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首乐章错综复杂,弹得人心都乱了。
姜凝玥只身站在民宿门口，望着屋外的蒙蒙雨丝，心里不知想得是什么，目光，绵长而悠远。
“姐姐怎么在这站着呢？”熟悉的嗓音穿透雨幕,落在耳畔,姜凝玥偏头,只见一男人执着伞缓缓靠近。
身影渐渐清晰，姜凝玥轻拧秀眉，“陆羽，你怎么在这？”
“我啊...听说这灵台城不错,这几天正好来这里放松。”陆羽收了雨伞,不动声色站在姜凝玥身旁，“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什么，等人罢了。”姜凝玥语气淡淡，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攥着手机外壳。
她逛完街，买完特产就回了民宿，随后收到沈熙还需要二十分钟的消息。
她在民宿等了二十分钟,沈熙还未回来，不仅如此，连消息电话都联系不上，她坐立难安，干脆出了房间，在民宿门口等待。
“是在等沈熙吗？”陆羽佯装随意提起。
殊不知随意说出口的名字在姜凝玥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不禁回头：“你怎么知道？”
陆羽弯弯眼眸，惯来阳光明媚的笑眼在此刻的阴雨连绵并未舔上几分暖意。
他不答反说：“我真是心疼姐姐呢，姐姐在这边苦苦等候，可沈熙却是在外面逍遥自在呢。”
“你什么意思？”姜凝玥嗓音微微冷下。
“姐姐，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沈熙了，不过，那个时候，她正搂着一个女人进入酒店呢...”
晚风微凉，将话音分毫不差地卷入耳廓中。
姜凝玥偏头，静静地凝望陆羽几秒，思绪翻涌万千，缓缓启唇：“小羽，我一直以来把你当做家人，沈熙是我未婚妻，还请你不要胡言乱语和随意揣测。”
陆羽轻呵一声，“姐姐以为我是在撒谎吗？”
“你知道就好。”姜凝玥撇开视线，拇指摸了摸食指指尖深掐的指印。
陆羽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姜凝玥，压下心底的嫉妒和愤怒，平心静气道：“姐姐，我再怎么样，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姜凝玥脑袋转向另一侧，贝齿咬着下唇，眼眸微沉，心底的天平开始偏移。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沈熙，搂着一个女人进了酒店的房间，关系亲昵。那个女人我还在学校见过，好像叫什么程文心来着。”
“程文心...”姜凝玥低喃，眼眸微微睁大。
心底的猜忌和妒意卷土重来，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某些画面，姜凝玥死死磨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她们在哪？”
嗓音微哑，近乎咬牙切齿。
“我带你去...”温和体贴的面容下，陆羽嘴角悄悄勾起得逞的弧度。
雨水伴着淤泥溅上衣角裤腿，甫一到达酒店门口，姜凝玥来不及擦拭整理，便急匆匆向前台询问。
端秀的面容，高挑的身材，出众的气质，不用过多形容，前台便想起了对应的客人，并且暗暗地透露了房间号。
404房间。
没有过多犹豫，姜凝玥径直冲上楼梯间，到达指定房间门口。
她微微喘着气，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可在手掌搭上门把手的片刻，却犹豫退缩了。
陆羽在旁边拱火：“姐姐，怎么不进去了？”
进去？
进去以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是满地的衣物，还是满床的惊喜？
姜凝玥忽然开始打退堂鼓，她怎么回事？她怎么能只凭陆羽的一句不清不楚的猜测就直接过来了呢？
即便沈熙见面的人是程文心，即便前台证明，沈熙真的是搂着程文心进酒店的，那又不能证明两人的苟且关系。
也许，也许只是朋友见面，也许，也许只是一个朋友对另一个失恋朋友的安慰而已...
她不该多想的，她应该相信沈熙的。
如今跑来算什么？
未婚妻当场捉奸吗？
这一个开门进去，也许便尘埃落定，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思虑间，姜凝玥慢慢抽回了手掌。
“姐姐？”陆羽不解。
“回去吧...”
“你不打开门看看，那沈熙和程文心在里面干什么勾当吗？”
“陆羽！”姜凝玥忽而大声呵斥，“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往小熙身上泼脏水！小熙不会做那样的事，我相信她！”
“没有定论？相信？”陆羽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她的凝玥姐姐，从来坚定果决，如今却因为沈熙这个人开始犹豫徘徊。
陆羽眼底流出绝望和哀伤，姐姐啊姐姐，你真的有这么喜欢她吗？喜欢到连近在眼前的事实都可以不承认，只为了留给沈熙辩驳周旋的余地吗？
积攒的怒火和嫉妒破壳而出，瞬间裹挟陆羽的思绪。
好不容易把凝玥姐带来这里，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
他不甘心！
陆羽黯下眼眸，一只手径直握上门把手。
“陆羽，你干什么！”
“姐姐，既然你不敢，那就由我来开吧。”
作为这个计划的幕后人，就由他来敲定这个事实吧。
陆羽旋动把手，用力往里面一推，房门大开。
意料中的沈熙和程文心纠缠的画面没有上演，客厅内一片安静。
“怎么会？”陆羽连忙冲进客厅，四处寻找两人的踪迹，“明明就应该在这里的，她们两人去哪了？”
看着眼前陆羽慌乱而又笃定的模样，姜凝玥眼眸微沉，稍加思索，便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初步的了解。
“陆羽，门也开了，人也找了，你也该满意了，我还要回去等沈熙，先走一步。”姜凝玥不耐瞥了一眼，登时就要离开。
“姐姐，等等！一定在这里的！你看，沈熙的外套在这里！”
姜凝玥转身离开，却不料一道身影向自己冲来，直直地扑在了自己的眼前。
姜凝玥蹲下身，下意识扶她，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正是陆羽口中的程文心。
她头发四散凌乱，眼神迷茫无助，纯白的长裙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姜凝玥不禁：“你怎么了？”
程文心紧紧抓住姜凝玥的手臂，不住地重复：“救救她，救救她！”
“程文心，你冷静一点！”
“快救救她，她快撑不住了！沈熙她快撑不住了！”
话音落下，姜凝玥瞳孔地震，仿佛千斤巨石压上心脏一般，咯噔一声，重重坠入湖底。
握着程文心手臂的指尖倏而收紧，姜凝玥嗓音骤然提高：“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沈熙撑不住了？她在哪？”
“在...在卧室...”
姜凝玥登时起身，推开循声而来的陆羽，冲入客厅，直接打开卧室大门。
纯白的大床上，沈熙昏沉，里衬领口半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覆于肌肤之上的，是鲜艳流动的血迹，血迹自胸口一直向上延伸，最后落到了后颈。
落到了腺体所在的，本来完好如初，如今却伤痕累累的后颈。
窗外的雨不大，淅淅沥沥地下着，姜凝玥却恍惚觉得有一道惊雷劈过了天灵盖。
苦楚溢出心脏，眼泪夺眶而出。
她颤着身子，颤颤巍巍爬到沈熙身边。
凑近一看，脖颈的伤势更为惨烈，后颈直直地割开了一道血痕，血液止不住地往外冒，粘湿了沈熙的乌发，沾湿了姜凝玥本就承受不住泪珠的眼眸。
姜凝玥颤抖着伸出手臂，可一双手在空中悬浮许久，迟迟落不下，她好想伸手扶她，抱她，亲她啊，可沈熙现在身上完整干净的地方都没有，她好怕自己弄疼她啊...
“小熙...小熙...”
处理好门口程文心的陆羽闻声而来，看到眼前这一血淋淋的一幕时，瞠目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这和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救护车...陆羽，快叫救护车！”
陆羽怔愣许久，好久才反应过来，讷讷应道：“好...”
不知何时，窗外劈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隆，由远及近，白光乍现，映照着跌落床脚无人在意，血迹斑斑的水果刀。
市中心医院，急诊室外，陆羽借故离开，姜凝玥默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盯着医院地板砖的纹理，思绪渐渐发散。
前不久她还坐在这里，等待着急诊室中的沈熙，这才没过多久，历史又一次重演了呢...
走廊尽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得到消息，顾然忙不迭赶来，“玥玥！”
姜凝玥缓缓抬头，目光触及顾然的片刻，眼眶又一次涌出泪水，“顾然...”
顾然忙上前安慰：“别哭别哭，我现在进去看看情况，没事的哈！”
“顾然，你救救她！我求求你，你救救她！”姜凝玥泣不成声，喉咙止不住地哽咽。
“好好好！我会救她，不哭哦！”认识姜凝玥这么多年，顾然还从来没有见过姜凝玥急哭的场面，即便是上一次沈熙出车祸，她也是独自消化了大部分情绪，直到后续确认沈熙无碍才放声痛哭。
可这一次，却是一开始便控制不住情绪的压抑，掩面自泣。
“你在这呆着，我先进去看看情况！”顾然安慰好姜凝玥后，急匆匆进入急救室。
不多时，护士扶着程文心缓缓来到急救室外。
程文心手的肘大腿磕破了不少皮肤，打了不少绷带，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在程文心的默许下，护士将她扶坐在姜凝玥身边。
“急救中”三个鲜明的红色大字依旧亮着，醒目而刺眼，像是断定生死的判官。
静坐许久，程文心断断续续出声：“抱歉..抱歉….”
“为什么抱歉...”姜凝玥缓缓转头，眸光幽深，嗓音死寂，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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