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亭台水榭之间,九曲长廊回环曲折,四面浅色的纱幔随风舞动,若隐若现的映出亭内纤细柔美的背影。
一双雪白的纤纤玉手执起天青色茶壶,壶嘴微微倾斜,热茶化作水流冲入同色的精美茶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很快被水面上飘来的微风吹散。
嗖嗖——
竹林间传来风掠过叶片发出的轻啸声,树影摇晃之间,陌生的身影似疾风般翻落在亭内。
四面飞檐下悬挂的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曳,投落下一片橙色的烛光。来人半张脸落入烛光照耀里,白胖的脸,肌肤细腻如女子,唇边下巴蓄着短短的美髯。
“请坐。”
单凤将一杯热茶推向对面的空座,漫不经心的问道,“本宫该称呼你为关中珠宝阎家的阎老板,还是曾经金鹏王朝的严总管?”
来人眯起眼,毫不客气的反问道:“请恕老夫眼拙,请问公主您是大明的阳城公主,还是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
单凤微抬起头,无形的慑人气势自她周身寸寸扩散:“无论何种身份,本宫皆是公主。难道这公主之尊不值得一介草民跪地叩首高呼千岁?”
阎铁珊神情一凝,脸上已然带出了三分忌惮与晦暗。
他已明白,他是否甘心承认曾是金鹏王朝的内务总管严立本已然不重要了,因为坐在他身前的是一位手握兵权且掌控生杀大权的皇室公主。
纵使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珠光宝气阁阎老板又怎么样?没有官身的草民如何敌得过尊贵的殿下?
阎铁珊眯起眼,打量着单凤的眼神里透出奇异的眸光,宛如在看什么西洋景般:“老夫从未想过,一只亡国的丧家之犬竟能生出像您这般凶猛如虎、狡猾如狐的后代。”
“如果这是严总管的赞赏,那么本宫就不客气收下了。”单凤唇角微勾。
“公主,阎某承认你确实很有手段,远比你的父亲厉害千百倍,如果你是当初的小王子,或许我们已经复国。”
阎铁珊缓步走到单凤身前坐下,眼底精光闪过,话峰一转道,“可惜你是一个女人。公主,纵使你有通天的手段和能力,这无上的大业从来都没有女人插手的余地,而你是女人,这一点就足矣抹杀掉你所有的努力。哪怕将来复国,你的属下你的臣子也绝不会甘心扶持一个女人上位,他们只会选择一个男性的君主,或许是您的子嗣或许是你的夫君,但无论是谁,最终你所有的付出都将变成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话很不中听,但他说得确实是实情。
中原尚且出现过女帝执政之时,但金鹏王朝却从未有过。甚至于高贵的公主还要在身上点上象征贞洁的守宫砂,其地位甚至不如大明皇室的女性。
否则为何金鹏王从未想过将暗卫留给上官丹凤,却在她出现后将王朝最后的势力与宝藏一同交付?
不仅仅因为原本的丹凤公主能力平庸,更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男权社会注定了女人低人一等。
而单凤借用了上官丹凤的身体,将来若是侥幸复国,以她的心性绝不会让权利落入旁人之手,只会传于上官血脉。无论怎么算,老金鹏王都不会亏。
单凤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她既不能习武自保,又很难改变根深蒂固男尊社会,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依靠这个世界的男人复国,而是从异界召来玩家,为她平定江湖势力,行复国之事。
“你觉得本宫是任人摆布之人?”单凤目含冷色。
严立本轻哼道:“是与不是又如何?公主,你不得不承认,女人终究是比不上男人的。”
“男人?”单凤的目光在严立本的下巴淡淡扫过,“所以你是男人?难道脸上有胡须的就一定是男人?”
“你……”
被戳中了痛处,严立本眼中怒意横生,手掌猛地拍向石桌。
只听得重重的一声闷响,镶嵌在地上的石桌应声四分五裂,细碎的石头四下飞溅。
与此同时,数十道身影从竹林中激射而出,将严立本团团围住。
单凤站起身,惋惜的看了一眼摔落在地上的茶水,叹道:“可惜了本宫这一壶待客的好茶。”
严立本紧绷着脸,忌惮的目光望向将他团团包围的一群人。
他素来不以武功见长,单单论起武功他远远不如其余几人,若非当年有恩于天禽老人,使得霍天青甘愿成为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以天禽派为后盾震慑江湖宵小,否则严立本能否有今天的成就还真不好说。
“拿下!”
单凤目光微冷。
既然不想喝她这待客的茶,那就留下来尝尝兵戈刀剑的味道。
【系统消息】:叛臣不逊,公然挑衅皇室威严,对公主喊打喊杀。若不惩治,公主颜面何存?诸位侠士,还不速速相助公主将其拿下?
【系统隐藏任务四】:即刻拿下阎铁珊,倒计时三分钟。
霎时,无数道剑光如游龙,激射而至。
长剑挽作剑花迎面刺向阎铁珊,伴随着数十道锋锐的剑气从四面八方直封阎铁珊面门而来。
嗖嗖——
破空之声此起彼伏,各种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同时直攻阎铁珊上下八路,眨眼之间将他的躲避之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群玩家将配合默契与以多胜少的围攻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阎铁珊侧身躲开迎头刺来的剑刃,猝不及防却被一道如长蛇阵般油滑的鞭子狠狠抽中了膝盖。
剧痛袭来,他躲避的动作微微一顿,整个人以半跪的姿势栽倒在丹凤面前。
霎时无孔不入攻来的刀枪棍棒狠狠压下,数把长剑直取首级而至。
砰砰——
乱斗中,数个玩家使坏般的往阎铁珊完好站立的右脚上重重连环踢脚,阎铁珊双拳难敌数十人围攻,双方交手不过三招已然分出了胜负。
阎铁珊阴沉着脸,直接被无数道扣在脖子上的利剑给强压着跪在了单凤面前。
“阎老板,你还是这模样看着比较顺眼。”
单凤似笑非笑的欣赏着阎铁珊狼狈下跪的模样。
“公主,快坐。”
欧阳狗蛋眼珠咕噜转溜,赶紧搬来椅子,殷勤的放在单凤身后,拿袖子掸去压根儿不存在的灰,做足了狗腿子的姿态,“区区一个卑贱之人,哪里配公主站着与他说话?”
单凤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顿时乐的他颠颠儿的,心想:他表现这么好,等会儿公主会不会多给他些奖励?
“公主,喝茶。”
花姑娘见状,心底涌起强烈竞争意识,赶紧端来新的热茶递给单凤,地衣打起纸扇殷情的站在单凤身侧扇扇风,做足了侍女的姿态。
剩下那些玩家要不是刀剑棍棒都加在阎铁珊身上脱不开身,当时就得冲上去竞相献殷勤。
“公主调/教人的手段果然高明。”
阎铁珊的目光透出深深的不甘与怨愤,他冷眼看着一群高手没有丝毫自知之明地争抢着给单凤当丫头当杂役。
“都成阶下囚了,嘴巴还这么不饶人,”欧阳狗蛋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抓住阎铁珊的胡子,用力将这装饰物撕了下来,“虽然我不歧视公公,但既然咱们都已经知道你是金鹏王朝的内务总管了,你还装什么大头蒜啊?”
阎铁珊望着欧阳狗蛋的目光似粹了剧毒,要是眼神能杀人,恐怕他已千疮百孔,死无全尸了。
“狗蛋儿,退下。”
单凤见欧阳狗蛋还欲再挑衅,皱眉沉声道。
“好嘞。”欧阳狗蛋应声退到单凤身后,冲着阎铁珊比了个小拇指,恨得阎铁珊横眉竖目,险些没气炸。
“阎老板,你真以为本宫引你前来是为了翻旧账?”
单凤瞪了欧阳狗蛋一眼,见他总算老实了,才缓缓开口。
难道不是吗?
阎铁珊闻言一愣。
“阎老板不妨看看这个。”
单凤望向上官守,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从珠光宝气阁半路截下的信件丢在阎铁珊身前,
阎铁珊心底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捡起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已是铁青,眼眸里露出狠毒之色。
“阎老板不妨猜猜,在霍天青的心中,作为情人的上官飞燕和整个珠光宝气阁,与阎老板这个旧恩人孰轻孰重?”单凤轻声道。
阎铁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所有的怒火与狠毒都被他藏在了眼眸最深处。
“公主想要老夫做什么?”
“阎老板果然是聪明人。”单凤柔柔笑道。
霍天青在珠光宝气阁经营多年,他的势力早已成了气候,他若有心要杀人,阎铁珊根本不是对手。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上官飞燕才会将美人计用在了霍天青身上,而霍天青是因情背叛还是垂涎于珠光宝气阁的财富,那就不好说了。
这注定阎铁珊的怒是无能的愤怒,若没有外力插手,他斗不过霍天青,而一旦单凤成功诛杀叛臣,霍天青身死,阎铁珊也绝无可能令珠光宝气阁中原本的天禽派门人折服,他创下的偌大基业连同他的命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没有选择,归附单凤是他唯一的出路。
所以,他只能垂下头颅臣服。
忽地,竹枝摇曳,细碎的叶片凌乱得搅动着月光投下的一片斑驳的树影。
“独孤掌门来得正是时候。”
单凤敏锐的察觉到突然出现的强盛的生命力,她眼底的笑意渐深,“正巧,本宫这里也有一封信要给掌门过目。”
微风拂过,一道身影在眨眼之间出现。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行踪?”
独孤一鹤目光微讶。
分明是没有丝毫内力在身的人却比在场所有人都敏锐,要知道武功到了独孤一鹤这个境界,他已能在行动间做到轻若无声,纵使是绝顶高手都不一定能察觉他的行迹。
单凤含笑望向地上斑驳的树影。
独孤一鹤沉声道:“公主心细如尘,果然非凡人。”
“独孤掌门过奖了。”单凤轻笑了声,示意上官守将关于峨眉派的信件奉上。
独孤一鹤接过信,眼中神色变幻,但最终神情平静,毫无异样。
不愧是峨眉派的掌门,他远比阎铁珊沉得住气,即使在得知被视如亲女的弟子背叛,成为情人的帮凶欲弑师时,仍然那么平静,好像无论是多么令人愤怒的事情都激不起他的怒火。
但单凤知道,独孤一鹤的内心必然不会如他表面那般平静。
“公主召见老夫,应当不只是为了给老夫看一封信吧?”
片刻后,独孤一鹤目光冷冷地问道。
“本宫有意瓮中捉鳖,不止两位意下如何?”单凤却是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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