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沈知珩离开,贺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一次失眠了。
转眼天亮,琥珀简单收拾一番便进了主寝,结果刚进门就看到贺嫣正趴在地上,把床下的木盒给拉了出来。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琥珀好奇。
贺嫣捧着盒子,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别。”
“道别?跟谁道别?你要出门吗?”琥珀不解。
贺嫣没说话,只是抱着木盒离开了。
一进了八月,天气便转凉了,官道两旁的枫叶渐黄,风一吹哗啦啦地落,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乍一眼望去金灿灿一片,独属于秋天的气息愈发浓重。
祁远用完早膳便要出门,结果刚走出内院,便有仆役来报:“贺小姐来了。”
祁远愣了愣,轻笑:“请她进来。”
贺嫣走进院子时,祁远已经叫人备好了吃食与茶点,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祁远扬起唇角:“过来用膳。”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贺嫣抱着木盒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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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跟着笑笑,递了一块糕点给她,贺嫣便坐在他对面慢吞吞地吃。早秋的景致很好,二皇子府的更不出的惬意。
祁远看她吃着东西,另一只手也不忘抱紧盒子,便生出些许好奇:“这是什么?给我的?”
贺嫣顿了顿:“二殿下没认出这盒子?”
“还真不认识,浓浓就别卖关子了。”祁远失笑。
贺嫣只好明说:“这是你送我那套头面的盒子。”
祁远恍然:“那套头面本没有盒子,这盒子是管家找来的,我也没看过,难怪会不记得。”
原来如此,他给她的东西,只有头面是带着心意的,可惜她弄丢了头面,却将他全然不在意的盒子当做宝贝。
合着从一开始就错了,贺嫣心里有点失望,更多的竟然是轻松。
“你把它拿来作甚,总不会要还给我吧?”祁远玩笑道。
贺嫣笑了:“当然不是,这里头装的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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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看向他的眼睛:“我在漠城时,你给我写的信。”
祁远微微一怔,扬起的唇角逐渐放下,表情也渐渐复杂:“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呢?”
贺嫣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轻轻摩挲盒子:“那时祖父怕我再伤心,不准我和你联系,我便写好了回信仔细保存,想着有朝一日再重逢,就拿给你看。”
“所以……这里头是你的回信?”祁远声音有些轻。
贺嫣点了点头,再看向他时突然笑了:“但我不准备给你看了。”
“……那你拿来作甚?”祁远也笑。
贺嫣撇了撇嘴:“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没有回信,只是没将信寄给你而已,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没良心,收了你那么多信却无动于衷。”
特意带着木盒来,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但真要她当着他的面把盒子打开……即便他承诺不看信的内容,她也没有勇气。
祁远闻言,目光温柔:“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样心思细腻的时候,不过是几封信,也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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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叹了声气:“早知道你会如此在意,我就该多写一点,可惜心性不坚,见你没有回信,便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我来信,只写了四五封就放弃了。”
“只写了多少?!”贺嫣猛地站了起来。
祁远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顿了顿后迟疑开口:“可能有六封?反正横竖只有几个月写了信,之后便没有写了。”
“不、不可能啊,你明明……”贺嫣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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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贺嫣心情复杂地坐下,努力平复后再次问,“你真的只写了四五封?不会是时间太久记错了吧?”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记错。”祁远失笑。
是啊,这种事怎么可能记错呢。贺嫣搂着盒子的双手逐渐用力,神色也逐渐恍惚。
“可是有什么不对?”祁远见她这幅表情,心里有些不安。
贺嫣闻言,再次看向他,眼眸湿润泛红,声音却带着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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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向祁远,“我今日来的目的,就只是想告诉你,我并非没有回信。”
祁远顿了顿:“嗯……”
“那么,远哥哥,”贺嫣笑得眉眼弯弯,“我就先回去了。”
祁远心口蓦地一疼,面上却挂了笑:“走吧,我送你。”
贺嫣点了点头,跟在他旁边慢吞吞往外走。
“你这几日备婚肯定忙坏了,若是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祁远叮嘱。
贺嫣嗯了一声:“有皇上和皇后在,还有沈大伯母帮忙,倒也不怎么辛苦。”
“这样便好,等你们成了婚,少不得又要忙上一阵,知珩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他那性子实在是冷得厉害,若是给了你委屈受,你也莫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贺嫣哭笑不得:“哪有还没成婚就盼着人受委屈的?”
“不是盼着你受委屈,”两人走到大门外,祁远停下脚步,“是关心则乱。”
贺嫣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
两人无声对视许久,祁远的视线落在她怀中木盒上:“你的回信,真不给我看?”
“不能。”贺嫣立刻警惕抱紧。她今日是来道别,是对过去一个彻底的决断,决断之后,便安心做沈知珩的妻子,再不顾念往事。
她那一封封回信里,全是小女儿心事,若是给他看了,只怕很难断得干净。
“那……我走了啊。”贺嫣小声说。
祁远微微颔首:“我扶你上马车。”
贺嫣摇了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祁远沉默一瞬:“好。”
贺嫣笑笑,在他的注视下转身往外走,祁远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转过弯后便消失不见,心里好像也有什么彻底放下了。他轻呼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告诉她,他这两日要去趟母妃家乡,只怕赶不上他们的婚礼了。
他下意识想追过去,却在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
罢了……
好好的天气,突然飘起了小雨,贺嫣伸出手,却只接了一层雾气。
她扬唇笑笑,一抬头便看到了街那边的人,愣了愣后停下脚步:“无忧哥哥。”
沈知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在她怀中木盒上,贺嫣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解释,他便转身离开了。
贺嫣急忙去追,可惜沈知珩骑着马,转瞬便消失在远方,她追了一段路后丧气地停了下来。
“小姐,还是上来吧,莫要淋雨了。”贺家车夫驾着马车上前,苦口婆心地劝。
贺嫣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上了马车。
回到家后,她将木盒放在桌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发呆。皇后和祁远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交错,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她这两日接收了太多讯息,一时间头脑发木,连思考的能力都不见了。
琥珀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心里担忧,正要询问她怎么了,贺嫣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再出去一趟。”
好像沈知珩每次喜怒无常时,都带着这样的味道。贺嫣一边跟在飞鱼卫身后走,一边胡思乱想着,正神游天外时,一道刺刺拉拉的声响传来,她猛地抬头,看到拐角处血淋淋的人时,恰好嗅到一股说不出的肉味。
沈知珩沉默许久,到底反握住她的手。
“应该是去皇城司了。”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沈知珩对她的感情,只有她一人不知道。贺嫣苦笑一声,又想到什么:“刚才地上那人可是林香?”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就好。”贺嫣婉拒。
沈知珩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仍是不习惯接触,每一次碰触都会让他别扭僵硬……可不代表他不喜欢。
说完,突然想到大人正在里面做什么,又觉得不太合适。贺嫣此刻迫切想见到沈知珩,没有多想便立刻点头答应,飞鱼卫见状,便以为她想亲自来看看仇人的下场,当即引着她进去了。
门口只有一个飞鱼卫看守,见到她来立刻起身:“夫人?”
“沈大人对他用了很多刑?”贺嫣问。
虽然时隔多年,贺嫣还是认出了手帕,那是她第一次学女红,绣了三日才绣出的东西,明明绣的是锦鲤,却所有人都说是草叶,她气得要死,却也还算珍惜,谁知只隔一日便突然丢了。
“沈大人在里面?”贺嫣略微冷静了些。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是她没当回事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飞鱼卫顿时松了口气。
一遍又一遍地洗,任凭手上伤口绽裂也无动于衷,直到盆里的水染了红,才叫人再换一盆新的。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了,引她进来的飞鱼卫隐隐觉得不妙,也赶紧趁机离开。沈知珩看着贺嫣匆忙慌乱的步伐,指尖顿时深深掐进掌心伤口。
大概是有祁远在前,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如今看到这些东西反而不太震惊,只是心脏紧紧缩成一团,难受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他换到第三盆水时,伤口已经全部浮肿泛白了,贺嫣也终于回过神来,低低唤一声:“无忧哥哥……”
她难以想象,会有一个人隔着漫长的岁月,将她的心意看得这样重,也难怪他刚重逢那会儿,会如此笃定她喜欢的人是祁远。
飞鱼卫以为是沈知珩叫她来的,便没有起疑:“卑职领您进去?”
她说罢,见沈知珩还在往前走,心一横就拉住了他的手。
是一块祁远的方印,下头还垫着些许没用完的信纸。
然而除了这些,屏风后的暗室里还放着她送来沈家的所有东西,最显眼的便是前面那一盒牛肉干。
贺嫣尽量不去看地上生死不知的那人:“我、我去外面等你。”
“回夫人的话,正是,”飞鱼卫说着,又苦了脸,“卑职还以为您这次来,是专门看仇人笑话的,这才轻易放您进去,谁知是卑职想多了。”
难堪,绝望。沈知珩双手攥拳,指缝里的痒意却愈发难以克制。
“不觉得。”
“来找你。”贺嫣小心翼翼。
她的手白嫩温暖,他的却是伤痕累累,可交握在一起时,竟然还十分和谐。
沈知珩的书房就跟他的人一样,简单冷清到了极致,她四下走一圈,便轻易找到了沈叶想让她看的东西——
沈叶想了想:“应该在,你且去书房等着,我将他找过来。”
而书桌之上,还有他没批完的公文,上头的字迹与当初祁远的字十分相似。当初琥珀曾说过,他的字比如今的祁远还像当初的祁远,她当时没当回事,今日看到这些,所有细碎的信息便全都串联起来了。
贺嫣无语一瞬,看着他近来愈发清减的脸,和长年食素单薄的身体,到底没忍住伸手抱住他。这个拥抱无关情爱,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一点支撑,就像这么多年里,他曾给过她的支撑一样。
皇城司内狱设在地下,常年阴冷潮湿,即便是还算暖和的早秋,也冷得叫人心颤。贺嫣一走下台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霉味,其间还混合着浓郁的腥气,乍一闻和沈知珩身上偶尔出现的那种味道有点像。
她说她亲手晒的牛肉干。
“……沈家!”贺嫣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虽然骗过你,可不会总是骗你,既然答应了要好好与你过日子,那便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沈知珩,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沈知珩扫了她一眼,径直往外走,贺嫣赶紧追上:“我早上去见二殿下,是去道别的。”
沈知珩猛地回头,后背突然僵硬。他静了许久,再开口仍有些急促:“谁叫你来的?!”
贺嫣愣了愣,拿起来仔细观看,果然连弯折的弧度都是一样的,所以赵兰当初给沈知珩的手帕……贺嫣瞳孔颤动,手指渐渐攥紧了手帕。
贺嫣见状有些无奈:“但我不保证他会听我的。”
她只是小小的动作,沈知珩却退后一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远,才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即便拼命冷静,却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慌乱,仿佛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下,自己所有的肮脏与罪恶都被晾晒在阳光下。
贺嫣摆摆手,拎着裙摆朝院里跑去。
飞鱼卫叹了声气:“大人最近一不高兴就来内狱,这个林香确实受了很多苦,但他也是罪有应得,胆敢行刺夫人,真是罪该万死。”
贺嫣静了静,眼圈有些湿润:“我只是有点心疼。”
合格的妻子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心里只有自家夫君一个男人。
他的手冰冷潮湿,旧伤之上又添新伤,握在手中简直不像活人。沈知珩显然没想到她在看过内狱里的一切后,还有胆子去握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后下意识要挣脱,贺嫣却愈发大力地握紧,甚至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沈知珩迟迟没有出来,贺嫣独自在内狱门口等着,一旁的飞鱼卫苦着脸不住求情,终于得来贺嫣承诺:“此事与你无关,我会跟沈大人说的。”
没想到会在他这里。
“夫人放心,大人那么恋慕你,肯定会听的。”飞鱼卫忙道。
沈叶憨厚地笑笑:“浓浓阿姊,你就听我的吧,大哥的书房……你若是仔细瞧瞧,肯定会觉得十分有趣。”
“我以前……确实喜欢过祁远,但现在既然要嫁给你为妻,就不打算喜欢了,所以来跟他道个别,”贺嫣顿了顿,“也不算什么道别,只是我心里做了决断,他并不知道我干嘛来了,估计还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沈知珩沉默不语。
真相大白,贺嫣愈发觉得自己荒唐残忍,用什么办法接近祁远不好,偏偏用了对沈知珩而言最恶毒的方式,也难怪他在知道真相那一刻怒气冲天。
她沉默一瞬:“他呢?”
贺嫣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看他这样病态地洗手了,可没有哪次比今日这次更震颤,尤其是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若有似无的肉味。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沈知珩,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难以接受荤腥了。
……难怪前些日子林香要自尽。贺嫣恍惚的功夫,沈知珩已经从里头出来了,两人对视的瞬间,贺嫣想起内狱里的场景,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飞鱼卫见来的是她,连忙道:“应该是在内狱那边,卑职领嫂夫人过去?”
她用了最短的时间跑到沈家,沈叶笑着将她迎进来:“你今日来得不巧,母亲去给你和大哥看日子了,阿荷也不在家。”
反胃的感觉当即涌了上来,她强行忍住了,正要唤沈知珩一声,便看到他丢下刑具到角落开始洗手。
沈家到皇城司的距离不算远,贺嫣却度日如年,一到皇城司便立刻问:“沈知珩可在?”
贺嫣深吸一口气,退出去时无意间碰到一个陈旧的盒子,盒子摔到地上散开,露出里头的一条手帕。
许久,她从暗室里出来,一回头就看到沈叶带笑的脸。
沈叶也只是笑:“我知道阿姊与大哥心意相通,可总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要告诉阿姊,这样阿姊才能更喜欢大哥一点……阿姊,大哥真的很喜欢你,这么多年来身边一个姑娘都没有,我甚至以为他会孤独终老,还好你回来了,还好你也喜欢他,他这辈子才算有些指望。”
“你方才看到我是如何对林香的,就不觉得我可怖?”
“去哪啊?”
她先前在皇城司住的那几日,虽然一直关在屋里,但对这儿也不是一无所知,很快便沿着记忆找到了内狱的大门。
“你引我来,便是为了让我看这些?”贺嫣嘴上问着,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心疼你。”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了,贺嫣心念一动,到底还是遂了他的愿,独自一人去书房等着了。
沈知珩还在生气,她得尽快找到他。
“无忧哥哥呢?”贺嫣忙问。
沈知珩挣了两下却没有挣开,或者说根本没想挣开,渐渐的也就不挣扎了。
沈知珩静了静:“心疼林香?”
沈叶还说了很多很多,贺嫣已经不记得了,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她轻呼一口气,捡起来后正要放回去,突然注意到这绣工有点眼熟,竟和沈知珩袖口上的‘兰花’极为相似。
“不觉得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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