说道。”
太后又道,“好了,快下去,别耽误着哀家同你母亲议事。”
寇辛这次却并未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地乖乖出了门,他站在殿门前想了好些会儿,才想起来燕京涵跪了两个时辰的事。
他只记得当日他将喻誉扶进宫里头后,喻誉同他拌得几句嘴,对于同跪在一旁的燕京涵,却半分印象都没了。
所有人都知晓有这么一个人。
所有人又刻意地去忽略这么一个人。
连他也是如此。
寇辛心里一瞬发起了酸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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