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不肯告诉瑞雅姓名,只说是燕尾服先生朋友的朋友,经过推荐来到这里,想要寻求帮助。


    听上去,他并不排斥与陌生人的接触。


    小房间的一面墙上有许多按钮,下面字迹工整地写着房间号,瑞雅从中找到属于燕尾服的那个,按下后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然而,过了许久,楼上的人也没有动静,似乎是出门了。


    她有点遗憾,另一侧的女士则是变得万分焦虑,不住地恳求她告诉自己燕尾服的下落,还说这是唯一能够解救自己的方法。


    瑞雅很想帮忙,问题是她只是个看大门的,实在是不知道燕尾服到底去了哪儿。


    女士闻言仍旧不肯离开,坐在门厅处等待着所求之人回来,背部弓起,整个身体被包裹在那件过于宽大的风衣中,还欲盖弥彰地围了条围巾,以此来盖住下半部分的脸。


    别说现在是夏天,就算是秋天,她这副鬼祟的模样也很容易引来怀疑。


    瑞雅犹豫着要不要找对方套套话,她的社交水平只能说一般,既不社牛也不社恐的那种平平无奇的水平。


    想了想,沙砾和最近遇到的怪事浮现在眼前,就算这个世界没有如她最坏的猜测——有鬼那样恐怖,家常便饭似的命案也足以令她退避三舍了。


    “请问……”


    “他回来了吗!”一听到她的声音,女士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四处张望,期望能看到燕尾服的身影凭空出现。


    对方的反应弄得瑞雅很不好意思,有一种“意外走错教室打扰了里面的考研人背书”的无意义愧疚。但在一股莫名力量的驱使下,她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我只是想问问……”


    “噢,我懂了。”女士了然地点头,整理了一下风衣的下摆,用一种十分优雅地姿势坐了下去:“你也有事求助于伟大的男爵?”


    男爵?原来燕尾服真的有爵位,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


    瑞雅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迫不及待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男爵从不吝啬于帮助他人。”女士的态度忽然变得倨傲起来,仿佛是从瑞雅的身上找到了自信:“不过,他也只是男爵在人世的代理人,想要见到真正的‘萨麦迪大人’可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那肯定是没有啊!瑞雅有些崩溃,“人世的代理人”“巨大的代价”,怎么听怎么像是某种奇怪的宗教,求求你们了,相信一下科学吧。


    狠狠地一个深呼吸,她基本已经对燕尾服男爵失去了性趣,正要开口终止这场不会有结果的对话,女士却主动道:“没有准备好也没关系。实不相瞒,我此行匆匆,也没准备好献给萨麦迪大人的赠礼。但我听说他向来仁慈,如果我们一起举行仪式的话,应该只需要一份‘代价’就可以。”


    什么,这个男爵还搞团购优惠?更不正经了……


    瑞雅的沉默被对方当成了默许,女士马上自报了家门,说自己名叫柏娜,阿卡姆镇本地人,偶然听朋友谈及密斯塔托尼克街道在住着位萨麦迪男爵的代理人,于是特地前来拜访。


    “那个人居然感侮辱我的信仰,我绝对不能原谅他!”她说着,眼中流露出阵阵杀气。


    瑞雅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再加上对燕尾服基本失去了兴趣,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咕一个人的理由总是能想到很多,她很快就为自己找好了借口:“我突然想起来——”


    又一位访客打算了她的话。


    “索托斯先生?”


    “好久不见。”门口的马赛克对她致以了亲切的问候,并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听说史密斯出了事,我便从……敦威治回来看看。”


    花了点时间回忆“敦威治”是什么地方,瑞雅关切地问:“您的父亲好些了吗?”


    “好多了,精神状态也比之前稳定了不少。”


    柏娜愣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两眼发直,双目无神,望着索托斯的脸上闪过了许多无法形容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看到某种超过自己认识的事物时所产生的巨大震惊。


    多半是被眼前的人丑到了,瑞雅想起了报社的社长,深知这一位的长相可不是简单的不好看,而是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她忐忑地将手伸出去,在柏娜的眼前晃了晃:“您没事吧?女士。”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猛然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索托斯,然后用做梦似的声音说:“我觉得我不太好……”


    说着就跌坐回了椅子上,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远方。


    瑞雅被吓坏了,连忙从小房间里跑出来查看情况。一旁的马赛克退后了几步,不知是伤感还是感慨:“我又吓到人了吗?”


    “不不不,”担心对方因此再度有了心理阴影,瑞雅开解道:“人对事物都有一个接纳的过程,虽然有快有慢,但您要相信最终大家都会接受您。”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就属于接受得很快的那种,您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多能迅速认同您的……外表的人。”


    她忽然发现自己胡编乱造的本事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


    “是吗?”索托斯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不太开心,“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许久,被瑞雅顺着气的柏娜发出了一声尖叫,迟钝地吐出了看到一个“巨大的丑东西”时的惊怕。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破了门厅的防守,一直跑到楼梯边才停下来,指着门口的马赛克:“你、你,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还好还好,没有像社长那样直接昏迷不醒。


    瑞雅“借用”了一件挂在门边的大衣,用它罩住了索托斯的大部分身体。


    “您先忍一忍。”她说,然后走向了柏娜,解释了一番。


    柏娜慢慢冷静了下来,看向马赛克的眼神多了几丝同情:“他也怪可怜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激动起来:“而萨麦迪男爵可以解决!相信我,他无所不能!”


    果然,不能低估任何一个不相信科学的人。


    瑞雅想岔开话题,索托斯却快她一步开了口:“你说的那位男爵,可以改变我的相貌?”语气仿佛找到了什么救星。


    “没错!”柏娜大声地说,一时间忘记了对眼前之人的恐惧,大步走回来握住了对方的“手”:“他是名字是只有最虔诚之人才能知道的禁忌,他发出的声音像一千个人在同时开口,他的眼睛仿佛两团燃烧的煤炭,他掌管死亡和魔法,是死神的化身;他只需要我们付出一点点的代价,就会慷慨回应我们的呼唤。”


    瑞雅挤过来把他们分开,想要阻止索托斯陷入邪.教的泥潭:“等一等,我们换个话题!”


    “真的吗?”像是看不到也听不见她的话,索托斯问:“那么,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柏娜面露喜色,正要再说些什么,阿卡姆先生缓缓出现在了楼梯上,走路的声响让她戒备地往身后看了眼,然后一把推开门,拉着两人来到了公寓外面。


    瑞雅:我,我还在上班。


    当着老板的面翘班,下场一般都不会很好。


    “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柏娜的语气既兴奋又有点紧张,像极了要做坏事前的复杂心情:“就是那个穿着睡衣的。”她描述着,在瑞雅逐渐震惊的目光里:“我觉得他就很不错,小白脸,细胳膊细腿,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


    一阵沉默在三人间弥漫开来,索托斯清了清嗓子,问:“代价就是他吗?”


    “聪明!”原本举止优雅说话得体的女士完全变成了另一副面孔,她激动地诉说着自己的计划,手舞足蹈,表情逐渐癫狂:“我们有三个人,”她比划着,明显是将瑞雅也算了进来:“今晚就是月圆之夜——只要我们捉住他,再将他献给男爵的代理人,我们就可以见到伟大的萨麦迪男爵!”


    瑞雅没说话,她被焦教徒的狂热震惊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理解错,对方所说的代价,是一条人命吧?这也太疯狂了!


    不行,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何况对方看上的还是她的老板。


    阿卡姆先生工资都还没给她呢……


    “女士,”她站到了柏娜的身前,正色道:“如果您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陪您去找警察,相信他们一定会帮助您。”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对方再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有男爵才能帮助到我。”女士用阴沉的口吻说,“如果你想要阻挠我——”


    “不,她很乐意和我们一起召唤伟大的萨麦迪男爵。”索托斯的声音化解了她话中的杀气,“绑架的事就交给我吧,您就在这里静待佳音,美丽的小姐。”


    瑞雅:……


    短暂的错愕后,她追上了索托斯的脚步,和他一起回到了公寓。


    幸运的是,昨晚没有睡好的阿卡姆先生重新回到了楼上,对方原本是住在一楼,但德克斯特的事让他觉得晦气。


    “您,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她努力地阻止着,思考着要不要喊拉托提普先生出来,对方应该还在她的房间里。


    “为什么不呢?”他似乎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直以来,它们都很令我困扰。”


    “心灵的纯洁比外表的美丽更重要。”瑞雅说,“何况我们不能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


    “真的吗?”索托斯忽然贴近了她,人体散发出的热量将她逼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贴上了墙壁:“你真的会喜欢如此丑陋的我吗?”


    阿卡姆先生的性命就在此一句话了!


    没有细想,瑞雅飞快点头:“会!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她听到对方笑了一声,眼前的马赛克在眼前放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无比危险。


    通常来说,这种社交距离只会发生两件事:要么接吻,要么杀人。


    “我不信。”她听到索托斯在自己的耳边说,“除非你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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