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得了卫南辞的吩咐,只能快步追出去,将陈年等人截住了。
陈年早就闷了一肚子气,见他又追上来,当即做好了要打架的准备。
然而殷时却一改先前的嚣张,赔着笑脸道:“陈将军,我方才同您开玩笑呢,咱们这宅子既是原司使的,你们自然是想来就来,我怎会拦着你们?”
“什么意思?”陈年冷声道:“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都是玩笑,都是玩笑,陈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殷时一拱手,“请随我回去吧,好歹喝杯热茶再走。”
陈年一见他这副样子,登时一脸戒备,心道这人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今日不想去了,改日再说。”陈年说罢就要带着人走。
“别别别,来都来了。”殷时说着就要拉拉扯扯。
“殷时,你是想大街上绑人吗?”陈年甩开他的手。
“啧。”殷时无奈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是你家原司使要见你,你爱去不去。”
陈年瞥了他一眼,略一犹疑,最后还是妥协,跟着他回了宅子。
殷时引着他去了厅内,便见原悄倚在软塌上,摆出了一副虚弱的模样。
“小公子,您这是伤着哪儿了?”陈年一见他这样,十分着急。
“咳咳……”原悄掩唇轻咳了几声,“伤着内脏了,不过余大夫都看过,说不打紧,就是要静养,可能得卧床三五个月,慢慢养好。否则太过劳累,恐怕会落下病根。”
陈年闻言看向金锭子,“小公子怎么伤着的?”
“呃……庄子里着火,呛着了肺腑。”
原悄紧接着又轻咳了两声,像是故意在配合金锭子。
陈年是军中之人,并不懂医术,见原悄这么说倒也没怀疑。
他们习武之人身子骨好,小病小灾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他听说有些身子弱的人,着个风寒若是不好好养护都能丢了命,所以见原悄这般也就信了。
“那末将留下来照顾小公子吧。”
“不用不用不用。这宅子是卫副统领花银子置办的,我只是暂住在这里,咱们人太多只怕会打搅了人家。”
“无妨,末将替小公子找一处宅子……”
“陈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咱么出门在外,不好太铺张浪费。”原悄道:“不然回头事情传到京城,多影响我二哥啊。”
陈年听他这么说,一想也是。
他们此番毕竟是出来办差的,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小公子有何打算?”陈年问道:“要不要递一封折子进京,朝陛下知会一声?”
“我离开京城时陛下说过,我此番巡察不必太赶时间,若是觉得哪里好小住几个月也没问题。所以我受伤的事情就别朝陛下递折子了,省得二哥知道了又要担心。”
“那兵部的两位大人和其他随行之人如何安排?”
“云州营不是挺热情的吗?就让他们在营中多住一阵子呗。”
云州营的主帅此前提过,让他们帮着制三十架弩机。制弩机一事不好让外头的木匠来帮忙,只是军器司的木工加上云州营的将士打下手,最快也得数日才能制好一架。
这三十架弩机,满打满算也得制上三四个月。
当时陈年还说三十架弩机太多了,每个大营给他们十架便可。他并不知道,原悄此番是故意答应云州营这要求的,因为这样就能让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云州多逗留数月。
“也好,那小公子便好生休养吧。”陈年道。
“陈将军,此事千万别朝我二哥提,我不想让他惦记。”
陈年闻言忙应下了。
离开宅子之后,陈年便去了一趟济仁堂,找到了余敏行。
他原是想朝对方确认一下原悄的伤势,没想到余敏行比原悄和金锭子那主仆俩还会编,将原悄那伤势编得“惊心动魄”,愣是把陈年说得出了好几身冷汗。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能让他恢复得好好的。”余敏行道。
“多谢余大夫费心。”陈年朝他行了个礼,又问:“小公子这伤得多久才能彻底恢复?”
余敏行掐指一算,“怎么也得过年了。”
原悄是正月十五怀上的,怀胎十月加上坐月子,怎么也得近一年的功夫才够。
依着余敏行的打算,原悄最好是过完了年再行动。
陈年听他这么说,心中也算有了数,这才告辞。
他虽然对原悄住在卫南辞那宅子里有些不大放心,但仔细一想,这个姓卫的似乎在京城时就与原悄走得很近,他们原统领为此还颇有微词。
所以卫南辞照看原悄,他倒也不算太意外。
另一边。
送走了陈年,原悄依旧有些不放心。
他拿不准这人的脾气,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朝二哥说此事。
“你没必要担心,凡事都有我呢。”卫南辞朝他安慰道。
原悄看了他一眼,心道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担心。
这孩子但凡不是卫南辞的,他都不至于那么难朝二哥交代!
随着原悄的肚子慢慢开始有变化,他如今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好,而且时常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若是放在从前,卫南辞肯定什么都依着他。
但那日余敏行又来替原悄诊了脉,说要让他控制饮食。
从那以后,原悄每天吃的东西就都要定量了,乱七八糟的也不让吃了。
“你看我身上其实都没长肉。”原悄站在铜镜前照了照,除了小腹微微隆起之外,他身上确实没有多余的肉,身形看着还是纤瘦的。
卫南辞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屏除满心杂念,这才开口道:“不让你吃,是因为有些东西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小余的话还能有错吗?你就忍忍,等过去这段日子,你想吃什么……就算是要吃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煮煮。”
“说得好听,回头你想给我吃,我还不吃了呢。”原悄往软榻上一瘫,话都不想说了。
“来,尝尝这个。”卫南辞端过一小盘果脯给他,“我喂你。”
“太酸了,越吃越饿。”原悄有些委屈。
他从来不知道有孕竟然这么麻烦。
那种饥饿感,或者说不叫饥饿感,就是馋……像是肚子里长了馋虫似的,疯了一般地想吃这个想吃那个。若是吃不着,心中就会委屈烦躁,想发脾气。
“你别整日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了,不是很想看到你。”原悄朝卫南辞道。
卫南辞不敢气他,闻言忙起身走了,换了金锭子来陪他。
“金锭子,你帮我……”
“公子,卫副统领说了,要是敢乱给你吃东西,就扒了我的皮。”
原悄:……
他不能随便乱吃东西的怨念,在不久后得到了改善。
卫南辞不知从哪儿请了两个新厨子,每天变着花样给原悄做菜。
原悄一日三餐外加一顿宵夜吃得可口,便抵消了不能乱吃东西的遗憾。
这日,余敏行又来替他诊脉。
原悄倚在软塌上,摊开肚子让他看。
“啧。”余敏行一手在他小腹上摸了摸,又替他搭了搭脉,一时间表情十分复杂。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原悄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够呛。
“也不算是问题。”余敏行道:“你这算起来,快四个月了吧?”
原悄点了点头,“差不多,怎么了?”
“胎动了吗?”余敏行问。
“好像有点,但是我也不知道是饿得肚子动,还是孩子动的,没太注意。”
“一开始胎动都会比较微弱,多动几次你就能分辨了。”余敏行挠了挠鼻尖,“我上次还不大确定,这次也说不准,你这肚子……”
“到底怎么了?”原悄被他急得够呛。
“好像是双胎啊!”
原悄一怔,“双胎?什么意思……两个?”
“我平日里替有孕之人诊脉不多,所以有些拿不准,上次回去我特意找济仁堂资历深的老大夫问过。”余敏行道:“我诊着像。”
余敏行虽然医术高明,但毕竟年幼,又是个男子,所以寻常妇人有孕,不怎么愿意找他诊脉,因此他在此术上并不算十分有经验。
“像,就是不确定?”一旁的卫南辞问道。
“八九不离十吧。”余敏行道:“要不找旁人来诊一次?”
原悄摇了摇头,“别,万一事情传出去怎么办?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我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心里有个数。”余敏行道。
原悄看向卫南辞,便见他一脸茫然,也不知是犯愁还是高兴。
“你怎么想?”待余敏行走后,原悄朝卫南辞问道。
“我自然是高兴的。”卫南辞道:“就是怕你多吃苦。”
原悄想了想,“要真是两个也好,到时候你一个我一个。”
卫南辞面色一沉,“我听人家说,双生儿分开养不好。”
“那就两个都跟着我。”原悄道。
“那你何不将我一起收了,我们三个都跟着你岂不更好?”
原悄瞥了他一眼,“那我可给不了你名分。”
“没关系,我不要名分,分我一半床睡就行。”
原悄闻言抬脚想踹他,却被他一把攥住了脚踝。
“放开。”原悄脸一红。
“给你按一按。”卫南辞将他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抬手慢慢帮他按.摩。“三郎,你可知我这一生做过的最好的事情是什么吗?”
“你才多大啊,就一生?”原悄道:“别说酸话。”
“你问我。”
“是什么?”
“就是将你从长宁湖里救出来。”
仔细想想,他们二人的缘分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卫南辞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在湖畔看到原悄时的情形。
少年面色苍白,半短的头发被湖水浸湿了,沾在脸颊上,很是漂亮。
正是有了那一次的契机,他后来在街上遇见原悄时,才会故意借他的锯子逗人,没想到却把人吓着了。
“这就算最好了?”原悄道:“那往后你当了父亲难道都不算好事?”
“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和我可能根本就不会认识,我们又怎么会有孩子?”
原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只觉小腿被他捏得酥.麻不已,连带着一颗心都跟着热乎乎的。
“卫南辞。”原悄一把按在他手背上,用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睛看着对方。
卫南辞呼吸一窒,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薄唇上,“嗯?”
“能不能帮我买一盒槐花酥?”
原悄面颊泛着红,声音又软又可怜,明摆着就是在撒娇。
卫南辞心中的旖.旎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却不忍拒绝他,只能让人去买了一盒槐花酥。不过这东西太甜,他只让原悄吃了两块,剩下的为了防止原悄偷吃,拿去给殷时他们分了。
到了五月底,云州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了点夏天的感觉。
原悄在宅子里时,身上通常只穿一件薄衫。
有时候风一吹,便能隐约看到他小腹已经有了点凸起。
这日,陈年又来了。
还带了原悄最喜欢吃的点心。
卫南辞今日不在家,也没人敢拦着,原悄当着陈年就打开点心吃了好几块。
陈年见他这副样子,只当卫南辞平日短了原悄的口粮,一时间又是不忿又是心疼。
“小公子慢些吃,往后末将每日让人来给你送。”
“不必。”原悄虽然馋,却也有分寸,“我十天半个月吃一回就挺好的。”
陈年叹了口气,又道:“今日我在街上买点心时,路过州府衙门,听说好像出了点事情,不知道小公子可有耳闻。”
“怎么了?”原悄问。
“好像是说临县那边的山上,发现了好多尸体。”
“尸体?”原悄放下手里的点心,问道:“怎么回事?”
“末将也不知,只是听他们议论了几句,说是一早有人来报的官。百姓都在议论说可能是山匪杀了人,埋在了山上。”
“可是我记得小余说过,云州很太平。裴将军和余先生不是经常来往云州吗?余先生的父亲又在云州长住,临县怎么可能会有山匪?”原悄道。
“末将也觉得奇怪,但那些百姓多半都是猜测,说的话倒未必可信,具体缘由可能还得听官府怎么说。”
“多少尸体听说了吗?”原悄问。
“据说有三四十具,光是用排车拉到义庄,都拉了好几趟。”
原悄一惊,“三四十具尸体?”
“是啊,若没这么说,不至于拉了好几趟吧?”陈年道:“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说明云州不太平了。小公子住的这宅子位置略偏,离临县挺近,末将想着您不如搬回大营休养吧?那里安全,我也好照应着。”
原悄如今都四个多月了,慢慢开始显怀了,肯定不能去大营住。
但陈年所说之事,也确实让他有些不安。
若是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出现这种事,倒不会让人这么惊讶。
越是安稳太平的地方出现恶.性.事件,越容易让人不安,更何况云州连山匪都没有。
“此事等卫南辞回来,让他去衙门问问吧,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原悄道。
“嗯,也好。”陈年道:“今日末将就先不急着回去了,先去前厅等一会儿,小公子不必理会我,自去歇息便是。”
原悄点了点头,让金锭子给他斟了茶,自己便揣着吃剩的点心回了后院。
不过一想到陈年说的那些尸体,他也没什么胃口了,带着点心回去也没再吃几口。
待到了午时,卫南辞便回来了。
原来他今日出门便是被人叫去了衙门里。
他这巡防营副统领的名头还是挺响亮的,云州下辖的县城出了这样的大事,知州大人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让人来将人请了去。
“是真的吗?”原悄问他。
“是,三十六具尸体,义庄里都放不下了。”
卫南辞喝了口水,看起来有些烦躁。
“让陈年留下吧,把巡防营的弟兄都调过来。”卫南辞朝原悄道:“不过你别担心,让他们过来并不是因为有多危险,而是这几日我得带着殷时出去,家里得有个能主事的护院。”
陈年一听自己都成了护院,顿时想朝他翻白眼。
但对方总算答应了让他就近护着原悄,也算是随了他的心。
“羽林卫本职是守卫皇城,看家护院的事情他们做起来更得心应手。”卫南辞道。
原悄听他这么说,也放心了些,衙门里的案子有卫南辞帮忙,想来很快就能破。
此后的数月他们都要住在云州城,这种案子一日不破,众人便一日不安心。
当日,卫南辞便去将余敏行也接了过来。
一是让他贴身照看原悄,二是怕他在外头瞎溜达有危险。
余敏行毕竟是他师父的孩子,如今云州城不安宁,他得保证对方的安全。
“余大人那边没事吧?”原悄问。
“放心,他府上的护卫都是我师父挑的,不会有问题。”
原悄闻言这才放心。
下午,卫南辞便带着殷时去了衙门。
他和衙门里的人一同去了趟发现尸体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尸体是怎么发现的?”卫南辞朝带路的人问道:“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是山上的猎户发现的。这个季节猎户一般是不狩猎的,所以很少上山。但是前几天下了场雨,他上来是摘蘑菇的,没想到随身带着的狗在这里一直刨,他跟过来一看就发现这片地有点不对劲,像是被人挖过又填上的。他话本看多了,想着说不定是有人在这里埋了宝贝,就挖开看了看,没想到里头挖出了尸体。”
一开始这猎户只当是一具尸体,忙去村子里喊了人。
村民一边报了官,一边帮着挖坑,没想到里头越挖越深,挖到最后胆子小的已经不敢挖了。
“去问村子里的人了吗?有没有哪家有失踪的?”卫南辞道:“几十口人都找不到了,总得有人报官吧?”
“都问过了,附近几个村子没有线索,已经着人扩大了询问的范围,天黑前应该会有结果。”
卫南辞围着那埋人的大坑转了一圈,又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任何异样。
“这地方的草都长得挺好,不像是经常有人来的样子,这些人总不会是一次埋的吧?”殷时问道。
“衙门里的仵作不是去验尸了吗?相信很快会有结果。”卫南辞微微仰头在空气中嗅了嗅,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头儿,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你看这地方,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衙门里的人拖着尸体回去,都费了好大功夫。这埋人的家伙,是怎么把人弄到这种地方的?就算人多,也够费劲儿的。”
殷时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带着活人来了之后杀的?”
卫南辞四处看了看,“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云州近几个月雨水不多,也就前几日下了一场还算不小的雨。若事情是很久前发生的,还有可能,若是近几个月的事,在这里杀这么多人,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但卫南辞四处观察过之后发现,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打斗的痕迹。这就说明,要么这些人是轻而易举就被杀了,没有挣扎过,要么就是事发太久,痕迹被掩盖了。
在现场勘察了一遍后,卫南辞带人回了衙门。
这时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说这三十六具尸体,均无明显外伤。
“那人是怎么死的呢?”卫南辞问。
仵作有些尴尬地擦了擦汗,“小的没验出来。”
卫南辞闻言竟然没觉得意外,他总觉得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所以这些死者的死法,肯定也不会太过寻常。
“去我家把小余大夫请过来。”卫南辞朝殷时道:“你亲自去带他来。”
殷时闻言忙去了趟宅子里,说要带余敏行来衙门。
原悄一听说卫南辞让人来找余敏行,就猜到对方肯定是遇到了难题,便也跟了过来。
卫南辞看到他一怔,“你来干什么?”
“你也没说不让我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嘛!”
卫南辞瞪了殷时一眼,殷时一脸无辜,他尚且不知道原悄有孕一事,自然不会顾及那么多。但人都来了,卫南辞也不能再撵回去,只能将人护在了身边。
“别靠近尸体。”卫南辞在原悄耳边道:“也别离我太远。”
原悄胆子并不算太大,其实挺害怕尸体的,卫南辞不说他也不敢往上凑。
他之所以跟过来,只是因为一个人留在家中心里不安。
“查出什么来了吗?”原悄立在卫南辞身后,两手下意识抱着他的胳膊,这是一个极为依赖的姿势,就连他自己甚至都未曾发觉。
卫南辞目光在被他抱住的胳膊上一顿,眉头总算舒展了些,低声朝他道:“埋人的地方交通很差,附近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这些人也没有明显外伤……附近的村子里派人去问了,至今不知道死的都是谁。”
原悄听他这么说,抱着他的胳膊更紧了些,“这么离奇吗?”
“让小余先帮着看看,要是能找出死因就好办多了。”他说着一手按在了原悄手背上,又道:“放心吧,大理寺破不了的案子我都能破,这个案子也难不倒我。”
原悄只觉手背上不断传来卫南辞手心的热度,一颗心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确实没有外伤啊。”余敏行进去粗略看了一遍,而后朝卫南辞道:“尸体死的时间不算太久,估摸着也就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样子,因为埋在地里,所以腐坏地比较慢。但是我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死因。”
“解剖一下呢?”原悄问道。
“我方才与仵作商量了一下,也正有此意。”
“剖吧。”卫南辞道。
“等会儿。”原悄开口道:“你们小心点,万一他们是中毒或者死于什么毒虫,身体上很可能还有残留,别被伤着。”
余敏行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去。
卫南辞怕原悄累,带着他先回了衙门。
原悄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累着了。
“你若是不舒服,咱们就先回去。”卫南辞道。
“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不就是咱们刚来云州后不久吗?”原悄开口道:“这个临县是在云州城的东郊附近吧?那个时候我记得咱们和云大人一起去过东郊。”
“哪有那么巧。”卫南辞道:“说不定咱们去的时候,还没出事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原悄道:“这云州城是你师父和余先生的第二故乡,他们每年都要过来住,所以这里的治安一向都很好,连山匪都没有。怎么那么巧咱们来了,就出事了?”
卫南辞心思比原悄还多,他并非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他不想让原悄伤神,便道:“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真的就是巧合呢?你想,我们此番来各营巡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云州营也极为配合。没有人有动机和理由跟咱们过不去,再说了,就算真有人要对我们不利,也该对咱们动手,何苦去杀这些无辜之人?”
“我倒不是觉得这些人要对咱们不利,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若是今日那个猎户不去摘蘑菇,这些尸体很可能会一直埋在那里,直到入秋后有猎户去狩猎发现。若是没有人带着猎犬,很可能入秋都没人发现,这些尸体就会一直埋在那里。”卫南辞道:“我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但是这个时间更像是巧合。”
原悄点了点头,心中依旧有些不安。
卫南辞走到他身边,一手撩起他后颈的头发,俯身凑了上去。
“会被人看到的。”原悄小声提醒道。
然而卫南辞并未标记他,只是在那里落下了一个吻。
“有我在,什么都别想。”卫南辞道。
原悄嗅到他释放出的信息素,心中的不安登时被驱散了不少。
“哎呀。”原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仰头看向他。
卫南辞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他……动了一下。”原悄道。
“真的吗?”卫南辞挡住门口的方向,伸手在对方小腹上轻轻一按,可惜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和你还不熟悉,可能是怕你吧。”原悄道。
卫南辞坐到他身边,“那往后你可以多给我点机会,让我和小家伙熟悉熟悉。”
原悄耳尖一红,小声道:“也行吧,小余大夫说,六个月之前,你还是可以标记我的。”
“咳!”卫南辞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说的熟悉只是偶尔让他摸摸肚子就行,怎么三郎能想到标记上。
不过只要原悄愿意,这种事情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只是他有点猜不透,原悄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是想和他亲近吗?
还是真的觉得这样能让他和孩子更熟悉?
“他们说不定会认识你的信息素,你标记我,他们就能感觉到你。”原悄道。
卫南辞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三郎,你说咱们的孩子,会像咱们一样吗?”
“应该会吧,我希望孩子更像你,可以跟你一起习武。”原悄道。
“我觉得像你也好,你漂亮又聪明。”卫南辞道:“不过我说的不是长相,是……他们也会像咱们这样,一个会需要人安抚,一个像我这样经常暴躁吗?“
“这就不知道了。”原悄道。
在星际时代,abo三种性别的分布是不均匀的,oa最多。
所以依着比例来看,他们的孩子很大可能会是beta。
这样当然最好,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不用烦恼别的事情。
但原悄也想过,假如他们的孩子是alpha或者o,也无妨。
一方面,原悄相信冥冥之中的定数。
他在宇宙学中学到的知识让他相信,自然万物都是有其规律的。
就像命运安排他来到这个世界,会让他遇到卫南辞一样。
如果他的孩子是alpha或者o,说不定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会有另一个上天为他们命定的人。
另一方面,孩子们会到少年时才分化,在此之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到抑制剂的替代品。先前余先生就说过,这个法子不是行不通,而是需要时间来试错。原悄觉得,他和卫南辞用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余先生和姜大夫试错,从而找出抑制剂的替代品。
“你担心吗?”原悄问他。
“我想我们能照顾好他们。”卫南辞朝原悄道。
原悄点了点头,他想,卫南辞应该会是个好父亲。
“头儿……”殷时从门外进来,朝卫南辞道:“余大夫和仵作解剖了第一具尸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卫南辞闻言看向原悄,原悄有点害怕自己留在这里,小声道:“我可以躲在你身后。”
“我不进去,到门口看看他怎么说吧。”卫南辞道。
两人跟着殷时过去时,余敏行正在院中透气。
“如何?”卫南辞问道。
“只解剖了一个,内脏什么的都看不出异样。”余敏行道:“我们打算再选一具尸体切开看看,不过只怕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收获,做好心理准备吧,可能破案得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卫南辞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余敏行白了他一眼,心道自己一个大夫,来给死人开腹,也是够离谱的。
当天下午,余敏行和仵作又解剖了一具尸体,依旧没有收获。
入夜后,众人便一起回了宅子里。
陈年听说了衙门里的事情,特意重新加强了宅子里的防卫,殷时也将自己的人都交给了他,由他统一调配,以求最大限度保证宅子里的安全。
“你们巡防营和羽林卫总算是尿到一个壶里了,我爹要是知道肯定高兴。”余敏行玩笑道。
“我们和羽林卫本来就是一家子,闹别扭那都是暂时的,我和你原师兄关系好着呢。”卫南辞说罢看了原悄一眼,却见他眉头深锁,似乎依旧在担心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卫南辞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再这样,晚上就得使劲儿安抚你了。”
余敏行懒得看他在眼前腻歪,起身要走。
卫南辞却叫住了他:“这几日你别出去,要出去先找我报备,听到了吗?”
“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吃你的喝你的。”
卫南辞这才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是不是也很紧张?”原悄朝他问道。
“有点,你要不要安抚我一下?”卫南辞问他。
原悄握住他一根手指,“你明天又要去衙门里吗?”
“我今晚就得再出去一趟。”卫南辞道:“不过你放心,陈年和殷时都在家里,咱们这里是整个云州最安全的地方。”
“你不带人吗?”原悄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不需要带人,再说了衙门里人多得是。”卫南辞道:“我得让他们调整一下城中的布防,不然不放心。明日再也临县走一趟,让那边的村子里也要加强防卫。”
原悄知道他在这方面是最有发言权的,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他私心里明明是希望卫南辞哪儿也别去,不要去涉险,也不要离开自己。但是知道对方要去做的事情,是可以保护更多人的,他又会觉得很心动。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原悄有些不习惯。
卫南辞见他一脸严肃,凑到他身边嬉皮笑脸地道:“是不是很担心我?”
“嗯。”原悄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他承认得这么直白,倒是让卫南辞有些意外。
“那你安抚我一下我再走。”卫南辞道:“给我一点栗子香。”
原悄轻嗅着鼻息间淡淡的烈焰味,心中怦然一动,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
卫南辞:!!!
这是三郎第一次主动亲他!!
作者有话要说:
卫南辞: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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