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呢？”
她笑嘻嘻地道歉说，“不好意思啊。”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面上的表情却像在说,下次还敢。
祝月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却不敢发作。
“没关系。”
白霜却是望着她，格外心平气和说,“来了就好。我们先合一遍,看看走位有什么问题。”
在童雀加入练习后，白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动作。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童雀的舞蹈动作带了划水的成分。
不会跳，跳不好,和能跳却不认真跳，在外行人面前或许都是表现不好,但白霜却能够看出其中的差别来。
童雀就是会，但不好好跳。
但是她动作里的肌肉记忆是无法隐藏的。
虽然相比前两次公演，这一次的熟练度远不如前几次，但也绝对不是她天打鱼两天晒网能练出来的水准。
白霜几乎可以确定，童雀一定也保留了好几轮的记忆。
没练多久后，童雀就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但承诺晚上第一轮彩排的时候一定会出现。
白霜表示理解。
毕竟彩排的时候不会直播,不用费尽心思躲镜头。
童雀基本已经把自己的part熟稔于心了，问题只在于她到底想不想好好表现。
所以白霜也先不急着找她,而是加强自己的练习,并且把组内尚有不足的练习生们带会。
等到晚上六点，五组都需要走一遍不带妆彩排的过场,由导师团负责指正问题。
白霜和其余两位练习生转组过来才不到二十四小时，虽然熬夜加练了一晚上，但和其他组相比起来,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令白霜略微有点意外的是，童雀倒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了表演。
表演完毕，所有人站在舞台上，等待着导师开口。
“短时间能练到这个程度，可以了。”
秦游稍微指出了几个练习生的问题，最后到了c位的白霜这里，挑了点小毛病，“气场没有完全匹配上这首歌的风格，还需要再加以练习。”
“另外。”
世界忽然静谧下来，连半点杂音都没有。
白霜抬起眼，听见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地往下说，“我修改了你系统商店内屏蔽器的一部分功能，你购买使用后，不再是直接断线，而是播放虚拟的画面和声音。”
“并且，也可以屏蔽你的系统。”
“单次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注意使用时长，一切小心。”
就像现在一样。
在其他人耳朵里，他应当只是在指出白霜的舞台有什么问题。
只有白霜和他能听到这段加密对话。
“我知道了。”
白霜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表现得和每一位被指点的练习生一样。
这种程度的屏蔽，连183都不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看来秦游对这个游戏的影响又再次加深了。
对她来说倒是好事一桩，刚好能用上。
等到彩排下了台后，白霜说：“刚刚大家表现都还不错，今晚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顿了顿后，又望向了一个人，笑了下唤她：“童雀。”
童雀正打算下班收工，闻言转头：“嗯？”
“从刚刚的表现来说……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加练才行。”
白霜问，“今晚有空吗？”
童雀懵了下：“啊？”
她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拒绝道：“不行，我从来不熬夜练习的。”
“不用熬夜。”
白霜看着她说，“就只是加练两个小时而已。”
她刚刚已经存上了档，故意试探童雀的死亡触发条件。
如果童雀因此刀了她的话，说明逼着她努力是不行的，她必须要另想办法解决舞台危机。
然而童雀眨了下眼，看上去非常不情愿，却说：“行……行吧。就两个小时哦？”
白霜：“？”
竟然没死？
是她猜错了黑化点，还是童雀并没有受到黑化模式的影响。
“不会吧。”
林晓琪有点惊讶地看着童雀说，“我上次想让你留下来练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一样。”
童雀叹一口气，半开玩笑道，“我可不想死啊。”
像是稀松平常，夸大白霜魔鬼训练的一句玩笑话。
白霜眼睫一颤，片刻后状似轻松地笑了下：“我哪儿有这么恐怖啊？”
看来她确实有记忆。
但有记忆的人应该更有所诉求，有诉求就会容易走向黑化道路。
庄颜有记忆，所以她拼命想出道来逃离循环、
黎燃有记忆，所以她想保护樊似锦免受其害。
如果童雀也有记忆，那她的诉求是什么呢。
也是离开这里吗？
……
练习室内。
【这组又要加练吗，太辛苦了吧。】
【没办法，我们霜霜可是当时48h主题曲不眠不休学下来的人，给这组的练习生们微微点蜡。】
【等等，我没看错吧，进来的是童雀？】
【f？！童雀居然同意加班了！爷青结！！！】
【霜霜终于迫害到全选秀最咸鱼的人了哈哈哈哈哈有点期待！】
白霜特意将其他也想留下来加练的练习生一并赶了回去，只留下她和童雀。
不过一路上，童雀虽然确认了一回练习时长，但并没有过多的抱怨，和她平时的摆烂人设很不相符。
当然，白霜能感受到她肯定还是不想加练的。
但之所以不抱怨，或许是因为不敢抱怨。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童雀的场景。
她不想将自己留在这组，不完全是因为讨厌她的缘故。
仔细想来，似乎隐隐带了一点害怕的心态。
害怕什么呢？
白霜想起她那句，我可不想死啊。
是觉得忤逆了她，就会被给上一刀吗？
“辛苦了。”
在两遍练完之后，白霜给童雀递了水。
不得不说，在自己眼皮底下单独开小灶，童雀连划水的痕迹都收了一些。
童雀顺口接道：“不辛苦，命苦。”
“好歹努力会有终点。”
“和西西弗斯不一样。”
白霜很突兀地抛出一句话，随后看向童雀。
童雀原本靠着镜子没什么正形地坐着，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坐直了一点。
正值晚上九点多，练习室内却安静得过分。
无论是隔壁组的音乐，还是室外的风，似乎都听不见了。
童雀像是意识到什么，对上白霜的目光，想问什么，又不敢直接问出口。
“我开了屏蔽。”
白霜很开门见山地挑明道，“现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谈话的内容。”
为保险起见，她刚刚使用完屏蔽器后就试探着和183交流，套出了它那边的视角是自己在正常地和童雀交流舞台表演。
只是不知道持续效果是否稳定。
秦老师，你可别坑我啊！
“不过我只有十分钟。”
白霜也在她面前坐下，“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诚布公吧。”
反正她也不怕死。
比起继续猜测，不如直接和童雀摊开说。
而且从她这几次的接触里，能感觉到童雀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是谈崩了就开杀的人。
童雀望着白霜，片刻后倏地一笑：“怎么发现的？林晓琪给你的提示？”
“这倒不是。”
白霜说，“其实在这之前我就察觉到了你不对劲。”
起因是因为童雀每句话的含梗量实在是太高了。
这并不像一位明显偏离主线的npc，而像是一个活生生、拥有自己记忆载体的人。
“降低存在感和屡次舞台车祸，其实是很冲突的两件事。”
“但你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用意。”
白霜说，“所以我猜测，降低存在感是为了不想被‘我’，或者说和我一样的人发现，舞台划水摆烂是为了降低人气，早点淘汰，对吗？”
童雀其实很聪明。
她识破了这个循环无法逃脱，也知道每一次的外来者大概率会抹杀npc，所以不仅疯狂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甚至不惜在镜头前扮演令人讨厌的形象，就盼着自己能早点淘汰。
但她没有想到，系统将她的排名设置在了第二这个固若金汤的位置。
这个游戏的所有剧情都是为了玩家服务。
也就是说，只有玩家的举动能改变npc的结局，而npc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造成太大的影响。
“差不多。”
童雀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从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这一轮的穿越者，所以我当然要想尽办法地躲开你啦。”
看来她的记忆应该是保留最完整的。
白霜想。
在其他npc还在懵懂地走剧情，猜玩家的时候，童雀已经意识到她是谁了。
“这应该是我第——”
童雀掰着指头数了数，最后发现两只手根本数不过来，豁达一挥，“不记得了。毕竟有几次一上来就死了，记不太清了。”
“虽然我已经不太在乎怎么死了，但每次死的时候都挺疼的，这些人下手的时候居然不打麻药，讲不讲人权啊！”
她的语气还是带着笑的，像是在稀松平常地和朋友吐槽一件事。
“别说我没想过离开啊，我当然想过自己退赛，离开，甚至连夜趁ai不注意打车就跑。”
“后来发现根本做不到。”
这个世界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定理。
无论到哪里，都会被强大的世界法则给捉回来，重新参赛。
哪怕她公开表示想要退赛，第二天世界都会重新将剧情圆回来，说什么她昨天是开玩笑的之类，总之就是不让她走。
“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童雀对白霜说，“我可能是一本书的角色，或是别的什么，所以世界自有法则来修正bug，然后你们这些穿越者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过程中需要我们这些书中角色配合——或者给你们垫脚。”
几乎都快猜对了。
白霜暗暗惊叹于童雀的心思灵巧。
“既然没办法退赛，我就想办法作死，希望能快点淘汰。”
“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不管我怎么做，每次的排名还是第二，之前有一次循环我晋级感言都快给粉丝跪下来说求求你们不要再投我了，但还是没用。”
“我就纳了闷了，我无论做什么世界法则都能给我修正回来，那凭什么你们这些穿越者一杀我就死啊。”
“哦，倒也不是完全会死，下一次还会重新开始。”
童雀长叹了口气，委委屈屈道，“世界对我真是一点都不好。”
白霜问：“你想淘汰，是因为觉得淘汰了就不会被杀了吗？”
“也不全是吧。”
“主要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就被困在这里了，每次只能拥有几个月的人生，但就算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也想出去看看，不想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过同样的生活。”
和所有npc一样，童雀被系统植入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成长记忆。
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书中角色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很可能是假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出去看看。
看看记忆里的一切，看看记忆外的一切。
看看除了录制基地的镁光灯和镜头外之外的山川湖泊，花草树木都是怎么样的风景。
她不想过几百遍，几千遍，几万遍一样的日子。
她怕自己有一天彻底麻木，再也记不住自己到底是谁，也不想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是接受了这个现状。
等到活着的热情被磨灭的那一天，才代表着她是真的死了。
“是很像西西弗斯吧？”
童雀笑了下说，“不过看来我这次的战略还是挺有用的嘛，至少我撑到了现在。要不是你缺心眼自杀式换组进来，估计我还能再苟一会。”
白霜想了想，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你战略好，而是这一轮根本没有练习生遇害呢？”
童雀：“……”
童雀：“你这么一说……”
怎么都第轮公演了，竟然还真的没死人啊？
往常不到这个时候，上位圈几乎都没剩几个活人了啊？
“所以说，你不是西西弗斯。你有选择。”
白霜伸出手，笑眯眯道，“和我合作吧。”
“我能完成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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