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方已经图穷匕见,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降谷零制造混乱把莲衣带离组织时,红与黑的碰撞,就宣布开始。
网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布下,由日本公安发起,联合英美等不同国家特殊部门势力,对黑衣组织无声无息地开启了收网行动。而隐隐约约主导着这场反攻计划的人,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将组织的基层数据挖空,甚至在身份已经被发现之后还冒险返回——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又一个的基地被放弃,风雨欲来,败势难挽,银色长发男人的黑色风衣随着走动轻轻飘起,他站在仓库之外,进去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里面是大量的食物补给以及组织花重金投入研发的装备,是组织重点标记的基地之一。
有些基地可以毫无顾忌地抛弃掉,有一些则让人不得不思考一下利益损失,不是谁都有底气和勇气舍弃一座座金山。
但他不是普通人,因此在判断出这是一场针对他的瓮中捉鳖的计划时,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决断。
“轰——”
不算腐旧的建筑在一声巨响后爆炸坍塌,灰尘弥漫了半边天,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炸得一干二净,如果对这场损失进行具体估算的话,大概要达到几亿美金。
不过,用这些钱换几条老鼠的命,绰绰有余。
他没有回头看爆炸,只是在后视镜中瞥到了几个慌乱扑向还有余震危险的废墟的身影,冷笑了一声。
这个陷阱并不隐秘,依托的就是仓库里面高价值的东西,断定组织的人不可能随意舍弃,仓库的损毁意味着组织资金链即将出现严重的断裂,根本受损,那么就算之后想东山再起也相当困难。
只是事先就算被降谷零提醒过,这个陷阱有一定的风险存在,但他们还是决定赌一把。
结果没想到他真的选择断尾生存。
他到现在依然显得游刃有余。
虽然总体是弱势一方,但个人依旧没有落于下风,甚至还预判了红方的预判,先于红方一步,提前在仓库里下了炸药,以他习惯给予的死亡来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加固版的窃听器在滋滋的杂音作响之后开通,里面传来了不算很清晰的哭声,愚蠢老鼠的死亡引来了同类,来了不少人,之前大概四处隐蔽着,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但也没有用,已经晚了。
没想到区区情报组的家伙能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那个愚蠢的女人大概也是被他骗走了,大概还以为自己得到了拯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这让他有些烦躁。
日本公安……又是日本公安,如果时光倒流,当初就不该留任何活口。
不过。
他从来不会去后悔。
伏特加猛地踩了一脚油门,有车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不认识的车。
但是车技很高超,甚至远胜于伏特加。
琴酒冷漠地看着后视镜里的车,他们的目光通过镜片交汇、碰撞。
他把手伸出了车窗外,反手开枪。“砰!”
后面的车以一个超大型的z字走线避开了。
枪声又反击了回来。
降谷零冷静地打了个方向盘,避开前方的枪-击。他的技术很好,哪怕到了这种危机的时刻,肾上激素分泌,反而更加兴奋,超常发挥。
[心浮气躁是大忌。]
他握紧了方向盘,额头上有微微的汗意渗出,和前面车里的人相比,他不仅要自己开车,要躲避前方来的攻击,还要腾出一只手进行反攻。
这种行为太过危险了,如果事先向上级申请被驳回的可能性有些大,琴酒的危险性是整个组织里和朗姆并称,甚至要胜于对方的,如果想要获得批准的话,说不定会被安排上其他同伴,那样的话,也许同僚会被他这个疯狂的计划波及,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零组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战友,降谷零不愿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提议而死亡。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一点私心也没有。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完成了逮捕或处决琴酒的任务,有助于审判的时候,他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降谷零慢慢平静下来。
[我知道不踩刹车很危险啦……希望小降谷能遇到那个让你踩刹车的人哦。]
制动离合油门,萩原那家伙已经不会再进步了,他如今的技巧,应该已经超过对方很多了吧。
降谷零沉稳地紧随其后,越来越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反而将保时捷里的人逼得有些进退维谷。
他的眼睛就像瞄准器一样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人,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路边的野草被强劲的气流吹得瞬间倒伏,这是他们第一次对上,终极角逐之战,胜利者只会有一个。
车子最后停在了港口的仓库,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提前预知到了他们打算前往的地点,降谷零通知零组的人提前对港口进行封锁,让他们没有办法登船。
死亡人数增多。
琴酒的枪-支弹-药简直多得数不清,而且,他们之间的矛盾本来还没有那么明显,但现在他已经封死了对方的出口,那么不死不休就成了唯一的结局,单独对战,他并不占上风,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能真正让琴酒忌惮的,红方的赤井秀一,本该作为主要战力之一出席,因为莲衣动手,现在仍然在医院中,生死未卜。
而到此刻奇迹并没有发生。
[如果我不能杀死琴酒,那么关于赤井秀一的问题,fbi不会给出任何让步的可能。]
所以别无选择,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他们进入了同一间仓库。
彼此都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举-枪对射!
双方的枪术也许微有差异,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太过明显,眼下更重要的显然是运气,谁的运气好,谁就能在这场赌博中占得头筹。
[他想要解决掉我……无所谓。]
因为他也抱着相同的想法!
他紫灰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灼灼的光,哪怕拼着自己受伤的机会,在对方强力火-药编织的密网中,找到一丝突破机会。
银色的子弹朝琴酒心□□去。
一声枪响,胖胖的男人只来得及把人推开,心口一痛,低下头看见胸口的血洞,脸色苍白,转头朝他向来景仰的大哥笑了笑,仰面倒地。
“只知道躲在下属背后来苟且偷生吗?”降谷零不会放过任何能动摇他内心的机会,他判断得出对方的枪-支型号和大致的弹药量,“号称组织第一的杀手,原来不过是个卑鄙小人。”
没能杀死琴酒,有点遗憾。
他并不意外伏特加会挡枪,组织成员也是人,既然是人,自然也会拥有人的感情,只不过他们的立场天生相反罢了。
伏特加是有称号的组织成员,不过严格来说,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本事,印象里一直跟在琴酒身后。
短暂的沉寂之后,琴酒笑起来:“不愧是日本公安的人。”
虽然如此,他的语气完全没有夸奖的意思,也很冷淡,看降谷零的眼神和看地上的伏特加并没有什么区别——早晚都会变成尸体。
“我事先确实低估你了,你比我想象的有本事的多,”他慢条斯理地说,“爬到了今天的位置,还把那个蠢货成功骗到手,的确是好手段,不愧是情报组专家,波本。”
“啊,多谢夸奖,”降谷零冷漠地说,“不过很可惜,我对她的感情……才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伏特加已经死亡,琴酒身上的子-弹也没有了……现在,就是绝佳的出手机会。]
“哦?”琴酒很感兴趣地扬了扬眉,“居然是真的吗,那就太有意思了,如果不是有预谋这样做,波本,你简直是天生的罪犯。”
他们是因为纯粹的恶而作恶,如果因为正向的感情而犯下了相同的罪恶,听上去简直像是一个黑色幽默。
“就算是公安也好,”他说,“公安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逃脱不了的劣根性,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了。”
“你和我,你们和我们,其实并无不同。”
[是在拖时间等待救援吗?不过不会等到了。]
琴酒的话没有在他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他们天然对立,而且为国家服务的机构怎么可能和一个犯罪组织等同,公安是为了维护公民的安全,保护他们的正当利益不受侵犯,他们的根本目的就不一样。
“你错了,”降谷零从集装箱后扔出了一个铁块引走注意,“我和你,根本就不一样!”
一触即发。
“看在你这么关心伏特加的份上,”琴酒狞笑着说,“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送你去见他的!”
就算不用热武器。
他照样能将波本威士忌送下地狱!
双方用拳脚进行了原始的打斗,谁也没有手下留情,纯粹的体术,他比琴酒并不差什么,甚至现在体质要更加强悍,但是对方相当难缠,几乎是豁出命式的打法,相比之下,他居然能算是有所保留。
有一根线始终牵在了他的身上。
这场比斗没有纠缠太久,终于见了分晓,他刚占上风,正准备解决琴酒,身后忽然传来枪声。
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
琴酒从地上翻身站起,目光很快地扫过战场,在伏特加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视线。
“走吧。”
眼下的局势对他们而言并不好,琴酒没打算在这个地方继续浪费时间,准备迅速离开。
然而,他们没能够走出仓库大门。
来晚一步的红方人员迅速包抄了整个仓库,还好,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再受到意外攻击。降谷零脸色还有些许苍白,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工装,坚持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晕了过去。
他被送往医院进行了最高级别的诊疗,诊断情况一切正常,只不过稍稍有些过度疲劳,联想到他最近的三班倒,也不是什么很难让人理解的事情。
“你已经立了大功,接下来的事暂时交给其他人吧。”
“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那里蓬勃地跳动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好像那天看见的白光不过是自己生出的一场幻觉。
好在最困难的问题已经解决,没了琴酒的插手,这个长达几年的任务,很快就会见到最后的曙光。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偷偷找了机会,确认对方的位置消息还好好地停留在苏格兰,他暂时还不太方便给她打电话,不过从上级那里听到了组织其他成员被一个个逮捕的消息,除了“银色子弹”。
“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他们都这么说。
虽然暂时联系不上,只要知道她现在还好好的安之一隅,那就好。
虽然有些愧对于自己发过誓的樱花,降谷零还是松了一口气。他躺在病床上,病房的楼层很高,从窗口能看到街道,近期以来,街上逛街的人很少,报纸说是经济遭遇了大风波,许多企业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导致了大量的人失去工作,日本经济显得有些萧条。
组织的灭亡还是导致了不少负面问题。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他没有学过经济相关,不过有许多分析已经指出,这次的动荡同样也和美国有关。
……会是因为那件事吗?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说这话的人态度非常诚恳,从他胸前的徽章来看,职阶不低,但是腰已经完全鞠躬弯了下去,“我们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心,是为了广大的,公众的未来。”
美国人施压在即,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底气不答应对方。
“但是如果就这样将您送到美国,我们内心也有愧,到时候不管美国方面想对莲衣小姐您做出什么事,我们都没有立场和办法提供帮助了。”
“哦,”妹妹看着他们笑了一下,“所以,你们劝我去死,对吗?”
何必说的这么好听呢。
自己得不到好处,又不希望对方得到好处,那么不惹怒对方的最好做法就是干脆把引起争议的东西毁掉,从根源处避免发生争端。
对方尴尬地笑了笑:“话不是这么说的……”
“你们知道的不少吧,”妹妹似笑非笑,“连我的弱点在群马县都知道,想必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了。”
“请别生气,”男人说,“我们也只是偶然间得到的关于群马县消息的,不过是去试探性地找了找。”
关于银色子弹的研究红方早在第一代卧底时就已开始,她的一举一动,由降谷零传回日本公安之后都会有专人进行分析,也因此,有心理专家将银色子弹经过群马县时发生的异动和一公里内一个小庙联系在了一起。
——银色子弹没有办法直接杀死,除非心脏被破坏。
然而,他们在那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小庙里拿到了盒子之后,暴力拆除之后,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妹妹听完都笑出了眼泪。
她是真的觉得好笑:拥有人鱼之心就相当于拥有了不灭的生命,不灭的生命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毁掉的。不然传说中的白比丘尼不至于郁郁几百年。
他们毁掉的,其实是唯一能够毁掉人鱼之心的东西。
“我们也是为了您在考虑,”对方诚恳地说,“如果您被送到美国,就会完全失去尊严,以最低等的姿态活着,这是有辱人格的。”
妹妹盯着他耳上的耳麦。
这个距离普通人根本就什么也听不到,但她不是普通人。
把麦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要浪费时间了,让她尽快说出真相……到时候全程录像扔给美国就当做是交代了,不过,记得提前留两管,贤二先生最近身体不佳。]
很快那边又响起了清亮的、活泼的女声:[爸爸,不要再忙了,你都工作很久了。]
[好、好,真拿你没办法。]
刚才还严肃的声音立马来了180度的大转变,中年男人连声应下,又吩咐下属。[美代子都在催促了,动作快点。]
妹妹垂下眼睛。
“群马县的事情,是波本威士忌传给你们的吧。”
男人有些窘迫,最终抹了把脸,“……其实事情本来也不用走到今天的程度。”他说,“如果不是莲衣小姐对美国的赤井探员动手,美国就不会给我们施加这么大的压力……我们身后站的是数千万国民,请原谅这种别无选择。”
“我信了,”妹妹说,“你信吗?”
他叹了口气:“这些事处理得确实不够好,可是,零——啊,就是波本,他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她想,他们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了。
“他对您是真心的,对今天的一切,”男人顿了顿,想说他绝对没有预谋,但是这话怎么会有人信呢?“……他已经很努力了。”
妹妹不为所动:“既然这么努力,那你们怎么不成全我们?”
“如果只是基于个人,我相当乐意这么做,”男人严肃地说,“可是,莲衣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
“他成功解决掉了琴酒,将来在公安部门前途无量,有大好的光明的未来在等他——作为他的前辈,我非常清楚他到底付出了怎样的牺牲,才走到今天这个程度。”
“但是,”对方看着她,那灼热的目光几乎把她烫伤,“如果选择了你,那么不管他从前做出了多大牺牲,今后都没办法再光明正大地面对胸前的樱花,他只能躲躲藏藏,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
他几乎是恳求了。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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