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的金光消散,是从九天而来的讯息——


    庆瑜从天狱逃脱,还是在源明行刑到一半的时候。三重镣铐之下,再强的九天仙也抵挡不住这样的仙力消耗,如此都能失手,不知源明当时在做什么!


    萜玄心中清楚庆瑜必会来向自己寻仇,但对此丝毫不惧。手下败将不足为惧,再来一次便让他亲手剜了他仙骨。


    “我有事回九天,先送你回三花峡。”


    “好。”阿苗心中也记挂着九衢祝的下落,打算立刻回三花峡发动妖兵去寻。


    萜玄看着阿苗走入城池才放心回到九天。天狱狱门大开,源明铁青着脸站在一旁,等着萜玄问责。


    “极伏天狱、三重镣铐……怎么让他逃的?”他眯起眼睛,语气中尽是不悦。


    “是我无能,动手的时候被他言语惑了心。”萜玄最拿手的便是惑心之术,他施术的时候都伴随着音律,所有人便以为他是借靡靡之音蛊惑对手神思,却不知那音律只是为了掩盖他可依附万物的言咒之术。那时他和源明对话,暗中将所剩不多的仙力凝结在舌尖向源明施术。源明虽对阿苗余情未了,但大局当前,孰轻孰重自能分辨,正欲继续动手行刑,没想到身体僵硬如一块石头,便知道自己刚才心神震荡的时候中了庆瑜的言咒,心下懊悔不已。


    怪他大意,但庆瑜现在仙力微薄,控制不了他太久,至多片刻他便可行动如常,到时候依然逃不过这一双灭命刀。最先恢复的是他的唇舌,他对庆瑜道:“别再白费力气了。”


    “是吗?”萜玄话音刚落,天狱中又出现几个黑影。他们都是拥护庆瑜的九天仙,不满九天被一个外来神族掌控,很早便密谋救出庆瑜。


    而源明打开天狱大门正给了他们机会。


    黑影行动迅捷,拥着庆瑜迅速撤离天狱。等源明身上的言咒失效快速回身一击,只抓住个无关紧要的小仙……


    “惑心之术非抓住对方命门则无法施展,庆瑜对你说了什么?”


    见他垂首未应答,萜玄心中了然,“两情相悦我才能成全。可她的正缘不是你,就算你以凡身历劫之时,她最初喜欢上的也不是你,而是占据你身的卫昭。”


    源明嘴唇微颤。


    “在九天我阻止你去找她还因你曾厌她是妖将她推开,舍弃过她一次难保不会舍弃她第二次,这样的你更不是她的良伴。果由因生,你自己做错的事,不必怨怼他人。”


    那三重镣铐是萜玄亲手封上的,庆瑜他们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取下来。他说完也不管源明神色如何,追着镣铐上的残余神力消失在原地。


    而源明突然发狂,仰头而笑,最终靠着墙跌坐在地。原来他不是在后来输给了卫昭,而是一开始沾了卫昭的光才窃得了一小段不属于自己的情缘,可悲可笑至此……


    萜玄随风降落在一片荒原。地上立着一个罩着宽大斗篷的身影,似是早早便在此等他到来。


    那人觉察到萜玄的气息,慢慢仰起头。


    是小叶身边那个垂死的狐妖……萜玄收回身上杀气,落在他身前。


    “她正四处找你。”


    九衢祝身形微晃,但仍站在原地,一直垂落的右手慢慢从斗篷下抬起。


    一瞬间萜玄全身似浸在寒冰之中,身为神族的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压迫。


    直到九衢祝露出右手紧握的那条木鞭,他呼吸微凝——打神鞭,原来如此。


    凡界圣者姜公用毕生心血铸成一条打神鞭,此物克神弑仙,用来威震九天、护佑凡族。


    九衢祝甩动第一鞭,二十一道鞭节瞬间紧缩,似利箭一般划破空气追寻着萜玄的气息而来。萜玄沉下脚步,掌心凝出一道复杂金色光阵护体,不料打神鞭直接击穿光阵划破了他的脸颊。


    鲜红的血似泪滴落在枯草叶上,他毫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血痕:今日在芜山耗费了太多神力,又遇上了克制他的打神鞭,看来是不太妙了……


    “哈哈哈哈哈,此处是我为你亲选的葬身之地。萜玄,你可有什么遗言?”庆瑜大笑着出现在荒原中。灭命刀破了他一半的仙格,此时的他唇色和面色皆苍白,眼周的青黑快要延至太阳穴。呼风唤雨的九天天君如今变成这副不仙不鬼的模样,难怪要疯魔。


    就算对手手中握有打神鞭,萜玄神情仍是轻视不屑,看着他们似脚下的蝼蚁。


    正是这样的神情让庆瑜怒火灼心。神族生来便带有巨大神力,不像他们从人到仙要经过苦苦修炼,若是没遇上那渺茫得不到万分之一的机缘,便仍是那无用至极的凡胎。


    如今他已回不去九天了,一半身体正迅速衰老,而破碎的仙格仍使他不死。他如今身体中冰火交替,比死还要难熬。


    “给我杀了他!”庆瑜神色癫狂地推了一把九衢祝的后背。九衢祝被推得往前踉跄一步,转身冷冷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动手!”庆瑜厉声命令他,“难道你不想复活碧阴了吗!”


    “我在想……你对我还有什么用呢?”


    庆瑜瞳孔一缩,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转身就要逃跑。身体的痛楚虽比死还要难熬,但他仍不想死。脚步刚动,便被九衢祝从背后一鞭贯穿心肺。


    半身仙格足以让他死在打神鞭下。他口中溢出鲜血,向前扑倒,脸埋着土里,至死都不能再看九天一眼。


    九衢祝抽出鞭子,沾了血的眼角上扬——他讨厌被利用,所以反过来利用了庆瑜,如今让碧阴重生已快实现,庆瑜对他来说便没用了。他重新转向萜玄,“你不逃跑吗?”


    萜玄看一眼打神鞭上沾着的庆瑜血迹,嫌弃地皱起了眉,将护身阵法开到极致,“就在这里了结吧。你专门为我而来,也不可能轻易收手。还有……”


    他双眸泛着金光,发尾瞬间变为青绿,浑身的神力在灼烧,“我要尽快将你的尸身带回去,小叶可是一直在找你的下落啊。”


    “不愧是神族,骄傲至此……说不定是我先杀了你,再去向她赔罪。”


    打神鞭裂空而来,一瞬间变幻为无数道光影,萜玄影动如风,赤金色神光与鞭梢碰撞,荒原上荡开一阵又一阵光波……


    三花峡中,一只手掌大的田鼠从地中钻出,顺着沙同泰的裤腿爬到他的耳边,“吱吱”叫了几声。与此同时,一只报信鸟落在庄乐掌心。


    两人异口同声道:“九衢大人在仲戡荒原!”


    “我去把他带回来。”阿苗向外走去,一边吩咐四名妖将,“你们留在三花峡,九天局势不稳,我怕战事还有变故。”


    卫昭跟在阿苗身边,问道:“你怎么知道九天的局势不稳?”


    “我哥匆忙离开,想也知道九天那群仙族不可能那么省心,乖乖听他一个外族号令。”


    两人赶到仲戡荒原,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看出打斗的两人正是九衢祝和萜玄。


    九衢祝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步伐似喝醉了酒,喘息声凌乱。萜玄身上的白袍多处染了红,但姿态却不显狼狈。双方皆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住手!”阿苗放声一喝,想冲到两人中间,卫昭却怕她被两人误伤,紧紧拉住了她。


    听见阿苗的声音,萜玄动作一滞,而九衢祝紧咬着牙——到了这个地步,他已没法回头,就算是她也不能阻止。


    “百鬼阵。”


    风中一声低语,奎屠的灯口钻出无数小鬼。百鬼百面,聚齐了人界的贪、嗔、痴、怨、惧、恨、妒、欲……他们齐齐飞在半空,似有规律地在排列位置,发出阵阵怪异的噪声。


    萜玄的神光却不惧这些小鬼,他手掌一推,面前聚集的小鬼顿时被灼烧得一干二净。这只狐妖实在没招了吗?用鬼来对抗他就像投火入海……


    神力消耗过多,他的感官不再灵敏,丝毫没有察觉在他身后,一只硕大鬼影扬起了手中的打神鞭,鞭节转动,其上的符印连成一线——二十一相归一,不见神血不罢休。


    “不好!”卫昭脸色一变,手中结阵欲强行替萜玄挡下。鞭身接近卫昭的阵法,却从阵法的上方隐去,在下方又重新显现,直击萜玄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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