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饿醒来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不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没有想起来,打开门之后忽然听见声音。
“你想去哪?”
明明听到声音,可是眼前却看不到人。
妹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以为自己撞上了传说中的都市怪谈或者灵异事件,连连后退几步,面露正气伸出手:“妖魔鬼怪快离开!”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差点插进他鼻孔的手指。
“……”
他有点无语:“我在这边。”
看她直愣愣地往墙的方向走,都快要直接撞上去了。
妹妹对自己即将发生的遭遇一无所觉,一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强行把她掰正到正确的方向,妹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惊恐道:“为什么白色的牙齿会说话?”好惊悚的画面。
安室透:“……”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镜子里反映出来的黑皮男人的脸,肤色偏黑,牙齿雪白。
他都有些忍不住怀疑自己了。
[我真的有黑到那种程度吗?]
当然不至于,至少和大阪的那位名侦探相比,他的肤色还算得上是白皙,那么大概率是因为她失血过多所以现在视觉方面稍稍受到了一点影响——能捕捉鲜亮的色泽,不过对于色调饱和度不那么高的,就有点看不见。
妹妹吱吱呜呜半天:“哦,可能,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头了……”
“这么久还没恢复视力?”
“好吧。”
妹妹:“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坦白了!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刷视频刷太久所以——”
他当做不知道她这蹩脚的借口漏洞百出,顺着话露出了谴责的表情,“就算现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莲衣小姐也要更加自律一点才行哦。”
大概是糊弄过去了吧。
妹妹不确定地想。
晚饭是该死的胡萝卜。
如果忽略材料的话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一顿晚饭——胡萝卜饼,胡萝卜丝,胡萝卜面条,胡萝卜汤。
最离谱的还是这一道菜。
“胡萝卜炖白萝卜。”妹妹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个料理小天才啊,安室透先生,请问这桌菜是给兔子开会准备的吗?”
“嗯嗯。”
他一副很礼貌的样子,哄小孩子的语气:“兔子小姐快点吃吧。”
妹妹控诉:“你这是虐待!想饿死我就直接说好了,不用这么大费周折。”
“莲衣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呢?”他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胡萝卜对视力可是很好的,对熬夜伤眼睛是很好的补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大有一种好心喂狗的委屈。“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就是这样的狗。
妹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是熬夜,那就相当于自打脸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吃胡萝卜,越吃越生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恶声恶气地说:“波本,你这种家伙,在恋爱情节里绝对要遇到追妻火葬场的!”
安室透不看恋爱剧,当然,波本和降谷零就更不会看了,所以理所当然地不明白:“追妻火葬场是什么?”
谈到这个妹妹不困了,兴致勃勃地说:“就是,打个比方,你喜欢我——”
他脱口而出:“不用比方。”
妹妹:“?”
他咳嗽了一声:“我是说,直接说也没有关系。”
名堂好多,妹妹说:“这不是为了更方便代入嘛,不准再随便打断我。”
安室透:“好的。”
妹妹:“这个追妻火葬场呢,打个比方,假设我是黑-道组织的成员……”
他忍不住打断她:“这个不用假设。”
妹妹:“好的。”
妹妹:“我是黑-道组织的成员,这个不是假设,啊,现实的,然后你是,你是,正道组织的……呃。”
她卡了一下壳,一时间还没有想好应该给他安一个什么身份比较合理,最后决定,“正义的美国fbi。”金发什么的刚好也很贴合人设嘛。
安室透:“……”
安室透:“呵呵。”
“你觉得fbi正义吗?”他冷笑了一声,“比如黑麦威士忌,那种家伙……”
妹妹:“……这只是假设,假设。”
虽然知道两个人不对付,但也没想到这么不对付,这么较真做什么?真是小心眼。
“你这种行为就叫杠精知道吗?”妹妹义正辞严,但还是尊重了一下主角想法,“那就日本警察好了,你是日本警察——好了,不准再打断我!”
安室透:“。”
“你是警察,非常正义的警察,”妹妹先上人设,“卧底进了组织成了高层人员,然后我喜欢上了你,我努力向你靠近,想要追求你,可是你觉得我是一个满手鲜血,无可救药的犯罪者,所以对我非常冷漠,但是又为了自己不同流合污的作风不引起怀疑,所以不得不耐心地和我纠缠不清——”
他的笑容简直要僵在脸上。
……太微妙了,这种即视感。
[她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怎么样?有哪里还需要修改的么?”
“……没有,请随意。”
妹妹压低了声音:“但是,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还以为你也喜欢我,所以更加投入,为你出生入死……”她深情地说,“在你生病的时候端茶送水,在你出任务的时候冲锋陷阵……”
安室透:“……”很好,刚才那种可怕的现实感没了。
他摸了摸手上起的疙瘩。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但是!”
妹妹忽然拔高了声音,把他都吓了一跳,“有一天,你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对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还让我帮你保密。”
她怒拍桌子:“虐不虐,你就说虐不虐?”
“……虐。”
他沉默了一下。
安室透恳求地问:“这孩子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妹妹义愤填膺,“渣男。”
安室透:“……”
这不行,这坚决不行。“卧底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据理力争,“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到时候就算恢复真正身份也会因为作风问题被除职,而且如果是正义的警察,就更不可能在卧底期间让女性怀孕,就算是horap,这不符合逻辑。”
妹妹:“排雷——我这是无脑剧本,别带脑子听,你不要老是打岔好吧?后面逻辑会圆回来的。”
安室透:“……”
行吧。
妹妹声情并茂:“我虽然痛苦但仍然选择相信你,你跟我说对方有了你的孩子,我想要离开你给你们自由,但你却在雨夜里把我追回来——”
“为什么是雨夜?”
这家伙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烦死了。
妹妹:“用环境描写衬托感情。”
“哦。”安室透勉强能接受,“那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如果有误会到现在也应该解释清楚了吧。”
妹妹:“解释什么,苦情剧里的男女主都是没长嘴的,而且你别忘了,你是卧底,有些东西不好解释。”
这也是,他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还是有贴合现实的部分。
反应过来:“……”
妹妹:“接下来就该发糖了。”
又是新含义名词:“糖?”
妹妹解释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非常严谨:“没错,紧接着我们之间有了一个短暂的蜜月期,你对我非常好,所有人都以为你爱我。”
安室透:“等等,我不爱你吗?”
妹妹:“爱的,但你是卧底啊。”
“所以设定是我不会爱上你?”
“你不能爱上我。”
“我不能爱上你。”他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这样。”
妹妹:“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生病了,而且是绝症,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
“掏子宫!把我的拿去给她当药引!”
安室透:“………………”
他忍不住又打断她:“提示一下,我是正义的警察设定,这是犯法的。”而且还是刑法。
而且药引什么的……已经明显是恐怖血腥猎奇走向了吧!
“哦,好吧。”
妹妹知错就改,老实地把有点离谱的情节重改回来:“这个时候,你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安室透心想,总算有点说的过去的正经剧情了。
她绘声绘色:“他对付不了你,所以对你身边的人下手,所以把我和你带回来的女人同时绑了起来,让你在我们两个之间做决定……你这什么表情?”
安室透露出微笑:“胃痛的表情。”
“……”
妹妹不受干扰,继续沉浸:“你虽然很纠结,但我看得出来,在我和她之间你还是选择了她,我终于想明白,原来你对我好不过是为了给她当挡箭牌,于是——我在你面前主动赴死了!”
“…………”
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块小手帕抹泪,“是不是超虐的?”
安室透深吸了口气。
……不行,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追妻火葬场么?”他质疑,“妻子呢?”
妹妹:“我这不是已经死了,在火葬场嘛。”
安室透:“……”
他觉得胃抽搐得更厉害了。
追求严谨的公安仍然不死心地试图在离谱的剧情中找逻辑:“……但是是追妻火葬场吧,追在哪里?”
“哦,这个啊,”她说,“关键部分要来了!”
被离奇剧情折磨的青年难得生出了一些不必要的期待。
妹妹:“你在痛苦之下爆发了主角宇宙解决掉了绑匪,抱着尸体告诉我对方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她是你死去同伴的遗孀,因为被仇家追杀所以你不得不把母子俩放在身边保护。”
勉强算她圆上吧。他说:“然后呢?”
“然后你在痛苦和追悔中度过了一生,就算是摧毁了组织,也快乐不起来了。”
他忽略心中有些轻微刺痛的异样的感觉,下意识追问,“那接下来?”
“没了。”
没了。
安室透不可置信:“……就这?”
铺垫了这么多,结果虐就一行。
“对啊,你都痛苦一辈子了嘛,这还不够虐啊,”妹妹说,“怎么样?感觉如何?”
他有些虚脱地坐在椅子上,觉得精神好像经历了一场超长马拉松,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有些涣散。
“……我是渣男。”
对流行趋势不太感兴趣的成年男人心情复杂:“现在的观众都喜欢看这个啊?”
完全搞不懂心里怎么想的,是他潜伏太久已经落伍了么。
妹妹:“这怎么了,剧情跌宕起伏,情节相互对比,之前你对我爱理不理,后来我让你高攀不起!”
安室透纠正她:“我会痛苦的前提是建立在我有良心的基础上吧,把自己报仇的成功关键,甚至是生命都寄托于别人的良心这一点不是很可笑吗?”
他说:“如果我没有良心呢?”
如果他不爱她,那么这样的报复毫无意义。
妹妹觉得自己设定很严谨:“可设定就是你是正义的警察。”
他叹了口气:“就算我有,当时我会很痛苦,但我会痛苦一世吗?时间可以抹消很多事情,包括感情。”
就像他死去的挚友,他仍然记得他们,也仍然永远怀念他们,那份情谊永不褪色,但是痛苦却不会。
“也许在很久之后我会走出去,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展开一段新的感情,曾经的事情会被慢慢抛到脑后。”
他会走出来。
妹妹说:“那不是很好吗?”
他怔愣地看着她。
像是承受不了这份注视的重量,他随即有些狼狈地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妹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有啊。”
他微微一笑,把心里的情绪掩藏起来:“既然是我对你的追妻火葬场,字面意思的话,首先要成为妻子才行吧。”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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