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将装水的竹筒凑到阿苗嘴边,小心地扶着她的头喂她喝了几口。
“能走吗?”
阿苗点了点头,但刚站起来就打了个踉跄,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苦笑,“走不动,还是没力气……”倒是小瞧金环蛇的蛇毒了。
“鱼儿上钩了。”本该沉睡的蛇妖竟出现在了岩洞口,他吐了吐狭长的蛇信子,看清洞里的不速之客后皱了皱眉,“可惜不是九衢祝。”
卫昭抽剑在手,将阿苗护在身后。是他心急之下大意了,没想到蛇妖是装睡故意制造漏洞引他现身。
蛇妖陡然向前滑行几步,蛇信子都快贴到阿苗的脸上,被卫昭狠利的一剑逼退,剑刃划过坚硬的蛇鳞,磨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阿苗有些微讶,觉得“景燕生”的剑势与往日不同了,出剑不再凝滞反而势如破虹,不知发生了什么让他几日之间的心境有如此大的变化。
蛇妖阴笑一声,露出两颗尖利冰冷的蛇牙对阿苗说:“九衢祝自己不来,让一个凡人小子出面。是小看我金环刁炎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小美人你呢。不如跟了我,爷保准带你过几天神仙日子……”
卫昭眼底杀意毕露,剑势更加凌厉如疾风骤雨,和蛇妖缠斗起来。
阿苗看得心急,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是蛇妖的对手。更让她着急的是“景燕生”从刚才起左手一直是垂在身侧的,似乎是受过什么伤动不了,这就更占下风了。
蛇妖也看出卫昭的破绽,蛇尾一卷,集中向他的左臂攻去。卫昭被铁鞭一般的蛇尾抽中好几下,但他面上半分神色不显,手中的剑变得越发快。
蛇妖凝神欲全力一击将这凡人杀死,反倒忽略了一旁的阿苗。
喝了水后,她的妖力恢复了一些,手指一动,地上忽生了几株藤蔓,紧紧地束缚住蛇尾。卫昭看准时机,将剑刺入蛇尾最柔软的地方,举臂向外用力一划将蛇尾分作两半,腥臭的蛇血淋了他半身。
蛇妖大怒,身形变化得更加巨大,几乎把岩洞的洞口塞满,“我要杀了你们!”
血淋淋的蛇尾在洞中乱甩,岩洞在剧烈摇晃着,不断有碎石落下。
刚施法过的阿苗再次力竭,眼看一颗巨石要砸落在她身上,天旋地转之间,她陷入了“景燕生”的怀抱。
关键时候是“景燕生”返身护住了她,那颗石头砸在了他的背上,他闷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
“你,为什么……”阿苗声音有些发颤,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以命相护。
卫昭用剑撑地,慢慢站了起来。面对妖邪,他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仙友曾说他太豁得出去了,像是连命都不要一般。
确实,他不曾畏惧死亡,若为正道而死,死得其所。但现在他有了软肋,一旦倒下身后便是她。
不能输……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着几近癫狂的蛇妖,眼色越来越幽深,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身边的气流霎时静止了。那一眨眼的时间如同丝线被不断拉扯放缓,他的身形如同一道微风,谁也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但他无处不在。
没有仙法、没有道法,他依然做王。
卫昭反手抽出刺入蛇妖心脏的剑,蛇妖的躯体缓缓倒下,洞外刺目的光涌了进来。
阿苗眯眼看着在洞口逆光站立的“景燕生”,心潮高低起伏……
回去时,她趴在“景燕生”的背上,小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没听到回答,她又碎碎念着,“我本来以为阿娘会一直守护着我,可是她死了,她死前对我说,九衢祝会代替她陪在我身边,可是他也把我丢下了……”
她偷偷用脸蹭着“景燕生”的后背。
卫昭感觉到颈边那一点潮意,内心似发酵的面团又软又胀,“以后一定会有一个人一心一意地守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把你丢下,会一直一直在你的身边。”
阿苗破涕为笑,“你又不会预知未来,你怎么知道?”
卫昭将她向上托了托,微微一笑,“我知道。但你也得努力,先一步找到他。”
——在几百年后的万春楼,由你收债开始,后面这一路的经历,他爱上你是注定的事……
阿苗侧头埋在他的后背,看看天际的浮云,眼皮一耷一耷快要睡过去,“景燕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卫昭的脚步猛地顿住,内心如轰雷掣电一般——怎么会这样!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由他阴差阳错之下开始的?
若这只是阿苗和源明仙君的过去,那他算什么?明明是他开启了这段缘,是他用源明仙君的身体救了她……种种缘法如何清算,她喜欢上的到底是景燕生还是景燕生身体里的卫昭!
忽然一阵刺痛从心口蔓延开,是魂魄离体的前兆。他慌忙将阿苗放下试图将她摇醒,“我是卫昭,记住,我叫卫昭!”
话音刚落,他就被景燕生的身体弹了出去。
阿苗一脸迷蒙地睁开眼:“你刚刚说什么?”
景燕生神情复杂,定定地看着阿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卫昭捂着心口倒在路边,看着景燕生重新背起阿苗一步步走远,最终闭上了眼睛……
景燕生护卫五皇子不利,而后又擅离职守罪加一等,好在五皇子转醒后为他在御前求了情,他才免了死罪,只受了四百大板。
他在景府养伤那段时间,阿苗时常来看他。有时候他都不知她是如何瞒过景府的门丁和一干下人,悄悄摸了进来。
其实端茶递水伺候人的事她什么也不会做,只会皱着眉坐在他的床前,脸上是遮不住的心疼和歉疚。
“你日日待在我房中,不怕别人说闲话?”
她眉头一挑,“说什么闲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听。”他故意沉下嘴角。
“我偷偷地来,悄悄地去,怎么会有人发现?”她知道人界的规矩,已经很顾及景府的名声了。
景燕生闲闲一笑,“没人发现……你就没注意到下人每次送膳食都是送的双份吗?”阖府上下早就知道他房中有个女子,只不过被他捂了嘴而已。
“啊?”阿苗一脸尴尬,“那我以后还是少来吧。”
景燕生忽然抬眼看着她,眸中闪着利光,似野兽将猎物逐步纳入狩猎之地,“你想不想过当景府的少夫人,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
令他吃惊的是阿苗不仅没脸红,反而嘴角高高挂起,喜色飞上了眉梢,“好啊,你可不许反悔。”
见此,他反倒有些招架不住,偏过头暗红了脸……
待阿苗走后,他看着枕边那本夹着牙黎的剑谱画册陷入了沉思。那日他不知陷入了什么迷怔,从皇宫走到蛇妖的地盘,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全然不是他在主导,但那明明是他的身体。
他听闻过梦魇之症——沉睡中的人如同被鬼附身,看似苏醒后会做出一些反常的离奇行为,而后又会忘却自己做过的事。
那时在皇宫中,究竟是他太在意这女子继发了梦魇,还是有人附身到他身上……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既然他在意她,她也恰好恋慕他,那么不管真相是什么,他都决定不顾一切娶她为妻,就算是恶鬼来挡,也不能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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